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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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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遮心盖底

    冯岭走后, 宋持怀一夜无眠。

    他尝试过入睡,然而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冯岭说过的话,与魏云深之间发生过的事犹如戏影幕幕重现眼前,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往后延伸, 如同交织不断的蛛网将他罩住。

    宋持怀不想去想, 却控制不住去想。窗外的光景由深到浅, 看不清颜色的天穹翻吐出白,宋持怀阖着眼感受到一股明光,又不知卧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

    他没睁眼,却知道来人是谁,宋持怀眉心微动,他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出该以何种面目面对魏云深, 干脆继续装睡。

    “醒了就起来吧。”

    魏云深将早饭摆在桌上, 像一个没有感情、只会执行特定指令的木偶:“不然一会儿吃的冷了,我不想再热一次。”

    床上的人睫羽微动,索性继续装下去也没意思,宋持怀睁眼起身,他忍着琵琶骨处尖锐的痛意,头一回在魏云深面前无所适从:“……我还没有洗漱。”

    魏云深手上动作一停, 他侧眼看向宋持怀, 然后打了热水送到床边,顾及到后者行动不便,在宋持怀动作之前先拿帕子沾了热水, 然后将折好的帕子摊开:“手。”

    宋持怀看着他, 然后将自己的右手送了过去。

    魏云深就牵着他的右手摊开,另一只手盖着帕子覆上。

    擦一只手而已, 不是多难的事,魏云深却做得很细很慢。宋持怀只觉得自己整只手掌都被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的湿感包围,柔软的锦布在他皮肤上搔出阵阵痒意,像是刻意勾人,又像有心的折磨,如果不是魏云深的表情实在太过无情,宋持怀觉得自己甚至要去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一只手擦好,魏云深如法炮制给他擦了另外一只。等两只手都擦干净,魏云深低头拧水,依旧一副没有交流欲望的样子,宋持怀垂眸看他,忽然心念一动,矮下了身。

    ——受那两根锁他功法的铁链的影响,宋持怀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床上,但好在魏云深就在床边,他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脸送到对方面前一寸的位置。

    床上人形忽动,魏云深始料未及,下一刻便看到那张好看得叫人挑不出丁点瑕疵的脸出现眼前。魏云深瞳孔骤缩,而后皱眉后躲,问:“你干什么?”

    宋持怀被他这个皱眉影响得心情不好,却对着魏云深露出了一个笑:“脸也要擦。”

    “……”魏云深骤然沉下脸,冷呵道,“你又想做什么?”

    他怎么了?

    宋持怀不明所以,他不明白自己已经示好,魏云深不领情也就罢了,又为何突然起了怒气。

    但他惯会察言观色,眼见着魏云深就要端水离开,宋持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人。

    魏云深手上那块刚拧干的帕子立时偏向自己,宋持怀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送到在帕子上蹭了蹭,动作间不期然碰上魏云深的手指,后者一僵,飞快将被他碰到的那一根藏在帕子后面。

    宋持怀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他紧着自己全身的力气使得魏云深抽不开手,然后就着那块半干不干的锦帕上的余温,低着头将自己的脸一点点擦干净。

    ——这样的姿势,若叫不知内情的人从旁看来,就好像宋持怀抓着魏云深的手,而魏云深捧着他的脸详细擦拭,房内气氛温情而又旖旎暧昧,让他们像极了一对依依情浓的爱侣。

    他动作间,未束的发丝不时往前倾倒作乱,宋持怀两只手忙着禁锢魏云深,更没多余的功夫去管,有几缕头发就这么贴在了额前鬓角,更有一些垂落在魏云深被宋持怀握紧的腕上,扰起一阵颤栗惊人。

    魏云深心神浮躁,他没忍住,一个用力抽回了手,顺带打翻了床边的热水。

    水盆打翻的方向正对着床,顿时床沿被褥浸湿,连同遭殃的还有宋持怀为了方便擦洗而有意往边侧挪移的下半身衣袍,然而他却躲也不躲,只是在那一盆水都倒尽以后才盯进魏云深的眼睛:“我衣服湿了。”

    魏云深深吸了口气,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冷色质问:“这又是你勾引人的把戏吗?”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宋持怀没有否认,反而问,“那我成功了吗?”

