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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暴君败给了小皇后》50-60

    第51章

    马车行到翌日夜里, 温夏终于入了北地。

    五座城邦幅员辽阔,临近燕国, 大盛统称这一片为北地,将军府坐落在朔城。

    马车停在朔城城门处,被士兵拦截。

    深夜是不允许车马行?人再?入城的,即便如今两?国已无战事,温立璋生前立的规矩温家军一直履行?,从不敢忘。

    温夏覆着面纱,自?车帘一线间望着城门上飘动的两?面旌旗。

    除了“盛”字, 还有温家军的“温”字。

    深秋寒风扑面,她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殷训递出温夏的玉牌,士兵脸色一变, 瞬间十分郑重恭敬,快速遣左右去?开城门, 什么都没有盘问。

    马车徐徐驶入城门。

    城中屋舍巷道整齐排开,温夏无比熟悉, 眼眶湿热。

    她在这里长大,曾坐在温立璋的马背上,从这长道两?侧的无数百姓中穿过,他们笑着招呼“温将军好”,笑着夸“小姐好漂亮”“小姐长命百岁”……

    她的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可是她再?也没有这么好的爹爹了。

    霍止舟好像知晓她的心事,安静凝望她, 愧于安慰, 也没有开口打扰她, 只隔着袖摆轻轻覆住她的手。

    直到马车停在将军府外的巷道上。

    “夏夏, 我们到家了。”霍止舟道。

    温夏望着熟悉的府门笑了起来。

    偌大的府邸外有着重兵把守,殷训上前递上一封信件。

    士兵转交给府中守卫, 一层层交到了许映如手中。

    那信中有温夏的玉牌和她写的信。

    她未敢在信上解释太多,但许映如读完信便知她能从皇宫里来到北地,必是异常。

    深夜,巍峨府门开启,许映如肩批一件氅衣,鬓发有睡梦中被叫醒的一丝乱,立在檐下,目光晶莹闪烁。

    温夏肩披玄色大氅,兜帽也围着脑袋,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迈向台阶时,许映如眼含热泪。

    母女二人深深凝望彼此,却默契地没有在外对话,携手快步回到房中。

    待容姑关上房门,温夏才紧紧拥住许映如:“娘,女儿好想您……”

    “夏夏!”许映如流着眼泪,不停抚摸她风尘仆仆的脸颊。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许映如望着她身后?揭下面纱的霍止舟,错愕良久,目中既高兴又有几分复杂之色。

    温夏明白,恐怕母亲也曾经在那场仗中怀疑过四?哥哥。

    温夏先说着霍止舟的事。

    霍止舟把告诉过温夏的一切都全无隐瞒地解释给了许映如。

    心结解开,可许映如也满脸难色,流下眼泪来。

    忠心耿耿的温家怎会再?认一个从前敌国的皇帝为养子呢。

    霍止舟温润嗓音称呼的却一直都是“母亲”。

    许映如泪中带笑:“先让容姑带你去?安顿,你大哥在北州,我派人去?通传他,他明日便可回府来与你相见。你三哥去?南边了,我也派人去?叫他,明日一早他便能回来。”

    霍止舟行?礼离开了房间,他的姿态只是一个儿子对待母亲的尊敬,只如同从前的温斯和。

    房中只剩温夏与许映如母女,许映如唤来婢女为温夏洗漱,待她出来,亲自?为她梳头,屏退了婢女。

    “夏夏,为何要离开皇宫?你都发生了什么,告诉娘。”

    温夏望着镜中亲切的脸,流下眼泪:“娘,我不想再?回他身边了。”

    “他,他逼我承宠……”

    温夏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介意的不是戚延逼迫她承宠这一点,是他一路来的所作所为,这么多年在她心上刻下的伤痕。

