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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 信号灯规律变化。
一声声鸣笛,一辆辆车,行人匆匆而过。
秦咿神思缓迟, 扭头看过去时, 甚至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蒋驿臣穿了件条纹衬衫, 外搭垂坠感很好的双排扣风衣, 器宇不凡。他看了眼脸颊红肿的方恕则,又去看秦咿,表情微微困惑, “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
秦咿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梁柯也,没叫他撞见这样不堪的场面。
方恕则对蒋驿臣毫无兴趣, 他的注意力都在秦咿那儿, 用一种说不清是偏执还是嘲讽的语气, 淡淡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梁柯也,是不会留那样一段视频在手机里, 或者说,根本不会动心思去拍。既然陷得不深,不如早早跳出来。秦咿,只要你不跟梁柯也牵扯, 我绝不打扰你, 更不会把事情闹大, 让你为难。”
这样一席话说完, 蒋驿臣虽然有很多疑惑, 但也看得出两人是认识的。
思索一瞬,他颇有风度地对秦咿讲:“你们先聊, 我在前面广告牌那儿等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蒋驿臣走后,秦咿也找回了一些力气,她不想站在这儿任人围观,方恕则却试图拉住她。秦咿迅速避开,强忍着再给他一耳光的冲动。
“闹啊,你去闹,凭借一段不足二十秒的视频,让我看看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秦咿盯着方恕则,眼神和声音里都有恨意,“当初,为了拉拢你,也为了给自己留退路,尤峥给了你一个幻觉,让你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另一个‘梁家少爷’,另一个‘梁柯也’。直到尤峥死去,你依然活在那份幻想里,不肯睁眼。”
“尤峥买凶绑架梁域,害梁域送命——这件事,你早就知道吧,却只字不提。明明尤峥才是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他辜负方瀛阿姨,抛弃你又利用你,一辈子自私冷漠。你不记恨尤峥,偏偏紧咬梁柯也,你说梁柯也不配得,那么,你又配得到什么?”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秦咿忽然觉得疲倦,也感觉到无趣。与往事有关的那些人,每一个,似乎都被困锁得太久了,互相怨怼,没有出路。
风吹着,卷起几片落叶,显得夜色萧条。
方恕则眼睛眯了下,混血感鲜明的五官上蒙着阴郁的味道。
秦咿缓慢眨眼,目光忽然有些空茫,落在路边的灌木那儿,低声说:“方瀛阿姨泉下有知,也许她不会祝福我,也不会原谅我,但是,她一定会为你痛心——她亲手养大的小孩,不但没学到她的半分仁慈,反而继承了尤峥的贪婪和狠毒。”
最后这一句,像是在方恕则的脊椎骨上落了重重的一击。
他深吸口气,一瞬的静寂后,又笑起来,嗓音沉冷入骨,“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早就已经烂透了。那谢如潇呢,他的刑期还没结束——”
秦咿呼吸滞了下。
方恕则盯着她,微微带笑,“梁柯也和谢如潇——这两个人,如果只能护一个,你会选择保住谁?”
