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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皓月当?空, 圆满无?缺。
远方的漆黑夜幕中,大部分彩灯都已经?飘远去了?天际,只有单单几只四散零落, 游离星点在夜空中。
每到中秋节,总有几起因?彩灯而燃火的事件,当?夜京城中所有潜火军都严阵以待着,云玉宫的火势也?很很快被扑灭了?。
灰烬与余温还飘散在夜空中,那间庑房被烧毁了?大半间,几乎只剩下断壁残垣, 烧焦的木头裸*露在夜空中, 还有几个潜火军在浇水善后,泼熄剩余的火星。
徐温云身上披着件材质绝佳, 溜光水滑的墨色狐裘氅,脚踝上裹缠着白纱布, 脸上余留着几道?乌七八黑的污痕,显示着方才经?历过火灾的劫难。
她兀自?站在云玉殿外的玉阶上, 呼啸的夜风刮过,单薄纤瘦的身形, 亦随之微微晃荡。
直到现在,她脑海中还反复重映着方才皇上闯入火场救她那幕,并且对这一事实, 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天皇帝王,九五至尊。
竟为了?救个臣妻, 就身闯火场, 他是昏了?头, 脑子进了?水,将身家性命都抛诸脑后了?么?
他的毫发都是国祚根本, 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江山社稷怎么办?
……他究竟只是在怀念那月余的情分,还是仅仅贪恋她这幅身子。她究竟有哪里好,当?真值得他豁出去性命救么?
徐温云指尖攥着他的玄色狐氅,贝齿发狠咬着内侧唇壁,心?中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宫人?与太?医在殿内往返穿梭着,阿燕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不知由哪儿寻来了?杯热水,用手掌遮着风,小心?翼翼端到她身前。
“奴婢方才听太?医说,皇上这几日龙体一直不适,又病中饮酒,夜风侵体,担忧心?窒之下……这才晕了?过去。
没有大碍,夫人?莫要?担心?。”
阿燕耷拉着头,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嗫嚅道?。
“夫人?方才是没瞧见皇上奋不顾身奔入火场的那癫狂模样,后来也?是,生将氅衣披在您身上才晕倒的……”
“夫人?,如若没有郎主,没有之前那些破事儿……你们二人?会破镜重圆,再续前缘么?”
徐温云并未接过递来身前的热水,也?没有直接回?答阿燕的问题,而是在沉默几息之后,轻声反问了?句。
“……你愿与后宫佳丽三千,共伺一夫么?”
帝王薄情,君心?难测。
现在打眼瞧着,李秉稹确是对她很上心?,甚至连不要?名分,甘做情郎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谁知他是不是一时兴起,想要?玩玩禁忌的情感游戏呢?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
一旦吃到嘴里,保不齐就腻了?。
就算现在确是真心?实意?喜欢她,可这份喜欢又能撑得了?多久?
每年的秀女,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茬接一茬。总有更年轻貌美,更能调起他兴致与胃口的女子出现。
就像这三个月,他不也?是对那姜姣丽极尽宠爱么?由个区区常在,连升数极,宠冠六宫,抬为妃位,现在还不是说厌弃就厌弃了??
她就算入宫,也?毫无?例外会是一样的下场。
破镜重圆,再续前缘?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郑夫人?,皇上醒了?。
想要?见您。”
眼见庄兴迎上前来,态度恭谨道?了?这么一句,而后往前欠身,摊开手掌朝前,就欲将她迎入殿中。
“臣妇今夜入宫,是为祁朝百姓燃灯祈福。
身上既担着容国公府的满门荣耀,又承着我与外子对陛下的忠心?勤恳,所以实在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徐温云薄唇轻抿,脚下步子却未曾挪动,她心?知李秉稹许是没事儿,只咬着牙,狠心?推拒道?。
“……皇上龙体不安,我亦心?忧不已,但一则我不是医女,二来并非嫔妃,身为外命妇,实在不好漏夜与皇上在殿中相?会,否则传扬出去,只怕有辱皇上一世英名。
所以还烦请您回?禀一声,臣妇不便入内。”
庄兴听得目瞪口呆。
自?他当?上太?监总管,传过无?数次圣旨与口谕,听者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违逆,哪儿有如眼前这位一样,这般胆肥,敢抗旨不尊的?
