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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不是个寻常镖师。
而是当年隐形埋名,混迹在镖队中隐匿行踪,预备着要?入京起?事的煜王,如?今稳坐天下的九五至尊啊。
该死。
借种留子计划周密,天衣无缝。
可他 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徐温云竟会?借到个龙种。
当年就该直接杀了他!
如?此一来,现下就还是太子接掌江山,而他们容国?公府作?为?太子党党首,还掌着通天之权,得朝中人人敬畏。
又岂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势微力薄,甚至要?看个阉党脸色?
惊惧不安,愤恨不已。
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郑明存心中,使得他将手中的毛笔生生从两端折段,锋锐的断裂处划破肌肤,猩红的献血顺着掌心,滴落在柳木案桌上。
此时,工部尚书踏入庑房之中,望见郑明存,便笑走了过来。
“你连轴转了半个月,确实幸苦,再坚持坚持,将宫中这几处差事全都打?点妥当,我必向圣上请旨,给你记一大?功。”
工部在六大?部中,被称为?“贱部”。
其他的部门大?多都有油水可捞,又或者算得上清闲,只有工部是实打?实的干活部门,小?到房屋修缮,大?到水利工程,都一一需要?工部监造督办。
部中的各大?堂官侍郎,哪怕升至领头尚书,都不过是廉价的牛马劳动力。
如?果容国?公府还得势,郑明存断不可能在工部耽搁这么久,早就升调到其他部门去了。
工部庶务繁多,郑明存是忙惯了的,原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劲之处,可现回想,却蹊跷得很!
工部尚书还在安排着差事。
“给太后娘娘新?建的祠庙就要?动土,京中西北角的城墙需要?夯实,木料库调度好似出了些问题,云玉殿庑房突遭火灾又要?重建……郑大?人,这些都需要?你费心看办。”
提起?云玉宫,郑明存愈发恼怒!
他的妻子,昨夜就是在那处与皇上厮混了整夜,若非这场火灾,只怕他还被蒙在鼓里。
郑明存并非当下发作?,只将掌中断裂的笔管攥得更紧了些,咬着后槽牙,低声讥讽了句。
“这么多差事砸下来,何止是半个月,只怕我下半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他在上峰面前,态度向来恭谨,自入工部之后,从未有过任何顶撞,以至于现下工部尚书听了这番冒犯之言,一时间?有些怔愣住了。
郑明存垂下眼眸,隐下眼底的讥诮之意,抬起?还在滴血的指尖,朝工部尚书拱手欠身。
“明存多有冒犯,尚书切莫怪罪。
您方才?说得那几件差事确实耽搁不得,可惜我手上已积压了诸多庶务,实在是分身乏术,尚书还是在部中另择贤人接管吧……也确是在衙署太久,明存宵衣旰食,身上有些头疼脑热,今日同尚书告假一日,还望尚书能够体谅。”
说罢,郑明存也未等?他回应,就径直朝庑房外走去,只留独留下户部尚书一人,抖着指尖冲他背影,气到语窒,“你……”
似乎一切,都是由妻子面圣那日起?,开始发生变化的。
犹记得徐温云那日就魂不守舍。
而他也至此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极其突然间?,皇宫就传下谕令,要?让命妇入宫扎灯祈福,而妻子又正好赫然在列。
虽说时隔多年,可李秉稹必定对妻子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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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余情,否则当年又岂会?特意派人去津门找寻她的下落,又岂会?寻由头让她入宫?
所以那日撞见李秉稹还钗,并非是他多心,实则是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相认,指不定那日就已在养心殿苟且过了!
若非解过衣裳,拆下发髻。
又岂会?掉落钗镮?
好一出旧情复燃,再续前缘的戏码!
所以徐温云她明着是入宫祈福,实则是红杏出墙,暗通款曲,他们两个奸*夫淫*妇,指不定在此期间?,已在云玉殿翻云覆雨过无数次了!
