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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第 51 章
角楼上的村民用大喇叭喊道:“东辽人没有打过来!不要慌乱!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要动!谁动就射杀谁!”
威胁还是有用的, 先才还不管不顾逃命的村民渐渐冷静下来,再看被护卫队围在村路中间的屠汉等人,村民终于意识到是自己上了当受了骗, 不由愤怒咒骂,他们当真以为是东辽人杀过来了!
“这几个不安好心的!快射杀了他们!”
“先前我就看他们不对劲,不好好干活,总是在村门口乱转,外面的火肯定也是他们放的,若是让草垛旁边的帐篷烧起来,可是要死人的!这种阴损手段都使得出来,畜生!白眼狼!把他们绑了等里正回来处置, 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愤怒的村民撸起袖管想要上前去, 一排冰箭射在他们前面的地上,他们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往前挪一步。
屠汉等人知道事情败露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与其束手就擒等着被处死,倒不如拼一把。
拉几个村民挡在身前, 胁迫护卫队给他们准备马匹,让他们出村, 只要跑到栅栏之外, 他们就能趁乱躲进树林。
他们在附近干了两三个月的活, 熟悉地形, 也知道机关陷阱大概设在什么位置, 就算是护卫队也不敢轻易踏进林子的,他们就有活命的机会。
也有胆小的并不想拼命, 更有吓的当场尿裤子的,扑在地上求饶, 说一切都是屠汉筹谋指使,与他们无关,他们已知错,求护卫队饶他们一命,放他们离开南柏舍。
护卫队的妇人仿佛听到了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咬牙狠道:“离开?白日做梦!既起了这样的心思,不如留下来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你们还没有见过我们是怎么处置盗匪的吧?不妨现在让你们开开眼界!抓活的!吊起来放血!”
妇人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人甩出套索。
屠汉抓过身边被吓得腿脚发软的流民,将他一把推出去,流民不防备,整个人往前扑,把就近的几个流民扑的往前跌。
趁乱跑进内村的不止外村的村民,也有部分流民,他们跟屠汉不是一伙,跑进来只为保命,其中还有不少流民抱着孩子,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六神无主。
屠汉抓住机会将流民怀里的孩子扯出来当肉盾。
“啊!我的孩子!”
流民惊慌哭喊,想扑上去救回孩子,反倒被屠汉用骨刀捅伤。
虞归晚从未给不属于护卫队的村民发任何刀具弓箭,村民自卫用的大多是冰刺或木刺、棍棒等,被选进来训练的流民同样也没有,训练结束他们的弓箭要被收回,待考核通过才能正式加入护卫队,脱离流民队伍,真正成为南柏舍的一员,搬离原来的帐篷。
他们不耻屠汉等人的行为,明明有一把子力气,只要好好干总有出头之日,偏偏贪心不足,以为旁人都是傻子,殊不知背地里那点小心思全被人看在眼里,自己还不知道,还做着取而代之的白日梦。
现在竟还拿无辜的稚童挡箭,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
骨刀是屠汉用村民丢掉不要的牛骨磨出来的,比不得锻造出来的铁刀锋利,却也能捅死人。
他根本就没想留下那个孩子的命,丝毫不犹豫就捅进去,随即将血淋淋的稚童抛给护卫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再抓另一个孩子挡在身前,撇开众人往小路上跑。
妇人飞身接住奄奄一息的稚童,看到孩子肚腹上那个血洞,她恨的两眼通红。
一摸脸,妇人将孩子交给身后之人,快速吩咐道:“先止血,再派人套马车带去县城请大夫治伤,别耽搁,快去!”