但这位郑夫人?,想必抗旨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否则又岂会与皇上针锋相?对,能将他气得心?绞痛呢?
庄兴在李秉稹身侧伺候多年,从未见皇上对这世上哪个女子,如此与众不同过,可见她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人?。
真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庄兴一时间也不敢强她迫她,只揣着手,额间沁汗,面色踟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
听得身后传来雷霆万钧的咚咚脚步声。
“皇上…”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清辉的月光下,华美宫廊尽头,身着流光缎面寝衣的帝王,风驰电掣,阔步而来。
他双目气到充血,面色阴狠乖戾,行至徐温云身前,喘着粗气也?不言语,直接将人?抗了?就走……
徐温云哪里想到他会这么霸蛮,脚下离地的瞬间,惊呼出声。
纤细单薄的身躯倾倒的瞬间,下意?识攀住了?他宽阔的肩膀,反应过来后,剧烈挣扎起来。
“混蛋,这是做什么,疯了?么,你回?去好好躺着,放开我!”
宁谧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女人?反抗恼火的声音,随着呼啸的夜风,飘散在了?殿中的每个角落。
殿外宽阔的庭院中,还留有许多宫人?,在烧焦的庑房处,打理火灾后的善后事宜……听见这动静,纷纷侧目向殿前的石阶上望去。
庄兴见状,立即换来身侧的内官,
“吩咐下去,今夜云玉殿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不得外传,违逆者死。”
这头。
李秉稹将人?扛入殿内,双双跌在柔软的金丝楠木拔步架子床上,空旷宽阔的殿中,传来震天响的床架咯吱声。
男人?先是粗暴着将她身上的黑色狐氅解了?,展臂扔甩在了?地上,而后用细软的金丝蚕被将她包裹成个茧状,牢牢箍紧。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怒火在胸膛中翻涌着,由上至下俯视着她,咬牙切齿中,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凄忿。
“你这毒妇!心?肝难道?是黑的?
朕火海里为你淌了?遭,不仅没有半句谢恩之辞,甚至都不肯来看朕一眼?朕方才就该让那场火将你烧死,烧得面目全非,化为灰烬才好!”
徐温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够抵抗得了?他怒火攻心?下的通身蛮力,虽是奋力挣扎,却也?是无?济于事。
原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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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得气喘吁吁,现在听得这句话,心?头亦涌上了?股悲意?。
她扭头望着他,眸光闪烁着莹莹泪珠,无?限悲怆,清泠泠附和道?。
“是啊,皇上方才何必多此一举。
我合该死了?,身死债消,一了?百了?。”
李秉稹闻言,心?头又绞痛一阵,指尖骤然揪紧,将丝滑泛光的被面攥出皱褶来。
两厢里都有些沉默。
徐温云现在浑身都是紧绷状态,毕竟那句在火场中,要?让她以身偿恩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旁。所以方才很多个瞬间,她都担心?他会用强。
可现在二人?一起躺在榻上,被他搂在怀中,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温热鼻息,她忽就没那么慌,内心?甚至异常坦然。
他的忍让与宽容,实在有些超出徐温云对皇权的想象。
细想一番,其实她不过就是个小小女子,只要?李秉稹想,其实有千万种方法对付她。
可他并未使出任何下作?手段,单论这点,就比郑明存那厮强上百倍,且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总是她错处更多,想到此处,徐温云不禁姿态更柔软了?些。
“臣妇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更不敢刻意?避而不见,而是想着待改日,寻个方便时候,臣妇再随外子一同入宫,我们夫妇二人?,一同叩谢皇上的救命大恩。”
这张嘴就是“臣妇”。
闭嘴就是“外子”。
明面上好似格外进退有度,有种自?知身份的谨慎,可言语中透出与那郑明存的亲昵,实在是每字每句,都狠狠扎在李秉稹的心?头。
分明都已经?做了?皇帝,这世间谁都不敢给他气受,可偏偏在她面前,委实是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再敢提及那人?半句,信不信朕当?真让你做寡妇?”
