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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2页)

年是父皇病重,母后要?他勤政爱民,学?着历代贤主。他反驳母后,他那时很叛逆地说他不要?她管,她根本?没有资格管他,他若要?当一名仁君,他只会以他的父皇为榜样。

    “父皇在孤眼里胜过千古帝王,胜过你口中无私为民的温家军”这?是戚延那时的原话?。

    云桂道:“先皇做的一切太后都不知晓,太后愧对先皇。而您那般说后,即便太后察觉出先皇一些问题,她也不会再告诉您。若您眼中崇敬的父皇有污点,您还会再做一名仁君么。”

    戚延死死攥着袖中拳头。

    所以他的母后宁可?要?背负他的憎恨,也从来不会提他父皇的不好半句?

    她凭什么不让他知道真相。

    就为了这?天下苍生?

    殿中阒静无声。

    许久之后,云桂问:“皇上,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呢?”

    戚延薄唇颤动,却说不出话?。

    他想听云桂说他的父皇不是这?么不堪,他想听到母后与他从来没有在父皇的算计中,从来没有。

    云桂张了张唇,终是垂下头,没有再说出更刺伤人的话?。

    荣王为什么敢造反,是因为先皇的驭权之术。

    他夸荣王最有他的影子?。

    连先皇都想过他最宠爱的戚延若有朝一日?站在了他母后与温立璋那边,这?帝王之位便不会再传给这?样的儿子?。

    云桂缄默了,只安静地从怀中掏出三道圣旨。

    他高?抬双臂呈给戚延。

    可?戚延死死望着它们,许久都没有来接。

    漫长的沉寂过后,戚延终于伸出手,痉挛般地展开圣旨。

    是他无比敬爱的父皇的笔迹与玺印。

    圣旨上写,若先皇驾崩后,太后与温立璋重圆。

    诛温立璋。

    太后百年后合葬帝陵。

    戚延颤抖地,猛地合上圣旨。

    手上余下的两道他却不敢再看。

    他这?双手练过剑,与无数江湖剑客比过武,从不畏怕刀光剑影与鲜血,却不敢触碰这?两道圣旨。

    漫长的寂静过去,他才颤抖地打开。

    离谱得可?怕。

    他想哭,可?却哈哈笑了,滚下热泪。

    他无比敬爱的父皇说,若他认温立璋作继父,尊温立璋摄政,不依照圣旨处死温立璋,若他被皇后美貌魅惑,可?以废了他的帝位,可?以赐死皇后。

    这?手中最后一道圣旨,是转封荣王为帝。

    守着温夏五个日?夜的人,明明安静到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打扰温夏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哈哈地大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他的眼睛红了,泪流干了,心也好像死了。

    “皇上,您可?还记得成?昭十九年,宫里有个小太监净身没有干净,与太妃宫中的宫女秽乱宫廷?”

    戚延的哭笑已?经停了,他没有心情再去回忆云桂的话?。

    云桂说:“当时先皇下旨,要?彻查所有内侍,老奴一把年纪被拉去净身房,您途中遇见,老奴求您开恩,是您让老奴免了多余的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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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当是老奴回报您吧。”

    戚延记得,当年父皇震怒,下令所有内侍都要?再去补刀。云桂三十多岁,再去挨一刀也许就会丧命。他不过只是随口一句话?罢了,于他而言这?哪是什么恩。

    云桂朝他深深叩拜:“皇后娘娘所受之罪……全最无辜的。老奴谢过您与皇后娘娘救下展儿,老奴与展儿会终生为您做牛做马!”

