了蒲团上。
殿中还有不少未曾进入六道的僧人,等他们瞧见的时候,这位长老的身影已经化散了,那道青光更是捕捉不到存在的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在众人错愕间,有一位长老正身莫名崩散。众僧人心间蓦地一寒,面上露出了几分惧色,生怕自己也会像长老一样莫名消亡。
佛尊眼皮子一抖,寒声道:“斩意即斩人。”
斩中气意便直溯正身!那些人气意入六道反倒是削减了自己的战斗力!他们不过是一缕气意,如何与那两位相抗衡?那两位竟然有这样的手段!佛尊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是否要——”
“相救”两个字没有道出,说话的僧人便在佛尊冷酷的视线下噤声。
“昔日祭祀神明,先人牲、后畜生。”佛尊“嗬嗬”笑了两声,神情古怪而又狰狞-
烛火拉长了蒲团后的身影,投映在了雕龙刻凤的铜柱上,明暗错落。
仙盟四宗互通往来,元州、须弥佛宗之事瞒不过其他三家。
“佛宗真是好算计,要不是有帝朝在前,恐怕这等手段要用在我辈之身。”蓬莱一位长老冷冷一笑。
“不管他们过去打算如何,如今与我们都是同盟了。要是佛宗陷落,我等压力会更大。”另一人沉声答道,他忽地转向了上首支着下颐神思不属的姬赢,蓦地拔高了声音,厉声道,“宗主为何不作为?!”姬赢的态度实在是暧昧不明,有时候对蓬莱长老言听计从,似是一心为了蓬莱,可又有时候像是……过去的那个姬赢回来了。
姬赢漫不经心地应道:“我蓬莱之道,不是尚无为吗?”
“荒谬!”那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盯着姬赢,“前去讨伐昆州的长老与弟子一个不回,下手的人是见秋山!”
“那长老去找她不是吗?跟我叫什么?”姬赢的面上露出了一抹奇诡的微笑,眼中浮动着不同寻常的兴奋,好似一直等待的事情即将到来。
说话的长老语塞,他气急,蓦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姬赢掀了掀眼皮子,也起身离开了大殿。
座中的长老面面相觑,一时间琢磨不透。
“昔日宗主立下了血誓,绝不辜负蓬莱,要事事以蓬莱为重,难不成要背约吗?”
“不可能。”一道沉静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捋了捋胡须微笑道,“自立下血誓后,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是蓬莱的宗主,是蓬莱历代宗主之化身。这几十年来她什么都不做,可到了这等时刻由不得她不做了。”
那头的姬赢回到了自己的法殿中,透过一扇窗望着那浩渺无垠的瀛海。
“师尊。”曲红蓼低着头,语调微微发颤。
姬赢没有回头看曲红蓼的神色,她一拂袖,一只玉瓶便飞掠到曲红蓼的手中。她平静道:“昆州那边迟早会踏上蓬莱诸岛,到时候会唤醒承载我蓬莱神宫的瀛海之鲲。待到它苏醒时,你将这瓶丹药喂给它。”
“这、这是什么?”曲红蓼眼眶发红。
姬赢淡声道:“不要问。”
“可是师尊——”曲红蓼哪能不问?她一直捉摸不透师尊的念头,明明放不下,可为什么连“调和”都不去做?
姬赢摆了摆手,她回头凝望着曲红蓼,像是战士卸了坚甲,眉眼间满是倦色。
第65章
元州生变,蓬莱在看,昆仑以及儒门都在看。
“一旦佛宗溃败,元、流二州失陷,江山半壁,重归帝朝之手。我等昔日借着法器分薄帝朝天子气,可随着帝朝侵吞各州的速度加快,天子龙气会重新收拢。嬴危心已经无有多少用处了。”一道来自儒门的修士化影如云烟朦胧,他一声叹息,语调中透露出几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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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
“可如今各地战况都十分胶着,我等就算是有心也无力。”昆仑长老应声。
“昆仑剑者难不成对付不了区区披甲士吗?”又有人问。
“清州恰恰是最难解决的。”昆仑长老语调森冷,“清州伯倒戈,清州子弟兵、披甲士以及司天局修士都在帝朝那位公主的麾下,我昆仑所能仰仗的只有自身,不似你们,还有成千上万的马前卒。”顿了顿,昆仑长老又寒声道,“嬴清言手中持有昔日始帝留下的镇海印、天罡虎符、赶山鞭等诸法器,她还是个疯子,直接投掷玄兵,打起来根本不顾生民的死活!”若是心怀苍生的大义者会顾忌着那群蝼蚁,因而投鼠忌器,可嬴清言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她的眼中根本没有天下!
