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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晚夏秋初的天气总是多变, 上午阴了一会儿,中午又出?了大太阳,到了下?午, 太阳跟咸蛋黄一样明?晃晃地还在半山腰挂着?, 天空突然噼里啪啦地掉起了豆大的雨点子?,这场雨把所有人都?下?了个措手不?及。
谭溪月关上办公室的窗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神思有些?怔忪,院子?里还晾着?衣服,还有……那些?灯笼和花,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让这大雨这么一浇,肯定得被淋个七零八落。
她很喜欢花, 小时候跟着?爹娘去地里, 漫山遍野都?是野花,爹总会趁娘不?注意,摘好大一束花,偷偷走到娘的身后,再捧到她面前,娘嘴上骂着?没个正经, 眼里的笑却比手里的花还要好看, 自从爹走了后,她就很少再从娘眼里看到那种笑。
谭溪月想到顾慧英,心又有些?焦,老太太经常会趁下?午稍微凉快点儿的功夫往地里跑, 今天可别又去了,谭溪月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等下?班了她得先回家一趟去看看。
顾慧英今天没去地里,而是和沈雅萍一大早来?了镇上,找了个人流多的街口摆摊卖起了衣服。
谭溪川还跑长?途车那会儿,为了省一份人工钱,基本都?是沈雅萍跟着?他一起出?车,后来?谭溪川进了运输公司,工作相对来?说?就稳定多了,基本上都?是当天出?车当天回,沈雅萍也就闲下?来?了。
两人一商量,干脆先把孩子?生了吧,可小夫妻俩夜夜努力,小一年过去了,孩子?还是没个信儿,沈雅萍想自己总不?能就这样一直闲着?,哪怕先做点儿小买卖,挣点儿零花钱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要说?什么正经手艺,沈雅萍没有,她也就勉勉强强混到了初中毕业,不?过她很喜欢做衣服,谭溪月的那些?裙子?,基本上都?是她做的,沈雅萍手巧心更巧,别人要是做衣服,可能还需要参考个人家商场里的样式,她就拿谭溪月当模特,在脑子?里想着?衣服穿在她家小姑子?身上是什么样子?,转头?就能画个图样出?来?,再扯块儿布,没一会儿功夫一条裙子?就做出?来?了。
商场那些?衣服都?老贵了,她自己做,根本用不?了几个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姑子?好看衬衣服的缘故,她总觉得她做出?的裙子?比商场里卖的那些?还要高级,当然这王婆自卖自夸的话,她也就在谭溪川面前说?说?。
之?前谭溪月就跟沈雅萍提过这件事,说?好多人都?问过她衣服是在哪儿买的,沈雅萍从那会儿就开始琢磨上这买卖了,真正让她打定主意的是在谭溪月结婚那天,谭溪月出?嫁穿的裙子?就是她做的,她那天可是被好些?小姑娘大妹子?的给围了,都?在跟她打听那件裙子?,这又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沈雅萍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她有了什么想法,就想试一试,成不?成得试过之?后才知道,而且谭溪川和婆婆都?支持她。
说?干就干,她没几天就做出?了几件秋装的裙子?和衬衫,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她没敢做太多,她想的是就算到最?后,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可以?给小姑子?穿,她家小姑天生的衣服架子?,身条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今天来?出?摊是沈雅萍翻日历专门挑的日子?,说?今天是宜开业宜动?土宜婚假,总之?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沈雅萍开始还干劲儿十足,想着?最?差怎么也能卖出?去一条吧,结果站了一天,来?来?往往看的人不?少,问价的也有,但到最?后下?定决心掏钱要买的,是一个也没有,这临了,青天白日的,还下?起了大雨,沈雅萍多少有点儿泄气。
顾慧英着?急忙慌地装着?衣服,看沈雅萍一眼,开口道,“要我说?,这场雨下?得好,老话不?都?说?,做什么事情,遇水则发,老天爷这是在天上看着?呢,你这生意肯定错不?了,到后面会越来?越好。”
沈雅萍本来?还垂头?丧气的,听到婆婆这么一说?,脸上立马又带了笑,手上也加快了速度,“对呀,娘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就来?了这样一阵抽风的雨,敢情这雨是为我下?的,没准儿这就是我命里的福气,我以?后说?不?定就是咱镇上第一家服装厂的老板。”
顾慧英都?不?用再给沈雅萍什么回应,她家这个儿媳妇优点之?一是很好哄,缺点是太好哄了,哪怕你只给她一个瓜子?,她转天天不?亮就能给你开出?一亩地的向?日葵来?。
今天第一天出?摊儿,不?太顺当,她先把气儿给她打起来?,到后面她自己就会调整好心态。
衣服全都?装好,顾慧英利落地系紧好袋子?,又拿铺在地上的布把袋子裹紧,幸亏今天拿的这块儿布是防水的,不?然这兜子衣服全都得完了蛋。
顾慧英刚要起身,周围突然起了嘈杂的尖叫声,一辆失控的摩托车正对着顾慧英和沈雅萍冲过来。
谭溪月下?班的时候,雨暂时停了会儿,不?过乌云正在四面八方?地聚拢过来?,沉压压地阴着?,像是还憋着?一场大雨。
春玲下?午出?去跑业务了,朱翠翠要陪她的厂长?舅舅加会儿班,谭溪月一个人出?的办公楼,临下?班的时候来?了点活儿,她今天比平常晚出?来?了十多分钟,脚下?不?由地加快了些?速度。
到了厂门口,他常停车的地方?没有人,谭溪月又往别的地方看去,谭溪川正站在花坛边上抽烟,看到谭溪月,冲她招手,“妹,这边。”
谭溪月看到来?的人是谭溪川,不?知怎么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了不?好的预感,直接跑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陆峥呢?”