    “……”魏云深想象不出有人做了那么下流的事后还能那么坦然自若,又气宋持怀手段不见长进,三年时光匆匆而逝,还把他当成从前那样糊弄。他胸口闷着一口浊气,吐不出也咽不下,在听到宋持怀这句问后才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狠狠剜了宋持怀一眼,不留情地批判:“不知廉耻!”

    宋持怀自嘲地笑了一下,很快无声转过身去。他撩开自己湿了的那片衣摆,反正也脱不了,干脆手动避免让那些湿透了的布料直接沾上皮肤,就要换干燥的床里处躺。

    然而他才刚有所动作,背后一股不容抗拒的力气将他从后懒腰抱起。宋持怀转过头,对上魏云深那张紧绷得像是要去打架的脸,抿唇问:“你又要干什么?”

    魏云深道:“给你换衣服。”

    宋持怀冷声道:“不是说我不知廉耻吗?怎么不任我自生自灭死了算了?”

    魏云深道:“这是两回事,而且你才刚活过来就想着勾引人的事,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

    他说着,抬手化去了锁在宋持怀琵琶骨的那两根链子,同时扒开了对方衣领。后者身体一滞,差点又要上手阻拦,想到如今情势,还是忍住了冲动。

    他微微抬头与魏云深直视,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所以我成功了吗?”

    魏云深用不掺杂丝毫情欲的动作回应了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成功了。”宋持怀看他站在柜子面前给自己挑衣服,心情莫名又好了起来,“不然你随手施个诀就能解决困境,为什么还要亲自帮我换衣服?”

    魏云深拂过柜子里挂着的衣服的手一顿,他没说话,正挑了件纹了鹤影的白衣就要取下,却被宋持怀叫停:“我不喜欢这件,鹤纹老气,显得我大你不止十岁了。”

    魏云深斜眼睨他,嘲道:“你有得选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给宋持怀换了件衣服。

    这回宋持怀没再出声阻止,也直到魏云深选好衣服,开始给他剥离身上其他负累,宋持怀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看着魏云深的手往下行去,手在下一息就要碰到他的腰带,宋持怀突然抬腿往后撤了一步,吸气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他情绪太明显,魏云深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不退反进:“哪里都看过了,现在想起不好意思了?”

    这哪里能一样?

    之前宋持怀跟他行那事时魏云深大多处于愤怒之中,而且都是晚上,连带着与他共同沉沦的宋持怀都有些不甚清醒;可现如今白日光明,两人并不在方寸床榻之上,宋持怀自认为意识也还够清醒,就算魏云深没有那个意思,就算只是换个衣服……哪儿有及冠了以后还要仰仗别人换衣服不难为情的?

    他从前忍辱负重是因为大业未成,可现如今所有仇人都已沦入地狱,宋持怀不愿再回顾以往受制于人的状态。他正要继续争辩,却突然感到腰间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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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隐于衣袍里面的裤子褪到脚踝,宋持怀下.身一凉,他脸上现过一瞬茫然,正这空白之间,魏云深蹲下身去,一阵温热覆上了他因为沾湿而有些发冷的腿根。

    “这里有点湿,得擦干了才能换衣服。”

    魏云深戏谑地仰头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见到宋持怀脸上的羞愤和难堪,他变出一根手帕,细细贴着宋持怀的皮肤将附着在纤长玉腿上的隐湿擦去,不时抬头看宋持怀的表情,感觉到身前的男人呼吸越来越重,两条腿也开始发抖。

    一阵风穿窗而来,凛冽的冷从背后拥住了他。宋持怀失迷的神智清醒过来,转头看到背后放空,他骇出一身冷汗,就要弓身遮掩自己未着寸缕的双腿:“窗……”

    魏云深只看了外面一眼,不为所动:“可惜这里是山间野林,不然被别人看到你或许会更喜欢。”

    宋持怀:“……”

    不知为什么,明明魏云深只是给他擦拭,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出格的事,但他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被千万根羽毛划过,扰得他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又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让开!”