    云桂叩了响头,跪行退出了宫殿。

    踏着夜色离开皇宫,云桂苦笑着流下一行泪。

    当年戚延救他,免去的不是他多余的罪,而是他应受的罪。

    他净身入宫廷根本?也没有割干净过,那时的阉割还不成?熟,宦臣这?条路九死一生。并非只有那小太监还留着点尾巴,他也有,只不过一直瞒了那么多年。

    万幸的是那年云桂撞见戚延,利用他不知情向?他求饶,得到身为太子?的他一句赦令。

    所以云展根本?不是他的养子?,是他的亲骨肉。

    他忠于先皇一生,就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一回自己的主吧。

    ……

    乾章宫内。

    戚延死死望着地上的三道圣旨,刺目而痛苦。

    他僵硬地,慢吞吞地扭头望向?龙床,那里躺着他欺负了这?么多年的人。

    原来他只是他的父皇阻止温立璋与他母后重圆的一颗棋子?,而且随时都可?以丢为弃子?。

    原来他的母后愧对一生的丈夫到死都不是真心保护她,都仍在防备她。

    原来他欺负了温夏这?么多年,让她饱受这?么多个日?夜的痛苦,竟全都来源于可?笑的他这?些年坚持的可?笑的理由。

    距离龙床这?一段很近的路,戚延像走了十三年,一步一步停在龙床前?,望着床榻上依旧裹着厚厚药纱的人,滚下两行热泪。

    他俯下身,动作很轻地把脸颊贴到她鬓边。

    “对不起?,夏夏。”

    “你快醒来吧,让我赔你这?十三年,赔温家一切,让我同你一起?孝敬母后,弥补你。”

    到此刻,他才明白少年时陪他跪过,陪他一起?受罚的小太子?妃才是最真心对待他的人。

    他前?二十四年最恨的两个女子?,原来都是最在意过他的人。

    “若你好不了了,那我就把自己赔给你好了。”戚延闭上眼,嗅到的不再是她耳鬓的香,而是苦涩浓烈的药气。

    如果可?以换,那他甘愿去做躺在龙床上伤痕累累的人。

    ……

    太后得知榆林离宫的消息,终于在这?一日?赶回来了。

    她鬓角拂乱,不顾一切冲进乾章宫,望着早已?不辨面目的人儿,颤抖地俯身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夏夏,你睁眼看一看母后……”

    “你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子?儒,对得起?他。”

    许嬷也在旁哭着,闻声却想提醒太后不要?在戚延面前?失言。

    可?戚延望着他的母后,第一次这?般于心有愧,也这?般为她不平。

    太后哭干了眼泪都没有让床上的人醒过来,她起?身,回首时珠钗拂乱,扬手的巴掌狠狠落在戚延脸颊。

    满殿宫人跪下去,额头死死贴到地面。

    戚延受着这?耳光,他觉得一个巴掌哪里够啊,他的母后打断他的腿都可?以,只要?能让龙床上昏迷了这?么久的温夏醒过来。

    第53章

    太后凤目中愤怒, 决绝,痛苦。

    她深深望着戚延:“夏夏醒不过来, 你就不要再?当我的?儿子。”

    戚延没有反驳,望着?他叛逆了十九年的?母亲,第一次觉得她此刻落寞得可怜。

    他多?想告诉温夏他不会再欺负她,也不会再?同太后?反着?来。

    只要她醒过来。

    戚延依旧彻夜守着?温夏,但这一次多?了太后?与他一起。

    连夜奔波回京,太后?完全顾不上自己,一直不停抚摸温夏脸颊, 不停流泪,到天亮时因为胃疾发作晕厥,才被戚延下?令送回长乐宫。

    殿外, 胡顺放轻脚步进来,手?中呈着?一封信, 目中噙着?泪。

    “皇上,这是云公公留下?的?。”胡顺说, 云桂今日早晨突发旧疾,死在云宅了。

    戚延却明白哪有什么旧疾。

    云桂侍奉先皇一生,最后?却没有为先皇保守秘密,说出昨夜那些话时便已经?没打算再?活。

    戚延望着?信上召唤先皇死士的?内容与手?中的?符令,烧毁信件,面目冷峻, 只淡声着?人安顿好云展。

    他往龙床上深深望去一眼:“照顾好皇后?, 她醒来立刻通报。”

    京都城郊的?山脚下?, 树木林立, 飞鸟清脆啼鸣。

    枝叶繁茂的?大树正好遮挡今日骄阳烈焰,戚延一身玄色龙袍, 端坐在树下?一张太师椅上,紧抿薄唇逗着?膝上一只草丛里刚捕来的?蝈蝈,周身一片帝王森冷威压。

    他左右立着?四名禁卫。

    随着?一声怪异的?哨响,林间疾风劲起,从四面现身出密密麻麻的?黑衣死士,足有千人之多?。

    这是先皇留下?的?死士。

    是为了防止太后?与温立璋重圆,也为了防止他不尊先皇,被皇后?美貌魅惑,尊温立璋摄政,而留下?来针对他们的?千人死士。

    他的?父皇从出生到驾崩都被世人尊崇着?一声贤主。

    如今却留下?这样三?道圣旨。

    没有要他死,也不曾要他母后?死。

    但字里行间却都透着?比诛还可怕的?东西。

    黑衣死士进前,为首男子眉骨留着?青斑,锋利轮廓加着?这独特胎记,倒是让人过目难忘。他环顾一眼四下?,朝戚延单膝跪地。

    “不知皇上唤我等现身是因何?”