妙娘已从墙头下来,飞身上马去追逃跑的屠汉。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她很快追上来,抽出一支冰箭就在疾驰的马背上瞄准。
她箭术没有廖姑好,又顾及被屠汉挟持的孩子,就未能射中要害,只射了屠汉的小腿,迫使他停下来。
“去死吧!”屠汉把孩子丢到路中。
妙娘立马拉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前蹄。
滚到马下的孩子吓的双目僵直,浑身发抖,被后赶来的护卫队抱走,屠汉也趁机跑了。
“狗杂种,”妙娘冲屠汉逃跑的方向冷笑,“可千万别落在姑奶奶手里。”
屠汉进过几次内村,知道虞归晚的宅院在哪个方位,并从村民日常闲唠嗑中得知虞归晚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妹妹,入冬后就鲜少出门,年前请戏班子来就是为了给妹妹过生辰,可见虞归晚极爱。
廖姑和陈妇跟虞归晚去了县城,妙娘和护卫队又没有守在虞家,屠汉就心生一计,想逃去虞家挟持幼儿,有了她当人质,护卫队也不敢把他怎样。
村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幼儿不可能一点都听不到。
婆子和丫头拦着不让她出屋子,杜氏也提心吊胆,坐立不安,满脸的担忧之色。
“怎么就没个安生的时候,文婆子你悄悄从门缝看看,那些闹事的抓住没有,可别让他们摸到这边来。”
文婆子跑出去趴门缝看了看,闹事的没瞧见,倒让卧在门口的十几头野狼给唬了一跳,她还奇怪怎的妙娘没留下人护着姑娘,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狼群在,还有谁敢靠近大门。
她回禀杜氏道:“老夫人放宽心,不碍事的,外头都是狼,旁人靠近不得。”
杜氏这才捂着胸口念了几声佛,“这就好这就好……”
一路颠沛流离的惶恐已经将杜氏吓怕了。
“母亲,这点子小事妙娘她们能处理,你安心在屋里别出去就行了。”幼儿扶她坐下,柔声宽慰,又让丫头端温茶来让杜氏喝一口压压惊。
杜氏前年被劫匪砍伤,又每日惊思忧虑,再精细的调养也没法把身子养好,最受不得惊吓。
杜氏坐在椅子上,指尖揉着额角,眉间皆是愁容,“现在尚没有事,往后呢,万一东辽破了关,我们该往哪里去。”
“母亲。”
幼儿揽住杜氏消瘦的肩,轻轻靠过去,目光落在虞归晚今早为她折回的那条枯枝上。
那人知她喜红梅,可红梅早已凋谢,便用红蜡在枯枝上撚出几朵仿红梅,远远瞧着还真像,她很喜欢,让丫头移到最显眼的地方看了这半日。
不管是去草原还是南边,她都信虞归晚,也不惧怕日后。
安抚住杜氏,幼儿便让丫头喜鹊留在屋内陪着,她则带小金方和两个婆子到后院,里里外外查看过,连个老鼠洞都不放过,全堵上。
后院有一处是余姐带孩子住着的,她在虞家干活,家中孩子又小,无人帮着照料,幼儿就让她一家住进来,几个孩子也都帮着干活。
“姑娘怎么出来了,”见她到后院,余姐忙上去劝道,“这里有我们就成,姑娘还是赶紧回屋去吧,虽说外面有狼群守着,可谁也不敢说十分安全,万一那起子闹事的往院里丢火种丢石头的,伤了姑娘可怎么好。”
正说着,外头的狼群就嚎起来。
余姐等脸色立即大变,将幼儿护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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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不许她再出来。
大门外响起野兽愤怒撕咬的声音,还混着人的痛叫,听着陌生,肯定不是内村的村民,必是摸过来的流民。
幼儿摩擦着腕上的镯子,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同余姐道:“听声音应该没过来几个人,我出去看看。”
“姑娘?!”
“不行!”杜氏力气极大的攥住幼儿的手腕,双眼通红,“你不能出去!”