大概是降温降得太凶,秦咿衣服加得不够多,她有种快被冻僵的错觉,脑袋里空白了瞬,茫茫似落雪。
她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与方恕则擦肩而过时,她恍惚听见他说——
“秦咿,千万藏好你的软肋,别让它落在梁慕织手里。”
不知走出多远,蒋驿臣从身后追过来,他见秦咿脸色发白,没多问,只说:“我送你回去吧。”
塔塔还在club里,被朋友留住,暂时走不开。秦咿没心情继续玩,跟塔塔道别,说要先回去。蒋驿臣始终跟着她,秦咿不想理,叫车软件却显示要等待四十多分钟。
秦咿站在路边,也在夜色里,长舒一口气。
蒋驿臣拿着钥匙,遥遥开了车锁,自嘲一般对秦咿讲:“之前我的确说话不中听,做错一些事,但也不算十恶不赦,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吧。”
秦咿指腹拨了下机身侧边的静音键,没再拒绝,上了蒋驿臣的车。
商圈在海湾区,离春知街有段距离,车内广播没开,音乐也关着,比起外面的长夜喧嚣,静得有些发沉。
秦咿靠着副驾的椅背,目光没什么焦点地往窗外看着。
信号灯颜色变化的间隙里,她隐约觉察蒋驿臣在打量她,于是,轻声道:“什么都别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拒人于千里之外,半点儿机会都不给。
“你真是……”蒋驿臣轻笑,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形容,顿了好一会儿,“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秦咿没做声,一路无话。
当了春知街,蒋驿臣将车停在巷口,他先下来,绕到副驾这边,帮秦咿打开车门。
停车的位置刚好是风口,扑面一阵凉意,裹挟着沙尘,秦咿侧头咳了声。蒋驿臣见状,单手扶着车顶,用身形为她挡了挡。
这些细节,秦咿并非感受不到,她脸上表情不变,向蒋驿臣道了声谢。
“今天时间太晚,”秦咿说,“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沿这条路往前是青叶桥,那边路况比较好,去哪个城区都很方便,路上小心。”
蒋驿臣笑了下,“你客套到这种地步,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秦咿手指揉了揉额角,动作落下时,她余光隐约瞥到什么。
不等秦咿细看,蒋驿臣忽然开口:“之前你说我不懂——被议论、被诋毁,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落得一身脏水,这样的经历——你有过吗?”
一些回忆,零零碎碎的,自眼前晃过。秦咿觉得头疼,耐心告罄,语气生硬起来,“和你没关系,以后不要再问了。”
蒋驿臣听了这句,也没走,拇指压着食指关节缓缓磨了下。过了几秒,他又说:“除了梁柯也,你就没办法喜欢别人吗?”
秦咿受够了这种查重率逼近百分之九十的对话,也受够了没完没了地纠缠,转身要走时,小巷一侧的墙根那儿,黑影一晃,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她扑过来。
老旧的路灯坏了一半,没什么光线,黑黝黝的氛围下,秦咿被吓到,心脏缩紧。蒋驿臣立即靠过来,从身后搭着秦咿的肩膀。
“怎么……”
没说完,就听见汪汪两声狗叫,一只皮毛漂亮的黑背大狗猛地蹿出来,直奔蒋驿臣。
大狗虽然叫声凶悍,但是,避开了皮肉,只咬住蒋驿臣的裤脚,晃着脑袋来回撕扯,险些将蒋驿臣拽倒。
蒋驿臣以为是流浪狗发疯,骂了句脏话,作势要将它踢开。
秦咿没怎么看清,却下意识地喊了句:“蒋驿臣,你别动它——”紧接着,她又说,“路易斯,回来!”
一声令下,大狗立即放开蒋驿臣,跑到秦咿脚边打滚摇尾巴,一脸的谄媚相。
秦咿愣了愣。
真的是路易斯!
那就意味着——
在秦咿有所反应的前一秒,“啪”的一声,车前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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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骤亮,刺目而晃眼。
蒋驿臣微微侧头,抬手遮额,与此同时,他看到——
一辆通身漆黑的添越,以及,坐在车内主驾上的梁柯也。
梁柯也——
秦咿呼吸一顿。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又等了多久?
夜风里,老街显出几分陈旧,灰扑扑的建筑,隐隐有灯火,却看不见行人。
梁柯也面无表情,他一手控着方向盘,食指搭在上头敲了敲,另一只手拿起手机,不知是在拨号,还是回复消息。
秦咿预感到什么,拉过垂在身侧的小方包,她翻找出手机的同时,铃声也响了。秦咿咬着唇,连忙将手机贴在耳边,她来不及开口,梁柯也的嗓音清晰传来,不颓不哑。
“宝贝,”他说,“你退后。”
一句说完,信号就断了,只剩嘟嘟作响的忙音。
秦咿有些僵,也有些怔愣。
隔着车窗的风挡玻璃,她看见梁柯也歪了歪头,比了个手势。紧接着,路易斯突然跳起来,狗头抵着秦咿的小腿,一个劲儿地推她,让她后退。
夜风更重,秦咿长发飘扬着。
心跳莫名加速,就在她恍惚有所感知时——
一声轰鸣。
梁柯也踩了油门。
轮胎擦过地面,响声刺耳,车头不偏不移,直直地朝蒋驿臣冲过去!