“她到底求什么?她甘心臣服旁人吗?”又一道声音响起,昆仑长老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他们何尝没有这般想过?甚至传书给嬴清言,告诉她不是大秦始帝血脉也无妨,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将嬴危心更换成她,支持她坐上那个位置!可是嬴清言没有同意。一个曾经与始帝血脉角逐帝位、不择手段的人竟然拒绝了这个提议!何其荒唐。
说不通,也就没有必要再白费口舌了。
“灵山十巫呢?他们那处有什么动静?白玉圭上显露神迹,我不信他们没有动作。”话题倏地一转,落在了昔日的仇敌身上。
许久之后,殿中才响起了一声:“没有。”回到灵山后,十巫避世不出,似乎天地的翻覆都与他们不相干。
“我不信。他们历来自诩神使,难道对‘猎日’没有任何的想法吗?他们不愿意说,那我们就去问!一次不成,那就问两次、三次——”白玉圭重归黯淡,可神谕印刻在他们的心中。他们要怎么样才能“猎日”,要如何才能重获诸神的恩宠,从而打开那封闭的天门呢?与这件事情相比,佛宗的存亡似乎也没有多么重要了-
纵横的刀光劈碎了支离破碎的风声、哀嚎声,追逐着那道游离的气意斩上了灯影幢幢的大殿中跪坐的正身上。散落的佛气如同萤火点点,一旁窥伺的鬼影抓紧时机想要将美味的“祭品”吞噬。可惜它一动作,便有一道锐利的雪色剑影逼来,每一回与剑气撞击,便会削去它身上的“灵性”。它并没有因“六道”的演变而增强实力,反倒是越来越虚弱。就像是内内外外都遭遇了攻击!可不该是如此的。鬼影的念头浮现,黑影膨胀宛如长满了尖刺,它的神智浑浑噩噩,好似下一刻就要发狂。
“地狱道中的恶鬼少去了。”丹蘅并不在意面前炼狱凄惨景象的演变,可镜知不一样。她时时刻刻感知此方世界的演变。她们没有对炼狱中的恶鬼动手,那说明了一种可能,被囚困于“六道”中的生民成功被度化了。他们挣脱了佛宗的束缚,找寻到了“佛的真谛”。
丹蘅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提着刀一步步地逼近了膨胀而又狰狞的恶鬼,雷火飞跃,映衬得她的眉眼昳丽而又妖媚,她忽地笑了起来,像是重新走上了昔日的屠神路。曾经她有那样多的同道,可惜都在日复一日的“坐享其成”中迷失了自我。
神与灵。
已经不需要了。
丹蘅的刀意不经修饰、毫无章法,可在那轰然的雷鸣之下,每一刀都无比精准地落在了黑影上,封住了它的退路。这古怪的黑影极为恼怒,它陡然间演变出的手爪同样好似刀戟,只消一用力就能抓碎筋骨,在敌人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镜知在看丹蘅。
在过去,丹蘅还是那天真烂漫如春光盛的青帝时,她其实也使用过刀。
可是刀中没有杀意,只有那勃然的生机。
她从生入死,而枯荣刀也只剩下了枯朽了。
镜知的恍惚只停留了一瞬,下一刻她身形一消,仿佛一股轻柔的春风附在了丹蘅的手上。
丹蘅看不见镜知的身影,但是她隐隐能够感知到那无处不在的清风。
她蓦地想起在神宫中的无数个日子,她提着一柄刀,对着初生的天道说:“化作春风,来感知刀意。”
她昔日赠送的是“生机”,是“春天”。可是如今她醒悟了,她抓不住未来,就像当初触摸不到春风。
一切的一切,只是一朵从指尖滑落的花。
天地有憾,恨何不生?