郑明存想到此处,实在是七窍都在生烟,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只觉浑身血液都在翻涌沸腾,面上神情也因过度屈辱,变得无比扭曲。
坐上车架,马不停蹄回了永安街,气势汹汹抬腿就往涛竹院走。
奴婢们眼见他怒发冲冠,眉头竖立的模样,纷纷让道躲避。
郑明存此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入院的瞬间?,直接抬腿踏入正房,想要?寻那个虚与委蛇的滑头女人算账。
可却扑了个空。
她人不在。
反倒是辰哥儿在书房中习字读书。
这孩子已有许久未曾看见过郑明存,现在由书房中听见动静,出门瞧见了他,还以为?他办完差事提前回府了。
立马转身回书房,张开小?手,抓起?方才?写满大?字的纸张,撒开小?脚丫子,颠颠就往郑明存身旁凑。
孩子的心思?都在字上,浑然没注意到郑明存脸上的愠色,只满脸童真?,眸光晶亮地手中的纸张递上前去,想要?像以往般一样,在郑明存面前获得认可。
“父亲不在家中的这段日子,辰哥儿没有顽皮捣蛋,都有在乖乖学习练字,父亲瞧,我写得字是不是比以往更好些了,就连夫子都夸哩。”
自从辰哥儿出生,这四年多来,郑明存一直将这孩子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将父亲可以为?孩子做的所有事,他一件不落,几乎全都做了。
可以说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可现在。
望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完全不相像的脸,心中想着他身上的聪明伶俐,是来自另一个人的血脉,依稀在孩子脸上瞧出李秉稹的几分影子……
郑明存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一把夺过辰哥儿手中宣纸,直接将其撕到粉碎,然后将那些纸屑,全都猛力砸在了辰哥儿脸上。
面色铁青,暴跳如?雷道。
“好什?么好?
写成这幅稀烂样,也敢呈到我面前来?罚你今夜不准用?晚膳!”
辰哥儿一个不到四岁的懵懂幼童,作?为?容国?公府的嫡孙,从来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疙瘩般的存在。
更何况郑明存向来对他慈爱有加,重话?都未曾说过几句,更不要?说如?此厉声叱骂了。
孩子当下就小?嘴一瘪,大?颗大?颗的金豆子,由眼眶中掉了下来,原还只是委屈啜泣,后来实在没忍住,扑倒在身后跟着的乳母怀中,哇哇嚎啕大?哭。
下人将郑明存回府的消息,传到了徐温云身前,她匆匆由寻蘅院赶了回来,一踏入庭院,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幕。
此时辰哥儿遥遥望见母亲,便抛下乳母,踩着石阶,大?老远跑过来,栽在徐温云的怀中,委屈地蹭着母亲的衣襟就是一通哭。
眼见孩子小?脸哭得皱巴巴的,眉眼鼻头都通红,徐温云也是一阵心疼。
她抬眼望着房中面色阴沉的男人,以及散落一地白纷纷的纸屑,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错肯定是郑明存的错。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对着辰哥儿撒气,可徐温云不欲当着孩子的面与他争执。
所以徐温云只将孩子搂在怀中好生安抚,轻抚着他的脊背,抬起?指尖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只道,“毅哥儿得了几件稀奇玩具,正要?唤你去寻蘅院呢,辰哥儿不妨去看看?”
说罢,徐温云便给乳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孩子先抱下去。
可谁知辰哥儿却从母亲怀中挣了出来,轻摇了摇头,虽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啜泣着,却好似极力在控制情绪。
复又扭身,走了回去。
孩子很是伤心失落,抬着小?手不断擦着眼泪,脚底下的步子也有些漂浮,可还是走回到正房中。
他扑倒在郑明存膝上,童稚的声调中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抽抽嗒嗒道。
“父亲莫要?动怒。
都是辰哥儿的错,是辰哥儿的字写得不好,惹得父亲生气了,辰哥儿以后不贪玩儿,我这就回书房中,再写一张。”
这举动,一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郑明存原本心中还有着滔天怒火,却因着孩子如?此熨贴的行为?,而又生出万千颓丧懊恼……他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
看着眼前稚萌乖巧的儿子。
望向施施然站在庭院中,通身清冷,眉目如?画的妻子……
郑明存忽然就意识到,这难道不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有的安宁与馨然么。
他绝不能失去眼前这一切。
这已经是他拼尽全力,费尽心机,最接近正常人的理想生活状态。
他不允许这一切破灭。
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将这份美好,由他身边夺走,徐温云是他明媒正娶,相知相守了七年的嫡妻,而辰哥儿是他悉心照料了四年,由襁褓中就一直养育长大?的孩子。
不管是强迫来的也好,诓骗来的也罢,既落到了他手里,那就只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呆下去。
就算那人是皇帝又如?何?