    她一向温顺,从来不违逆父母,也时刻愿意豁出自?己?保护温家。

    可面对如今的戚延,她只觉得她再?也不愿忍受了。

    走?到这一步,她是任性的吧。

    为了一己?私欲就离开皇宫,抛下那凤座,会连累了温家。

    想到此,温夏双眼黯然失色,难过地垂下杏眼,不敢再?看?镜子里的母亲。

    可哪怕许映如没有听她说完所有心里话,也知晓她在皇宫里有多不如意。

    许映如泪中带笑:“回来就回来吧,不要怕连累家里,只要我的夏夏过得开心,为娘的做什么都愿意。”

    温夏转身埋在许映如温暖的怀中。

    她哽咽着说对不起。

    许映如拍着她颤抖的双肩:“是娘对不起你,娘从来没有劝过你爹爹,从来没有为你说过话。”

    也直到看?见一向孝顺听话的女儿不顾一切回来,她才深深后?悔。

    这是温夏九岁以后?第一次再?同母亲睡在一起,即便母女俩话不算多,都只是笑,但温夏也感到无比轻松自?在。

    温斯来第二天一早就冲进了府门,在后?院找到霍止舟。

    温斯来英姿笔挺,高束发冠,干脆利落。他五官刚棱有力,清透的双眼宛如少年的黑亮干净,一点也不像镇守北地的大将,周身没有权利之主?的那股凛冽威仪。刚策马赶回来,他玄袍上仆仆风尘,夹着几根枯草。

    见到霍止舟,温斯来双眼动容,冲上前一把抱住霍止舟,狠狠拍他肩膀。

    “老四?哈哈哈!我们终于再?见到你了!”

    霍止舟也紧紧按住温斯来肩膀,说不出心底这股动容的滋味。

    他作为皇子的时间要比作为温家子嗣的时间久,可亲情人伦是他在温家才体验到的,这种人世间最?干净最?无私的亲情是温家给了他。

    哪怕如今已经在这帝位上学会了不露悲喜,敛藏情绪,霍止舟也终是忍不住愉悦地笑起来。

    二人松开手臂,互相端详彼此,都十分高兴。

    “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霍止舟敛了笑,正?色道:“三哥,我是燕国人。”

    温斯来愣住。

    霍止舟向他袒露出一切。

    温斯来听完一时沉默,有些难过之色。

    霍止舟也颇在意温斯来的情绪,可以说他们二人的关系最?好,他沉默片刻:“你在意我身份,还是不信任我了?”

    “我没有,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温斯来黑亮的双眼中有毫不遮掩的痛楚:“我想父亲了……”

    他是最?没有猜忌过霍止舟的人。眼下让他知晓当年那黑鹰是霍止舟的敌人派来的,即便霍止舟也是受害者,他也忍不住会责怪会埋怨,会遗憾如果那个时候霍止舟不在战场,他们的父亲就不会死?了。

    这些情绪涌现,温斯来望着霍止舟黯淡的神色,也终于有些不忍心。

    “那你后?来伤势可重?”

    “已无碍了。”霍止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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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颇有些动容,他对谁都只是把废帝对他的伤害一笔带过,不曾细说,但只有温斯来问他伤势可重。

    温斯来终是扬起笑来,朝身后?院中看?去?:“母亲信上说夏夏也回来了,你可见到她了?走?,找夏夏去?!”

    二人往许映如院中行?去?。

    容姑已向温夏通报温斯来回府了,温夏赶路多日,今日本想赖床补上一觉,得知消息后?倒是十分开心,睡意全无,刚起身梳妆好。

    她才行?到檐下,便见月洞门处折身进来的温斯来。

    青年眉目还是十四?岁她离开时那般亲切,英姿爽快不拘。见着她,他双眼透亮,大步奔来一把背起了她。

    温夏忙搂住温斯来脖子,笑出声来:“三哥哥!”