刀光斩在了诡异黑影之上,只听得“噗嗤”一声,便见黑影像干瘪的球一般向内收缩。那一缕缕存在的灵性被打碎,六枚舍利子倏地从中腾跃而出,化作疾光四下奔散!然而电光石火间,盘旋的刀气中倏然腾跃出数道剑影,它们起初是雪亮的,仿佛清冷的月色,可渐渐的,又染上了一抹极为炫目的金光,点入了六枚舍利子中。舍利子上本笼罩着一股晦涩,可被那金芒一罩,存在的邪恶与瘴气俱是化作烟云消散了。
笼罩元州的“六道”破碎,六枚舍利子冲天而起,仿佛六轮烈日悬照着大地!金光如流水倾泻,震颤的大地渐渐平息、断裂的山峰重新弥合、奔涌的大江再度向东……枯萎的草木瞬间抽出了绿芽,这片因煞气与业障变得满目疮痍的大地重新恢复了生机。
天无私而覆万民,地厚德以载生灵。
丹蘅哪会不知镜知做了什么?那落向舍利子的剑意中俱是天道承载众生的功德!舍利子怎么可能不被净化?!“救我时你舍功德,护佑生民时你还是舍一身功德……你一舍再舍,到以后又该怎么办?”丹蘅抬头望着天,缠绵的风吹拂着她的黑发,她的眼神幽邃,似是藏着怒,可仔细分辨,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消散的身影重新凝聚,那银灰色的双眸变得幽沉黑暗,只是那缕令人心悸的气息顷刻间散去,镜知走到了丹蘅的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温声道:“我心中有数。”
“你要是心中有数,就不会将我从幽冥中拉出!”丹蘅蓦地甩开了镜知的手,她冷冷一笑,眸色冷峻。她看见了镜知身上一闪而逝的业障。那是用无边的功德强压下的,她本是天下至净,可却要替自己背负万千罪业!她丝毫没有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镜知咬了咬下唇,面上掠过了一抹伤怀。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很轻很轻地说道:“抱歉。”
丹蘅不想听这两个字,她的躁意越发浓郁。在身上背负的业障转移到镜知的身上,她的恨与怨并没有消失,她根本没办法变回过去那个人。她寒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蓦地转向了镜知,她抬起手捏住了镜知的下巴,指尖在那细嫩的肌肤上落下了一道红痕,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眼前人,慢慢地凑近,好似要落在一个吻。
但是在鼻尖即将相触的时候,丹蘅后退了。
她深深地望了镜知一眼,骤然转身,提刀劈向了须弥佛宗山门前或坐或卧的石佛。尘土飞扬,破碎的山石向着四方坠落,发出了一阵轰隆的声响。她抬眸望向了耸立的佛塔,伸手一点,便见九霄之上,雷芒流窜,如游龙走蛇,声震人间。在这般声势下,佛门长老自不会坐以待毙,只见一道金芒升起,笼罩了整个山门。丹蘅见状只是冷笑,她眼神幽沉,脚下蓦地出现一个阴阳环抱的太极图,背后五道光华向着五个方向飞掠而去。
山门护法大阵金光流淌,可笼罩在其中的宫殿屋宇佛塔好似被一股巨力牵扯住,几个呼吸间便落在了山门大阵外!直到窥见了丹蘅身后那骤然消隐的五道华光后,佛宗一众才骤然醒悟,失声道:“五行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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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这是蓬莱的奇术,往常丹蘅只以清微神雷和枯荣刀知名,众人不由得忘记了她还精通其他道法神通!若是“五行搬运术”修到极致,日月星辰都可搬运!她若是那一位——如今会是什么境界?
镜知皱眉:“你的灵力消耗太大了。”转生之后神魂逐渐复原,可这具身躯怎么都不会是当初的神躯了。
自己身体的状态,丹蘅再清楚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镜知,笑了笑:“可是我不能停。”她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矢,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不愿意。元镜知,我不愿意啊!”
恨为什么难消,因为她不愿意放下。
凭什么,要她原谅?