他若想来争,那便好好较量较量。
倒想要?看看,他们那月余的鱼水之欢,究竟抵不抵得过相伴七年的夫妻之情,舐犊情深四年的父子亲情。
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徐温云的?
郑明存也不知道。
夫妻七年, 就算再面和心不和,也产生?了不少交集,有过?许多?旁人无法参与与体会的瞬间。
当年他在袁州与徐温云成亲, 不过?是到了要婚配的年龄,未免父亲做主给他塞个性情跋扈的高门贵女,所以特意在离京外放时,挑中了家世微薄,美貌温顺的她而已。
犹记得?她当时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也是他耍了些手段, 将二人拆散, 把这门亲事?算计到手的。
说白了,就是因为她生?得?美, 才得?以让郑明存动了几分掠夺之心。
因着身患隐疾,他对夫妻之情没有半分指望, 可?既然要娶妻,那至少也要挑个貌美如花, 令人看了赏心悦目,在相?貌上与他登对的才是。
只是个摆设而已。
隐藏他不举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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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花瓶罢了。
得?以让他出席应酬时, 说起来?也算得?上有个家室,不至于?被一众官员中被侧目以待。
刚开始也只是将她当作婢女,视为女使, 至于?是从何时开始将她当作妻子?看待,郑明存也说不清了。
或是用膳时, 她每次都会顺手为他舀上的一碗汤;
或是每次出门上职前, 她都会亲自恭送到门口?, 道几句熨贴的话语;
或者是怀胎时险些摔倒,他及时伸臂搀扶, 她柔顺低头,道得?那声谢;
也许是她刚刚生?产完,带着抹额躺在榻上,将辰哥儿抱在怀中,充满母性光辉低声哄睡,唱着悠扬的童谣;
……
他真正意识到爱上她的那刻,或许是她难产那日,虽说那时在太医面前,他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率先保小,可?只要想到此生?再也见不着她,他就有些心如刀割。
辰哥儿落地三年多?,他一天都比一天更加确定,她是妻子?,也是爱人,更是他郑明存此生?不可?或缺的女人。
所以望见清晨宫巷中那幕,他才会那么愤怒与生?气。
可?因着现下辰哥儿的这句“父亲,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郑明存逐渐冷静了下来?。
望着乳母将孩子?带下去的背影,郑明存缓缓閤眼,长长舒了口?气,直到现在,才从辰哥儿生?父就是皇上的巨大余震中,稍微缓过?神来?。
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借种求子?之事?一旦捅破,莫说他这个始作俑者,徐温云这个执行者,只怕连整个容国公?府,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既然御林卫兵还未杀上门来?,他也还活得?好好的,能得?以有命每日去当差,那便证明还没有东窗事?发。
且此事?重大。
郑明存也绝不相?信,徐温云能有胆子?,弃她那个状元弟弟孱弱妹妹的性命不顾,拿辰哥儿的安危做赌,昏了头主动去和李秉稹坦白。
将这些念头,兀自在脑中转过?一圈后,他眼珠微转,先是沉下心中的忐忑与疑窦,灌了杯冷茶清心,而后眯着眼睛,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方才任上出了岔子?,几个蠢出天际的工匠,活儿干得?不好也就罢了,竟还胆敢私贪木材运出去贩卖,想想就有些来?气。”
平日他也会就着公?事?说叨几句,这番话便也算得?上解释方才为何发火,可?因事?涉孩子?,徐温云心中确实有些不快。
这几年下来?,徐温云还以为他改了性子?,谁知还是如此喜怒无常,甚至乖张更甚从前。
她拧着眉尖,脸上也挂了层寒霜。
“公?是公?,私是私。
郎主岂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将气撒到孩子?身上去?辰哥儿何其无辜,可?怜他都那么难过?,都还想着要去练字。”
郑明存自知理亏,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反而仔细端详徐温云脸色,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试探问?道。
“听说昨夜云玉殿起火,你可?无恙?
