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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战死的道侣回来了》60-70

    第61章

    “瀛海之鲲是我蓬莱的镇宗神兽,与我蓬莱有契约,它背负着蓬莱神宫,背负着千百座岛屿,若它在,旁人则攻不入蓬莱;若是它沉海,蓬莱基业则毁于一旦。

    “海鲲终日在沉睡中,唯有《沧海伏波曲》方能将它唤醒。

    “平日里可驱动的海兽大多是它的子孙后辈,在地陆我蓬莱或许难以抗衡三宗,可要是在水中,我蓬莱御海术是天地一绝。

    “御海术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少年时的姬赢热情而又烂漫,早将见秋山视为“自己人”。

    见秋山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我终究不是蓬莱的弟子,学习御海术不妥当。”

    姬赢蹙着眉思忖了片刻,又道:“好吧,但是《沧海伏波曲》你一定要学!”

    见秋山:“这不是更不应该吗?唯有历代宗主方能修习此曲。我——”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微微发凉的手便抵住了她的唇,她抬眸撞入了姬赢那仿佛沉着满天星辰的眼眸中,一时怔然。

    姬赢悠悠道:“我们要走的路不容易,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呢?我不想将蓬莱交给其他人。到时候,只能够靠你自己往前走了。”

    见秋山柔声应答:“不会的。”她怎么会愿意见姬赢出事?

    姬赢眼中极快地掠过了一抹情绪,她轻轻道:“天有不测风云。”

    后来,陌路殊途。

    姬赢没有死,但也没有活。

    婉转低沉的笛音逐渐转至高亢激烈,声如金石仿佛要穿透云霄。往事逐渐地从心间消隐,眼前只余下了那一望无尽的海域以及掀天而起的大浪。浪头拍打在了礁石上轰轰作响,那股来自于海妖的磅礴灵力仿佛磨盘,将兀立的黑礁碾成碎屑,沉入了水中。龙蛇法相节节扭动,倏地将那双猩红阴森的眼对上了蓬莱修士。

    蓬莱长老心慌意乱,一开始还抱着微弱的期待,以为见秋山只是堪堪学会而已,御海术未必不能占据上风。可随着笛音的激烈,他这处的笛声完完全全被压制住了,连笛身上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最后在一个上扬的音节中破碎断裂。他脸色一沉,一提气猛地冲天而起,伸手朝着前方一点,便见五色玄光化作一股猛烈的气焰向着那成群的海兽拍去!

    岸上的人不知见秋山使用了什么神通,心中又惊又惧。此刻见蓬莱的阵势大乱,他们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机会,化作了一柄犀利凌冽的剑直刺蓬莱修士的腹心。原本战舟只在海岸上方停驻,此刻化作了一道黑芒奔向了海中,司天局的修士更是哈哈大笑,一吐过去几日的压抑!

    蓬莱长老的修为不弱,不管是披甲士还是司天局修士都很难拦住他。只是他无暇对付那些弱小的人,而是将视线落在见秋山的身上。他知道如果见秋山不除,蓬莱这次的攻袭只会以大败收场。来之时他还信誓旦旦,说拿下海边小城小菜一碟,要是今日败了,不仅仅会被人笑话,就连他的道心恐怕都会受损!

    “见秋山,你在我蓬莱十年间,我蓬莱一众何曾亏待过你!当日你要走,我们也不曾为难你,大家哪一点对不住你?”蓬莱长老朝着见秋山怒喝一声,语调洪亮犹如群雷齐动。见对面的温婉女修沉声不语,他也知道今日得不到答案,冷冷笑了一声后,周身气息蓦地往上一拔,一左一右以及后方骤然腾跃出三尊头戴玉冠身着紫袍腰围玉带的法相。他修的是《三元乾坤真法》,以体内“三尸”化三法身,分别是“天官”“地官”“水官”三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尊法相一出,蓬莱长老顿成无灾无厄无垢法身,术法威能增加了数倍不止!