“你以六枚舍利子定天地,我以枯荣刀生演四时。生民不会如何,在四时之中凋零的唯有这一群魔佛而已。”话语落,刀光出!青光勾勒出的圆盘如满月光华,星斗入盘四时动,那些修为低下的佛门修士顷刻间化作森森枯骨。
第66章
镜知眼皮子一颤,心中弥漫着强烈的恐慌,她看着时间在流逝,仿佛有一种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她爱的人无灾无难、望尽前尘,有个平安喜乐的未来。
她想要她爱的人能见四时花开,看到这片天地至少有一些人是值得的。
一切痛苦都源于生民对天地的背叛,她不想要丹蘅去原谅,可至少自身能够那无边无际的晦暗和千年的囚牢中走出来。
可是丹蘅不愿意。
她宁愿在恨海中沉沦,也不想再怀有希望了。
那如同满月的刀光沉寂了下来,巨大的轰隆声渐渐消失,长风吹过四野,掠过了塔铃,留下了一串清越的声响。在最终毁灭的一刻到来时,反倒没有那惊天动地的声势了,而是一种天地茫茫的空寂。
眼见着弟子化枯骨,佛宗长老们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数道佛陀法相腾跃而出,璀璨的金光好似另一轮照耀着大地的烈日。在疯狂的狮哮中,他们足下是一片绵延不绝的业火之海,将空气都烧得扭曲。他们的寿数在流逝,要在化朽骨之前,打破那轮转的周天星斗!
丹蘅望着佛门主座。
她脸上的恨意和怒火消失了,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枯荣刀中的四时之境几乎抽干了她体内的灵力,这具肉身难以承载这样的力量,也会跟着腐朽,可她全然不在意,好似刀光之下的破灭,才是她真正向往的平静。
镜知轻轻叹气。
弥漫的雷云遮掩了那轮大日,天地昏昏中,时序伴随着星斗移动。凝望着丹蘅的时候,她内心的苦郁愈演愈烈,那强压在心间的情绪如烈火燃烧,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她的身后隐隐浮现一条金光跃动的长河,可慢慢的,一丝丝的墨色自长河中溢出,时而化作狰狞古怪的鬼脸,时而扭曲成了森然的刀兵。镜知伸手一捉,那疯狂奔涌的业障剧烈地摆荡了起来,可在金光的压制下,仍旧化作了一柄墨色的长剑,倏然间腾跃到了前方。
太一如雪,业障化墨。
两柄无形之剑在镜知的驱动下,化作了流光向着前方奔涌。双剑如交缠的龙,时时刻刻的交击,每一回都光芒四溢,每一回都溅射出大片的星火。剑意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波涛,向着远处一圈圈的荡开,那汹涌猛烈的威势使得佛宗一众大惊失色!他们毫不犹豫地祭出了法器,只是耳旁骤然响起一串剑鸣声,那些法器瞬间脱离了掌制,在那磅礴如海潮的威压中,如群鱼游动,缀在了后方。
这是剑上神通“应我名”,可又不仅仅是“应我名”。
天下百兵、百器,只要是藏有道性,便会与道同归。
直至此刻,佛门的一众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昔日上界神祇都没能做成的事情,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更易天地!
“既是天道,该当庇护众生。我等也是众生中的一员,阁下何以如此无情?!”
镜知没有回答佛者的喝问,她的眸中掠过了一簇暗火。
在“群仙狩天”后,在青帝陨落后,天心蒙晦,天道早已经成魔入瘴了。
天未崩塌、地未翻覆,也不过是因为她想让那人见到漫山遍野的花开罢了。
可惜花会开,旧日的时光不会归来。
气浪碰撞,一道轰鸣声终于撞碎了那片沉寂。
刀光剑影之中,屹立的佛陀金身上出现了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纹,最后砰一声在半空中爆散。
佛宗诸修自半空中下跌,一双双失神的眼中只映照出了云隙间那惨淡的不能再惨淡的落日。
太阳沉山。
可皎月未曾升起。
海潮汹涌,拍打在了礁石上发出了一连串哗哗的响声。
屹立在海中的蓬莱神宫镶嵌着万颗明珠,遥望去好似一轮皎洁的海月。可此刻的蓬莱弟子并没有闲心欣赏海上风光,他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一个个神经紧绷,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任何的笑意。