    未完全封闭的房间实在令人没有安全感,哪怕魏云深说这里是深山野林,宋持怀仍产生了某种被人窥视的不安。他见劝不动人,干脆直接将魏云深推开,他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了,直接向窗边走去,试图以此来给自己多增添几分安全感。

    然而他才刚迈出脚,就被察觉他意图的魏云深再次握住脚踝。蹲在地上的男人已将他大腿根处的潮意擦干,魏云深挽着帕子擦向宋持怀颤栗的小腿,听不出语气里的任何波动:“就算你很想给别人看看,也得等先把衣服穿好了再说吧。”

    “……”心知想法被故意曲解,宋持怀面上一片恼色:“我没有!”

    “真是好笑。”魏云深冷漠道,“身体这么做了,嘴里却说着没有,三年过去,你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宋持怀:……

    他被这莫名其妙教训后辈一样的语气噎得说不出话,又不知三年过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像魏云深那样真真切切在现实里虚度了三年,这场死而复生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既无经历,更没有感悟,三年前和三年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又怎么会有长进?

    小腿上也擦得差不多,魏云深将战场引向最后的脚踝,他动作越发慢了下来,但再慢也有结束的时候。等宋持怀身上恢复干爽,完全看不出刚才被浸染的湿痕,魏云深站起身,他直直看着宋持怀,忽然问:“不是说要勾引我吗?”

    这话题变得太快,宋持怀还没从窗没关好的惊惶中缓过神来,就见魏云深扔来一件外衫,那外衫刚好从后将他盖住,虽从前头看什么也遮不住,但总算给了宋持怀一点安抚。

    短暂惊异过后,魏云深的“勾引”论再度回上心头,因为那句话过于无礼,宋持怀以为自己听错,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成功了。”魏云深总算回应了他刚才的问题,他望进宋持怀眼底,两人眼神深度纠缠之时,他说,“那现在,继续吧。”

    第72章 不忍生情

    继续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换好衣服, 宋持怀深缓了口气。他在魏云深的帮扶下步到桌前坐好,桌上早食摆好,色香俱全,纵然宋持怀一夜未睡没有胃口, 也在上桌的一瞬间感到了饿。

    魏云深将筷子擦了擦递了过去, 宋持怀夹了离得最近的清炒送进嘴里, 不多时他皱起眉,宋持怀按住魏云深手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拿根帕子铺在面前,然后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魏云深看了他一眼:“不合胃口?”

    “不是,是……”宋持怀神情复杂地盯着那盘菜看了一眼,顿了半晌才继续说,“你这萝卜,长得挺像土豆的。”

    魏云深“哼”了一声:“不吃就饿着。”

    宋持怀无意让他不痛快, 于是转了筷子夹向另外一盘菜里的土豆, 这回依旧是咬了一口又吐出来,这回不等魏云深问就主动说:“姜也切得漂亮。”

    第三次要下筷时,宋持怀盯着那盘疑似土豆的棕黄色切片物体,再三向魏云深确认:“其实你没做土豆,是吧?”

    其实魏云深是故意来报复他的,对吧?

    后面这句他没问出声来。

    宋持怀当然知道魏云深不是故意的, 他想到什么, 静默地垂下了眼帘,魏云深被他问得微恼,问:“你什么意思, 觉得我是故意的?”

    宋持怀想事情想得出神, 面对诘问思绪也仍旧游离于外。举着筷子的手就这么在无意识之间放了下去,宋持怀将那块“疑似土豆”的物体送进嘴里, 终于尝到了一回不算讨厌的味道,他微微回过神,摇头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魏云深盯着他的嘴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再吐出来的意思,才淡然收回目光,“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挑食?”

    他记得之前在鸦影居的时候,明明乌潼做什么宋持怀都肯吃,怎么到了自己,就又换了一副待遇?