    见秋山凝眸,她一心二用,一面以《沧海伏波曲》驱逐海兽,一面祭出了无字书,身后阴阳鱼环抱合太极,周身气意格外地缥缈玄奥,仿佛要从此世间脱离!书经自千万言归一,又从“一”化无言,她之修为早已经臻于化境。

    蓬莱长老不敢托大,可一交手,他就意识到自己仍旧是低估了见秋山。六十四卦天人卜,测定天机,他的《三元乾坤真法》尚未尽善尽美,一下子便被对方窥破破绽!与符箓观想一脉不同,他的“三官”是“三尸”所化,而斩落的“三尸”各自修行,自有意念,而他尚未让“三尸”与自身意识归一。太极中滚滚清气逼来,“三官”法相隐隐有崩溃之兆!分心之时尚能如此,若是一心,又会如何?蓬莱长老心念一转,已经萌生退意,此刻顾不得那群鲜血染红海水的海妖了,也顾不得那群被围困的弟子,他该回到蓬莱,让所有人都见到见秋山的锋芒!他修五行五色玄光,亦修五行大遁法,眼中掠过了一抹异光后,便化作一缕流光向着外侧飞遁。

    见秋山哪会不知蓬莱长老的心思?她忽地腾出左手朝着前方一捉,只见无字书上光华流转,一柄如琉璃澄澈的剑器缓缓显形!她注视着蓬莱长老飞遁的方向,起剑一斩。剑器隐没,而那道剑意则是瞬息间腾跃数里,待到蓬莱长老窥见那抹剑痕时,他的脑袋已经与身躯分离,直到暴散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中还残余着错愕与震惊。

    海兽在滚荡的血水中退却。

    风起浪涌,可再也没有先前那等翻天覆地的气势了。

    见秋山一拂袖,沉静地望着那片汪洋海域。

    过去她曾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她没有料到,身边会再也没有姬赢了。

    姬赢是不是也同望着这片海域?她会后悔吗?-

    西境元州。

    昙法华试图联系蓬莱宗主,可不知为何,出面的总是蓬莱的长老,姬赢像是整个儿销声匿迹了。蓬莱长老对见秋山、姬丹蘅一众有怒、有怨,可对姬赢只剩下了“劝”,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走另外一条路,譬如让蓬莱易主。

    “蓬莱在昆州南端的外海失利,实在是匪夷所思。”

    “指望他们是没有用处了。”

    “仙盟那边来消息,说是白玉圭有了回应,我等要如何‘猎日’?难不成要赶去汤谷吗?”

    “灵山十巫倒是透露出一个消息,说要日月自晦。”

    “不提这些远在天边的事情了。我元州境内千百佛刹被打碎,那亿万信仰供奉的天佛法相被毁坏……那两人势必要再闯一回佛宗的。”

    “那就拦!”坐于首座的佛尊忽地站起身,他眼神沉凝,将腕上六枚舍利子串成的珠串向着半空中一掷。只见无数炫目的华光自舍利子上绽放,如同烈阳般转瞬间便普照元州大地。但凡信仰佛陀者,皆被舍利子光华所迷,自身因果命运刹那更易。

    “元州化六道,须弥演极天。”佛尊的气息萎靡,面皮如枯木,像是瞬间苍老了百岁,他的声音萎靡而又沧桑,身上已不见慈眉善目的尊者态,眼窝深陷,仿佛一只地狱里游荡的恶鬼。以元州为基,演化极乐天、人间世以及地狱道,自成一片属于须弥佛宗的天地,这原是用来对付仙盟三大宗的法门。佛宗的理念与帝朝有几分相似,既然上苍不应,那就让他们来做这个“新天”!

    元州天变。

    这一回的演化比以往更为激烈。

    僻静的小城中,不管是白昼还是暗夜,街上坊市中时时刻刻都回荡着幼童的哭声,闻者心中悚然,亦是不免泪下。

    医馆中。

    病佛放下了笔,将所著的医书整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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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叠在了桌面上,她温和地凝望着一直跟随着她的小药童,叹了一口气道:“日后医道,靠你们自己来修行了。”

    “您、您要走了吗?”小药童惴惴不安地望着病佛,一双眼中满是惶惑。

    病佛点了点头,她思忖片刻后,又温声道:“这座小城有人庇护,若是无事,莫要出城。”元州多苦,净土难寻,可自那两人来后,悬于小城上方的利剑已然被折断,纵然没有大富大贵,可至少能平安。细细地叮嘱一二后,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小城,身影很快便隐没在了长街暮色中-