“母亲放心,我知道轻重,不是胡来的。你听外面的叫声都小了,想来试图闯进来的人已经被狼群咬伤,反抗不得了,我就出去看看,不碍事。以后这样的事还多,我总不好一直躲着让别人保护。”
她按下杜氏的手,示意丫头搀扶杜氏进去,自己跟婆子去开了大门。
血腥味扑鼻而来,门口一地狼藉,尖牙还滴着鲜血的野狼用利爪摁住还没咽气的屠汉,似是在找哪里比较好下嘴,是脖子还是……
频死的屠汉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将野狼掀开,拖着血葫芦似的身体冲幼儿扑过来,却遭破风而来的冰箭射中后背。
可另有一枚不足指头大小的铁片箭比冰箭还早一步射穿他的咽喉,他捂住突突冒血的脖子,扑通跪倒在地。
“嗬嗬……”大量献血从嘴巴涌出,堵住所有愤恨与咒骂。
屠汉死不瞑目,眼睛仍旧瞪的老大,直勾勾看向站在门槛后、举起右手的幼儿。
他见过此女的小像!那时他还在老家干屠夫的行当,有人拿此女的小像向他打听,如能提供线索就可得黄金百两。
眼见富贵垂手可得,他不甘心,不甘心!
“幼儿!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出来,你怎么不听话!”妙娘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跑到幼儿跟前,抓着人左看右看有没有受伤。
看到屠汉朝幼儿扑过去,她都吓死了,还好幼儿没事。
幼儿脸色有几分白,却也没有害怕,淡淡说道:“我没事,出来时这人已经被狼群咬了。”
“那也没有死透啊,你还险些就被他伤了!”妙娘一脚踹翻屠汉的尸体,发现致命伤在脖子,不由奇怪,“咦?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射穿了,是你做的?”
她抬头看幼儿,后者点头,并未多做解释,妙娘也没有再问,虞姑娘那么在意幼儿,会给幼儿备一些保命的小巧弓/弩也不奇怪。
闹事的流民全部被抓住,除为首的屠汉被射死,另有三个流民也在混乱中被杀死,剩余的都只受了伤,被捆住手脚堵着嘴扔在村口,由专人看管。
被屠汉捅伤的那个孩子和流民已经送去县城寻大夫医治。
孩子的娘见到屠汉的尸体就疯了一般冲上来撕扯,哭嚎叫骂:“这个畜生!死了我也要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投畜生胎,遭千刀万剐!”
妙娘没叫人将她拖开,其他想要发泄怒火的村民和流民也可上前对屠汉的尸体拳打脚踢。
年纪大的村民觉得这样不太好,可一想到这畜生刚才对几岁的娃娃都下狠手,就同情不起来了。
“将活着的吊起来,不许给他们一滴水一粒米,什么时候咽气什么时候再放下来,”妙娘冷静吩咐,“去查流民住的帐篷,别放过任何有嫌疑的,不管有没有参与,知情不报者统统都要抓!我看谁还敢闹事,外面正在打仗,想死的现在都可以离开,我们南柏舍庙小,就不容各位了!”
在场的村民和流民全都噤如寒蝉,无一人敢出声。
妙娘将他们一一扫过,“刚才在村口跟着起哄说东辽人杀过来的都有谁?是你们自己站出来,还是我将你们都捆了,等里正回来再连同你们的家人一起处置?”
扑通!
缩在后面的几个人齐齐跪下,他们见过里正处置人的手段,那是半分情面都不会留,他们宁可挨妙娘的鞭子,也不愿意被捆了送到里正面前。
“我们也是逞口舌之快,没想过害人啊,求姑娘饶过这一次,我们再不敢了!”他们给妙娘磕头,磕的额头都青紫了。
妙娘无动于衷,等他们磕的头破血流了才说道:“可以不累及你们的家人,但你们的房屋和田地村里要收回,你们暂住到流民的帐篷里去,如不愿意也可离开南柏舍。”
这是她过来前幼儿同她说的,今时不同往日,对这些人不能再一味的宽容了。
村口的火已灭掉,因为发现的及时所以并无损失,村民相互搀扶回到自己家,当天都不敢再出门,家家户户闭门锁户。
到县城寻大夫的村民在坊市碰到陈妇等人,得知村庄有人闹事,陈妇等怒不可遏,转身去找虞归晚,要杀回去把闹事的活刮了。
虞归晚正在和高脚谈事,高脚职责在身无法离开河渠县,但他想把老父母以及妻儿送去岳丈家,他的岳母年前已经病逝,舅兄来信托他帮忙照看家里。
这都要打仗了,府城总比河渠安全。
听得南柏舍有流民生乱,高脚二话不说就要跟去帮忙。
“我先回去看看,村里有护卫队,应出不了大事。”虞归晚没让他跟,自己快马回村。
到村口也没有看挂在墙头快死的流民,而是直奔回家。
幼儿一见到她就往她怀里扑,心有余悸说着今天发生的事。
“真是要把我吓死了,就那么冲过来要杀我,我真当那人已经死了我才开门出去看的,哪里知道他没死,幸好妙娘及时赶到,用冰箭射中了他。”
虞归晚摸摸她身上,“你没受伤吧?”