长巷深寂,引擎运作,像咆哮的野兽。
路易斯背毛炸起,狂吠着,秦咿手背抵在唇边,喉咙好似被攥紧,发不出声音。
蒋驿臣睁大眼睛,他从没见过这么疯的人,惊慌之下,忘了自己有车,扭头就跑。结果,动作太急,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住,还是脚步踉跄了下,竟然一头栽倒。
与此同时,野兽似的黑色车子距他不足五米。
白晃晃的车灯光亮,刺着眼睛。
透过车前的风挡,蒋驿臣清晰地看见,梁柯也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变化。他眼眸深邃纯黑,鼻梁挺直,控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修长,肤色冷白。
皮囊精致如传世的珍宝,内里却是啖肉食腥的疯子!
秦咿几乎不能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力道重得快要掰断指甲。
她哽咽着,勉强发出一点声音,犹如自语:“梁柯也,别这样……”
“我会害怕……”
她声音很轻,羽毛似的,主驾上的人却好像真的听见。
下一秒。
刹车被踩住。
堪堪贴着蒋驿臣的小腿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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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熄火, 停下来。
没了引擎声,长巷显得格外空旷深寂。
夜风冰冷,吹着秦咿的脸颊和发梢, 她闭了下眼睛, 不受控制地后退, 背倚着小巷粗粝的墙面, 松了口气。
蒋驿臣瘫倒在车灯映亮的那一小块区域里,双腿发软,一时站不起来, 脸色说不清是懊丧还是愤恨,十分难看。
片刻的安静后,车门开合的声音突然响起,秦咿立即睁眼, 寻声望去。
迎着车灯的光亮, 她到梁柯也从车上下来。明明只是一月未见, 他却像有了许多变化,瘦了些, 个子更高,身段更挺,外套衣袖折上去,露出腕表和指间的几枚戒指, 戾气与倨傲并存, 气质森然。
梁柯也一手拎着路易斯的牵引绳, 百无聊赖地摇晃着, 一手搁在裤袋里, 脚步不紧不慢,看方向, 是奔蒋驿臣去的。
秦咿连忙上前拦住。
她吹了太久的夜风,带了些鼻音,小声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我一时叫不到车,碰巧遇见蒋驿臣,就搭了他的顺风车。”
秦咿一开口,梁柯也就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立即伸手去握她的腕,不出预料地握到满手冰冷。
他脸色沉了些,低声说:“今天下午的飞机到竺州。”顿了顿,又解释一句,“你说晚上要和朋友出去玩,下飞机后,我就一直等在这儿,想给你个惊喜。”
然后,就看到她被蒋驿臣送回来,还听见姓蒋的在问——除了梁柯也,你就没办法喜欢别人吗?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除了梁柯也,姓蒋的还希望秦咿喜欢谁?
秦咿被吓得有点过,这会儿眼尾还红着,她正要说什么,周身一暖,梁柯也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可能是冷得太久,骤然碰到温暖的气息,让秦咿有些承受不住,也可能是在方恕则那儿受的委屈开始起作用,好像有一团积雨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秦咿睫毛颤了下,眼睛里雾气升腾,开口讲话时有些磕绊,态度也不是很好,“梁柯也,做事之前你都不考虑后果吗?万一,万一真的把人撞伤了,难道你不用接受惩罚?就算家里有背景,也不能这样任性!”