不久前,驻扎在昆州的蓬莱弟子在昆州的兵锋下回缩到了蓬莱的地界,然而帝朝并没有半分推却的打算,反而与丘州合兵,将矛头直指蓬莱。宗中如今流言四散,一会儿提起离经叛道的少宗主,一会儿又说前宗主夫人如何如何,他们这群小弟子接触不到宗主,自然也不会清楚宗主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前路茫茫,他们过去所执着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们的迷茫并没有持续太久,次日一早便听见了呜呜长鸣的号角声。不管是什么位阶的弟子在听闻号角的时候都打了个激灵,纷纷穿衣朝着蓬莱神宫外的广场中大步跑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广场中便挤满了人,站在高处下望,只瞧见了乌泱泱的人头。
玉阶上。
蓬莱有头有脸的长老道冠羽衣,宽大的衣袖飘拂间,端是仙风道骨。
在阶梯的最上方,则是一张空空荡荡的银色宝座,人到此刻都不曾现身,可众弟子都知道,那是为他们的宗主所留的。
曲红蓼作为年轻一代弟子的领袖,垂着眼睫,安静地立于台阶下最前方的位置。
比起一头雾水的同门,她知道更多的真相。那从昆州来的不速之客已经越过了千万重山,带着无边的锐气逼近了蓬莱,今日众人聚集在此处,是为了祭祀蓬莱历代的祖师以及海鲲。祭祀祖师说是不忘祖师们的教诲,至于后者,则是对付敌人的利器。上方的长老们还在念着冗长繁复的经文,曲红蓼的思绪却宛如一尾游鱼般漫无边际地飘荡,想到了海鲲时,不由得又记起了师尊给她的那瓶丹药,笼在了袖中的手蓦地收紧。
正在此时,一道清透的钟声响起。
曲红蓼神魂一荡,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道淡淡的烟气在宝座前凝聚成人形,一拂袖坐在了那张王座上,正是蓬莱的宗主姬赢。
她的眼神沉寂,面容肃穆而端庄。
曲红蓼睁大了眼睛,目光一瞬不移,看着最前方的长老沾了一点朱砂点在了姬赢的眉心。
那一抹红意在刹那间放大,蔓延成了一片汪洋血海,曲红蓼凛了凛神,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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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深处那诡异的念头强压了下去。
此刻的师尊有些陌生,可是她不敢再多看了。
在祭祀大典过后,年轻一辈得宗中看重的弟子都领了任务,率领着一些蓬莱修士前往瀛州的各个重要关口镇守。可台上的长老偏偏没有唱到曲红蓼的名,她一直低着头,直到身侧熟悉的同门师妹、师弟们一个个散去。
“红蓼。”许久之后,苍老而又和蔼的声音传入耳中。
曲红蓼轻声道:“弟子在。”
“姬丹蘅叛出蓬莱,她不再是少宗主了。”长老捋了捋胡须,语调幽沉而又缓慢。
曲红蓼压着内心的烦躁和不安,噤声不语。
长老笑了一声,又道:“你是宗主的真传弟子,未来当承继大位。这回没让你去驻守,是因为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没等曲红蓼表露出疑惑,他又道,“祭典之后,我瀛海的海鲲会逐渐地苏醒过来。自今日起,你便去瀛海阁镇守,为修《沧海伏波曲》做准备。”
曲红蓼手掌心捏了一把汗,她猝然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弟、弟子——”
“去吧,这是宗主,也是我们这帮老骨头的意思。”长老微微一笑,“你是好孩子,不要叫我们失望。”
曲红蓼觑了单手支撑着下颐、一脸漫不经心的姬赢一眼,见她没有开口的打算,隐隐有些失望。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上方的宗主和长老们一拜:“弟子领命!”
长老满意地点点头。
蓬莱这一代中最天才的人物其实是姬丹蘅,只是以往宗主顾忌着她的身体,始终不让她在人前显名。将她送去昆仑也是逼不得已,要为她一身业障寻找一个宣泄口,寻找一个生机。可惜这一步走错了,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待到曲红蓼退下后,他转向了沉默不言的姬赢,恭谨道:“宗主,如今各个关口都有人镇守了,您准备去何处?”
姬赢抚了抚额头,眼中掠过了一抹倦色,她沉声道:“瀛州洞泾口。”想要从丘州进入瀛州,走陆路就必须跨越这个险关。
长老笑了笑,温和道:“有宗主坐镇,定能手刃叛徒见秋山!”他一直观察着姬赢的神情,见她并没有因“见秋山”三个字变色,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宗主立下了血誓后,就与蓬莱历代祖师分不开了,可改变到底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要不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也未必愿意借着祭祖点朱砂走上“赋灵”这一步。唤醒历代祖师原本可是对付另外三宗的手段啊……这般想着,长老心头有些怅然。
要不是蓬莱这两代主君都不齐心,他们何以至此?