    长久的偏颇令人心痛,但好在魏云深早已习惯自我疗愈从宋持怀这没心肺的人身上受到的伤害。他略定心神,自嘲一笑,便听到了宋持怀的解释:“从前跟在凌微身边,束缚不得自由,也怕让人知道喜恶受到牵制,所以别人给的什么好的不好的都照单全收了,又怎么敢挑食?”

    他故意把这番话说得十分凄惨,宋持怀放下筷子,并不直接看向魏云深,低垂的视线隐约躲闪,嘴角平压,又撑着强坐与魏云深共话闲谈,虽未直接诉惨,却就是让人见了不忍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魏云深双眸微动,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宋持怀余光始终盯着他这边的动态,见他神情几度变幻,似有动容之色,心中稍感,正要趁热打铁,却听魏云深无情道:“你不喜欢吗?”

    脱口而出的言语跟想象中差距过大,以至于宋持怀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那样对你吗?”魏云深不咸不淡,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动,仿佛刚才的踌躇纠结只是宋持怀一个人的错觉,“你从前不是总说他好,觉得他哪里都比我强吗?他那样对你,你还不知廉耻地上赶着过去,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我只能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了。”

    说罢,魏云深半笑不笑,眼里埋着跃跃欲试的光:“……要不要今天晚上跟我试试?不过我是新手,可能不会像他那么让你舒服。”

    “……”

    宋持怀不可置信地听着他嘴里的那些话,顿觉一股热意从心口直往上攀,在他脸上爬满,让他耻于见人:“我没有。”

    他想起过去向魏云深挑衅时说的那些口不择言的话,当时觉得辩解无益,现在看到魏云深仍在误会,却莫名有些不虞。宋持怀神思微动,他哑然片刻,最终还是解释:“我跟他……我跟凌微,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魏云深看着他,并不搭话。

    这个反应不在设想之内,宋持怀皱下眉:“你不信?”

    魏云深反问:“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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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口传来不明显的窒感,魏云深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伤人至极。宋持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执着起他是怎么看自己的,明明要补偿有很多别的方法,他碰了壁就该收手,但为什么又这么不甘心?

    ……补偿?宋持怀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突然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这么虚伪,不过是多利用了魏云深几回,就想着要给他补偿了?

    仔细想想,从昨天晚上得知魏云深与魏士谦并无关系后他的心境就有些奇怪。宋持怀对自己有着相当清晰的自知之明,他绝非什么好人,也不可能在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后愧疚难安,不然也不可能在凌微那样的重压下还替自己报了仇。

    但从昨天起就一直波动不断的心绪很难不让他在意,宋持怀想要寻根追底,却越想越觉不通,他好像闯进了一个自己从没到过的奇妙境地,眼前事皆非旧事,向来擅于应付劣势的他头一回感觉到左支右绌,宋持怀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心情,却寻不到章法,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摆脱现在这种情况。

    还是说……昨天冯岭趁他回忆灭门魏家的时候,在他意识里做了什么手脚?

    清明的眼底染上愠色,宋持怀还没想好要怎么报复回去,就又听魏云深问:“怎么不说话了,是在想今天晚上的事了吗?”

    宋持怀握了握拳,他决意不要再受这种对他不利的情绪左右,刺耳的难听话纠在胸中,刚要说出,宋持怀却莫名忆起凌微死的那天,魏云深刚被魔兵领着来到他跟凌微被擒之地时,少年浑身罩满黑气,他敛着目,虽极力隐忍情绪,但当时宋持怀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又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的真实内里?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时的魏云深脸上带着不明显的水痕,看上去就好像……刚刚哭过一样。

    记忆里的那张哭面逐渐跟眼前这张成熟了不少的脸重合,那些伤人刺耳的话最终还是说不出口,宋持怀软下语气,叹道:“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魏云深不知道他心里天人交战,依旧冷漠道:“哦。”

    宋持怀问:“为什么不信?”

    魏云深也问:“你说了,我就要信吗?”