万一,像谢如潇一样……
她真的害怕了。
闻言,梁柯也皱了皱眉。
从多伦多到竺州,航班的飞行时间将近三十个小时。飞机餐味道欠佳,梁柯也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落地竺州后,等待秦咿的那段时间里,他勉强在车上睡了会儿,又被蒋驿臣开车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的一瞬,只觉脑袋晕得发疼。
疲倦让梁柯也看上去神色冷淡,他轻声问了句:“你在怨我吗?”
音落,周围莫名安静下来。
秦咿咬了咬唇,余光瞥见蒋驿臣从地上爬起来,双排扣风衣沾了灰,有些狼狈。
她不想再看到两人起冲突,本能地去牵梁柯也的手,带了些哄人的意味:“你先跟我回家,我们上去聊。”
梁柯也反手将秦咿的手腕握进掌心,握得很紧,等她皮肤上的温暖稍稍回暖一些,才侧头去看蒋驿臣,眉宇间戾气鲜明。
蒋驿臣是真怕了他,又有点不甘,咬牙道:“梁柯也,你就是个疯子,脑袋有病!应该被关起来,注射药物,限制自由!”
梁柯也一顿,没生气,反而笑了下,语气不屑地说:“我再怎么疯,也不会到别人女朋友面前搬弄是非,传一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没本事正面较量,就在背后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丢不丢人?”
蒋驿臣噎了下,脸色发沉,半晌,他似乎想到什么,又刻薄地笑起来:“女朋友?梁柯也,你真以为自己是被爱的那一个吗?说不定……”
话没讲完,秦咿手腕微一用劲儿,猛地将梁柯也拉到身后。她挡着他,像是怕他听到什么,又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随着秦咿的动作,三人间的气氛有了些变化,很微妙。
秦咿顾不得太多,她和梁柯也站在同一边,泾渭分明地看向蒋驿臣,低声说:“爱和被爱,是一种很温暖的情绪,你不会懂,也不会有,只配守着一颗干枯的嫉妒心,面目狰狞地活下去。”
说完,秦咿拉着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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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也转身走了。
直到进了电梯,她依然身形紧绷,像是被冻僵,梁柯也看着小屏幕上不断跳动变化的数字,似乎有些出神。
路易斯咬着狗绳,乖乖蹲在主人腿边,一吭不吭-
开了门锁,走进玄关,房间黑漆漆的,窗帘垂在一侧,月光凉白地落进来,在地板上显出一种珠玉似的晶莹。
秦咿抬手要去开灯,手指尚未碰到开关,腰就被身后的人缠抱住。
浑噩中,秦咿的后脑好像碰到了梁柯也的下巴,接着,她被一股力道翻转过来。
面对面的,秦咿的鼻尖蹭到梁柯也的肩膀,与此同时,梁柯也身上的气息,熟悉而清冽,既有薄荷的甜也有夜风的凉,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
一串动作莫名凶悍,又让人脊背颤栗。秦咿呼吸急促起来,喉咙也有些干渴,她喘了下,正要说话,梁柯也刚好在此时低头吻进来。
秦咿略微分开的唇齿给了梁柯也一个绝妙的机会,他一下子吻得好深,也好重,手上虎口那儿钳制着秦咿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她下颚两侧的皮肤被他揉得发红,像用料绝佳的贵价胭脂,胸腔里的空气被他夺走,舌尖的湿润也是,片刻的喘息都不留给她。
他要她承受,也要她接纳,更要她回馈并做出反应。他骨骼深处的那份占有欲,好像在这夜彻底挣脱了铁链,汹涌来袭。
空调没开,房间里有些冷,但两人的皮肤是热的,隐隐发烫。
披在秦咿肩上的那件外套最先被弄掉,之后,她就有些记不清了,到底是她主动引梁柯也进了卧室,还是梁柯也抱她进去的,总之,再有意识时,她已经躺下来,躺在自己亲手铺好的床单上。