    虽然众人也明白他们明明是针对戚延的?,见着?他都非常意?外,但先皇的?死士只凭符令任人调遣,即便意?外他们也不能?违抗。

    戚延逗弄着?膝上蝈蝈,布满血丝的?眼深不可测,他一言未发,周身迸散着?强大的?杀气?。

    为首统领已知不妙,回身喊撤时已经?晚了。

    四面八方袭上利箭,嗖嗖刺破长空。

    无数戚延的?死士凭空而降,截住去路。

    血溅草地,刀光剑影。

    有人见今日已无退路,破釜沉舟执剑朝戚延冲来,没有近身便被御前禁卫刺杀。

    血溅到戚延龙袍上,染红了金丝龙纹。他仍好整以暇地端坐。

    方才那首领喝道:“皇上要我等的?命,不如要我等拿命效忠您!”

    戚延俊美面庞一片淡漠。

    可以为了活命背叛先主的?人,谁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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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再?背叛他。

    玄衫上溅到不少血,戚延接过禁卫递来的?手?帕,却是慢斯条理擦拭着?膝上溅到血的?蝈蝈青色的?鼓腹,翅上的?血点。

    他动作很轻,松开手?指放了蝈蝈,任它跳进草丛顷刻不见,才嫌恶地擦拭衣襟上的?血,转身离开了这处猩红的?天地。

    刚回皇宫,戚延本打算先去沐浴,还没进乾章宫便见胡顺远远跑来。

    “皇上!”

    胡顺一团死灰的?脸,嗫嚅颤抖的?嘴唇,噗通朝他跪下?的?双膝,让戚延一瞬间明白原因。

    他整个挺拔的?身躯赫然栽下?,是被陈澜及时扶住。

    心脏里攀延出密密麻麻的?恐惧,喉咙似被人扼住,窒息的?错觉让他喘不过气?。戚延紧眯双眸,忍着?这团恐惧,猩红的?眼死死眺望着?殿门,不敢上前。

    胡顺哭着?:“皇后?娘娘薨了……”

    戚延听不见他的?哭声,只有这句薨了,只有快刺破耳膜的?耳鸣声。

    他听到殿中传来太后?的?恸哭,听到许嬷惊慌的?尖叫,是他的?母后?晕厥了。

    戚延扣着?陈澜搀扶的?手?,指甲死死陷进去,猩红的?眼紧望那殿门。

    短短几丈,却如千里。

    是他还未弥补的?十三?年,是他一辈子的?愧。

    他终于发了疯地冲上前,被绊倒,站起来再?奔跑。

    他冲到龙床前,望着?杏眼紧闭,樱唇浅抿的?人,颤抖地张着?唇却说不出话。

    他把手?指落到她脖颈动脉间,习武之人,下?意?识会探这里。

    可他摸不到她脉息,它们再?也不会跳动了。

    戚延猩红的?眼不知看向的?是哪里,他一动不动,忽然暴戾地嘶喊太医。

    他命令他们让她醒过来,他命令他们赔她命。

    在场的?人都在劝他,阮思?栋与梁鹤鸣要他振作,他那几个素不亲厚的?姐姐妹妹都来假哭着?劝他节哀。

    戚延揪起太医衣襟:“让她睁开眼,让皇后?看我,让她说话!”

    太医办不到,跪在他脚边。

    戚延起身要拔剑,被梁鹤鸣死死抱住。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啊!太后?晕厥,只有你能?为她操办后?事,你节哀,你振作一点!”