    想当初他就是太过相信宋持怀,所以一步错步步错,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宋持怀也想起往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知道以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实在很难去要求魏云深做什么,魏云深就算要再剜一遍他的心都不算过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从来没有过的无能为力充斥着他身体里的每一寸,宋持怀只觉得手脚发软,他不该这么想的,他是早该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牵绊了才对,可是为什么,自从知道魏云深的身份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回忆他们初遇,回忆魏云深最初的儒慕与尊敬、回忆小徒弟的处处小心和憧憬……不过一个身份的转变,那些当时在他看来有些愚蠢的举动在此刻变得弥足珍贵,有什么从内心深处碎裂开来,宋持怀终于意识到:是的,他对魏云深是不一样的。

    其实早在昨天晚上他的心就给了答案,不然他又为什么会彻夜难眠?

    只不过当时未及深思缘由,宋持怀只随心动,而今天在魏云深那儿一再受挫,他的高傲让他开始深思否定自己今日的作为,谁料想越陷越深,反而叫他看清自己的心意。

    ……他从前不是没有动心,而是错信了魏云深的身份,不愿对不住自己,所以不忍生情。

    “你不信也没什么,我……”宋持怀很少有像现在这样不知该说什么话的时候,话至一半,“我”后卡顿了有一会儿,他才僵硬开口,“是我对不住你。”

    魏云深眯起眼,戒备地看着他:“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宋持怀不知道这怎么就跟“花样”联系到一起了,脸色一变:“……我没有。”

    “你觉得我会信吗?”魏云深冷笑,他盯着对面的宋持怀,忽然伸出手,像抚弄情人那样温柔地抚过宋持怀脸颊,然后将手微微上抬,迫使宋持怀也跟着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过多久,魏云深仿佛看腻了那张脸,他转而摸向宋持怀耳垂,然后将嘴附了过去,他的宛若情人低喃,语气却残忍至极:“在魔域时也是这样,你每回伏低做小都藏着事,不是要放凌微就是想跟他一起跑,要么就是想跟他一起死了算了,还连累了无辜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继续相信你?”

    提到“无辜的人”,宋持怀僵立片刻,他显然也想起了旧事,犹豫着问:“魔域里那些……怎么样了?”

    “现在想起关心他们了?”魏云深低头闷笑,声音却莫名发寒,“你当初设计引起伐魔之征的时,怎么没想起问问他们会怎么样?”

    宋持怀默了片刻,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问:“我能去看看吗?”

    魏云深睨他,重重松开了手:“他们不会想看到你的。”

    “他们想不想看见我是他们的事。”宋持怀的头被他甩得偏在一边,他正过头执拗地看着魏云深,“去不去看是我的事情。”

    他们又对视上了,魏云深从没想过会在宋持怀脸上看到那样执着的神情,他承认自己一时不察又被唬住了,然而不过瞬息之间,魏云深想起宋持怀过去所作所为,突然一笑。

    “这么说,你是在求我带你出去了?”

    他弯起眼,笑得一派天真,竟有几分三年前的影子,面上却倨傲又恶劣,“那你知道,要怎么求人吗?”

    第73章 见明知晦

    “求”之一字歧义太多, 宋持怀不能摸清魏云深心中所想,他难知对面青年的“求”是哪个“求”,抬眼不见对面人神态稍许欲色,未多思忖, 双膝就弯了下来。

    ——细算下来, 他还要多谢跟在凌微身边的那些年让他早摒弃了所谓的羞耻心。宋持怀很习惯承受从别人那得到的任何自尊下放的践踏凌辱, 他敛着眉,看不出情绪多少波动,谁知双膝还没完全触地,就先感受到了一阵柔软的格挡。

    垂眼看去,见是魏云深有所动作,对面人鞋面一勾,顺势揽着宋持怀的肩将他带了起来, 没甚感情道:“我不要这个。”

    宋持怀心里莫名明快了起来, 表面却不显其意。他借力站起,一只手攀上了魏云深肩膀,眼底华光缀点:“那你要什么?”