儒门怎么会让见秋山走到这样的地步?!儒门圣人满口仁义道德,怎么会教出这样疯狂的人?如果没有见秋山,是不是一切都有所不同?蓬莱长老心中暗暗生恨。
第67章
瀛海中。
十丈长的黑色龙首大舟劈风斩浪,冲开了那浓郁的海雾。青色的旌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与海潮的起伏声交缠在一起。水中,成群结队的海兽潜行,自上而下望去,只有一道道暗沉的影,仿佛一只即将出笼的恐怖巨兽。
瀛海的海兽只听蓬莱弟子的驱使,任何一个想要攻打蓬莱的势力都不会选择走海路,可偏偏见秋山不这样想。昔日得姬赢之授,她学会了《沧海伏波曲》,这使得她有了一个新的、能打得蓬莱措手不及的选择。瀛州海上防御薄弱,临到逼近蓬莱神宫时,他们仍旧不曾发觉。
激浪汹涌,见秋山立在了舟头,她平静地望向了那座海雾中隐隐欲现的巍峨而又华美的神宫,免不了想起过去的事情。祖州儒门祖庭对她而言是旧地,而蓬莱同样如此。她曾以为她会与姬赢伉俪情深,可到头来只是草间露、水上沤。当初的姬赢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教了她《沧海伏波曲》呢?曾经的志同道合为什么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消磨殆尽?
“秋师,已进入‘破军’能投掷的范围。”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见秋山眼中闪过了一抹异光,颔首道:“好。”
“破军”是帝朝天工部祭炼的玄兵中的一种,到如今只得了一枚,它的威能颇为宏大,可以轻易地将高耸的山峰夷为平地。只是蓬莱到底是千载大宗,它必有重重的禁制在,因而这枚“破军”玄兵是用来轰开山门禁制的。
大尉等到见秋山点头后,立马朝着身后的披甲士招了招手。他们身上的神光甲笼罩着一种玄之又玄的灵性力量,目力和气力都跟着节节攀升。在“破军”投掷后,视野中的蓬莱诸岛一下子全部笼罩在了璀璨的从天而降的金光中,那剑光如洪流倾泻,几乎宣泄了半刻钟,才堪堪降了下来!
在第一道轰鸣声响起时,蓬莱值守的弟子就被惊动,可等到消息传出,玄兵已经在蓬莱上空引爆,那惊天动地的大响中是一种恐怖的毁灭气息,别说是寻常的弟子,就连蓬莱长老也不敢直撄其锋。玄兵是自海上来的!他们以为帝朝会自陆地上进攻,早将针对玄兵的道解原虫带走,留下宗中的只剩下一小批,如今匆匆忙忙地释放了出来,然而一开始他们就落了下风,错过了释放道解原虫的最好时机。在那横扫的金光气焰中,道解原虫没等吞噬灵石,就化作了灰飞散去。
等到那浩荡的金光消失后,蓬莱上方的护山大阵已经被彻底打碎了!
镇守蓬莱的长老大惊失色,暗道了一声“不好”后,便命弟子敲响了大钟,召集门下往海中飞掠而去。海水逐渐地沸腾了起来,那在海岸边逡巡的海兽也在惊天动地的钟声中汇集,与蓬莱一众向着海中出发。蓬莱的御海术催发,自外海向着内海扩散,连那些伴随着大舟前行的海兽也被影响,逐渐变得躁动和凶戾。大尉眉头一拧,战舟上的炮口便朝向了水域,只是下一刻,如金石交击般清脆的笛音响了起来。
正是见秋山吹响了《沧海伏波曲》。
已经逼近蓬莱地界,没有什么好掩藏的了。
大尉见海兽重新蛰伏,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遥望着海雾中穿梭的身形,他一挥旗帜,下了一道命令。倏然间,嗡一声响,披甲士身上灵性光芒一震,他们腾跃到了半空中结阵,在一片炫目的金光中,一条百丈长的大蛇虚影浮现,并缓缓地睁开了眼,气象森然可怖。它的身躯扭动着,仿佛鞭子抽动着,发出一阵霹雳爆响。它目视着前方,庞大的身躯裹挟着无边烈风,朝着前方狠狠地冲撞了过去!