    此刻。

    荒漠中。

    丹蘅双手抱臂,她望着西边眉眼如刀锋,冷冷一笑道:“难怪千年信火没让那群老秃驴超凡入圣,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借助信仰之力演化六道天地,比帝朝他们聪明。”千年间,大荒变化不小,各大宗门在失去了诸神的指引后,各自寻道。唯一不变的是荒唐、愚钝以及镂刻在了骨子里的忘恩负义的本能!没等到身侧的人应声,丹蘅又凉薄地笑了一声:“如果他们不通道法,便不会有这样的动荡。一切灾劫因我而起,业障的确是我该背负的。”

    “你不要这样想。”镜知握住了丹蘅的手,摇头道。

    丹蘅的手很凉,像是万年的寒冰,冻得她心尖打了个颤。

    “他们的错,与你无关。”

    丹蘅抬眸看天。

    暮色将近,望眼凋零枯槁。

    “怎么会无关呢?”

    她默默地想。

    第62章

    错要纠正,恨要终结,就像昔日在九重天,了结被逼得疯狂的金乌、玄兔,斩杀扭曲的、满怀恶意的诸神。

    丹蘅抽出了被镜知握住的手,头也不回地向着须弥佛宗山门方向走去。

    “六道轮回”以业分三善、三恶道,可佛门创造的“六道”则是以“财力”为“善恶”标准。曾为佛陀塑金身、一掷千金供养神佛的为“大善”,而那无力承担重负的则是“大恶”,至于不信佛者,与佛宗并无信仰牵连,并无因果牵系,佛宗也无法将他们如何。

    “富者成天人,贫者入地狱。地狱众生唯苦无乐,佛门还真是将大荒十二州看得明明白白。”丹蘅笑得讥讽,她瞥了一眼始终尾随在身后的镜知,又盈盈一笑道,“人若死了,就不会有痛苦了,是吗?”要破“佛门六道”其实也不难,佛家“地狱”空了,“六道”自然也消弭了,大不了造这斩杀千万万万人的业。

    镜知摇头,她拧了拧眉道:“以佛门的能力不可能生生演化‘六道’,必然会有一灵物为承载。”

    丹蘅轻哈了一声:“除了舍利子,他们还拿得出什么?”她转身,目不转睛地望着镜知,忽而笑道,“要跟我一起入无间吗?”

    镜知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一步,与丹蘅并肩而立,那双如水雾朦胧的银灰色眸中盛着盈盈的、无须多言的情意。

    千山万水能陪着她走,无间地狱也能陪着她走。

    天下之大,有丹蘅的地方,才是乐土-

    元州战场。

    形势不利,使得元州方伯韩檀心烦虑乱,待到亲兵传消息说军营中骤变时,他更是心惊胆战,满目惊骇。不知道是哪方人使了手段,他这军营中大半人化恶鬼、阿修罗甚至变为畜生的,哪还有为人的模样?这些浑浑噩噩的化鬼、化怪之辈,如何能够攻克生州?!

    修士以及披甲士中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可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招来了随着军营而行的佛宗修士一问,才得到了“元州化六道”这样的答案。那佛修仍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姿态,可说出的话语却是足够无情:“待到六道演化之后,此间自成一天,俗世间的胜负便不再重要了,主君可安心!”

    “安你的狗屁心!”韩檀气得破口大骂。这些修道的人都不是东西!嬴危心那个窝囊废没有半点能力,他们这些人只能够被无情地践踏!佛宗的修士听了韩檀的污言秽语也不生气,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从营帐中退了出去。韩檀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神态怔愣、双目失神。他所谋的是能够恩泽子孙的功业,他自以为一州方伯有一定权势,可现在看来,在那帮人的眼中,只要是凡人,都是弃子!

    “主君?”韩檀的亲信同样惶惑不安,他哆嗦着唇,“化作怪物的人不分敌我,在营帐里四处袭击旁人。”

    韩檀沉着脸,恨声道:“那就将他们驱逐到对面去!”

    生州军营。

    雪犹繁一众得到消息后也大吃一惊:“生化六道,人皆恶鬼,佛宗这是疯了吗?”