    “想死?我的夏夏了!”温斯来背着她在庭中转圈,像小时候那般。

    耳鬓珠钗作响,温夏忙扶住满头钗翠,生怕摔了她在母亲那刚薅来的宝贝簪子。

    …

    夜里时,温斯和也从北州赶回府中,除了镇守在南屿海的二哥哥无法?抽身,他们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

    如今,温斯和与温斯来都知晓了温夏离宫的原因?。

    温斯立沉默。

    温斯来“砰”一声放下酒杯:“老子去?调兵,弄死?姓戚的狗皇帝!”

    “坐下!”温斯来冷斥:“跟陈叔久了,在家里也学那套粗蛮言语?母亲和夏夏还在这呢!”

    温斯来憋屈地瞪温斯立。

    温斯立冷声道:“别在北地跟个土皇帝似的,一口一个狗皇帝,谁给你的胆?莫要忘了父亲从前如何叮嘱你我的!”

    温夏有些黯然,哥哥们因?为她而?起争执,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大哥哥与三哥哥别因?为我而?动怒,我这般离开皇宫归根结底是我不对,连累了温家。若皇上发现我了动怒了,我会回到皇宫听候他发落,我绝不愿牵连到温家。”

    可温夏想,她好像的确是任性了。

    让她留在戚延身边,她做不到,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忍受,那样顺从。

    若真到戚延发现她逃跑那天,她只能舍下余生自?由回到他身边了吧,不能让他处置温家。

    至少,至少他是喜欢她这副皮囊,每回侍寝时喜欢她这具身体的。

    到此时此刻,温夏心里只能这般苦涩地想,他根本看?不见她皮囊背后?的一颗心,他们之间好像只有这具皮囊吧。

    温斯来:“什么叫牵连温家,你是温家的嫡女,父亲为什么收养哥哥们,为的就是让我们保护你与母亲!”

    温斯立眸若寒刃,冷冰冰睨着温斯来,嗓音无比沉稳:“父亲收养你我,是保护母亲与夏夏不假,更是保护大盛,守护我大盛疆土。”

    他并没有看?身边的霍止舟,可满座无人不知他这句话的隐意。

    他表明温家绝对的立场,长子之责在肩上,温斯立素来都比任何人思虑更周全。

    他紧望上座的温夏:“夏夏不必自?责,也不必怕连累温家。出了事,该担什么责任都由我温家一力来担。”

    温夏听着这话,只有更多的歉疚。

    一家人的团圆饭结束后?,温斯立单独见了温夏。

    “夏夏决定好要随燕皇去?燕国?”

    温夏黯然道:“如今我只能去?四?哥哥那里躲一躲,待风头过后?我再?回来,现在留在北地,我会牵连到你们的。”

    温斯立怕的不是被牵连,只希望温夏做的决定都是经过考虑的。

    他点了点头道:“若你决定好,大哥便为你筹谋好。在燕国不比在大盛,哥哥会暗中将我温家的死?士潜送到燕国,若你看?见这样的记号,便可以放心亮出身份,唤出死?士……”

    温斯立拿出绢布与笔,与温夏筹谋好暗号,叮嘱她在外不要轻信他人,也包括霍止舟。

    温夏怔怔望着温斯立:“大哥还是不信四?哥哥的话吗?”

    “不是,我只是担心凡为帝王者,皆与从前身份不同,心境也会不一。”温斯立道:“哥哥只是担心你。”

    温夏轻轻点头;“大哥放心,我会多留一份心的。”

    ……

    重回家乡,温夏每一日都很开心。

    温斯立的养子初儿两?岁不到,长得乖萌可爱,奶呼呼的嗓音会喊姑姑,叫得温夏十分欢喜。

    午后?,她陪完小侄子便独自?去?了温立璋从前居住的小木屋。

    这处木屋自?外头瞧着十分简单,但左右厢房陈设中却是雅致,屋中有温立璋的书房,从前使用过的兵器。右侧厢房是一间琴室,里面摆放着一把古琴,书架上许多乐谱。最?里面的灶房中除了做饭的用具,还有几样耕地的工具,明明她的爹爹从不耕地呀。