    他们刺耳的?声音说着?她已经?死了。

    他们把他叫醒。

    可戚延不愿醒来,他怎么敢面对。

    她才十八岁。

    她还这么年轻。

    十日前,他才在夜里偷偷去看她,还牵过她的?手?,还受了她一巴掌,明明她的?力气?那么大。

    她怎么可能?死。

    ……

    阒静深冷的?寒秋夜,整座皇城萧条死寂。

    乾章宫门外蜿蜒跪了无数宫人与百官。

    他们全被宫殿里的?帝王赶出来了。

    皇上不接受皇后?的?死,他不要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任何人操办丧事。

    从午时到酉时,他独自把自己与皇后?关在殿中

    紧闭的?殿门中,终于传出帝王的?恸哭声。

    悲沉压抑,又似稚子的?无助。

    他们何曾见过一向嚣张肆意?的?皇帝这样的?哭。

    半个时辰后?,殿门终于打开。

    从前挺拔高大的?帝王站在门中,此?刻身躯颓败地偻着?,脚步虚浮,只靠一双手?死死撑住门。

    他嗓音颤抖:“备冰棺……”

    戚延终于嘶哑地吩咐:“准备帝后?嫁衣,备热水。”他一应交代,吩咐宫人准备胭脂香粉,金翠珠玉。但礼官上前请示丧葬如何安排时,戚延冰冷眸光倏然罩在礼官身上。

    “皇后?没有死!”

    他说完,疾步回到殿中。

    戚延后?悔了。

    他后?悔方才不该守着?温夏那么久,他应该马上派人去找他的?师父。

    他师父卫蔺元是江湖中人,会起死回生之术。

    戚延唤来陈澜,交代他马上去找卫蔺元。

    陈澜望了眼龙床上早已安息的?人,想说已经?无用了,可望着?双眼发红的?戚延,终是敛眉去安排。

    宫人鱼贯而入,端着?热水,捧着?绫罗纱裙与胭脂水粉,金翠花钿,翡翠珠玉……就像皇后?还在时那样。

    戚延却没有要她们侍奉,让宫人都离开,他亲自为温夏穿戴。

    她昏迷不醒的?这几日,樱唇发着?皱,他每日为她涂抹好多?遍唇脂,都像是始终渗透不进去似的?,滋润不了这双好看的?唇。

    往日瓷白如玉的?人,如今肌肤也有几分暗黄,疾病已经?让她失去了从前的?美,唯有轮廓,唯有五官还是她往昔姣美的?模样。

    戚延俯下?身,脸颊贴在她没有烫伤的?一侧。

    “夏夏,我把你治好,你还会再?睁开眼的?。”

    “我师父能?起死回生,就算他不能?,我是皇帝,是天子,也能?用尽道术把你召回来!”

    “你别怕,太子哥哥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陪着?你。”

    戚延用浸过热水的?长巾擦拭温夏脸颊,又取来胭脂香粉。

    他的?一双手?无比颤抖,从来不会描妆,可在这一刻却把她画得如从前的?姣美娇丽。

    戚延俯下?身,颤抖地亲吻她眉心,脸颊。

    一颗泪滴落在她鼻尖。

    戚延轻轻擦拭,指腹摩挲在她鼻尖肌肤上,另一只手?掌落在她腰际。

    他只是这样紧望她,她依旧是安然的?模样,但他忽然地轻轻眯了眯眼。

    戚延无比认真地凝望眼前人。

    落在她腰际的?手?掌轻轻一握,他总有一种温夏不会死的?错觉。

    也有一种她不是温夏的?错觉。

    黯然愧意?袭上心头,戚延心脏痛涩。

    是他把她害得再?不像她。

    可他不信生死。

    他绝不可能?让她这样撒手?。

    找来裙衫,戚延拿走?衾被,横抱起温夏要为她挪出个地方换衣裙。

    可横抱着?怀中人的?他,心间却再?次升起一股异样的?,陌生的?知觉。

    是他从前抱着?她时的?轻重,可却好像没有那样的?感觉。

    戚延道不明,放下?怀中轻轻的?身体?,俯身紧望她姣美的?脸颊,指腹一遍遍抚过。

    明明是与温夏一模一样的?容颜,他眯紧眼眸,却依旧只觉得不对。

    戚延唤出云匿。

    “江湖中是否有一种易容术?”

    云匿倒是十分吃惊,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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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普通的?易容只是胭脂水粉乔装。最顶级的?易容有树胶骨胶做的?人皮,能?改变五官,若是练过缩骨功,还可改变身形。属下?有幸见过,能?看出一二端倪。”

    戚延深眸熠熠,紧望云匿:“你去看看皇后?。”

    云匿忍着?满腔意?外,一面以为戚延悲痛到不敢接受,一面又忍不住怀着?希望上前去检查。

    这么美的?皇后?娘娘,他即便只是一个暗卫也有自己的?审美。皇后?薨了,他这几个时辰也早就哭肿了眼睛。

    云匿一番检查,失望极了:“皇上,看不出端倪来……”

    戚延通红双眼中全部的?光都在这句话里熄灭下?去。

    他嘶哑地让云匿下?去。

    云匿忽然狂喜:“易容!”他大叫一声,早已没有一点下?属的?规矩,瞠圆了眼。

    “哈哈哈易容!皇上,她是易容的?假娘娘!她是假的?!”