    记何年心中一片冰寒,拨弄着念珠,冷声道:“他们这是要生六道、造佛国!”一旦自成一天,旁人能够将他们如何?可这由尸山血海堆砌而成的天地,如何算得上是极乐?“信仰须弥佛宗的信众皆入伪六道之中,元州军营中的变化一定会很酷烈,想要结束这一战,就得找机会劝降元州方伯。”

    雪犹繁又道:“天子会同意?”

    记何年点头,笃定道:“会!”她掀开了营帐大步地走出,抬眸望着那暗沉的天色,她心中想着的是昔日在慈心城、在边边角角落下的“星火”。“求佛不如求己”,借助他力不如自生“明净之心”,如果他们能明悟这一点,或许就可以避过如此灾劫。

    她微微合眼,脑海中幻化的皆是天塌地陷的场景。

    火光冲天而起,鬼哭、兽嚎以及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交杂在了一起,显得格外阴森可怖。谁也没有想当昔日相对的人会在佛光的笼罩下变成罪鬼、恶鬼,变成恐怖的妖魔。人身尚存的躲在屋中瑟瑟发抖,而丧失了理智的则是疯狂地在街上横冲直撞。

    有人求佛,有人求己-

    石佛无情,生死无悲。

    六枚佛陀舍利子在半空中盘旋,散发着一阵阵刺眼灼目的毫光。

    “她们来了。”佛宗长老一直注视着山门方向,窥见了那两道人影后打起了精神,万分警惕。

    “六道轮回,且看她们能不能闯出!”昙法华冷冷笑了一声。

    山门外,丹蘅提着刀往前走了一步,镜知紧随在后,她们并没有进入佛宗地界,而是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幻境,却也不能说是幻境。须弥佛宗演化六道轮回,元州各地之变为“实”,而舍利子中的影为“虚”,可生死相通,虚实同化。一旦舍利子中的“影”灭了,原本存在的人同样会消失。

    镜知叹气道:“地狱道,是依据佛典《长阿含》中的”地狱品“演化而成。”于此间众生,受无穷酷刑不得解脱。

    “圆满无隙,找不到出路。”视线所及,是受各类酷刑的众生,可丹蘅的神色淡然,一片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地狱不空,舍利子就不会破。佛宗的盘算就没有变过,他们要我造杀业,等待着业障将我彻底吞噬。”说到最后一句,丹蘅的眸色倏地一沉,拔高声音道,“那就——遂他们心意!”刀光如一轮饱满的圆月,照亮了幽暗森冷的地狱,照亮了罪鬼们青白诡异的面孔,也映衬出它们内心深处的极度惊恐。

    “叮”一声响。

    却是镜知将“太一”祭出,银色的剑芒如浪中穿梭的白龙,顷刻间便将“圆月”衔起,一青一白的光芒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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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逐,虽散发着令人惊悸的恐怖气息,却始终不曾向着下方落下。

    “元——”

    镜知没等到丹蘅那冰冷的话语挤出,便伸手向着前方一点,道:“你看!”

    丹蘅蹙了蹙眉,顺着镜知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黢黑的河上落下了一盏又一盏明亮而温暖的莲灯,照亮了这幽幽的恐怖地狱。

    镜知:“莲灯上有经文和愿力。”

    丹蘅嗤笑一声:“只一人愿力,如何夺一大州的信仰,如何与那佛宗‘六道’相抗衡。所谓救苦救难,不过妄想!”或许等个一段时间,新的信仰在天下生根发芽,如此愿力就能盖过须弥佛宗,可她不愿意再等了,等待对她来说已经丧失了意义。

    万物枯萎,一切都会终结。

    “真的不能等吗?”镜知凝望着丹蘅,她垂着眼睛,眸中蒙着浅浅的水雾,似是无声的哀求。她知道丹蘅的内心藏着无穷无尽的苦郁,她知道强求来的一切终将消散……可她还是想要抓住那点渺小的希望,想要让她恨意散了,想要让她此生顺遂,平安喜乐。

    “我即天地,你能不能为了我,对这人间多一点爱?”