    小木屋四?周围着宽宽的篱笆墙,宽敞的院子里有鱼池,桃树,水井,鸡圈,与一架秋千。

    温夏带来了几名婢女,开始着人打扫。

    这里也不算脏,许映如每年都会派人来清理一遍,但她从不自?己?过来。

    这处木屋,记忆中好像爹爹只带温夏一人来过。

    温夏从前没有细想过这些细节,可如今站在这里,看?庭中黄泥地上落满桃果与枯叶,后?知后?觉感应到,这里也许是温立璋的一片禁地。

    她重新步入书房。

    书架上都是一些温立璋从前常爱的书,他以前每个月会来这里住上三两?回,那时温夏不爱过来,觉得这里的床不软乎,院子没有铺石板,漂亮的鞋子会踩得满脚都是泥。她那时只喜欢庭中的秋千,一座便是半天,温立璋不厌其烦,将小小的她系在怀兜里,陪着四?五岁的她一直荡着秋千玩。

    温夏翻看?着架上几本兵法?,本是随意地一瞥,她忽然被一行?笔记吸引住全部目光,一时怔住。

    上面的字迹,她无比熟悉,是太后?的笔迹。

    温夏怔怔往后?翻,在其中几页也发现太后?的批注,还有爹爹的批注。

    满纸只讲兵法?,可其中几页会看?到太后?的字迹落在爹爹的字旁,标注出一个笑脸的符号。

    直到她翻到另一本兵书上,太后?与爹爹共同的字迹。

    “情敦鹣鲽,桃花灼灼。”

    ……

    将军府。

    温夏来到许映如的房间。

    初儿已经从午睡中醒来,奶声奶气地喊外祖母,许映如笑着在陪他玩铃铛。

    容姑与乳娘朝温夏行?礼,许映如道:“夏夏回来了,前几日下过雨,我还未派人去?看?,你父亲的木屋可有要修葺的地方?”

    温夏说着没有,看?了眼容姑:“姑姑带初儿去?玩吧,我有话同母亲说。”

    待屋中只剩母女二人,许映如关切道:“夏夏怎么了?”

    “我这次离开尚未与母后?道别,母后?在离州祭祖,可惜我无法?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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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映如由衷叹道:“太后?娘娘的确是真心待你。”

    温夏留意着许映如的神情:“娘亲,我在爹爹的书房看?见他书籍上的一些批注,里面有太后?的字迹。”

    许映如微怔片刻,背过身去?捡起地毯上初儿的玩具:“你父亲的书我也不曾翻过,不清楚。”

    “娘,我已经不再?是大盛的皇后?了,您还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许映如婉约的背影微僵片刻,依旧弯腰拾捡地上玩具:“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温夏深吸口气,如今不会再?信他们像从前那样打发她,她已经为这流言背了十二三年的苦。

    “我爹爹与太后?,到底有没有过私情?为什么他的兵书上会写‘鹣鲽’二字,这难道不该是写给您,写给他妻子的吗?为什么他要写给太后?,他对您到底有没有过不忠?”

    许映如握着那虎头娃娃一动不动,屋中寂静无声,漫长的时间流淌过,许映如终于转过身来。

    她温婉的脸颊滑下一道泪痕,凝望温夏,她终于笑着承认:“你爹爹没有对我不忠,他从来都没有。”

    “夏夏,你爹爹与太后?也没有私情。”

    她沉默许久,终于说:“太后?原本就是你爹爹的妻子。”

    温夏眼睫颤动,错愕在原地。

    ……

    皇宫。

    今夜的乾章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从皇后?娘娘在离宫大火中被救出到今日,已经过去?了足足五日。