还有一件事,秦咿可能也不记得了,但梁柯也记得——她喝醉那天,视讯里,她就是躺在这张床上。
被秦咿当成睡衣的白T恤过分轻薄,连肤色都遮不住,她抱着枕头翻身趴下来,任由领口深深低垂。她有些困倦地对他笑,说想他,还说让他快点回来。
等路易斯恢复得差不多,梁柯也迫不及待地回国,他守在春知街的小巷口,一等就是五个小时,没有任何厌烦或是不耐的情绪。
那些流逝的时间,以及,涌动在心口的情绪,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清晰地提醒他——
他爱她啊,真的很爱她。
……
此刻,秦咿穿了件长袖的衬衫连衣裙,颜色雪白,有腰带做装饰。
梁柯也手指修长,没费什么力气就松了裙子的扣子和腰带,衣襟顺势散得厉害,花瓣似的垫在秦咿身体底下。
他在她上方,额头微微沁汗,呼吸很重,眼睛里覆着夜雾般的颜色,深邃而迷人。秦咿同他对视着,心脏跳动鲜明。
她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不是不迟疑,但是,想到这样做会让梁柯也开心,她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秦咿希望看见梁柯也开心,即便仅是当下。
就让他开心吧——
不顾明天,只要当下。
这样想着,秦咿指尖勾着梁柯也的衣服,要他离得她近一些,很温柔地在他唇角那儿亲了下,接着,又去亲他的脖子和喉结。
她呼吸轻轻软软,动作也是,梁柯也身上那股偏执的劲儿忽然就收敛了,他眼眸低下来,专注地看着她。
卧室里窗帘半遮,连月光都没有,即便离得很近,视线依然有些模糊。但她体温是清晰的,在他手心下。
她的心跳,也在他手心下。
“秦咿,”梁柯也忽然开口,声线哑得厉害,“你告诉我,我是被爱的吗?”
被你爱着吗?
秦咿睫毛颤了下,眼底幽幽浮起几分清明。她很想给梁柯也一个确切的回答,偏偏呼吸莫名哽住,偏偏她又回忆起来——
“那么,秦咿,你的惩罚是什么?你的软肋是什么?”
“千万藏好你的软肋,别让它落在梁慕织手里。”
……
她的沉默,即便只是一瞬,也足够让梁柯也警觉。旖旎的气氛顷刻散尽,不留痕迹,梁柯也慢慢直起身,离开秦咿的床,也离开她。
离了体温的熨帖,秦咿觉得冷,发着抖。
她的一切变化梁柯也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起身的同时,他捞起掉在床下的一条小毯子,想帮秦咿盖上。不知怎么,就碰翻了床边书架上的一个小盒子,几样东西乱七八糟地掉出来。
梁柯也垂眸去看——
信封、银行卡、小纸条,以及,拴着十字吊坠的银色长链。
……
银色的微茫自秦咿眼角余光中而过。
一晃而过。
她反应了一秒,像是站在梦境和现实的边沿,有些辨不清楚。
接着,心跳猛地沉落。
添越的轰鸣犹在耳边,似咆哮的野兽。
他踩了油门,轮胎擦过地面,直直地朝蒋驿臣撞过去。
……
对待和她关联并不紧密的蒋驿臣尚且如此,如果,让梁柯也知道还有个谢如潇,刑期尚未结束、无力自保的谢如潇。
一念之误,阴差阳错。
身体上的动作比思考和反应快了一拍,秦咿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衣裙凌乱着,将梁柯也重重推开,捡起拴着十字吊坠的长链藏在身后。
卧室里忽然静得厉害,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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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开灯的卧室, 像个密封的漂亮盒子,空气中弥漫着秦咿身上独有的香味,很温润。遮光窗帘半掩, 加重了夜色的浓稠感, 好像一切都是粘滞的, 不再流逝。
静得过分的环境下, 秦咿心口起伏剧烈。她衣裙狼藉,留有皱痕,连扣子和腰带都顾不得系好, 第一反应是将梁柯也推开,捡起那条吊坠,然后,背过手去藏起来。
会藏, 是因为怕。
她在怕什么, 梁柯也有些无奈地想, 怕他夺走,还是怕他碰到?