    戚延冲到龙床前,望着?半张完全陌生的?脸,大口喘息,目中狂喜。

    他俯下?身触摸这张脸,看她一半陌生一半熟悉,这一刻她完全不再?是温夏。

    大悲之后?大喜,戚延双腿早已软在踏道上,哈哈大笑出声。

    不是她。

    不是她就好。

    他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一个易容的?温夏。

    他没有去计较她为什么骗他。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高兴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戚延笑声在这大悲大喜里,终于变作痛苦的?,自嘲的?哭笑。

    原来她宁愿用一个死遁的?方式,宁愿抛下?太后?,也不要他了么?

    云匿朝龙床上的?人哭笑着?拜谢,回头请示戚延:“皇上,此?女如何处置?”

    戚延紧望片刻,若是从前他会震怒到不留全尸。但此?刻他终究只是在稳下?心神后?道:“葬了。”

    她竟然能?有这般忠心耿耿的?仆婢,即便她骗了他,他也可以厚葬此?人。

    扶着?宫柱站稳,戚延望向窗外夜空。

    一望无际的?漆夜,他却终于流下?眼泪笑了。

    他把脸颊湿润全部擦干敛藏,一双长眸终于有被背叛,被丢弃的?痛苦与狠戾,夹杂着?那满心劫后?余生的?欢喜,让他此?刻周身气?场森寒又可怖。

    打开宫门,胡顺与陈澜悉数上前来。

    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眺着?夜色,戚延冷声:“把皇后?的?贴身婢女带过来。”

    他是错了。

    是他不对。

    可他愿意?为她改过。

    而她想逃,这天涯海角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论她在大盛还是燕国,还是草原,他都会让她插翅难逃。

    ……

    深秋里一场细雨铺开这场离别。

    温夏肩披玄色大氅,头戴兜帽,唯有一双湿红的?眼楚楚盈泪,凝望送别她的?家人,不敢再?像方才那般一遍一遍说尽了“我走?了”也舍不得上马车。她背过身,任霍止舟搀扶她坐进马车,靠着?车壁掩住手?帕,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霍止舟站在车下?,朝许映如,温斯立与温斯来再?次拜别,一声殷切珍重,他才坐上马车。

    巷中众人举目惜别,许映如落下?眼泪。

    温斯立劝道:“母亲,三?弟,回去吧,莫让旁人看出端倪。京都中已有温家军来报,皇上彻夜守着?那位娘娘,但她伤势严重,你我皆得随时准备应对皇上的?发难。”

    许映如点点头,马车已在巷道中消失不见了,她也终才收回目光,强打起精神。

    夹道上奔驰的?马车中,温夏望着?出城的?路游神。

    霍止舟把案几上一盘盘蜜饯糕点,卤食端给她。

    温夏摇头。

    他十分耐心地安慰:“回朝后?我为你养一队信鸽,让你随时能?与母亲通信。”

    温夏杏眼清澈,也只是欣喜了这一瞬间又黯淡下?去。

    她只是想起了许映如前日与她说的?那些事。

    她心疼爹爹,心疼娘亲,也会心疼太后?。

    许映如说,父亲没有不忠于她,相反,他是救了她。

    原来她的?爹爹与太后?竟曾是那样的?恩爱眷侣,如果没有允王没有邹青那样的?恶人,他们也许是一对恩爱夫妻,也许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她了。

    许映如说,父亲九死一生归来,见到太后?,见着?两岁的?戚延,给先皇请安,给戚延见礼,已经?明白他与太后?之间难越的?沟壑了。

    那天听许映如这样说,温夏便问?:“难道我爹爹就没有想到去夺回自己的?东西吗?”