    侍奉的御前宫人一刻都不敢马虎,离宫中被皇帝赐死?的宫人,包括昨日不慎将药汁打翻在皇后?手腕上的那名药童,都在帝王冷鸷的暴怒之下被处死?。

    没有人敢有一丝异动。

    也不敢犯一丝错。

    寝宫内,戚延守在龙床前的踏道上,席地而?坐的龙袍衣摆布满褶皱。若搁从前,他们的皇上是绝不会穿起褶子的衣衫。

    但是此刻,戚延一动不动守着床中人,五日只睡了不到半日,他的一双凤目中早已布满红血丝,眼睑也一片青色。

    太医入内施针,戚延这才退到一旁,却因?蹲得太久而?双腿发麻,是被胡顺与陈澜搀扶着才能起来。

    他薄唇干裂到暴起许多细小的皮褶,这几日都没有再?剃过唇周胡茬,密密点点地冒出一团乌青。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英隽俊美的帝王了。

    趁着太医施针的这间隙,胡顺苦苦哀求戚延去?用膳,戚延一动不动,眼眸紧紧落在龙床上,目中只有温夏,只有太医施进她眉心的银针。

    见劝不动他用膳,胡顺只得苦口婆心道:“那皇上去?沐浴吧,奴才再?为您整理仪容,您看?您的胡茬都好几天未剃过了。”

    戚延仍一动不动。

    胡顺只得躬身拿过一面铜镜:“皇上,您都憔悴成这般模样了,您这样,皇后?娘娘醒来看?见也是会难过的啊。”

    戚延这才抬眼望着镜中人。

    他的胡茬已经冒出很多来,他记得有两?回他都故意用这浅浅的胡茬去?亲温夏。她想推开他却推不动,他刻意扎在她娇薄的肌肤上,惹得她娇靥通红,说她害怕痒。

    戚延僵硬地,又着急地命令:“为朕洗漱。”

    他用最?快的时间沐浴完,整理好仪容,正?要回到寝宫时,瞧见殿中跪着的苍老身影。

    云桂朝他请安道:“皇上,奴才入宫来看?您,看?皇后?了。”

    戚延嗓音嘶哑:“平身吧。”

    他快步走?到龙床前,脚步未发出一声动静。

    云桂跪在屏风处,抬眼凝望龙床上被药纱包裹得已再?无往昔风华的皇后?,目中滚下泪来。

    “皇上,展儿已经救过来了,多谢您与娘娘的救命之恩!”

    戚延未再?理会,一双眼睨来,似无声在说“救过来就好,你可以退下了”。

    云桂却仍跪在一团烛光中。

    他安静地望着憔悴的龙颜,榻上死?气沉沉的人影。

    他才五十二岁,却似乎在这几日里两?鬓都已经白透了,也在这无声的沉默中像做下一场慎重的抉择。

    他说:“皇上,您还会再?爱这样的皇后?娘娘么?”

    戚延深眸凝来,目中森冷愤怒,就像拒绝世间任何人说他的皇后?伤了残了,拒绝任何人质疑他对她的感情。

    云桂是伺候了先皇一辈子的宫人,他不会读不懂戚延这样的眼神,他却并没有下去?。

    他目中噙泪:“老奴今夜管不住嘴了,老奴想问问您,您还会对这样的皇后?娘娘再?保持初心么?”

    “皇后?她救了小儿一命,老奴也该报答您与她。”

    戚延皱着眉,想呵斥聒噪的云桂下去?。

    “皇上,您恨恭德王吗?”云桂却在这样问。

    戚延一时收紧眸光,冰冷视线罩在云桂脸上。

    云桂依旧低低的,殷殷切切地道:“若您自?小便恨错了呢。”

    “若您以为的都不是真的,您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别人愿意让您看?到听到的呢。”

    “皇上,您有没有想过,若太后?娘娘本来就是恭德王之妻呢?”