“没有,”幼儿垂下眼,低声道,“就是害怕,那么多血,看着怪吓人的。”
她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虞归晚看不到,真以为她被吓着了。
第052章 第 52 章
在麒麟城的铺子已经开张, 程伯和佟汉暂时回不了庶州,黑鹰负责在两地传信。
得知偏关在打仗,佟汉等人也很忧心, 他们的家人可都在河渠,东辽大军一旦破关,最先遭殃的就是河渠县。
他们来信询问虞归晚是否要在麒麟城置办宅院,若河渠乱了,也好有退路。
虞归晚没有立即让黑鹰送去回信,那日幼儿同她说藏在盐田那边的人可以送往麒麟城了,正好近期商队要往麒麟城送一批货,可以把人一块带上。
至于白天闹乱子的流民, 她下令全部处死, 一个不留。
凡知情不报者也被赶出南柏舍,趁机起哄的村民不仅要收回他们的房屋田地,每人还要再抽二十鞭。
村口火把还大亮,狼嚎响彻夜空。
墙头悬挂二十多具流民的尸体,在寒风中摇曳晃动, 血腥味夹在风中吹进村民的家,胆小的吓的双腿直哆嗦, 连炕都爬不上去。
还不知事的稚童趴到窗户边想往外看, 被大人一把拽回来, 厉声呵斥道:“作死的!不要命了!”
稚童咧嘴大哭, 又被一把捂住嘴。
“收声!不许哭!”
外面, 虞归晚拢着披风站在风中,长发如墨, 扣在耳上的玛瑙珊瑚在火光的映衬下色彩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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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
她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扫过那些流民和不安分的村民。
“看来你们当中还有很多人没有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闹事?好得很,对我不满?更好。如今世道不平,粮价居高不下,正好村里也无多余粮食,大家都顾着往南逃命,你们既不满这里,不如就跟了逃难的队伍离开。可你们偏偏又不走,反而合起伙趁我不在就起乱生事,怎么,是觉得我的刀许久不见血,生锈了,砍不动你们了?”
噌!
雪亮的刀锋擦着村民的颈侧过去,削下村民的半只耳朵。
村民反手一摸,手上全是血,顿时发出痛叫。
“啊!”
早在妙娘说要收回他们的房屋田地时这个村民就心生怨恨,刚才又躲在后面恶狠狠的瞪虞归晚,以为自己位置隐蔽就不会被发现。
这些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虞归晚的眼睛,被削耳朵已经算轻的了,她既不养闲人,也不会留吃里扒外有二心的货色。
之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会下狠手,如今看来她还是心软,这个时代的平和险些让她忘了在末世的残酷。
两国交战?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这些跟末世的昏天黑地血腥凶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她不该因环境的转化就改变自己,不该对这些人留情,要立世,要生存,就必须狠!
踩过被烧焦的地面,她来到惨叫不止的村民面前。
村民以为虞归晚会杀了自己,都已经恐惧到忘了痛,然而虞归晚只是越过他将刺刀拔出来,蹭掉那零星的血迹,收刀回鞘。
经此一遭,村民一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南柏舍了。
对流民的处置还更狠,没有受到惩处的流民万分庆幸自己平时跟屠汉等人就不多往来,否则今夜他们也难逃一死。
连护卫队都挨了鞭子,谁又能躲得过去。
鞭子是虞归晚亲自抽的,一点情都没留,抽完了才冷声问:“可知自己为何挨罚?”