    许映如说她不知道。

    温夏想,也许爹爹是想过的?吧,可先皇忠心待温家,他不愿去毁了太后?现有的?生活。

    许映如说,温立璋自请来了北边,攻下?了如今这一片幅员辽阔的?土地。回京受封时,先皇让他娶妻。

    他选了她。

    许映如笑着?说:“那时是我第二次见你爹爹,他还没有开口,我就说我可以。”

    那天是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上,许映如作为一个八品掾吏的?女儿本没有参加的?资格,但外祖父卖女求荣,托了层层关系,想把她送给好色的?常王做妾。

    许映如撞见太后?与温立璋私下?的?相见,听到太后?那句“可我放不下?你”。

    温立璋很快便发现了她,习武之人矫健的?身躯停在她身上,匕首将要抵在她脖颈上时,太后?喊了住手?。

    太后?说:“她救过我一命。”

    许映如向温夏说起往事,含泪的?目中带着?苦涩的?笑:“你知道娘不得你外祖父疼爱,他续弦后?便将我扔去青州老?家自生自灭,我遇见狼狈的?太后?,也不过只是顺手?帮了她一把。”

    那正是刚刚小产,刚刚失去温立璋,被追杀的?太后?。

    许映如本就没有什么依靠,也不愿惹事,只看太后?是与她一样可怜的?女子,救她回家门,也不曾问?过太后?姓谁名谁,为何被人追杀。

    太后?在她破旧的?宅邸养了两日,夜里不告而别,只在桌上留下?许映如白日在庭中想摘却够不着?的?一束腊梅。

    “你爹爹就放下?了手?上的?匕首,他的?匕首又寒又薄,瞧着?就吓人。太后?认出我,与我道当年的?谢。”

    可许映如吓坏了,什么都不敢说,匆匆离去。

    她认出了那是太后?,那是威风凛凛的?温大将军,但她默契地缄口不提他们私下?相见,默契地为他们保守了秘密。

    也是在那天,温立璋站在许映如面前,他强大冷静的?双眼中早已写满他去了解了她身世背景,知道她不得父亲与继母宠爱,只能?被送去做妾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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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家中仕途。他正想启唇问?她愿不愿帮他忙,做将军府正妻时,许映如很聪明地开口说“我可以”。

    他们就这样结为夫妻。

    “你父亲告诉我,养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会尊我为嫡母。府中中馈也由我打理,他不会纳妾,不会让我娘家人再?找我麻烦,我想要什么只需说一声,他能?办到就为我办到。”

    这是多?好的?一桩婚事啊。

    许映如十岁丧母,兢兢业业谋划着?如何活下?去,如何不被送去做好色之徒的?妾室。

    温立璋说很感谢她救了他。

    可她明白,是他救了她才是。

    他把她保护得万分周全,正妻的?尊贵,在外的?脸面,荣华富贵全都给了她。

    只是没有感情,没有夫妻该有的?生活。

    许映如一点也不介意?,她遵守他的?界限,从不越界。

    温夏问?:“父亲想通了,才生了我吗?”

    许映如笑着?抚摸她眉眼,温柔地点了点头。

    温夏还想再?问?,可娘亲已经?不愿说了。

    她想,爹爹既然没有忘记太后?,为何愿意?与娘亲再?生下?她呢?她想,娘亲是不是有不愿意?说的?苦衷呢?

    许映如不说,她便没有再?问?。

    她只是会有一些遗憾,遗憾太后?与爹爹,遗憾娘亲与爹爹,这种想法让她很是矛盾。

    第二日,马车终于行到了边境之处。

    霍止舟道:“夏夏,看看车外是谁来了。”

    温夏微愣,挑起车帘,望见香砂可爱熟悉的?脸颊

    “娘娘!”香砂高兴得落下?泪来。

    温夏下?了车,紧紧抱住她,也高兴得红了眼眶:“你在青州受苦了,伤好了吗?”

    香砂白皙的?脖颈间留下?一道疤痕,温夏瞧着?自责极了。

    香砂转着?圈道:“奴婢不苦,奴婢全都好了!”