    戚延错目僵立,愕然地立在稀薄光影下。

    第52章

    戚延终于起?身, 沉重脚步停在云桂身前?,情绪由错愕到一股压抑的愤怒。

    他不信云桂敢说假话?, 可?他坚信了这?么多年的事,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说什么,明德二十五年,母后被册封为父皇的太子?妃,是堂堂正正的册封。”

    “皇上,老奴还有展儿,就算是义子也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老奴不敢用两条性命来撒谎。”

    云桂双唇嗫嚅,仍用这?样安静的,娓娓道来的语气说着。

    “明德二十五年, 太后的确是堂堂正正被册封为太子?妃。可?明德二十一年,她只是南明侯嫡女, 恭德王也是卫将军府的嫡次子?。”

    “当年的朔城还是燕国?的国?土,还没有被我大盛攻下成?为自己的版图。您就算没有经历过朔关之战, 也应该听过那一年我军惨败,恭德王的父亲痛失三子?,整个温府唯剩下他一人。”

    戚延紧眯眼眸,听着云桂娓娓道来。

    云桂说,他们的故事比话?本?还要?精彩,还要?沉痛。

    他的母后与温立璋竟有过婚约, 他的外祖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女儿嫁给皇子?。

    外祖父与温立璋的父亲关系亲厚, 太后与温立璋更是两情相悦, 定?了终生。

    在要?过明路定?下这?桩婚事时, 温立璋随同父亲与南明侯都被派去战场。太后素来不是闺阁里的娇弱千金,也随军去了战场做后勤的部署。

    朔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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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战, 盛国?兵败惨重。

    忠心耿耿的温家与南明侯被车骑将军邹青陷害通敌叛国?。

    温家三子?命丧战场,温立璋的父亲也在回京受审途中被邹青灭口。

    南明侯被关押狱中,当年的武圣皇帝本?要?赐死,是倾慕太后的先皇动用东宫之力,保下了南明侯一命。

    当年还没有人知道邹青是武圣皇帝的胞弟允王的人,没有人知晓允王欲肃清武圣皇帝的左膀右臂,谋夺帝位。

    天下人皆以为邹青是有功之臣,他得到武圣皇帝的册封,官至一品。

    为了肃清后患,邹青四处搜寻太后与温立璋的下落。

    “当年,先皇也动用东宫之力四处寻找太后与恭德王。可?朔城地势险恶,又?是燕国?的地界,许多悬崖断谷都不通桥梁,许多村子?里也都没有进出的路。他们失联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他们不知道各自的家族背负着叛国?的罪名。

    他们与军中的最后一面还是彼此父亲都立了功,还刚过完军中的庆功宴。

    他们掉落断谷中,峭壁千尺,谷中村子?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他们用剩下的半条命养伤,成?婚,以天地为媒,村中人为证,缔结两姓佳姻。

    温立璋从没有懈怠,召集村民在山中辟路,期盼有朝一日?二人能重回盛国?。

    “太后娘娘与恭德王有过一女。”

    云桂说,明德二十四年,太后怀着身孕,谷中缺衣少食,太后身体很差。温立璋终于加快进程,开出一条出谷的路,带着太后回到城中。

    他们却在城中被邹青的人追杀。

    云桂嗫嚅着唇,说着旁人只是听来觉得惊心动魄的他人的故事。

    “那时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太后在雪地里早产,产下的是一名死婴。他们哪能想到燕国?人没有害他们,害他们的反倒是自己人。”

    “当年为了保护太后,温立璋去引敌人,再也没有回来。”

    戚延紧握着手掌,他不是一个麻木的听客,他的眼里依旧错愕,依旧震撼。他以为的佞臣,他以为的粗莽武夫竟会是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而他眼里不贞不忠的母后,原来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不堪。为什么这?些年她不告诉他真相?

    “太后找了恭德王几个月,以为恭德王已?经死了,而她带着一身的仇恨回到京都,要?为两家洗清冤屈。”

    “可?她独自一人,根本?不是邹青的对手,她求到了当年还是太子?的先皇门下。”

    云桂嗫嚅双唇,迟疑片刻:“先皇与恭德王、太后,都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年轻时的太后有家室有样貌,有贵女们没有的智慧与胆识。先皇也倾慕太后,他要?太后做他的太子?妃。”

    “太后本?不愿再嫁,她思虑了有半个月,再次登门时,她才答应了先皇。”

    戚延紧握袖中手掌,久不开口的嗓音有些嘶哑:“朕的父皇……是以此要?挟了母后?”