宫中潜火军在救火的危机时刻,行事?难免粗鲁些,你未曾撞见他们?,又或者见了什么外人,被冒犯被冲撞着吧?”
按理说,若是妻子?与皇上当真有奸情,多?多?少少会有些心虚,神情应会有几分不自然。
谁知她反而是副身正不怕影子?斜,正义?凛然的模样?。
“妾身无碍。
火灾当前,生?死存亡的当口?上,潜火军自是要先护住受灾人员的性命与宫中财物,哪里顾得?上什么礼节,更算不上什么冲撞冒犯了。”
她确是隐瞒了与皇上相?见的事?实,可?凭着她的那几分聪明,是绝对无法无法在他面前,将偷*情之事?圆得?如此自然的。
瞧她这幅问?心无愧的模样?,想来方才或许是自己疑心深重,错怪她了。
其实细想想,从各个角度讲,她在四年后在宫中与皇上重逢,合该也是惊惧交加,惶恐不已的。
如何躲着避着都不能够,有岂会上杆子?贴上去呢?从各个角度讲,她都必不会与皇上有牵连。
回想起方才在宫巷中那幕也是。
分明皇上主动靠近,反倒她是小心翼翼,面色清冷的那个……
郑明存冒出个格外荒诞的念头。
不过他此时并不敢确定,于?是挑着眉峰,佯装云淡风轻问?道。
“这次在宫中扎灯祈福可?还顺利?宫规礼仪,接人待物啊什么的,未出什么岔子?吧?
你如今已是从六品诰命夫人,今后遇上个要紧的典礼祭祀,总要在御前露脸,可?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出了差错。”
徐温云蹙着眉尖,薄唇轻抿。
“提起这个,正想要同郎主说……
我确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见了宫中贵人总是腿软,远远瞧见都只想躲着走,而宫中规矩又森严,不可?行差踏错半步,为稳妥起见,不给容国公?府丢人……今后如若遇上什么要入宫,要面圣的场合,我能否称病不去?”
听了她这番话,郑明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原来?妻子?当真没有红杏出墙。
反而是那狗皇帝对过?往无法忘怀,色心不改,设法勾缠,欲夺臣妻!
有意思。
这出戏码实在有意思极了。
九五至尊又如何?
李秉稹绝对不会想到,四年前那场久久不能忘怀的露水情缘,不过?就是彻彻底底地一场骗局。
是他这个小人物私心用甚,操盘设计,编织出场旖旎的美梦!
郑明存觉得?可?笑,也实际上真正畅快笑出了声,捧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觉得?实在是荒诞戏谑极了。
君临天下又如何?
还不是现在被他耍得?团团转?
无论是徐温云,还是她生?下的龙种,都只能待在容国公?府,冠他郑家的姓氏,今后入他郑家的祖坟!
其实按照容国公?府如今在朝中的形势,若能有个内眷在旁帮衬,入宫在太后与丽妃面前露露脸,说几句好话,实则是助益颇多?的。
所以徐温云这个请求,郑明存按理是要断然拒绝,可?就算如此,容国公?府势落也已成定局。
更何况,他现在实实在在翻涌着种想要直搅青云的疯狠劲儿。
你李秉稹不是权势滔天,处处压制容国公?府么?那我就此生?都将你的血脉捏在手里,亲生?父子?永不得?见!
郑明存心中打定这个主意,在徐温云一脸疑惑与莫名中,畅笑着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既夫人不想去,我又岂能勉强?此事?我允准了,方才的事?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辰哥儿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想去吃仙客汇的全蟹宴么?
正好得?空,咱们?今儿中午便去!”
辰哥儿是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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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的倔强性子?,硬生?生?含着泪眼又练了三篇字。
他心中确实还委屈着,可?也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与郑明存又有些父子?之情,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郑明存亲自哄了许久后,吃了顿螃蟹宴,心情也就又好了。
当夜。
郑明存歇在正房。
要了三次水。
工部,以及在涛竹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由探子?禀乘到了养心殿,由庄兴转述给了李秉稹。
“郑明存只道近日身兼数职,劳累不已,为调养身子?,今后半年都只能按时点卯回家。
还与同僚说嘴,道分明就在京城当差,却搞得?像与夫人分隔两?地,为保家中安泰,夫妻和睦,今后就算上头调任他去异地当差,也必要将妻儿带在身旁。”
徐温云终究是个臣妇。
如今了了中秋祈福的差事?,一直半会儿又没个年节,碍于?彼此身份,李秉稹总不好三不五时宣外命妇入宫相?见,二人相?见就更难。
郑明存竟还称病回家了?