挨鞭子时护卫队中无一人吭声,再疼也咬牙挺着。
虞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罚人,今日之事他们确实失职,那么多人居然都拦不下生乱的流民,还差点让屠汉闯进虞宅。
日后东辽大军若真的破关,情况只会比现下更危急,他们如何能守得住村庄,护得住家人。
众人羞愧的低下头,“我们无用,白费了姑娘平日的教导和训练,竟连几个不成气候的流民都拦不住。”
这也是原因,却不是最主要,虞归晚轻摇了摇头,道:“你们都太心慈手软,不管是村民还是流民,在他们试图撞门跑进村时你们就该将领头生乱的统统射杀,绝不能就这样放人进村。”
一旁的妙娘主动上前领罚,开村门的命令是她下的,她不能将责任甩给别人。
虞归晚也没有对她手下留情,甚至还多抽了两鞭。
“你们都给我记着,要活命,要吃饱饭就别给我惹麻烦,我可以留你们,也可以驱赶你们,”她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冷硬的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笑的嗜血残忍,“不服我?可以,我很乐意接受挑战,任何人,只要你们能打得过我,里正这个位子我让给你坐!我的命你也可以来取!”
幽冷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恐惧也在众人心中节节攀升。
野兽飞禽是最能感知到危险的,狼群夹着尾巴不安的来回走动,停在墙头之上的黑鹰也抖起胸羽。
流民跪在地上求饶,“我们确实不知情,也未擅自闯入内村,当时村门大开,大家都以为是东辽人杀过来了才拼命往里挤,求里正饶过我们这一次,不要将我们赶出去。”
虞归晚没有说话,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从黑暗中劈开一条裂缝,刚劲的风裹挟着血腥呼啸而来。
狼群和黑鹰愈发焦躁不安。
跟过来的幼儿安静看着场中的那抹身影,她知道虞归晚不会轻易放过今日闹事的人,却没想到连妙娘和护卫队都要受罚。
清楚虞归晚这是要立威,所以她也不能替任何人求情,能做的她已经做了,让妙娘收回村民的房屋田地就是在给他们一条生路,可他们自己犯蠢,居然心存怨恨,这样的人岂能留在南柏舍,留下了也是祸害,赶走了也好。
从始至终,内村的村民都在边上冷眼旁观,他们才不同情犯了事的人,更不会蠢到要向虞归晚挑战。
更有人嘲讽道:“疯了不成?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不知道姓什么,要是没有虞姑娘,你们还能现在这说话,怕早成了路边野骨,让豺狼虎豹叼了去。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这道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们却干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还有脸求饶,留下你们做什么?等你们放火将我们烧死,家财好让你们给占了啊。”
流民被讽刺的抬不起头,心里有苦也不敢再说,只得护着一家老小缩到一边,看着可怜,也有人对他们动恻隐之心,可谁都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
不可能真的将所有流民都驱赶走,否则开春荒地无人开垦,庄稼也没人种,作坊也找不到人干活。
幼儿看差不多了才走过来,斗篷挡住她大半张脸,看* 不清容貌,那些流民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心想这人是谁,竟然能劝得动里正。
她拽了拽虞归晚的衣袖,轻声道:“他们也是无辜被牵连,不如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经过此事,想必他们也长了教训,不敢生别的心思了。”
虞归晚也没有要将全部流民都赶走,幼儿的话给她搭了个台阶,她顺势就下来了。
流民松了一口气,没赶他们走就行,他们以后肯定卖力干活,老老实实过日子。
虞归晚抱幼儿上马,调转马头回内村。
“夜深了,回家睡觉。”
幼儿靠在她怀里,越过她的肩膀看护卫队将墙头的尸首放下来,又很快将目光转开。
她总要去习惯的。
回到家,她问虞归晚去县城办完事没有。
虞归晚这次去县城是为了收购药材,她手上虽有人参雪莲灵芝等奇珍,但缺乏寻常药材。