谭溪川烟吸得太急,被呛到,边咳嗽边往外简单蹦了几个字,“他让车撞了,在家躺着?呢。”
谭溪月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
谭溪川缓过劲儿来?,忙道,“哎呀,你别着?急,一点儿都?不?严重?,就腿上擦破了点儿皮,已经上了药,这不?刚下?完雨嘛,老太太怕他出?来?伤口再沾上水,就打发我来?接你了。”
谭溪月一错不?错地盯着?谭溪川的眼睛看,“哥,你不?能骗我。”
谭溪川笑开,“我骗你干啥,走,快上车,咱回家去,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雨后的天气又闷又热,连蝉鸣都?蔫儿得没了精气神,叫一会儿歇一会儿,时断时续,谭溪月抠着?包的一角,听谭溪川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手心凉得跟冰块儿一样。
骑摩托的那人叫刘长?峰,是镇上首富刘永文最?小的儿子?,这几天在和自己的小女朋友冷战,下?午刚从女朋友的好姐妹儿那儿得知,女朋友怀了宝宝,人已经去了医院,说?是要打掉孩子?,刘长?峰急疯了,骑上摩托就去追,快骑到沈雅萍那个小摊位的时候,摩托被地上的一块儿小石头?颠了一下?,要搁平时也没事儿,可他今天中午喝了不?少酒,反应有些?迟钝,没控住车把,摩托车就失控了。
要不?是陆峥及时把顾慧英和沈雅萍挡开,又帮刘长?峰控制住了摩托车,今天顾慧英和沈雅萍再加上一个刘长?峰,都?得进了医院。
谭溪月莫名得觉得今天的路很长?,好像一直都?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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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谭溪川感觉到了妹子?的着?急,但他第一次开陆峥这个车,不?敢放开速度,再加上下?了场大雨,路不?好走,慢点儿就慢点儿吧,稳妥为主,今天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
车刚一停稳,谭溪月推门就下?了车,顾慧英正在灶台旁做饭,刚下?过雨,柴火有些?湿,灶台被白色的烟气围绕着?,呛得不?行,顾慧英边拿扇子?扇着?,边咳两声。
谭溪月急着?跑过去,眼眶已经泛红,“娘,您没事儿吧??”
顾慧英站起身,看着?她纸白一样的脸,语气听着?像是不?耐烦, “我能有什么事儿,一点儿也没碰到磕到,要不?然我还能在这儿给你们做饭,”她说?着?话,拿手里的扇子?朝谭溪川砸过去,“你是不?是又吓她了?”
谭溪川一个抱头?躲开,大喊冤枉。
沈雅萍端着?一篦子?刚包好的肉包子?出?来?,也特别想拿个肉包子?砸他,“我跟你说?没说?,让你在路上的时候先不?要跟溪月说?这些?事儿,你光说?我们没事儿,她看不?到人,这一路都?得担惊受怕。”
谭溪川挠挠头?,自知理亏,他抽了两根烟,一转头?把媳妇儿的嘱托给抛到脑后了。
谭溪月走到沈雅萍旁边,上下?仔细看她,“嫂子?,你哪儿都?没事儿吧?”