    她说起当时不仅摔折了腿,还磕到了脑子,天天呕吐,头疼了半个月。但索性那时霍止舟想安插芸娥过去,调换了香砂,找了大夫十二个时辰专为她医治。

    主仆二人在车中聊了许久。

    温夏身边如今有了个贴心的?人,这异国他乡的?路才终于觉得不那么孤单了一分。

    行入燕国地界,穿过边陲城邦,几日后?抵达繁华的?云都。

    马车外行人如织,鳞次栉比的?楼室与大盛建筑没什么不同,只是燕国以玄瓦为尊,一路所见巍峨磅礴。

    马车岔开繁华的?街道驶入御道时,温夏在拐角处遥遥瞥见一间挂着?温家印记的?铺面。

    大哥说云都中早就遍布温家的?暗探,他只是提前换成了死士的?暗号。她若有难,云都城中皆会有温家死士护她。

    对于大盛皇宫里芸娘的?一切,温夏都不知道。

    她只是终于落下?一颗紧绷的?心来,她都跑到燕国来了,戚延再?也找不到她了吧。

    哒哒的?马蹄声踏响在御道上。

    温夏望着?燕国皇城巍峨的?宫门,心间忽然对这同样庄严的?皇宫有着?抵触。

    “四哥哥。”

    霍止舟眉眼如旧,凝望她道:“别害怕,我考虑过你会不会介意?入宫,也许你并不愿从一座宫门再?入另一座宫门,但这只是我生活所需的?地方,你也可以只把它当做起居之所。”

    “夏夏,你想住在宫外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但当前还是皇宫内比较稳妥。”

    温夏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再?计较下?去,只是很坚定地说:“我的?宫殿不能?在后?宫。”

    霍止舟无奈抿唇:“我为你安排的?是我父皇曾经?最敬重的?长姐所住的?长公主殿,不在后?宫之地,你可以放心。”

    迎着?霍止舟无奈的?笑,温夏才放下?心,有些脸红道:“多?谢四哥哥。”

    她微顿,觉得哥哥二字也过于亲昵,如今不是从前未及笄的?姑娘了,应该只唤一声四哥。

    马车经?过御道,沿途侍立的?铠甲禁卫皆跪行恭迎。

    霍止舟先将温夏送到已更过名的?华玺宫。

    宫婢内侍候满庭院,足有三?十人之多?,完全是她从前作为皇后?时的?规格。

    连日赶路,温夏一身疲惫,只想休息好后?再?去告诉霍止舟她可以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香砂吩咐那掌事的?宫女:“劳烦这位姐姐为我家主子打点热水沐浴吧。”

    宫女恭敬道:“皇上已经?交代过,主子随奴婢来。”

    寝宫之后?的?一间宫殿中,有以玉砌的?兰汤池。

    水面热气?袅袅,温夏虽觉这般蹭人家的?不好,但这人是她哥哥呀。

    浑身的?疲惫下?,温夏宽衣沐浴,柔白娇嫩的?肌肤泡在玉池兰汤中,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服了。

    她忽然想,她的?确很难改掉骄奢的?习惯,自小爹爹便把世间宝贵的?一切都给了她。

    先在宫里头躲一躲也挺好。

    戚延今后?一定找不到她。

    第54章

    沐浴罢, 温夏躺到柔软的?床榻中?,霍止舟连枕头都是准备的松软的?蚕丝枕, 知晓她睡不习惯硬枕。

    香砂为她理顺乌黑长发,屏退了宫人,低声道:“娘娘,咱们需防着些她们么??”

    温夏睁开眼:“你想说什么?”

    “奴婢能得四公子,不,燕皇所救,被他?替换, 觉得?怪怪的?,不知如何说好。”

    温夏留意着香砂的?神色。

    她同香砂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她防备的?人也有香砂。

    虽然香砂是她的?奴婢, 可她也怕香砂再尊四哥哥为?主子。她记着大哥所言,凡为?帝王者, 心思皆会与从前不同。虽然她很信任四哥哥,可这异国他?乡, 她也只能多留一些心。

    如今听香砂这样说来,倒是与她一条心的?。

    温夏道:“我借住四哥哥的?地方暂时避难,应该感激他?护佑你我,但他?如今贵为?帝王,你所思所想也是对的?。”

    香砂说今后会多留心一些。

    “今后别唤我皇后娘娘了,这是燕国的?皇宫。”温夏道:“这几日赶路辛苦, 你也快去歇一歇吧。”

    香砂放下帐幔退出了寝宫。

    温夏补了一觉, 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

    窗外烧着金灿灿的?晚霞, 夕阳落在?远处宫阙上方。

    华玺宫的?掌事宫女锦雁为?温夏引路, 转着这华玺宫。

    若说见世面,温夏绝对可以称为?见过很大世面的?女子, 毕竟她得?太后与先皇宠爱,先皇为?太后修建的?霞夜星宫就无?比的?瑰丽,她那时七八岁,常爱去里头玩。

    她只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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