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徐温云闻言,居然当?真有丝心?动。
如若郑明存当?真死了?,那会是番什么景象呢?
荣国公府断不至于容不下她,爵位指不定会直接落到辰哥儿头上,就算让郑明华夫妇二人?袭爵,他们也?并非是刻薄之人?。
她今后就能够快快乐乐做个小寡妇,甚至就算直接搬去歪柳巷与弟妹同住,也?断然不会有人?在意?。
借刀杀人?,实在是妙!
之前怎得就没能想到这招呢?徐温云心?中闪过些后知后觉的懊恼。
可惜现在外人?眼中,她是郑明存温柔体贴的好妻子,二人?是夫妇一体,恩爱相?协的形象。
再者,终究也?是她不够心?狠手辣,念在郑明存对辰哥儿尚有几分养育之恩,且对弟妹有过帮扶的份上,她也?无?法在此时挑拨离间,将他逼到死路上去。
且此事说得轻巧,实操起来难度系数太?大,所以徐温云到底还是将这几分心?思按捺了?下去……
她不敢再言语。
可被男人?隔着被子抱在怀中,实在有几分闷然,不禁拧着身子扭了?扭。
结果李秉稹以为她想要?逃,搂抱佳人?的力道?更紧了?几分,大腿也?跨了?过来,箍在了?她腰间。
就是大腿搭过来这下。
哪怕是隔着被面,都感受到了?他亟待抒发的蓬勃欲望,支得高高的,膈在她纤细敏**感的侧腰。
不是?
这人?不是病了?么?
怎得反应来得如此迅速且猛烈?
徐温云倏忽被吓得不敢乱动。
沉默几息之后,为避免自?己?在云玉殿被吃干抹净,只格外冷静,与他有商有量道?。
“咳,陛下。
需不需遣人?去趟临华宫,唤丽妃娘娘来一趟?其实无?论是侍奉病榻,还是解陛下心?头燥热,都是后宫嫔妃应尽职责,想来她必定也?是乐意?的。
……由她躺在这张龙塌上,其实远比臣妇合适得多。”
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不是在说她的夫君,就是在提他的宠妃?
李秉稹干脆抬手捂住她的嘴。
“给朕闭嘴!
不会说话就别说。
就没有一个字是朕爱听的!”。
他的言语听着狠厉,可语调中却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的闷然,徐温云被他怼得语窒一番,不由扭过头去看他。
那张俊朗无?比的侧脸,近在咫尺。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垂下的眼睫细密纤长……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徐温云暗吞口唾沫。
回?想当?年,之所以在镖队中一众男儿中注意?到他,就是被他的美色所吸引,如今整整四年过去,他的姿貌不仅没有折损半分,反而更甚从前。
二人?就这么搂抱在一起,鼻息交缠,气氛颇有几分暧昧缱绻,以往经?历过的每个旖旎夜晚,倏忽间全都涌入了?徐温云脑中。
鬼使神差间。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是抱着对那张脸的垂涎,或许是对他健硕身板的怀念……竟哑着嗓子,略微带了?几分踟蹰与松动道?。
“皇上对臣妇这般契而不舍,是因?着臣妇这幅身子么?
如若你我……欢好一夜,皇上是否就能放过臣妾,放过臣妾的家人?了??”
徐温云眼见他没搭腔。
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莫不是素了?太?久,所以才这般被男□□惑得昏头涨脑,只得立即往回?找补。
“……当?然了?。
就算皇上当?真这么想,臣妇也?是绝不会就范的!不过如皇上这样的正人?君子,想来也?不会强迫臣妇的……对吧……皇上?”
李秉稹一直没有说话,实在是有些不像他的作?风,徐温云觉得有些不对劲,立马将他仔细端详了?番……
只见他额间沁出汗珠,脸色有些不太?好,探摸了?摸他的面颊,体温也?烫得惊人?,呼吸愈发沉重……俨然就是又阙了?过去。
徐温云面色微变,立即挣起身,边准备下塌,一面冲殿门外大喊,“快来人?,叫太?医!”