    镜知的语调在发颤,她很少倾诉自己的情衷,她的语调很轻,藏着几分怕被拒绝的惶恐。她知道昔日的帝君早已经回不来了,当恨意如潮水席卷而来,她猜不透当初的情还能够剩下多少。丹蘅的游离让她不安而焦躁,可她只能够压住满腔的情绪,维系自身的“恒定”。她怕有朝一日她也被恨意淹没,那她所爱之人就没有半分解脱的希望了。

    丹蘅抬眸,她凝望着镜知,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光阴,重回那姹紫嫣红开遍的青帝神宫中。

    她当初有多期待,后来就有多痛恨。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那群神祇丑恶的嘴脸,怎么就不知道祂们的狼子野心。

    她想要的没有一样做成,之后,她就学会了不再有念想、不再有奢求了。

    镜知又问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她明知道那时候的帝君一心求死,可还是走遍天涯海角、用千年的时间唤醒她。

    可是业障没有消,痛苦没有消,她在世上经历的每一日都是折磨,而自己却是忘了又忘,无心又薄情。

    “我怎么会怪你呢?”丹蘅抬起手,点了点镜知的眉眼,似是想要拂去她眉心积存的委屈和内疚。她弯着眸子笑了笑,“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不会去痛恨的人。”-

    这是一个可恨却又可悲的人间。

    病佛从荒僻的小城走向了热闹的、人声鼎沸的大城——不,四野回荡的已经不再是人声了。她在一条贯穿整个元州的长河之畔坐下,轻轻一掷,一枚菩提子落地生根发芽。无数游离的鬼物聚拢来,她的面上不见分毫惧色,她坐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着《大般泥洹经》。

    无色相、无寿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天地无相,立地成佛。

    第63章

    元州非六道,众生非恶鬼。

    他们有什么罪,要受这炼狱之苦,不得超生?

    落地生根发芽的菩提树在佛气的催动下快速成长,菩提叶哗啦啦如银铃震响。

    病佛度众生,而化鬼的人毫无知觉,只将她当作食物,前仆后继地涌来。或是撕扯,或是生啖其血肉,眨眼间菩提树下枯坐的人就化森然白骨。可佛音与诵经声不曾终结,她一身佛光不散,血肉就会新生,而新生的血肉又在顷刻间化饿鬼口粮。

    在生生灭灭之间,时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病佛仿佛感觉不到那千刀万剐、撕裂血肉的痛,她的面容温婉,如菩萨低眉。

    “六道不坏,十二州有地狱饿鬼畜生者,我不取正觉。”

    佛国未成,佛心先堕。元州的境况转瞬间便传至十二州各地。在仙盟清异端后,那些不肯放弃自身道念的要么寻了洞天福地躲藏起来,要么索性转投帝朝、大同学宫。他们更多地寻求一处庇护。可是在听说“元州之变”后,一个个再也坐不住了。

    就在千里之外。

    背着剑的散修道人也不远万里踏入了几乎整个化为鬼域的元州,剑尖一点,便见数道符箓掠空,又被一蓬赤火吞没。

    “天罗神,地罗神,慧剑出鞘斩妖精,一切灾难化为尘,寻声救苦解救罗网苦辛……”①-

    须弥佛宗。

    一段时间不见丹蘅、镜知身影,佛宗的长老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若她们起杀意造业,那么业障迟早将人吞噬;若她们不愿枉杀,那么就会被困在六道中,不管怎么选择,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情。等到六道之灵生出,元州……不,这天底下就不会有元州了。

    “不好,佛网有缺!”可尚未等他们舒心太久,便听到了一声惊呼。须弥佛宗在元州、生州两州传道千载,无数香火和因果早已经形成了一张弥天大网笼罩两州大陆!这才是须弥佛宗最大的倚仗,用以抗衡蓬莱、昆仑以及儒宗的利器。谁能料想到这张网是用来对付那两位的呢?

    “是她们出来了?”佛宗长老心中警铃大作,等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才舒坦了几分。众人注视着佛网中的残缺,只听得一道阴沉的响起,“怕是根植于净土中的邪魔歪道,让弟子出山去清扫野狐禅。至于帝朝俗世之争,暂不必管。”-

    佛言化莲入水,如一盏盏明灯飘曳在了长河之上,从人间流向了虚世。

    丹蘅扶着刀,近乎冷漠地望着“地狱道”中游荡的恶鬼。

    镜知握住了她的左手,指腹从她冰凉的手背缓缓拂过:“那种纯净的信仰变多了,不再是一个人孤身作战了。

    “就算是小树苗也有长成擎天木的那天。”