如今不止粮食涨价,药材也贵,很多商队冒险从别处运药材来庶州贩卖。
年前她就同燕州来的一支商队定下了大批药材,这两日刚送到河渠,对方提出货款一半要金银,余下一半换成肉干、黄油和羊皮奶酪,后者是用鞣制过的完整羊皮包裹密封起来的,不仅风味独特,还耐保存。
商队喜欢来虞归晚的铺子进货,也是因为她这里总能有好东西。
商坊里虽也有很多卖黄油和奶酪的,可都不如她这边的心思巧妙,且货好,价钱也公道,运气好还能买到最近才有的羊油膏,擦手抹脸都好用,三两银一盒,到府城转手就能卖出高好几倍的价钱,还供不应求,若是运到麒麟城还会更高。
收的药材她请老大夫制了些药丸药膏,其中以刀伤药和止血药最多,夹板和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条也买了一大批。
一车一车的粮食和药材往村里运,有了这些保障,只要东辽人没杀到村口,就算外面闹再大乱子也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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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回暖,积雪化了,即使打仗也不能耽搁春耕,气氛低迷了一阵的南柏舍重新焕发生机。
村民牵着青牛在犁地,开始种春小麦。
村河的冰面也化开了,静置了一个寒冬的水车嘎吱嘎吱转动起来,引流灌溉。
与偏关的战火硝烟一比较,南柏舍更像世外桃源,完全没有受战乱影响.
中原盛都,麒麟城。
到底是都城,城门巍峨不说,连城门上身披盔甲手持戈矛的士兵都威风凛凛,从河渠日夜兼程带货赶来的商队好奇的四下打量,才跟在其他人后面排队进城。
负责盘查入城队伍的士兵翻开领队递上来的路引,核对过身份后才归还,却没有立即放行,而是上下打量起来,声色严厉查问道:“你们是从庶州府河渠县来?后头马车上装的什么?掀开!我们要查验!”
陈妇没有生气,更不同士兵争执,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让人将马车上的油布全部掀开,露出里面用箱子装的羊脂皂和羊油膏。
另有不少奇珍异宝是单独存放,还解释说这是城里贵人们同铺子定的货,商队只负责送来,说着还拿出契约信件,上面可都有贵人府上的凭证,做不得假。
士兵还是没有放行,要检查乌蓬马车中坐的是什么人。
第053章 第 53 章
“官爷, 马车里的是与我们同路的戏班子,都是些女孩儿和老人,怕路上遇到歹人, 所以出了钱让我们路上照拂照拂。”陈妇嘴上说着,又手脚麻利的掀开车帘,十分识趣的让马车里的人下来。
马车空间不大,士兵一眼就看完了,没发现不对劲,就不耐烦的摆手道:“算了算了!耽搁事儿!速速进城!别在这挡道!”
陈妇也不与士兵争辩,点头哈腰十足狗腿子的陪着笑脸道:“哎哎哎!多谢官爷,我们这就进城了, ”说着就让车夫挥鞭赶马, “快着些,等进了城将货物送到,咱们也能歇歇脚,吃口热乎饭,进城了啊进城了啊, 后面的跟上,别掉了!”
转过身, 陈妇脸上的表情立马换了个样儿。
商队的车马穿过城门进入坊市, 只见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 人群往来摩肩接踵。
叫卖吆喝、杂耍说书、酒馆茶楼、画舫凭栏等等, 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应接不暇,比河渠县和庶州府繁华热闹了不知多少。
马车里迎春班的女孩儿们好奇的掀开帘子, 小脑袋瓜从下往上叠了一溜,转着乌黑透亮的眸子往外瞧, 被尤三姑训斥了也只是笑嘻嘻的将帘子放下,然后扑进尤三姑怀里撒娇,说她们还没有来过麒麟城才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尤三姑抚着女孩儿的发顶,怜爱又严厉道:“知你们几个性子跳脱,又在村里住了这些月,天天跟着妙娘她们骑马狩猎,屁股就跟长了钉似的越发坐不住,可之前是在村里,左右没有外人,你们想怎么着都成,现在不同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盛都麒麟城,天子脚下,满街都是权贵世家,哪个我们都得罪不起。咱们也不是专门为唱戏讨生活来的,别因收不住性子惹出祸端来,叫姑娘为难。咱们能留在村里,有了倚仗,全靠姑娘向虞姑娘说好话,这份恩情咱们要谨记。这次来麒麟城是为了完成姑娘的嘱托,咱们要万分小心,不能给姑娘和村子惹麻烦,听见没?”