谁知哪怕是在昏睡中,男人?却依旧不肯分离,下意?识牢牢拽着她的指尖,哑声呢喃,“别走。”
*
*
*
宫中火势不小,将东南角的夜幕几乎都点亮了?,有许多入钟粹宫赴宴的朝臣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场火灾。
郑明存在署衙睡得正香。
被由鸣唤醒,“郎主,云玉宫着火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原还有些不当?回?事儿,正要?调整睡姿,结果翻身翻到一半,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眼,复又问了?遍,“……你方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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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着火了??”
“云玉宫。”
该死。
他那个不上算的妻子,今夜不正好就留宿在云玉宫么?
郑明存瞬间睡意?全无?。
腾然从榻上挣扎起身,面色凝重,飞快将衣裳往身上套,一面迅速问道?。
“着火多久了?。
火势大不大。
潜火军可去了?。
有无?人?员伤亡。”
“由宫中传出消息,约莫已经?三刻钟了?,潜火军已经?去了?,具体情形还未清楚。”
郑明存套上鞋履,阔步就往宫中的方向行去……今日中秋,朝臣们会通宵达旦欢庆,所以宫门并未下钥。
因?着他常在宫中行走,与宫门侍卫们都相?熟,再加上他并未佩备武器,且又是要?去查看火灾中妻子的安全……
宫门守卫们到底没有为难,出示腰牌后,放他入了?宫门。
望着那半边被火光照得通红的天际,耳旁隐隐传来呼救声,不断有宫人?朝着火点疾驰而去……
郑明存焦躁之下,脚下的步子亦快来越快,他心?中燃起阵巨大的恐慌感,满心?满脑都在想:
徐温云不会有事吧?
她该不会如此时运不济,正好在起火的房间中吧?总不会当?真丧命火海,独留他做个鳏夫吧?!
那该死的女人?又是个格外怕疼的,若是身上被灼伤,指不定要?哭,免不了?又得他掏银子给她去寻上好的金创药。
就算身上无?碍,就凭她那比鸡还小的胆子,在容国公府养尊处优多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波折,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
……
无?数的念头都冒了?出来,秋夜寒凉,可郑明存额间却冒出密汗,一颗心?七零八散,压根落不到实处。
脚步匆匆终于赶到云玉宫。
宫门外已被宫中御林卫围了?一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他正是心?急如焚,却又有些无?计可施。
此时,望见个熟悉的人?影由宫门内走了?出来,正是太?监总管庄兴。
庄兴是御前的人?,作?为宦官之首,在后宫中除了?那几个正经?主子,几乎就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按照郑明存在工部的职位,其实远不够格与他说话,可郑家到底也?是老牌公爵门户,就算如今没落,到底也?能混个脸熟。
心?忧之下,郑明存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张嘴就喊了?声,“庄总管请留步!”
庄兴脚下的步子急急一停,闻声抬眼望去,在人?群中瞅见郑明存的瞬间,面上神色的慌乱一闪而过,倒也?立即迎了?上去。
宫中当?差的人?,是何等老谋深算。
庄兴首先是唬着脸,皱眉道?了?声。
“咳,小郑大人?。
论礼你现下不该在此处,若细究起来,此乃闯宫,可是犯上的大罪。”
郑明存只赶忙解释。
“我也?知此举有些不妥,可实在是忧心?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
她今夜入宫祈福,可就安歇在云玉宫……庄总管,不知现在火势如何了?,可有人?员伤亡,您见到我夫人?了?么?她可还好?”
郑夫人?柔弱不能自?理?
庄兴回?想了?番她方才抗旨不尊的倨傲模样,对此说法,内心?表示极度怀疑。
庄兴默了?默。
毕竟总不能说:你夫人?好得很,毫发无?伤,反而将皇上气得心?绞痛,被皇上强制扛入殿中,现二人?正在龙榻上搂抱着温存。
庄兴虽身下无?根,却也?能理解男人?被戴绿帽,是件多么屈辱之事。
且要?抢夺他女人?的是个寻常勋贵也?就罢了?,偏偏是一手遮天,稳坐无?极之巅的皇上。
啧,他们夫妇二人?,今后注定是要?上演出鸳鸯离散戏码的。
他望向郑明存的眸光中,隐隐带有几分怜悯。
“小郑大人?放心?。
云玉殿中没有伤亡,火势也?控制住了?,郑夫人?受了?点惊吓,现下被宫婢照应着,已然安歇。”
郑明存闻言,心?中大石落下,复又追问了?句,“现下能否容我进去看她一眼?”