该是多珍贵的东西呢, 他连碰一下都不行……
梁柯也索性斜靠在墙上,姿态从容而惫懒,公子哥的做派摆出来,叫她一声:“秦咿,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解释、讲述, 或者, 仅仅是给他一个理由。
他只要一个理由——
她推开他的理由, 她不愿亲口说爱他的理由。
音落, 气氛再度安静。
秦咿慢慢整理好衣服,散落的信封和银行卡也被她捡起来, 放回到盒子里。这期间,梁柯也一直看着她,目光很浓,盖过夜色。
外面也不知是在下雨,还是夜风又起,风声裹挟着沙尘拍在玻璃窗上,响声细碎。
秦咿将那个小盒子抱在怀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在梁柯也面前,她做错太多事,给出了太多错误的回应。
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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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意的。
无人知道,方恕则在提醒秦咿要藏好软肋时,还对她说了另一段话——
“梁柯也身份尴尬,家中长辈向来厌恶他,生母梁慕织是他唯一的倚仗。如果他为了你同梁慕织闹翻,就意味着他将失去所有庇护。到时候,梁家的人,外面的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过来踩他一脚。”
“他和你我不一样——钟鸣鼎食里长大的小少爷,娇生惯养,你是希望他在纸醉金迷里一生自由,还是,想看他在柴米油盐里悔不当初?”
最后,方恕则说——
“秦咿,别高估感情。”
“方瀛的下场摆在那儿,你应该知道一意孤行的后果是什么。”
秦咿知道方恕则不安好心,他的话不能听,更不能信。但是,诱因已经埋下,她像是掉在雾障里,无论向前还是回头,都有一种无路可走的茫然。
情绪层层叠叠,堆积满怀,复杂而酸苦。
面对梁柯也,秦咿再一次口是心非:“没有,我没什么想对你说的。”
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在逃避,就好像不论梁柯也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走进她的世界。
她心里的那个世界,壁垒森严,密不透风。
梁柯也眯了下眼睛,眸子里恍惚有种雪原冻湖般的凉意。
几十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过,又撞上蒋驿臣添堵,让他情绪很差,秦咿的逃避更是火上浇油。
梁柯也走过来,捏住秦咿的脸颊,要她抬头,语气冰冷地说:“秦咿,我一而再地给你机会,等你开口,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为什么你一直要逃?是我的为人让你信不过,还是,你觉得我的感情不可信?”
秦咿心里藏了太多的事,过去的现在的,意识和行为好像都脱离控制。
她攀着梁柯也的腕,手指抓着他,想也没想就说:“我从没觉得你不可信,今晚,你可以留下来,我愿意……”
“留下来——”梁柯也嗤笑了声,中指上一枚戒指,几乎要磨穿秦咿的皮肤,硌疼她的骨骼,“留下来做什么呢,让你陪我睡?那明天呢,我还能再来吗?”
这话不算难听,但是,含义刺耳。
秦咿像被针尖戳了下,又像是有夜风穿胸而过,叫她空荡荡地发着冷。
“难道,在你眼里,”梁柯也冷眼瞧她,声音和语气都有一种发狠的意味,“我做的一切事,就是为了和你睡一次?”