    这三年魏云深又长高不少,当初矮了他半个头的少年身量拔高,已经需要他微微抬起头才能对视。

    他们离得过近,彼此目光贪恋、呼吸纠缠, 仿佛下一秒就要亲到一起。尤其宋持怀并不安分, 他勾着魏云深肩膀的手不断收紧,逐渐环住了对方的后颈,隐现合围之势, 魏云深与他对望, 不肯认输先别过眼去,只能眼睁睁任宋持怀得意地更进一步。

    许久, 他还是败下阵来。魏云深暂且将先移开目光这一举动移出“输”的范畴,而后按着宋持怀的肩将人隔远了些,拧眉问:“你又想做什么?”

    宋持怀眨了眨眼,他惯会装无辜相,这很容易令人放轻对他的戒备,好令他从与人的交往中得到更多好处。

    面对魏云深,宋持怀故技重施、得心应手:“你不是让我求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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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云深盯他半晌,不多时嗤笑:“你的目的?”

    宋持怀正要说话,魏云深先甩了一记警告的眼神过来。男人声线微沉,周身黑气散开,室内蔓延出令人生骇的威压,他道:“别又找对不住魔族心生感怀这样的借口,你为复仇已经不知道搭了多少条无辜的命在里头,若是重来一回你还是会这么选,宋持怀,你说你后悔了,你自己信不信?”

    “……”

    要说的话就这么被人提前洞悉,宋持怀唇角微动,不知是不是没找到新的借口,他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魏云深嘲讽道:“怎么不说话了?”

    他步步紧逼,不留分毫情面和余地,宋持怀突然觉得没意思紧了,他干脆遂了魏云深的意站远了点,自嘲道:“要说的你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醒来以后,魏云深变得跟从前大不相同,他再也不是那个被自己随便两句话就哄骗得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的单纯稚子,过去屡试不爽的招数失了效用,他做什么都被怀疑用意不纯……宋持怀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魏云深了。

    这实在不像他。

    听他果然就是那个说辞,魏云深没忍住冷笑:“你很后悔吧,当初没狠下心来杀了我,现在我已大不相同,你再想骗我,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宋持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假意恭维:“怎么个不相同?”

    “你别想再套我的话!”

    魏云深瞪了他一眼,见宋持怀没有再动筷的想法,他手上一动,一点黑光飞到宋持怀身上,套在后者肩胛骨上的那两条锁链重新长出,宋持怀只觉得肩上一痛,下一瞬,他就被重新锁在了床上。

    魏云深将那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清理好,慢慢回复了心绪:“晚上我会再来,趁这个期间,你好好想想今天晚上该怎么‘求’我吧。”.

    魏云深放了狠话,但晚上再来的时候,其实也没对宋持怀做什么。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矛盾的境地,一面对宋持怀当初的背叛耿耿于怀,恨他入骨;一面又念着那段虚无缥缈的装出来的旧情,下不去手真的对宋持怀做什么。

    他对宋持怀无疑是恨的,恨到想要将那人千刀万剐、将那人骨血皮肉碎尽,恨到想将他日日锁在床头折磨,让他用每一个疼痛的瞬间去回味懊恼当初的断情绝义。他恨宋持怀从最一开始的别有用心、恨后面的背叛、恨他在外招蜂引蝶、恨他能随意将自己抛弃,也恨自己从不争气。最可悲的是,魏云深给自己找了很多个恨宋持怀的理由,却没法真的狠下心来去恨,如果真的要说“恨”,推翻前面所有陈述,魏云深最怨最恨的——不过宋持怀从未动心而已。

    ……他恨来恨去,恨到最后,其实只是是恨宋持怀不爱自己。

    这夜两人同榻而眠,魏云深从后揽着宋持怀清瘦的腰身,感受到身前人的不安分,他轻轻拍了拍,道:“别乱动,睡觉。”

    宋持怀微微偏回头看他,其实也看不太清,但这个动作让他有了些安慰感:“……我疼。”

    黑暗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魏云深夜视能力极好,他静静地盯着宋持怀头上的发旋,良久才问:“你疼什么?”