别看了?。
看了?糟心?。
担心?你看了?之后,气得再也?睡不着,又或者闭眼永远醒不来。
庄兴做无?可奈何状。
“哎呦小郑大人?,这云玉宫都乱做一团,你就莫要?再给洒家添乱了?!
郑夫人?她歇上一夜,保准她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回?府,您赶明儿一早不就能见着了?嘛,走走走,回?去好生歇着吧。”
庄兴说罢这番话,便不再理会他,折身就朝设宴的钟粹宫,处理事物去了?。
郑明存听到徐温云无?碍,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衙署距离宫中不远也?不近,往返总得花费小半个时辰,他并不打算回?去,而是想在附近偏僻无?人?的殿中,随意?先糊弄一晚。
翌日。
他早早就醒了?,蹲侯在距离云玉宫不远处的廊门处,想着待会儿先将徐温云送回?永安街,而后再回?衙署当?差。
门口蹲侯着的御林卫,好似站了?整夜,这不禁让郑郑明存心?生出些奇怪。
御林卫乃皇上贴身护卫的禁军,从不离皇上半步,难不成皇上昨夜歇在了?云玉宫不成?
这个念头。
此时也?就是在脑中冒了?冒。
直到听见沉重宫门的吱呀响动声,郑明存循声望去,只见弥漫着透明雾气的宫巷中,他那个美貌可人?的妻子,带着阿燕走了?出来。
只是身上披着的墨色狐氅,是郑明存从来都没见过的,好似压根不像是她的东西,他心?中正狐疑着,欲要?行上前去……
此时却见宫门内,又踏出了?个男人?。
身高体阔,气宇轩昂,着了?身独一无?二的澄黄,长身玉立而不僵,举手投足间隐约透着威严与霸气。
郑明存见状瞳孔骤紧,眸光震动,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一滞,立即隐在门后。
他脸色瞬间苍白,只觉心?跳得几乎就要?蹦出来。
透过门缝望去。
只见二人?好似说了?些什么,妻子垂头,抬起指尖欲解开脖间的狐氅系带,哪知皇上竟阔步上前,极其自?然帮衬着,二人?指尖相?触,行为举止格外亲昵。
就在皇上将那狐氅,由她薄背上卸下的瞬间,二人?身影相?叠,形若拥抱这幕……
忽就激起郑明存尘封已久的记忆。
当?今皇上,李秉稹。
好似就是当?年那个在箭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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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胜,赢得玉玦,引得满场欢呼的镖师。
他,就是当?年妻子借种求子的对象,如今辰哥儿的生父!
第0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身为?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 勤勉必不可少。
李秉稹有晨起?的习惯,从不贪眠,几乎睁眼的瞬间?, 就能从榻上挣起?身。
照旧听到鸡鸣三声,李秉稹就欲要?起?床,只觉身上一阵沉重,垂眼一看…
那个已嫁作?他人妇,铁骨铮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臣妻。
现正双臂环绕着他的窄腰, 柔软的娇躯, 严丝合缝与他贴合在一起?,姿势亲密至极, 睡得正香,呼吸均匀。
他恍惚间?以为?是梦。
可指尖触感真?实无比。
她轻盈乌黑的发丝, 散落身周,将二人缠绕在一起?, 乌羽般纤长浓密的眼睫,随着呼吸微颤, 在眼下扫落淡淡阴影。
清晨的第一缕暖阳,在琉璃水晶的折射下,炫出五颜六色的斑斓光斑。
她的面庞在璀璨微光中, 瑰丽无双,肌肤胜雪, 如?花般轻盈, 似梦般恬静。
单单只一眼。
李秉稹瞬间?觉得气血翻涌, 俊朗面容因欲望而胀至绯红,眼底也逐渐幽暗, 指尖不自觉在她身躯上缓缓游走……
结果还未来得及有什?么行动,她就醒了,正睡眼惺忪着,就下意识抬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带着庆幸呢喃道了句,“……退烧了。”
徐温云正想要?再好好查看他的病情,结果一抬头,二人视线交汇在空气中,她直直撞入他深潭般的眼中。
李秉稹喉头暗滚,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将她吃抹净的冲动,遒劲的腰肢微微上顶,压抑到近乎破裂的嗓音中,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
“郑夫人,朕之前的提议依旧算数。
……你不再好好考虑下么?”