秦咿眨了下眼睛,睫毛不自觉地慢慢濡湿,像阴雨季下的芦苇。她试图挣扎,又被梁柯也攥住手腕。
梁柯也仗着个子高,反手将秦咿抵在墙上,他一只手撑着秦咿头顶处的墙面,另一只手缓缓下移,到她脖子那儿,松松握住。
他手背上青筋暴突,五指修长,根根分明,握住秦咿细白的颈子时,并不显得狰狞或野蛮,反而有一种别样旖旎的劲儿。
就算脾气上头,梁柯也也是收着力道的,怕她疼,更怕她受伤。秦咿没觉得呼吸困难,只是额角跳痛得厉害,让她有些乏力。
时近凌晨,万籁俱寂,路易斯被关在卧室外,好像有点不安,不停地抓挠门板。
梁柯也吼了声,叫路易斯安静,之后,又垂眸去看秦咿,眼睛里情绪起伏,分不清是怒意,还是受创后的应激。
“秦咿,”他蹙着眉,“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肯向我敞开内心,却甘愿交付身体?”
秦咿说不出话,睫毛濡湿的痕迹更重,一片漉漉。
梁柯也像是察觉不到她在哭,又像是装作毫无察觉,下了狠心似的点头,咬牙道:“好啊,那就做,既然你都放得开,我又有什么可收敛的!”
话音落在秦咿耳朵里,在她手臂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反应有些钝,忘了去躲,梁柯也伺机朝她压过来,膝盖抵进她两腿中间,略略一抬,便将秦咿撞得踉跄。
裤腿布料所带来的摩擦力,异常清晰地印在秦咿双腿的皮肤上,干燥、粗糙,缺乏润滑的那种滞涩感,叫她腰身半软,同时,又心跳发疼。
梁柯也低头覆在她耳边,很轻地说:“放心,我会戴套的——毕竟,一个不肯向我敞开内心的女人,应该也不会想给我生孩子。”
秦咿睫毛一颤,终于惊醒,骇然又惊慌的情况下,她方寸全无,居然一口咬在梁柯也虎口上。
心里有多苦,她就咬得有多重,腥甜湿润的滋味溢满口腔。秦咿眼前一片模糊,将漫到喉咙口的哽咽生生吞咽下去,不漏一丝声音。
梁柯也面无表情,任由她咬着,也任由她宣泄。
长夜无尽。
屋外,风声更重,不断地撞着玻璃。
那些声响让秦咿逐渐回过神,松开了梁柯也。
用力过猛,她生理性地发着抖,膝盖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沿墙面缓慢下滑,跌坐在地板上。
梁柯也一只手被咬得相当惨烈,齿痕深陷,鲜血淋漓。他依然没有表情,也不在意自己的伤,目光全在秦咿那儿。
秦咿并不和他对视,而是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某一处,静了会儿,她正要开口讲话,梁柯也先一步,捡起掉在床下的小毯子将她裹住。
温暖的滋味叫秦咿顿了顿,目光游移片刻,最终还是回到他身上。
“不要说对不起,”梁柯也帮她掖好毯子的边角,“是我先羞辱你的,你咬我,我活该。这笔账,我们扯平。”
秦咿没说话,眼睛垂下去,看见掉在地板上的血迹,颜色刺目。
梁柯也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说:“但是,其他事,我还需要一个答案。我可以把心挖出来,放在你手上,我也希望我的真心能换来一份坦诚。”
他要她抬头,然后,深深看见她眼睛里,语气似轻又重。
“你对我坦诚。”
再然后,他就走了。
卧室里太静,秦咿听见他叫了声路易斯,也听见他脚步往门口去。
他似乎在玄关处停了好一阵,秦咿数着心跳,与他一并沉默。接着,房门被推开,再“嘭”的一声合拢。
安静了。
秦咿依旧坐在原地,披着毯子,抱着膝盖,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想,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人,可以当着梁柯也的面脱衣服,却无法在他面前剥掉心头那层因伤口溃烂而结出的痂。
因为,血痂之下才是最痛也最怕痛的部分。
梁柯也希望她坦诚,但是,他又能在她的生命里留多久?她将自己打碎了给他看,等他走时,她还能拼凑回原来的样子吗?-
之后的一段时间,秦咿和梁柯也都没有主动联系对方。