沈雅萍回道,“我没事儿,”她抬下?巴点一下?里屋,“人在你屋呢,他把我们送到家,老太太才看出?他腿上的不?对付,给老太太气得够呛,嫌他不?早说?,现在不?让他下?床。”
沈雅萍又压低了些?声音,“说?句不?该说?的,今天要不?是陆峥,我和老太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说?是救命恩人都?不?为过,老太太嘴上不?说?,心再硬也指定软了,这不?,这大骨头?早就炖上锅了。”
谭溪月指甲陷进肉里,蓦地一疼,眼睛浮向?窗户那边。
沈雅萍拍拍她的胳膊,“快进屋去吧。”
谭溪月起初两步有些?迟疑,一迈过门槛,脚步越来?越快。
陆峥刚听到了她在院里的说?话声,再看到她进来?,多少松了口气。
他没什么大事儿,没伤到骨头?,就是被刮了一下?见了血,他穿着?黑色的长?裤,本来?不?明?显,他想的是先把丈母娘送回家,再去诊所看一眼,结果丈母娘火眼金睛,直接给看出?来?了。
他现在已经在床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了,没事儿干只能拿着?她桌子?上的书看,他那冷面的丈母娘虎着?脸根本不?让他下?床,他乱动?一下?,丈母娘的眼睛就要放冷箭,那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骂人,他索性也就不?动?了,省得更不?招丈母娘待见。
她来?了就好了,他是真躺不?下?去了,陆峥放下?书,起身要下?床。
谭溪月急着?走过去,摁住他的胳膊,“你别乱动?。”
他应该是换上了她哥的短裤,右腿的小腿上包裹着?大片的纱布,这哪儿只是擦破了点儿皮,谭溪月看着?他的腿,想碰又不?敢碰,又抬眼看他,眼里闪着?潮润的水气,“疼不?疼?”
疼肯定是疼,不?过还可以?忍受,但被她这样柔柔软软地一看,那种钻心的疼劲儿好像就上来?了。
要是真说?疼,他又怕会吓到她,陆峥抬起右腿屈膝转了转给她看,一点事儿也没有,也一点都?不?疼,要是她肯让他下?床,他现在还能给她在屋里走两圈。
谭溪月又摁住他的腿,不?让他再动?,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现在看到了他的人,知道了他的具体情况,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他既然不?想躺着?,谭溪月去柜子?里拿出?冬天盖的厚被子?,给他垫在身后,这样他靠着?会更舒服,她又从床底下?给他翻出?来?一些?杂志和故事书,比他刚才看的高中数学要有意思些?,他也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杯子?里续满温水,又拿盘子?给他装了些?炒花生和红枣放到床边的凳子?上,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花生是给他当零嘴的,红枣是给他补血的。
弄好这些?,她最?后还不?忘扯个薄毯搭在他的腰上。
陆峥仰头?看她,漆黑的目光里有点儿像那种小狗讨肉吃的可怜。
谭溪月被他看的心里一软,不?过语气没有软,“你现在不?能下?床,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她顿一下?,又道,“你……要去厕所吗?”
陆峥靠回床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他要是去,照她这个架势,该不?会是要扶着?他去吧?
他想什么呢,谭溪月横他一眼,扭头?就走,她不?想管他了,爱去不?去。
小雨又滴滴答答地下?起来?。
顾慧英一勺一勺地从铁锅往盆子?里盛大棒骨,谭溪川一手给老太太撑着?伞,另一手已经拿着?一块儿骨头?啃了起来?,烫得他龇牙咧嘴的,也不?舍得把那骨头?棒子?给扔了,嘴里还不?闲着?,“娘,我怎么觉得您今天做的尤其得香,这果然女婿来?了就是不?一样,您这明?显偏心啊。”
顾慧英端起盆子?,拿胳膊肘狠狠拐他一下?,压着?声音骂,“你说?对了,我就是偏心,今天晚上这骨头?你一块儿都?不?许吃,半点儿也没你的份。”
谭溪川认错永远是最?快的那一个,“我的亲娘啊,我说?错话了还不?行,您不?能这么狠心。”
顾慧英都?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蹬鼻子?上脸的混账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生的。
堂屋里,谭溪月摆桌子?放碗筷,沈雅萍在一旁边拌凉菜,边和谭溪月说?着?今天卖衣服的情况,想让谭溪月给她分析分析原因,是不?是她价格给定高了。
谭溪月想了想,“嫂子?,要不?回头?让我哥给你做一个围挡,能把人从头?到脚完完全全给罩起来?的那种,你再准备个镜子?,如果有想买的,也可以?有个地方?让她们试一试,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儿?”