    “哪有什么要?挟呢,皇上。”云桂噙泪的双眼望着戚延道:“先皇的贤名从东宫到他驾崩,没有人会说他不对,太后什么倚仗都没有,只有先皇这?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即便他的父皇不是胁迫,也并非再是君子?所为。

    父皇多么清楚母后只能倚靠东宫这?条路,他断定?了母后会嫁。

    云桂道:“太后与先皇合力查出了当年的诬陷,还了两家清白,武圣皇帝自愧,不仅写下罪己诏,还依太子?所求,将太后封为太子?妃。”

    “他们婚后,先皇对太后恩宠有加,事事以太后为先。武圣皇帝不喜欢太后,给先皇赐封了侧妃,选了良娣。先皇以为太后会吃醋会伤心,但是太后那时不爱先皇,一点也没有伤心。”

    云桂目中踟蹰,忽然不再言。

    戚延望着他,嗓音依旧嘶哑:“说下去。”

    云桂顿了许久:“他们一直没有圆过房,太后求先皇休了她,先皇不允,在太后酒醉中让太后怀上了您。”

    戚延死死握着袖中拳头,他以为他至少是父母恩爱过的证明,他以为他的父皇哪怕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但至少依旧是他心目中的贤主。

    “先皇一直善待南明侯,可?南明侯恨皇室,在先皇登基后,他在朝中做下不少糊涂事。先皇从无怪罪,一次次袒护下来。太后于心有愧,再也没有提过休妻之事。”

    可?云桂说,南明侯再恨皇室也不会糊涂到明目张胆做蠢事,他所作所为都是些小打小闹,实则是先皇为了不让太后离开,有时候刻意任朝中大臣扩肆南明侯的罪名。

    “不可?能。”戚延嘶哑着反驳,可?他一点底气都没有,迎着云桂这?双噙泪的,沉默的眼。他忽然只觉得他的反驳好像跳梁小丑。

    云桂透过戚延遥遥望着龙床上沉睡的人,话?已?说到此刻,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您两岁的时候,恭德王回京了。”

    “他当年被困在朔城绝谷中,那里的地势至今也只有温家军能驾驭。”

    “太后与恭德王那次相见……”

    即便只是作为旁观人,云桂目中也有这?么清晰的不忍。

    他说,先皇允许了太后与恭德王的相见,世事无常,让他们好生做个了断,不要?伤了从前?的和气。

    太后以为那是只有她与温立璋的相见,可?她并不知道她眼中大度的丈夫正带着弓箭手,带着云桂,带着一群死士,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准备要?温立璋的命。

    时至今日?,云桂也不知道那一次先皇为什么决定?不杀温立璋了。

    他好像忽然改变了策略,用对太后无尽的好,对温立璋看似毫无底线的信任,对温家隆重的补偿,让太后愧疚,让温立璋铭刻兄弟之情。

    云桂踟蹰地说:“先皇是奴才见过的最会驾驭人心的君王。”

    他一面对太后无比宽容,无比信任,用贤夫的大度与柔情得到太后的愧疚。也独自去见过温立璋,尊贵的帝王在温立璋身前?诚挚地求他为了两岁的小儿,为了他对太后的感情,不要?打破现在的局面。

    “自那后,恭德王自请去攻燕国?,在三年时间里建立了温家军,攻下了燕国?朔城以北的五座城池,拥兵七十万。”

    云桂说,先皇忌惮温立璋。

    在温立璋回朝受封时,特?意携太后为他设庆功宴,要?太后去试探温立璋。先皇看出温立璋从来没有放下过太后,言语里透露出希望他早日?成?婚的意思。

    云桂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君王把言语驾驭得如此成?功,能让人有愧,让人甘愿为他卖命。

    为了不连累太后受到先皇的猜忌,温立璋成?婚了。

    “恭德王没有挑选先皇为他甄选的世家贵女,选了一个八品掾吏的女儿,还是亡妻留下的不受宠的女儿,也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