既如此身虚体弱,当夜又岂会有精力要三次水?这厮分明就是懒怠!
李秉稹听到二人同房的瞬间,恼恨得?几乎要将指尖的翡翠扳指捏碎,正要动念头想要将那厮发配离京,结果又听得?他竟说就算赴任也要带着妻儿?
由这个方面看,他们?夫妇二人倒是沆瀣一气,很懂得?让人投鼠忌器。
若非顾忌着徐温云有可?能殉情。
若非抢夺人妻这是事?儿,确实有几分不地道……李秉稹真真是恨不得?直接将那碍事?玩意儿砍杀了!
现如今,他们?夫妇二人倒是郎情妾意,他倒确实活生?生?成了拆散鸳鸯的恶人。
李秉稹行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就从未这般束手束脚,畏头畏尾过?!
他气得?眉头竖立,在那张金丝楠木案桌前,快速地来?回踱步,眼尾发红着喝问?了声。
“丽妃不是命人发了宫贴,请她进宫叙旧么?她人呢,入宫呢没有?!”
庄兴吓得?哆嗦一下,面上神色愈发为难,小心翼翼道,“宫贴早就传去了容国公?府,只是……只是郑夫人道身子?不适,不肯入宫。”
这便是摆明了要躲着他。
从今往后不愿有任何干系了。
李秉稹眼周骤紧,眸光冷沉,显露出锋锐摄人的光芒。也罢,既丽妃请不动她,那他以皇帝之尊亲自邀她。
“去传朕旨意,为慰劳中秋节前扎灯祈福的命妇,明日朕与丽妃,会亲自在储秀宫设宴款待。
外命妇皆可?携家眷入宫参宴,无故不得?缺席。”
只让徐温云一人入宫,她断然不肯,那就干脆凑个局,让大伙都入宫凑凑热闹,倒是确实想要看看,她与那郑明存站在一起,究竟是否如众人口?中那么相?爱。
这道谕令传到容国公?府时,何宁正带着毅哥儿在涛竹院,陪徐温云喝茶,待来?传谕旨的内监一走,又在一旁酸上了。
“又进宫又进宫……我这辈子?都还未摸到皇城根的门呢,你倒好,见天就往宫里跑,就只差在宫里住下了。”
徐温云面上神情却无半分欢喜。
皇上都按捺不住亲自下帖了,可?见是决意不想放过?她了,徐温云眸光中带了些忧虑,与身后的阿燕无奈对视了一眼。
其实有时候,倒很羡慕何宁这没心没肺的脾性,她是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嫡女,没受过?什么波折,最大的烦恼估计也就是郑明华房中的那个姨娘了吧。
徐温云初入容国公?府时,何宁确实处处与她针锋相?对,可?后来?渐渐的,徐温云也明白此人是个万事?都不过?心的爽利性子?。
在后宅中相?知相?伴这么久,虽偶尔也因鸡毛蒜皮之事?争过?长短,却也生?了几分妯娌情谊。
近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实在是让徐温云心内难安,她兀自思量一番,垂下眼眸,薄唇轻抿,忽执起何宁的指尖,叠握在掌中。
“……我托你件事?儿,若哪天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辰哥儿就托付给你了。”
何宁从未见她如此郑重其事?说过?话,这幅交代后事?的口?吻,瞬间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错愕,下意识就想将指尖抽回来?。
“皇上亲自设宴款待,接谕旨入宫是天大的好事?,你怎得?做出这幅大难临头的样?子??再说了,你要托付,也是托付给你嫡亲的妹妹,那徐绍与珍儿不都在京城,这亲生?的舅姨不托付,倒托付到我身前来?了。”
怕就怕到时候弟妹也受牵连。
他们?徐家一个都保不住。
徐温云将何宁抽到一半的指尖,复又拽了回来?,眸光灼灼,“珍儿她年纪小,我怕她担不住事?,且你母家乃是圣眷正浓的陇西望族,就算有何不测也能保你脱身,届时你便帮我看顾看顾辰哥儿。”
何宁一时间也不明白,这好好的日子?过?着,能出得?了什么事?儿,只是她很乐意听旁人说她母家的好话,昂着头喜滋滋道。
“这倒是,圣上近来?,可?是交给我父亲好几桩要紧差事?……嗨呀你放心,辰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好歹唤我一声婶母,他若哪里落难了,难道我忍心看着不管么?”