几个女孩儿郑重点头,“姑姑放心,我们一定会办好姑娘交代下的事。”
这次迎春班的女孩儿并没有完全跟来,马车里坐的多为武旦和刀马旦,都会些拳脚功夫,她们会在程伯等人的安排下接近公主府,避开太子和大皇子的耳目将幼儿亲笔写下的信件交到长阴公主手上。
此招十分冒险,若长阴公主不念及儿时情谊,幼儿必定落入险境,大皇子一直都有往庶州派人,被他知道幼儿还活着且就在河渠,岂会轻易放过。
虞归晚开始就不同意幼儿走这招棋,想让长阴公主知道庶州薛家的事很简单,让黑鹰把装了信的竹筒扔到公主府,再将证人丢到门口,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长阴公主若是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做,何须那么麻烦。
“照我的法子信和证人都能送到,她认得你的字迹,看过信就该知道你还活着,至于信上的内容真假与否,她堂堂一个公主,总不能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做什么要派人同她接洽,万一她是个两面三刀的,表面上同意帮你,背地里却出卖你,要是这样,咱们都不用等东辽大军破关,明日就得收拾铺盖卷往关外草原跑路。”
吃了饭,今日无事出门的虞归晚坐在门槛上,伸长两条腿,一只手拿着削尖的签子在剔牙,喋喋不休说着幼儿的法子不明智。
平日她嫌幼儿能念叨,殊不知自己念叨起来也烦人。
当然,她说跑路也不是真的要跑路,显得自己怕了那劳什子大皇子似的,笑话,她能怕谁?
在关外同北境军对阵的几万东辽铁骑她都不怵,还想着哪天真破关了,正好拿东辽人来试试她训练的死士实力如何。
她是按照末世驯化丧尸的方法在训练死士,选的都是无父母亲人的流民,男女皆有,都是体魄强壮的,教的也是快速取人性命的杀招。
其实训练死士应从小开始,可现在也没这个条件,村里的孩子都是有父有母的,不可能将孩子送来给她当杀手,就算是孤儿,像廖姑这样的,她也没打算往死士方面培养。
能生活在阳光下,谁又愿意被囚深渊。
看着掌心杂乱无章的纹路,虞归晚思绪有些飘远。
她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也曾试图寻找过真相,但直至她来这里之前也没能解开疑惑。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别的进阶者都能溯源,唯独她的档案空白一片。
她问过基地的老学究,也说不清楚,可能她不属于那个区域,所以没有记录,可她也去过其他区域,杀了很多丧尸,还是没有找到一丁点线索。
还有一个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过,直觉告诉她不应该讲出来,尤其在末世,一旦被人发现,她肯定会被抓去实验室成为那些人的研究对象,甚至试验品。
在这里也不能讲,会吓到幼儿,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怪物,她有家的,可不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用剔牙的签子在掌心用力划下很深的一道口子,血珠冒出来,又很快聚拢到一起,在要往下滴落时伤口就发生奇异的变化,它在慢慢合拢,并将血珠吸收回去,直至血痕消失不见,伤口愈合,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连条疤都没留下。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这样的本事,可也有让她疑惑不解的地方,既然伤口能自动愈合,为何被丧尸抓伤的却不能,还留下丑陋狰狞的疤痕。
不过她没有感染丧尸病毒倒是真的,别的进阶者若是被咬或抓伤,十有八/九会异变,她每次都好端端的,顶多就是疼。
她讨厌疼痛的感觉,会让她变得异常暴躁,将丧尸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当球踢。