男子本就会?晨***起?。
随他这么一顶,徐温云明显感觉到他那处的异样,趴着的娇躯,瞬间?咕甬着向前,凑近到了他唇边。
勾引。
这是在赤***裸裸地勾引。
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容怼近在眼前,徐温云靠着极大?的定力,以及考虑的事情败露后的风险,生忍了下来。
她手肘撑在榻上,支起?身子远离他,郑重其事,正色凛然道。
“还望皇上今后莫要?拿此事说笑。
女子名节大?于天,臣妇绝不会?做个离间?君臣,遭万人唾弃,遗臭万年的红颜祸水。”
李秉稹却并非放过她。
抬起?手掌,轻落在她挺翘的臀部,将其大?力按下,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他的渴望,剑眉微挑,言语沉澈,眸光深暗。
“……哦?郑大?人如?若得知你我这般,难道不会?厌弃了夫人?”
“他不会?。
我们夫妇二人情深似海情比金坚恩爱无双,绝非是外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徐温云面色瞬间?绯红,她这次反应得很迅速,几乎是立即由他身上挣了下来,脚掌笈着鞋靴,就在榻旁埋首揣手,恭敬十足的模样。
“昨夜因着皇上龙体不适,臣妇无奈之下,才?滞留在殿中伺疾,还望皇上莫要?曲解臣妇用?意才?好。
现下皇上病愈,臣妇不好再在此处耽搁,也需出宫回府了。”
她实在是无时无刻都强调着夫妻恩爱,在此多番言语洗脑下,很多个瞬间?,甚至让李秉稹生出些错觉来。
……莫非她之前说得都是真?的?
李秉稹望着她翩然远去换裳的倩影,转了转指尖的翡翠扳指,眼中的探究意味更甚。
因着那场火灾,徐温云原本带入宫的更换衣裳,全都被烧成了灰烬。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大?可直接寻身宫婢的衣裳,将就着穿穿便可,但庄兴实在不敢怠慢,连夜寻了身宫装。
裳裙钗镮,一应俱全,规格都是比着皇贵妃的行头置办的。
入宫半月以来,徐温云为?避免出风头,穿得都浅淡的颜色,现如?今套上这身华丽的宫装,实在是霞光万道,倾国?倾城。
站在金碧辉煌的云玉宫中,格外相得益彰。
算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未见她这么盛装打?扮过了。
李秉稹望着她,眼底荡漾着浓郁不散的情愫,又想到秋晨萧瑟,取过玄色狐氅就披在她身上。
徐温云后退两步,依旧是那副却之不恭的模样,却被男人拽住臂膀,强制将狐氅披罩上。
二人先后踏出云玉殿的宫门。
徐温云率先走出,转身回头,朝男人转手屈膝,施施然请了个万安礼,她想了想,总觉得还是要?将话?说得更明白些才?好。
“中秋节祈福完毕,臣妇在宫中的事儿也算是了了,其实若非必要?,臣妇与皇上今后实在不宜再见。
还望皇上原谅臣妇以往冒犯,务必谨遵医嘱,保重龙体,臣妇会?在时时刻刻宫外,为?您,为祁朝江山诚心祝祷。”
说完这番话?,徐温云想着那玄色狐氅实在太过点眼,一看就是御用?之物,披在个外命妇的身上,若被人撞见,只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便抬起指尖开始解氅……
许是推拒的话语说过太多次,所以李秉稹耳朵都快要?起?茧,甚至听得都要?麻木。
他只阔步上前,极其自然抬手为?她解了脖间?的系带,将狐氅由她身上卸了下来。
“已非四年前,你说如?何就如?何之时,你我之间?是何结局,现由朕说了算。”
男人眼底黑黑沉沉,幽深晦暗,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笃定,低沉哑声,戏谑道了句。
“……郑夫人,来日方长。”
这便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了。
徐温云拧着眉尖,神情有些慌乱无措,想着今后还不知该会?遭些什?么风浪,更不敢在宫中继续再待,只心头惴惴,带着阿燕匆匆离去了。
眼瞧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略略有些像丛林中慌不择路的白兔……李秉稹扬着剑眉,眼底沁出几分笑意。