    “肩膀这里,疼。”宋持怀抬手捂住铁链与骨肉的交接处,听语气似乎有些难忍。

    他一动,叮当声清脆作响,魏云深被吵醒了许多睡意,他的手不断上移,不带情色意味地经过了宋持怀胸前,并未停留,而是直接碰上了对方的琵琶骨。

    ——这是他亲手给宋持怀打上的印记,锁链入骨时特意选了最薄的位置,玄铁也是用特殊的材质精炼而成,不会生锈伤体,除了会有些疼以外只是会锁住宋持怀的灵气运使,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害处。

    两者相接处被处理得极好,甚至连一丝潮湿的蔓延都没有。魏云深抚摸的力道不由家中,身前又传来一道闷声,他说:“这点疼而已,跟我之前经历的比起来差远了,你就承受不住了吗?”

    宋持怀仍只是说了声“疼”。

    魏云深眉头皱起,他支起身,同时房间里的蜡烛重燃,灯下光影绰绰,他将宋持怀翻了个身,只见对方额上蒙了层汉,青年唇色发白,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魏云深暗骂了句麻烦,随手解去宋持怀嵌入骨头里的那两条链子,拿手背探了一下后者额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链子挂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也不见宋持怀喊过一句,怎么现在反而叫起疼来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将那两根玄铁钉入宋持怀身体里了,总归要锁他的金丹灵脉、要让他反抗不了都有别的办法,无论用药还是布下结界都比直接的身体伤害都要保守。可他那时候实在太恨,他恨宋持怀始终未曾把自己纳入规划里,他急不可待地想要报复回去,也只有肉眼可见的伤痕可以慰藉,所以一时兴意上头,才会没忍住做那样的事。

    可……他为什么要后悔呢?本来就是宋持怀亏欠在先,他只把人关起来没做别的已经是宽宥,现在只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惩戒而已,宋持怀凭什么喊疼?

    烦躁的情绪充斥心间,魏云深自我厌弃了会儿,最终还是把输了一段灵力进去,谁知并起的食中指还没点上,宋持怀突然截道,他将魏云深两指握紧手心,然后抓着人往下贴在自己心口,声线轻颤:“这里也疼。”

    哪怕隔了一层衣料,手下的温度仍旧滚烫,魏云深感受到宋持怀心脏的跳动,那颗向来脆弱的心在此刻跳得极快,甚至引发了他的共振。

    宋持怀向来体弱,常年现于人前的都是一副病容,此刻他眼尾因痛聚起了红色,颤动的眼睫犹如蝶翼,缀在暇白肌肤上的那颗眼底黑痣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妖冶。这一瞬,宋持怀仿佛成了话本里靠食人精魂生存的狐妖,魏云深不自觉地俯下身去,就在即将要亲上宋持怀时,心神一动,大梦初醒。

    “你又要干什么?”

    他狠狠推开宋持怀,迅速从床上跳了起来,以一个绝对防备的姿势对着床上的人,“你又要骗我什么?勾引我?是因为看到我身上其他可图之处了吗?”

    实在不是他敏感,是以前每回宋持怀稍微示好,背后都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被骗得太多,魏云深如今已经不敢相信宋持怀的哪怕一个字,他怕已经再误信妖言,哪天一觉醒来宋持怀人又死了,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块昆山木,他没办法再救宋持怀第二次。

    只是他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在他看来不过是轻轻一推,宋持怀却被推得撞到了床里的墙上。一道沉重的□□撞上石头的声音传来,宋持怀闷哼一声,而后又掩衣坐起,他看不到背后的伤势,只能向魏云深求助:“……我撞到了。”

    魏云深当然知道他撞到了,他心里又恼又恨,想要上前去查看宋持怀伤势又怕这也是对方计谋里的一环,于是站在原地不动,嘲道:“你又疼了?”