    丹蘅短促地“哈”了一声,眼底沉着如浓墨般难以化开的情绪。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要等到元州子民觉醒,要等到他们真正有对抗须弥佛宗的能力,还要过上多少时间?她的耐心早就在无情的岁月中被消磨殆尽了。

    镜知凝望着丹蘅,无端地读懂了她的心绪。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太一剑祭出,不是为了斩杀那处于地狱道中的鬼怪,而是对准了她自己。一滴滴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那焦土上蜿蜒流淌,只是很快的,那些鲜血便失去了影踪,连分毫存在的痕迹都难以寻找。

    丹蘅一把捏住了镜知的手腕,她的眼中骤然掠上了一抹暗火,拔高了声音喝问:“你在做什么?”

    镜知平静道:“想要六道真正化生,此间必将生出灵性,而我的鲜血,则是最好的滋养之物。”天道性灵,谁不想要她的骨血?丹蘅不愿意再等,没有关系,那就让她来加快这个进程。等到那无相之灵化作有形之物,就能一剑斩了!

    丹蘅眉头一跳,她死死地凝视着镜知,寒着脸一言不发。

    镜知没有提过先前的千年是如何度过的,可她知道,想要将她神魂从幽冥中召回来,必定消耗极大的力量和心血。千年前的那一劫,人间削弱了她的力量,她好不容易凝成的形体几乎崩散。要不是走到山穷水尽,她怎么会不陪在自己身边?

    镜知反而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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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丹蘅的手,低声道:“我不会有事。”不过是舍了几滴精血而言,对她来说最难的时间已经度过了。

    丹蘅反问:“你知道我还恨什么吗?”

    镜知抬眸,眼中掠过了一抹疑惑。

    可丹蘅没有再说话了。

    她还在恨自己,恨自己没能给她最好的人间-

    佛宗弟子下山。

    昔日记何年于生州传道落下的星火终于在风中熊熊燃烧,席卷了整个元州。

    要是能做人,谁愿意变成被操控的鬼?求佛不应,唯有求己。

    战场上,因佛宗这一手焦头烂额的韩檀则是收到了来自帝朝的飞书,他整日躲藏在了帅帐中,阴晴不定。帝朝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可等到结束的那一日呢?他面对的会是什么?纵然不死,那建功立业的梦也休想实现了。可要是不投靠帝朝,仙盟又能给他带来什么?仙盟眼下凡民皆是蝼蚁,他会有机会踏上那条登仙路吗?

    “我原以为,以仙盟的本事,怎么都不该如此。”韩檀笑声怆然而沧桑。帝朝有披甲士、天工部、司天局等势力,可在十二州分裂后,帝朝的势力被削减了大半……至于大同学宫,要知道不久前他们自己还是朝不保夕呢!然而仙盟出了个昏招,他们非要自以为是地“清山海”。现在倒是好了,水清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被彻底推到了对立面去了。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韩檀的幕僚。他与韩檀一般,倒不是多信仰佛门,而是为了“建功立业”。但是再大的野心,也得活着才能实现。“主君,光是那两位无所顾忌地进出佛宗山门,就值得我等好好考量了。”

    韩檀没有说话,继续放手一搏还是寻找退路,这是一个不容易做出的选择。

    一旦他选择了帝朝,就意味着否定了他的过去。

    “大同学宫那边传出了消息。”幕僚又笑了一声,手指了指苍天,“祂还在。”

    “但是佛宗也透漏了些许,说白玉圭有回应了。”韩檀幽幽道,这是佛门递出来的“定心丸”。

    “千载之前,凡民尚可入灵山、拜白玉圭,可这千年里,九重天与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幕僚的话语一针见血,韩檀神色不由一僵。是啊,仙盟那边的好处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恶果呢?却要他和他的士兵们一起承担。他沉默了很久,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灼灼地望着信重的幕僚,压着声音道,“你去跟靖海尘谈吧。”

    此刻的须弥佛宗。

    韩檀和元州兵的首鼠两端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早不在乎千千万万的生民,真要到了那一步,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又何妨?佛宗的众多长老心神都沉在了“六道”中,他们感知到了“六道之灵”的诞生。

    “宝器生灵的速度太快了。”

    “可能是顺天道——”余下的“之意”两个字卡在喉咙里,他们已经知道“天”不再是他们希冀的那个“天”了。

    “只要在我等的掌控中,快一些又何妨?”一位佛宗长老开口,他注视着拧眉不语的佛尊,又道,“我能够感知到它那股愉悦和渴望,它想要什么?”