海潮掀动,如倾盆大雨般泼洒,前方银光闪烁间,寒芒刺目。在跳跃的水珠中,藏着无尽的、肃杀的飞刃,却是蓬莱弟子寄出的法剑!大蛇虚影却没有任何躲避的打算,巨尾向着前方横扫,只听得一片噼里啪啦的急响,煞气滚动间,飞扬的刀兵纷纷坠落。
蓬莱长老眉头紧皱着。
他倒不是畏惧帝朝披甲士结成的大阵,而是被那笛音给镇住。他若是没有听错的话,那是他们蓬莱的《沧海伏波曲》!此曲连瀛海之鲲都能驾驭,何况是水中的海兽!她怎么会这支曲子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在水上没有海兽相助,他们这边至少削减了一半的战斗力。深吸了一口气,蓬莱长老放了一个信号,他离开了那只摇摆不定的大鲸,而是御风立在了半空中。双眸紧凝着那如恶兽般蛰伏在海雾中的龙舟,他伸出手向着前方猛然一拍!
轰隆巨响。
一只擎天大手从天而降,抓向了那条在刀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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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的大蛇。
只是没等他将大蛇捏住,一道暗黄色的光芒闪烁,轻轻地点在了擎天大手上。细看来,只是一枚小的不能再小的铜钱,可蓬莱长老偏偏额生汗水,手上仿佛承载了一座座大山。铜钱确实变成了一座山,一道灵光闪烁后,那座高耸的山岳压在了擎天大手上,烟气滚滚。迫不得已,蓬莱长老只能改变目标,灵力一运转,手掌蓦地变成拳,向着上方砸去。碰撞之中,爆响声连绵不绝,擎天大手与山岳一道破散,如星屑缓缓落下。
蓬莱长老脸色阴沉,他知晓这位前宗主夫人以《易》为本,却未曾料到她六十四卦皆修成,已入天人之境。卦象运转,测定灵机,山风水火时时更易。蓬莱也有道家易,可这并非他所长。定了定神,他身后的法剑飞出,剑尖雷芒滚荡,顷刻间化作了三道虚影,以合天地人“三才之数。他并不指望能够拿下见秋山,消息已经传回蓬莱……他只要拖延到瀛海之鲲苏醒、宗主归来的那一刻!
瀛海阁中。
一盏盏灯摇晃不已,铜案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映在了雕刻着海兽的狰狞巨柱上,明暗交错。曲红蓼坐在了蒲团上,她的前方是一座透明的晶壁,隐隐可窥见滚荡的海水以及巨兽留下的一道暗影。它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一眼望不见边际。它尚在沉睡中,深海之中浪潮便似是被飓风鼓动,不知苏醒之时,又会是何等模样。
忽然间,耳畔传来咚一声响。
曲红蓼惊得站起,一回头便见五位身着白色金边道袍的长老匆匆忙忙而来。他们压根没有闲心理会满脸讶异的曲红蓼,而是分别立在晶壁前,结成了“五行大阵”。一阵阵玄奥的咒语响起,晶壁中的景象变得更加骇然阴沉。曲红蓼在听见了古怪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朝着晶壁望去,可骤然间窥见的是一只几乎填塞了整个晶壁的红眼!她一直知道瀛海之鲲的存在,可从来没有见过它。被骇了一跳后,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一股阴寒之意自脊背蹿升,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一直在盯着她。
曲红蓼定了定神,她朝着五位仍旧在祝祷的长老望去,他们朝着晶壁之中扔下大批灵力滚动的丹丸,甚至连自身的精血都祭了出来。原本瞧着都是风华正茂的模样,可数息之后如朽木、如枯骨,气息萎靡,像是一瞬间苍老了百岁。
长老们在瀛海阁中留了一刻钟,期间曲红蓼几度想开口询问,都被那阴暗幽沉的眼神吓了回去,直到五位长老退了出去,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阁中重新变得清寂,曲红蓼坐回蒲团上,一会儿想起恩师的嘱托,一会儿又想起那双可怖的红眼。她的心神不定,正当她胡思乱想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六七岁的稚童。
“你身上带了东西,是给我的吗?”