得?了这番话,徐温云这才将心放回肚中,又命阿燕由妆匣中取了好几支珍翠阁的钗镮来?,都是以往何宁夸赞过?的,将其尽数都赠给了她。
何宁是喜笑颜开回的寻蘅院。
当夜。
涛竹院。
郑明存虽说与上峰提及过?要准时归家,可?免不了任上总会有些突发情况,若出变故,他也总不好直接撂挑子?甩手走人,以至于?今夜到家,也已是戌时四刻了。
刚入院,等候已久的徐温云就迎了上去。她就算嫁入容国公?府多?年,也还是依旧保持着刚入门时候的姿态,并不因得?封了诰命就骄矜,很多?时候依旧如个女使般。
家中的主君回来?了。
她估摸着人是刚下职,未曾好好用过?饭,便先命人传了膳。
而后迎上前去,极其熟稔帮郑明存解开薄氅,顺便轻拍了拍氅上的浮尘,将其扭身递给了身侧收整衣装的女使。
此时乘了温温热水的铜盆送到身前来?,她伸手将盆中巾帕拧干净水渍,复又展开,递到了郑明存手中,他接过?后,洁面,抹脖,擦手……
夫妻七年。
这套一气呵成的流程,二人已重复上演过?无数遍。其实无形间,郑明存已早就习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照顾,依赖上这种细致的熨贴温柔。
郑明存坐在餐桌旁,妻子?照例亲手奉乘上一碗汤,伸出指尖,执起汤勺捣了捣,耳旁传来?妻子?的声音。
“皇上下了宫贴,明日要与丽妃娘娘设宴,款待中秋节前扎灯的外命妇,特意嘱咐了要带家眷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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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主,我可?否推托身体不适,不去了?”
郑明存白日当差时,就听闻了此事?,现下舀汤的指尖一顿,嘴角上扬,流露出丝戏谑的微笑。
“云娘,你身上实则无病无灾。
如若被查出,此乃欺君。”。
借种求子?也是欺君。
反正这欺君欺得?也不是一次两?次,债多?了不愁,无妨再多?添一次。
徐温云是当真害怕,也是当真不想去。她默了默,嗫嚅道,“只要郎主允准,我今夜可?冲个凉水澡……”
哦。
这便要主动找病生?。
只要冲了凉水澡,着凉感冒,便也算不上欺君了,她的这点小聪明,还真是无所遁形。
郑明存挑着眉峰,斜乜她一眼,眼底好似蕴着万年寒潭,意味深长道了句。
“明日又不是只有你单刀赴宴,有我在,你怕甚?你我本就是正头夫妻,原就该出双入对。
论起来?,你入京之后怀胎生?产,后来?又保养身体看顾孩子?……还从未与我一同外出参加过?什么宴饮集会,明日入宫赴宴,倒正是个机会。”。
能不怕么?
不都是因为郑明存私心用甚,所以现在才搅得?所有人不得?安生?,徐温云才会沦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么?