    佛尊眼皮子颤了颤,反问道:“你觉得呢?”困在“六道幻境”中的一位是青帝的转世生,另一位则是大荒的天道。六道之灵若是能够吞噬她们的神魂和精血,何止是在元州自成一天?它会彻底化生为新的天道。原本只是靠着六枚舍利子自行孕育灵体,只是此时,佛尊又改了主意。他的眼中猝然烧起了一团火,拔高了声音道,“我等要助它一臂之力!”

    “善!”众人齐齐应声。

    “若是三生厄玉盘在就好了。”又一道声音响起,此乃佛宗重器,本就是为了“六道”准备的,谁知道与释如来一道遭了劫。话音一落,殿中沉默半晌,最后才听到一声叹息响起,似是哀怜释如来,又像是在感慨佛宗的命运。

    六道生灵。

    幻境中映射出来的地狱景象越发真实、骇然,原本鬼怪只在炼狱中受苦,根本察觉不到镜知、丹蘅二人,可随着六道的演变,他们陡然间变得凶戾起来,身上血肉剥蚀,宛如不绝。只将眼神投向了镜知、丹蘅,好似饥饿许久的饿狼嗅到了血肉的香味。

    “那东西出生了。”丹蘅嗤笑了一声,她转向了镜知一挑眉,“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镜知颔首,她的精血岂是那么好吞的。太一剑在幽暗的森罗地狱中擦出了一道雪亮的如月光般的剑痕,片刻后听得“嗤”一声响,一个庞大的如刺球般的黑影缓缓地浮现了起来。它并没有人的形体,瞧着扭曲而又古怪。

    明明是舍利子中的六道之灵,却一身污秽比鬼怪更甚。

    连佛宗惯来用于示人的金身表象都不曾有。

    作者有话说:

    ①《漂放莲灯集·放生咒》。

    第64章

    庞大的鬼影扭曲着,逐渐演化出了四肢,像是人形逼近。在那硕大的头颅上,一只白色的球状物忽地生出,中间有一条黑溜溜的竖线,以它为中心,血线如蛛网般向着四面蔓延,渐渐地布满了白球。这是一只诡异而恶心的眼睛!它死死地盯着丹蘅、镜知二人,眼瞳中时不时地流露出了贪婪的光芒。它的身躯轻轻一摇,便见千万头奇形怪状的魔物从黑影中飞掠而出,向着丹蘅、镜知俯冲去。

    丹蘅轻嗤了一声。

    她一掐诀,便见这无间之地上首雷云自成,无数紫红色的瑰丽光芒如游龙走蛇般在罡云中流窜。不过是眨眼间,清微雷网便笼罩了森然地狱,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鬼影不可胜计,只是在冲出来的时刻立即就被雷芒打散,能越过那清微神雷网的寥寥无几。

    鬼影见状歪着头,咆哮了一声。随着魔物飞掠出,它的体内飚出了六道雪白色的光点,在那污浊与黏腻之中,逐渐地化生出了六道菩提法相。有面貌狰狞形如恶鬼的,也有慈眉善目仿佛要济世度人的。这鬼影乃六道之灵,得舍利子的灵性,这六道法相自然就是未来的六道执掌者。

    丹蘅的眼中没有法也没有佛,看也不看一眼,就将枯荣刀祭出。青色的刀芒在瑰丽的雷光中飞掠,撞上了菩提法相时骤起一道铿然声,如金铁交击。另一边的镜知也没有闲着,她负手立在了丹蘅身侧,眸光逐渐地幽邃起来,耳边是密集的雷声、碰撞声、咆哮声……倏然间,银白色的剑光一闪,却是寻到了一处破绽,斩在了一尊法相上。砰一声炸响,那佛陀法相立马如琉璃破碎,可不消多时,它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这鬼影与法相都是生生不灭。”镜知眉头微微蹙起。