她怕甚?最多就是被吃几顿罢了。
此时侯立在侧的庄兴,适时上前,欠身拱手,恭敬禀告。
“皇上,昨儿个夜里发生火灾不久,郑明存打?着关切夫人的幌子,执意要?入云玉宫来着,被奴才?拦下了。
他大?概是闻讯后从衙署跑来的,气喘吁吁,倒确是副心急如?焚,缱绻情深的模样,奴才?打?眼瞧着,并未察看出有何蹊跷。”
庄兴养心殿侍奉了几年,因为?当差尽心得力,逐渐得到李秉稹信任,所以偶尔龙鳞卫之间?通传消息,也常递送到庄兴手中,由他禀告。
“龙鳞卫又派人潜入容国?公府细查了番,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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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发现有何异样。
他们夫妇虽说算不上蜜里调油,可也至少是相敬如?宾,……一个月同床七八夜,总会?叫上一两次水。
也只能查到这个程度,再细,那就是他们夫妇二人垂下床幔的事儿了。”……
自二人重逢,到昨日中秋,这么差不多小?半个月,查来查去,竟就只翻找出了这些信息?
莫非事实当真?只是如?此,是他疑心深重错想了?……怎么可能,李秉稹就不信这世上,会?有男人心甘情愿戴绿帽。
庄兴看出李秉稹的不满,只愈发将头垂低了几分,不由抱着为?主子分忧的心态,试探着提议道。
“其实就算真?心真?情又如?何?
俗言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心瞬息万变,终究抵不过强权。
……只要?皇上喜欢,多得是法子,让郑夫人就范。”
太监无根,大?多也更冷血寡情些。
其中在庄兴眼中,男女之间?的情爱哪儿有那么复杂,不就是塌上那档子事儿么。
就像是块垂涎已久的肥肉,夺到嘴里吞了便是,何须耗费心力周旋这么久?
“说起?来,郑夫人她个已生养过的妇人,得皇上看中,原就是她的福气。
依着容国?公府如?今日落西山的光景,皇上只需稍稍透出风声,甚至都用?不着他郑明存允准,那郑广松指不定就拍板做主,将郑夫人一顶小?轿,塞入皇宫了。”
以权压人,以势迫人。
以利诱之,以钱授之。
这些李秉稹不是没想过。
可依着徐温云的性子,如?此做只会?适得其反,就算入了宫,她必也是想尽一切办法自伤自戕,闹得两个人愈发离心离德。
得到她的人又有什?么用??
肉*体**欢*愉,自然要?紧。
可他若只单单追求如?此肤浅的快乐,后宫早就被他填满了,何至于能忍受得了多年孤枕?
他要?的是身心俱契,灵肉合一。
“……朕不急。”
四年都等?了。
难道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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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
专供官员办事的衙署当中。
平日里这个时间?点,郑明存早就兢兢业业地卷裹着图纸笔墨,不是在施工现场监工,就是举着木尺,揪着细枝末节测量。
今日倒有些奇怪,他坐在凌乱无序的案桌前,僵直不动,瞳孔微微扩散,似是在发呆。
清晨宫巷中的那幕,与四年前箭场之上,徐温云与那镖师拥抱在一起?的画面,不断在郑明存脑中回放。
直到那男人的形象愈发清晰,与当今陛下的身影严丝合缝,完全吻合。
意识到这点,郑明存瞬间?面色惨白,只觉心脏好似被张无形的大?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难怪。
难怪那镖师箭技远超常人。
难怪能反手虐杀一众暗卫。
难怪一直派手下探寻多年,却从未翻找到过他一丝踪迹。
难怪那张再寻常不过,落在津门的假户籍,竟能惊动户部尚书,特来他身前盘问。『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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