她实在想象不到,如若郑明存那疯魔劲儿上来?,明日又会搅闹出什么是非。且李秉稹偏偏又是那样?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她夹在着两?个男人之间,只觉得?每天都身处在水深火热中,无比煎熬。
郑明存看出她的顾虑,眸底锋光一闪,涌现着十足十的偏执狂傲。
“堵,不如疏。既是逃无可?逃,避不能避,不妨直接迎头而上,总之我与夫人夫妇一体,共同进退。”
说不心慌,那是假的。
可?郑明存却并不害怕。
他估摸着,既然二人已经?相?认,那想必李秉稹已翻查出户籍做假一事?。
直到现在却未曾追究,要不就是被徐温云遮掩了过?去,要不就是李秉稹是个余情深长的,不欲追究她前尘往事?。
可?想来?皇上也只能查到这个份上。
若非是当真开了天眼,是断然不会联想到孩子?血脉上去的。
这个世界上,真切得?知他身有隐疾的,唯只徐温云一人,而因着有借种求子?这个巨大的秘密在,二人俨然就是最大的利益结合体。
她愿也好,不愿也罢,只能闷声不言,与他沆瀣一气,绑定至死。
怪就怪女人重情重义?。
软肋太多?,太好拿捏。
以往他既能用徐温珍姐弟的性命做要挟,迫使她去借种求子?,今时他就可?以掐着辰哥儿的安危不松手,逼她将一生?都栽在容国公?府中。
“夫人,明日务必好好梳妆打扮,终归是入宫面圣,不可?在仪表上怠慢。
……我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想让众人都知,我郑明存有个多?么美貌温婉的妻子?了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是温存缱绻。
可?不知为何,徐温云听在耳中,只觉一股寒意,直接由尾椎窜到天灵盖。
这个瞬间,她甚至很想直接与郑明存坦白……能不能不要入宫,坐在龙椅上那位皇主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存在,现正虎视眈眈擎等着挑错,一头莽进去入局,只怕要落得?个全盘皆输。
可?话已都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呵。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既郑明存不要命,那她不如就送他一程?他现在是被蒙在鼓里,不知皇上真实身份,所以才敢这么无所顾忌,待哪天回过?味来?,必会觉得?今日这番所作所为,是多?么可?笑。
皇宫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闯过?多?次了,眼见皇上的耐心仿佛已快到一个临界点,在她身后穷追不舍,那她不妨先躲在郑明存身后躲躲灾。
在这整场借种求子?的荒谬事?件中,她一直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无论是李秉稹还是郑明存,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当个木偶般随意摆弄。
现在她腻了。
精疲力尽。
想直接掀桌子?不玩儿了。
如果最后逃不脱个死字,那她为何不直接掉转心态,假装自己是个置身局外的看客呢?
就算要死。
那也要娱乐至死。
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翌日。
因着还有公务在身, 郑明?存事先去了衙署当差。
而徐温云一大早就沐浴焚香,梳妆打扮,体脂抹粉, 描眉画眼……严格按照参加宫宴的规格打扮着。
辰哥儿用完早膳,先是在书房中看阵子?书,而后来到主房,看着满屋子?的绫罗绸缎,轻纱软幔,一时间也觉得?很新奇。
歪着头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徐温云, 黑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 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奶声奶气赞叹了句。
“母亲真好看。”
徐温云闻言嫣然一笑, 干脆将孩子?抱在膝上,用涂了唇脂的樱唇, 在辰哥儿的小脸蛋上浅浅一亲,逗得?孩子?咯咯发笑。
现只差钗镮首饰没?有选。
“……依辰哥儿看, 母亲今日簪哪只钗合适呢?”
窄长的檀木梳妆桌上,琳琅满目的钗镮耳铛, 项链手镯……各种华贵首饰一应俱全?,在晨光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绚丽光芒。
辰哥儿认真挑选着, 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 只觉得?都不太?满意, 最后眸光一亮, 在个暗格中,翻摸出支钗来。
“母亲, 这钗是哪里得?来的?与?其他?的都不太?一样,就戴这支,这支好看。”
徐温云垂眼望去,呆愣住了。
不知这算不算是亲生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辰哥儿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在岳州时,陆煜送给她的。
那是根镶金碎玉钏丝如意钗。
工艺繁琐,造型独特,钗针中前?方有段黑渍,浸染了毒药。
“……这根钗,是你爹爹送的。”
徐温云薄唇轻抿,立即将此钗由孩子?手中取过,她抬手抚了抚辰哥儿的后脑勺,轻声解释。
“此钗虽好,可材质并非上佳,日常居家可戴,可若戴到宫宴上去,难免显得?有些粗陋,会?惹人笑话的。
辰哥儿再?挑一 支,可好?”
辰哥儿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他?都只肃正唤郑明?存声父亲,从来都没?有亲昵唤过“爹爹”,母亲这么个说法,浑然显得?像在说另外一个人。
不过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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