幼儿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坐在门槛上盯着自己的手在发呆,不由好笑,过去轻轻推了她一把,道:“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刚才还不停嘴的说,怎的现在又不说了?你放心好了,公主就算知道我在哪,也断不会将我出卖给大皇子,说不得她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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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保护我,千方百计阻止大皇子的人找到我。再一个,咱们在麒麟城的生意兴许还要靠她照拂,若能借上公主府的光,以后生意就更好做了,也不会有不长眼的给咱们使绊子,欺咱们无靠山,随便寻个由头占掉咱们的铺子。麒麟城不比河渠,你在这里有人脉,有关系可以疏通,在麒麟城能靠谁?殊不知奇珍异宝越多,越能招那些权贵的眼,好些的或许能出钱同你买,那些蛮横的可不会顾虑那么多,就算把咱们的铺子砸了,东西抢了,咱们也没地说理。去岁在府城,薛家那个三公子你也瞧见了,不过就是世家旁支,末流都够不上就敢这样,你就想想麒麟城的该嚣张到何种境地了。”
虞归晚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也不知幼儿的哪句话戳了她的肺管子,心气突然就不顺,哼道:“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你,还不是一群饭桶,指望他们保护你?倒不如让小金方扛起大刀替你守门。公主又怎么了,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什么好得意,我的铺子用得着她照拂?谁敢抢我的东西,我一把火将他全家都烧了,海阔天空,天大地大,又上哪找我去。”
一番话说的幼儿直想拧她胳膊上的肉,“是谁说不会让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巴巴的信以为真,没想你这么快就忘到脑后边去了。余姐那日还说汉子的嘴信不得,依我看啊,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能信,就是哄我玩儿的。”
虞归晚朝屋顶看去,眼珠子转来转去很是心虚,小声嘀咕:“一时嘴快,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我许诺过你的事几时做不到了?但凡是你开口让我办的事,哪一件我又落下了?谁敢这么使唤我,也就是你了,换个人试试,我才没这么好心。”
“是,你对我不一般,是放在心尖上了的,”幼儿将她拉过来,帮她整理乱掉的碎发,眸光柔柔的看着她,“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呢?可知我的心意?”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肯定是喜欢我的。”虞归晚很笃定。
没想到幼儿却摇了摇头,在虞归晚变脸色之前说道:“不止,远远不止。”
虞归晚不解的看着她,“还有?那就是你想睡我。”
“……”
碰到这么个性子野的人,幼儿只能叹气,再戳着她额头无奈道:“你个口无遮拦的呆头鹅,我还要你平平安安的啊,为你取名岁岁,不就是想你岁岁都平安,都同你说过了,你也不记,现在还说呆话,我真要被你气死。”
岁岁现在做的事,无论哪一件单拿出来都是要被砍头的死罪。
贩卖私盐、驯养死士、同山匪合作买卖,虽事出有因,但终究是触了朝廷律法。
现在是未被发现,尚能安稳,若有朝一日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真能在关外躲一辈子吗?
她现在做的一切既是为父兄洗冤,也是为了帮岁岁找更有势力的靠山,长阴公主就是最好的人选。
儿时存的不仅是情谊,还有她对公主的了解,拥汉朝馆陶之宠,又岂会无唐武之野心。
她知道公主不甘于人后,只是被困女儿之身,皇室及朝堂众臣都不会举她为储君,等待她的就是下嫁驸马,待当今退位,太子继位,老实做大雍的长公主,荣宠一生。
在遇到岁岁之前,她从未深想过女子除相夫教子、操持后宅之外还能如何,纵有过人的本事也难以施展开,是岁岁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她和母亲落在大皇子手中必死无疑,可太子也未必会帮她。
只因随家涉嫌谋逆的罪名是当今下的旨,想要翻案谈何容易,没有哪个皇帝会承认自己冤枉了忠臣,这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哪怕知道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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