    “……”

    宋持怀沉默半晌,他虚靠着墙缓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好点了。”

    末了,他没再管顾自己身上的新伤,也不挪位置,他就坐在床里,给魏云深留了一大片位置,在这时竟然还笑得出来:“你还睡吗?”

    看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魏云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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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更气了。他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去,强硬地将宋持怀拽了过来,然后剥开仅有的那层薄衫,露出后者光滑的脊背——宋持怀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因此刚被撞出来的红在他背上极为明显,红色已经蔓延了一大片,但没有伤口,不是什么大伤,若放任不管,可能明天起来就不疼了,宋持怀娇贵些,或许要个两三天,疼也只是疼这一下,造成不了什么严重的结果。

    魏云深指腹擦上,如愿以偿听到了一声倒吸气的“嘶”声。他恶劣地更往下按了按,这回宋持怀有所准备,他隐忍着没再发出声音,魏云深不满道:“喊出声来。”

    宋持怀道:“你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别的意思……唔!”

    “本来想放过你的,是你自己非要勾引我,你既然这么想要,好啊,我满足你。”

    说话间,魏云深一个用力倾按,宋持怀瞬间被他翻身变作半趴的姿势。他整个下半身都紧紧贴在床褥上,上半身因被魏云深抓着头发而不得不往上仰抬,而魏云深就跨在他的后腰,两膝屈起分跪在宋持怀左右,他另一只手伸进宋持怀嘴里,戏谑道:“舔湿一点,一会儿才不会太痛。”

    “……”

    宋持怀觉得屈辱,他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会被魏云深的话左右神智。他短暂地恍惚了会儿,最终还是按照魏云深的意思开始舔吸嘴里的手指,房内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又熄了下去,床上相交的人影微动,勾勒出一副满春风情。

    魏云深抽出手,开始下探:“今天晚上,我会让你好好知道要怎么‘求’人的。”

    第74章 月葬云埋

    昨夜情致太盛,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旭日已上三竿。

    床外小窗半掩,魏云深被明光照醒,他的意识逐渐回笼, 怀里体温尚在, 几缕凌乱的青丝铺成床榻之上, 不过温馨日常之景,却头一次让魏云深感觉心里落到实处。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魏云深心里想着,垂眸望向怀里的人,却在下一刻睁大了眼。

    随着一身玄色惊掀,魏云深人影落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比应有之人小了一倍的身影,面露惊惶之色。

    这是……宋持怀呢?

    怎么会有个小孩在他床上?

    许是被动静惊醒, 本就眠浅的人也逐渐醒了过来。应是身体过于疲乏, 床上稚子睡眼惺忪,好久都没成功睁眼,反而翻了个身就不再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再睡下去。

    魏云深心情复杂,他无比希望把情况弄清楚,又怎么可能会让人继续睡?趁着人还有几分清醒, 他没动用灵气, 而是戒备地朝着床里喊了一声:“喂……小孩?”

    稚子不为所动,床榻上隐隐传来均匀微弱的呼吸声。

    魏云深忍无可忍,他走上前去扶着那小孩的肩膀摇了摇:“喂, 醒醒。”

    那小孩迷蒙地睁开眼, 看到魏云深也不讶异,反而以一种极其自然熟稔的语气询问:“怎么了?”

    就好像睡一觉醒来睁眼看到魏云深是一件多正常的事似的。

    魏云深心下惊骇, 不止因为这小孩的处变不惊,更因为他睁开眼后,那张稚嫩的脸上隐约现出几分让人心恼的熟悉。他莫名有些浮躁,心里某个不太现实的想法浮出,又被强自按了下去。

    魏云深沉声问:“你是谁?”

    “你是睡糊涂了吗?”

    跟魏云深争辩的这几句,少年意识逐渐回归清明。然而这回他刚开口就发觉出不对,少年低头下看,自己不知为何身量比之前要小上许多,两只手也变成十岁出头的稚子模样,脸上立时闪现跟魏云深同等的惊疑:“我这是……怎么了?”

    宋持怀捏了捏自己的手,触感柔软真实,这绝不可能是一场梦,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魏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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