秦咿将自己关在家里,几乎不出门,除了画画,做一些基础练习,以及,赶网上接到的手绘订单,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生病。堆积在心里得不到宣泄的那些情绪,好像以另一种形式反馈在了身体上,发烧感冒反反复复。
症状不算不严重,但是,折腾人,几天下来,秦咿瘦得明显,身段更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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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型小巧,长发软软地垂在耳边,像个做工精致的陶瓷娃娃。
塔塔的假期生活一贯热闹,在竺州玩了几天,她又约上亲戚家的几个小辈出国度假,朋友圈每天更新一次九宫格,美食美景比基尼,阳光充沛,配色漂亮。
不出门的那些日子,秦咿全靠翻看塔塔的动态来感受外界的鲜活,偶尔和塔塔聊上几句,看似一切如常,实际,秦咿的内心从未平静。
除了塔塔,秦咿的微信列表上,另一个人也突然活跃起来。
梁柯也——
他也开始频繁分享动态,每日更新。
和塔塔相比,梁柯也的生活更热闹,练琴、泡吧、打高尔夫、游艇出海、冲浪潜水,改装新到手的跑车,去马场给认养的阿拉伯马刷毛洗澡。
其中有一张骑马的照片拍得格外顶。
烈日下,梁柯也右耳上带了枚小巧的黑色耳钻,穿收腰款的骑士马甲和白衬衫,长筒靴光泽凛然,完美贴合小腿线条,显得贵气而自由,野性难驯。
任谁刷到,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拜这些动态所赐,秦咿和梁柯也虽然断了联络,对他的生活依然了如指掌。
涂映是两人的共友,梁柯也的动态她也看到,逐渐琢磨出些滋味,她跟秦咿私聊,开门见山地询问秦咿和梁柯也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秦咿熬夜赶完一幅加急的手绘稿,累得精神恍惚,感冒又让她头晕脑胀,她没力气周旋,直接问涂映为什么会这么想。
涂映删删打打,过了好一会儿,秦咿才收到她发来的语音消息,足足六十秒。
这姑娘心直口快:“这不明摆着嘛!梁少爷平时多高冷,关系远一些的,他能回你消息,都算给面子。朋友圈常年三天可见,点进去除了冰冷的系统横线什么都看不到。现在,你看,他不但频繁更新动态,发的还都是日常生活里最热闹得那部分。表面装不在乎,背地里估计别扭得肠子都拧成麻花了,就是那种‘你越不理他,他越到你眼皮子底下闹给你看,让你觉得他过得很好’的心态,简而言之——梁柯也在赌气!”
秦咿没表态,她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雪白的墙壁,有些发怔。
上次吃饭时,秦咿加过好几个梁柯也那边的朋友,多半是竺音的学生,其中有个小芜的女孩子,是竺音校篮后援会的志愿者。
秦咿听完涂映的六十秒语音,又收到小芜的消息,是一张照片。
chpter 54
照片拍的是一男一女, 两个年轻人。
周围的环境看上去像某间篮球馆。
男生穿一套深色球衣,黑发黑眸,眼神桀骜, 靠着椅背坐在场地外围的长椅上, 两条长腿自然敞开, 手上套着护腕, 白纱布包在他虎口那儿。
姿态很懒,身材很顶。
是梁柯也。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孩。
最近一周平均气温不到十三度,女孩子光腿穿百褶裙, 帆布鞋干干净净,看上去瘦弱而文静,有股书卷气。
她站在那儿同梁柯也说着什么,梁柯也位置略低, 仰脸去瞧她, 下颚和喉结的形状一并凸显出来, 痕迹利落。
照片应该是抓拍,角度很好, 有种甜甜的校园初恋的氛围。
小芜经常在朋友圈发自拍,秦咿刷到过很多次,认得出,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小芜本人。
秦咿虽然搞不懂她的用意是什么, 但是, 亲眼看到梁柯也和其他女生的合照, 即便没做任何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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