曲红蓼面色骇然,她左右望了一阵,始终没找到说话的人。
“不用看了,我在晶壁里。”那声音又道,停顿了片刻,“我醒了,姬赢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我不想等太久。”
说话的是瀛海之鲲!曲红蓼吓了一跳,面色更是煞白一片。她浑身发冷如置冰窟,可在数息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取出了一只装着丹丸的玉瓶。没等到动手,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连着瓶子一道带入了晶壁中。她的手背上立马出现了一道道如刀刻版的血痕,鲜红的血珠慢慢地渗出,沿着手背蜿蜒下淌。
“你们放心吧,虽然这样做不好,可既然答应了她,我会信守承诺的。”那声音没头没脑地甩下了一句话后就消失了。
曲红蓼眼角跳动不已。
什么承诺?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师尊提起过?这些事情长老们知道吗?要不要告知长老?曲红蓼心惊肉跳地思索了一阵子,又慢慢地将起伏的心绪压了下来。若是有关蓬莱千秋万代的大计划,师尊显然不会瞒着长老,可要是其他……她这个做弟子的,也不能忘恩负义,背叛恩师。
第68章
昆州、丘州的兵马不足惧,最值得忌惮的人是见秋山以及她身后的追随着。
驻守蓬莱的弟子纷纷前往海上阻截破浪而来的龙首大舟,至于那奔赴关口“守株待兔”的人在得知见秋山走海路时倒抽了一个凉气,咒骂不已的时候选择了折回蓬莱。炎州、瀛州的城池可以丢,但是蓬莱山门不容有失!在危急时刻,他们也顾不得怪罪姬赢了。
少年时的姬赢实在是荒唐,连《沧海伏波曲》都能轻而易举传授给外人!
瀛海中,浪潮汹涌,排天大浪在风中呼啸奔来,仿佛千军万马齐来,轰轰烈烈,满是龙腾虎啸之声。“三才法剑”破碎,蓬莱长老在见秋山的手中讨不得好处,眼见着弟子被打退,他眼神一闪,祭出了一张阴阳阵图。他手中握着一面幡旗,挥舞间阴阳二气剧烈搅动,隆隆震响。雷霆电光自四面八方掠来,无数火光迸射,数息之间便化作了千里火海,朝着前方狂卷而去。
以见秋山的本事可以避过雷火,可披甲士就未必可以了。见秋山带着他们入海,并不希望他们尽数折在了此处。她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暗芒,手中的无字书飞掠而起,化作了一张《太极图》的书页向着雷火压下。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①《太极图》中,万物重新演变,雷火风齐出,与那张阵图相对峙。“无字书”乃见秋山亲手祭炼的法器,先是修千万言为“一”,又修“一”至“无”,而“无”之中则是暗藏着“万有”。一个个墨字显出,散发着一阵阵威势,直到此刻蓬莱长老才惊出了一身冷汗。见秋山修“天人卜”,可她既然号称“一经无缺”,能编《文藏》,儒门的“口诛笔伐”她也会!
蓬莱长老不甘心如此,身上灵机涌动,又将幡旗摇了摇,在一片金雷火海之中,无数金刀现出,如洪流一般朝着前方奔涌去!这些金刀煞气极重,只一现身便将披甲士的金蛇法相打破。然而也只能如此了,在太极生演之中,雷火刀风被阻挡在外,始终不得寸进。
阵图之中的精煞和灵机一点点被消磨去,若找寻不到破解那太极图的办法,根本不能将见秋山一众如何。这般想着,蓬莱长老也逐渐地急躁了起来。他的功行不如见秋山,少不得要借助外力。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向着前方一捉,掌中立马多了一面镜子。他持着镜子往面上一照,片刻后波纹抖动,一道气机从镜子里飞掠而出,变成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道人。这镜子名“复己”,在他入道后时时刻刻使用了,蓬莱道术多玄异,有人以“三尸”观想神尊,而他则是以“镜中我”为观想的目标,“镜中我”就相当于另一个他,神通修为一概相同。
有了另一个“我”相助,总算是可以腾出手使用道法了,蓬莱长老暗暗地松懈了一口气,他眼神微凝,再度祭出了“三才剑”,与金刀雷火一道撞向了那生生演变的太极图。他不善推演,找不到图中的破绽,唯有以力克服!他一施展神通道法,另一个“我”也跟着朝着一拍,两股声势交杂在一起,犹为凶猛刚烈,好似是潮水奔涌。
在双方的气意交接的那一刻,接连不断的爆响声传了出来,四面扩散的气浪汹涌猛烈。蓬莱长老眼见着太极阴阳紊乱,面上立马露出了一抹喜色。可他并没有放松太久,他的神情倏然间一变。在太极图消散后,他感知到了一股仿佛天地崩解般的伟力迎面而来,这股势头又强又迅猛,他根本来不及运转神通!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为何见秋山祭出太极图后只做防守,她故意等着阴阳乱序,以“混沌”为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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