    “可?这?成?婚不过是恭德王保护太后,安抚先皇的幌子?,他们连洞房都没有圆。先皇安插在将军府的人观察了一年,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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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桂说,直到先皇精心设计,赏赐给许映如与太后一模一样的衣裙,在他们夫妻的酒中下了合欢散。

    云桂埋下头去,苦笑喟然:“那酒,还是奴才给端过去的。”

    戚延一双眼中早已?黯淡无光,失去所有色彩。

    他不敢偏头去看龙床上的人,甚至连呼吸都极轻。

    他恨了这?么多年的温立璋,恨了这?么多年的母后,原来也同样都是受害者。

    他的父皇……

    戚延双目晦涩,紧紧望着云桂,要?他说下去。

    云桂说,那一次后便有了皇后娘娘。太后哭了很久,关上宫门谁都没有见。可?几日?后,她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睿智,好像明白她与温立璋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恭德王屡立战功,却再未回京,生根在了北地。但太后……太后抑制不住感情,每年都会与恭德王互通书信,虽然这?些信先皇都知道,他明白太后始终放不下。”

    “册封皇后娘娘为太子?妃,最初只是先皇想控制温家军的手段。他命国?师占卜,但国?师竟说太子?妃不论嫁给谁都是天生凤命。更重要?的,他说您与太子?妃注定?有一段姻缘,只是情路坎坷,太子?妃若为您的妻,您当有一难越的劫难。”

    戚延赫然望着云桂,完全不知此事。

    明明他的母后与国?师都说过温夏旺他,他们是天定?良缘。

    云桂解释着他目中的意外:“让国?师闭嘴或者改口又?有何难。先皇与恭德王是早年的结拜兄弟,很了解恭德王的谨慎小心,恭德王身边的算命道士便是先皇的人。”

    所以温立璋明明不愿把女儿送入皇宫,最后还是听了道士与国?师的测算,为了女儿今后的良缘,为了结拜之弟,也是因为太后……他才同意把心爱的女儿送到千里之外的皇宫。

    “小太子?妃在宫里受苦的那些年,先皇知晓恭德王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处处维护,比对三个公主还亲厚,让恭德王没有理由再接女儿离开。”

    云桂流下眼泪:“皇上,您觉得皇后娘娘受尽先皇慈父一般的宠爱,可?他……您看到的,也许只是先皇愿意让您看到的。”

    “先皇是真心爱着太后,他却终于知晓了他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太后的心,所以您……是他控制太后与恭德王最后的筹码。”

    “您能看到太后与恭德王相见,都是先皇的安排。您能在每一次病中醒来见不到母后,也是因为先皇委托太后去处理恭德王的军务。而这?些太后从不知晓,她心目中的先皇敬她爱她,愿意把朝政都交给她,也疼爱太子?妃,信任温家军……”

    戚延目中一片猩红,泪光浸在他这?双死灰般黯淡的眼中,他却始终不任它们落下。他沙哑地开口:“你够了。”

    “我父皇不是这?般的人!若他是这?样的人,母后怎么能不知道,母后怎么不在我每一次质问她时告诉我一切!”

    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黑白。

    连烛光是暖色还是冷色,视线里都只余一片混沌。

    也许他此刻否定?的不是云桂。

    而是记忆里那个疼他爱他的父皇。

    那个像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般慈爱的爹爹,愿意陪伴病中的他,还能用宽阔的脊梁背他的爹爹。这?么好的父亲一遍遍告诉他“父皇不委屈,父皇不难过,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便好”。

    他的父皇为什么是云桂口中的模样?

    为什么母后在他每一次的质疑中不辩解,不告诉他她曾是温立璋的妻?

    云桂埋下头:“皇上,您还记得您与太后争执时说过的话?么,您说历朝仁君都不是您的榜样,您都不会学?,您只会听先皇的话?。”

    戚延记得,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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