    丹蘅没说话,眉眼间掠过了一抹讽笑,佛宗为此准备了千载,那鬼影有极为庞大的力量支撑,哪会这么容易斩杀?她注视着前方,衣袂飞扬,清微神雷轰落间,鬼影灰飞烟灭,留下了满是疮痍的大地。

    鬼影见六道菩提奈何不了丹蘅、镜知二人,又将身躯一抖,一道血色的光芒顿时笼罩它的周身。沙沙的枝叶摇晃如银铃,一株血色菩提自无边炼狱中长出,树下有一蒲团,蒲团上摆着一本自行翻动的经文。

    镜知又道:“它是六道之灵,佛宗将法器献祭给它,它也能拥有法器之威。”不待丹蘅应声,她又喃喃自语道,“一开始是献祭法器,但之后呢?这等邪物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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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恶灵,会是那样容易摆布的吗?”这个念头骤然生出,她反倒不着急了。她右手持着太一剑,每每抬起时便有一道自经书中生出的虚影崩散。“斩诸有”之下,千万法俱灭。

    “自己尚未参透义理,反倒是想用伪经度人。”丹蘅轻哈了一声,毫不掩饰对仙盟一众的厌恶和讥讽。滚动的雷声震颤天地,那由六枚菩提子构建的天地仿佛要在这般伟力下轰然崩塌!

    佛宗一众见不到“六道”中景,但是他们能够窥见一件件献祭给舍利子的法器以极快的速度磨损。而冥冥之中的“六道之灵”气息并未变得强悍。到了这等地步,他们哪里还不知道是丹蘅、镜知出手!

    “她们就这样得天地偏爱吗?”一位佛宗长老抱怨。

    “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昙法华倏地转向了说话的长老,叹息道,“她们就是天地。”

    大荒走到如今这一步,就算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他们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思忖了片刻,沉声道:“法器虽有灵性,可失去御主,终究会笨拙不堪。”

    “师弟准备如何?”佛尊凝视着昙法华,眸光幽幽。

    昙法华凝重道:“我想借法器之能,将一缕气意也投入六道之中!如此一来,才能加大生机。”

    又有一人道:“光师兄一人恐怕不足。”烛光映衬着说话之人的面孔,他的面颊紧绷,好似一尊冷酷的佛像,最后一句话很轻,“我愿助师兄一臂之力。”

    这一场角逐不仅仅是输赢,还有生死。

    赢则佛国立,输了……那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佛门的尊者在听到了同门的话语后,犹豫了许久,才道了一声:“好。”

    法器渡入鬼影之体,那一缕缕属于佛门修士的气机也跟着进入,化出了一尊尊佛门修士的身影。

    丹蘅原以为佛门修士会一直当缩头乌龟,直到越发膨胀的“六道之灵”将他们吞噬,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机主动进入“六道”。眼中的那道惊异飞快地掠过后,她的面上绽出了一抹妩媚风流的笑。

    佛宗修士其实不想跟这两人交手,可此刻落入“六道”的不过是一抹气机,就算被对方斩杀了,那只要潜心修持就能够修回来,因而他们出手也少了顾忌,使出的都是威能宏大的神通。那道膨胀的鬼影眼白翻动,时而贪婪地望着流散的佛气,时而死死地盯着镜知。它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后方去,如沸水滚动的鬼影顷刻间便沉寂了下来。

    “那东西的灵智增长得倒是快。”丹蘅颇为讶异地瞥了鬼影一眼,哂笑了一声。“六道”笼罩元州上方,时时刻刻在演变,这“六道之灵”诞育后自然也会跟着变化,只是这结果是不可能向好。在化生民为炼狱鬼类时便注定了结局。

    她没再多看缩到了一边的鬼影,而是凝眸望向了将气意送入“六道”的佛修。

    他们愿意出现自然再好不过。

    雷鸣隆隆,雷网之下,清微雷木刀气锁定气机,一旦进入此间,那就只能够永远沉沦了!

    须弥佛宗中。

    枯坐在了蒲团上的佛门长老心中惊悸不已,他的修为最低,被那如汪洋肆意的刀气扫中,那一缕落入六道的气意霎时间崩散。好在只是一道化生的气意,这个念头才起,他便感知到了一股锐痛,一低头便窥见了一抹青色的刀光穿体而过。他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未说出,身躯便碎成了数片,如沙尘一般散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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