沈雅萍一拍手,惊喜道,“哎,小月儿,你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买衣服当然要上身试才行,明?天我就让你哥给我弄一个。”
谭溪月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行不?行,主要在街上,就算有围挡,有些?女生应该也不?愿意上身试,要是有个店面就好了,但镇上位置好的店面光租金一个月就不?少钱。
这边姑嫂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商量着?,院子?里谭溪川因为嘴贱,又挨了烧火棍的揍。
陆峥懒懒地靠在床头?,神情里有平日不?多见的温和。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雨渐渐变大,天上似被人拿锤子?砸了个窟窿,雨瓢泼一样往地上泄,饭都?快吃完了,大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院子?里的积水都?要漫上台阶。
谭溪川抿一小口酒,“就这雨势,路上肯定好多地方?都?淹了,车都?不?好走。”
沈雅萍瞄顾慧英一眼。
谭溪月又给陆峥添了碗汤,“等一会儿雨停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就这么段路,怎么也能开回去。”
顾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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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啪”一下?放下?筷子?,开口说?了今晚饭桌上的第一句话,谁都?没看,“开什么开,这么大的雨,路上哪儿哪儿都?是积水,那车再熄半路上,大半夜的谁给你弄去,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家里什么东西都?有,衣服穿你哥的。”
谭溪月一愣,眼眶又有些?红,她轻声应,“欸,知道了,娘。”
桌子?底下?,陆峥攥住她的手,拢在掌心,握紧。
谭溪川再慢悠悠地喝一口酒,给沈雅萍使个眼神,看吧,这小老太太就是憋不?住。
沈雅萍抿嘴偷笑,赶紧去给陆峥找衣服和牙刷。
顾慧英吃完饭就睡了,她这两年体力明?显不?如以?前,在外面折腾这么一天,已经扛不?住了。谭溪川明?天一大早还要出?车,他和沈雅萍收拾完,也早早回了自己屋。
谭溪月端了盆温水进屋,今天没法洗澡,只能拿湿毛巾简单地擦擦。
陆峥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里里外外地忙活,起身要帮她,她立马道,“你坐着?,不?要动?。”
她这样严肃着?一张小脸儿,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陆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盆,放到凳子?上,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谭溪月拍了他手背一下?,没拍开,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他总喜欢捏她,捏她的脸,捏她的手,捏她的耳朵,还捏……别的地方?……谭溪月思绪闪了闪,又使劲拍他一下?,结果用力太过,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她忙去关紧门,不?敢和他再闹了,墙的隔音不?好,只要稍微闹出?点儿大的声响,隔壁就能听到。
陆峥又捏了捏她粉红的耳垂,她这胆子?,大的时候是真大,小的时候又比兔子?还不?如,一有点儿什么动?静,耳朵先红,压根儿骗不?了人。
谭溪月把浸了热水的毛巾拧干,递给他,陆峥脱下?T恤,扔到椅子?上,没有接毛巾,看她,她不?是不?让他动?。
谭溪月本想把毛巾直接怼到他身上,余光里看到他腿上的纱布,睫毛颤了颤,她展平毛巾,叠成豆腐块,往前挪了一步,站到他跟前,视线落到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时不?知道先从哪儿开始擦起。
陆峥也不?急,懒懒散散地站着?,垂眼瞧着?她雪白的脖颈在一点点变红。
谭溪月故作镇定,将毛巾覆到他的肩膀上,从上往下?,跟擦玻璃一样,认真地擦着?。
毛巾温热,她的手很软,发丝不?经意地拂在他的胸前,陆峥气息渐渐不?稳,他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算了,还是他自己擦吧。
谭溪月红着?脸踢他左腿一脚,臭流氓。
她转身把他扔到椅子?上的T恤叠整齐,放到床头?,她这张床比单人床宽一些?,但两个人睡得话,应该会很挤,更何?况他块头?还那么大,也不?知道要怎么睡,不?过也就一晚,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
陆峥擦得很快,擦完穿好衣服,将水倒到院子?里,又兑了一盆温水进来?。
他关紧门,走到桌子?旁,屈指叩两下?桌面,她可以?去擦了。
谭溪月看着?书,头?也不?抬,小声道,“你先去睡吧,我待会儿再擦。”
两个人虽然已经有过抵死亲密的时刻,但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脱衣服擦身子?,她做不?来?。
陆峥知道她在害羞什么,也不?再逗她,毕竟这是在丈母娘家,他揉揉她的脑瓜顶,回到床上,阖目装睡。
谭溪月看了好一会儿书才起身,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均匀,她放下?蚊帐,又关上灯,盆子?里的水还是温的,她找了个墙角,背对着?床,拿夹子?把头?发夹到脑后,上衣还穿在身上,只解开了扣子?。
屋内昏暗模糊,水声又轻又小,窗外大雨滂沱,偶有闪电横空劈过,给黑暗中带来?了些?光亮,陆峥枕臂躺在蚊帐后面,看着?角落里的人。
雾里看月,也别有一番意境。
谭溪月擦背擦得有些?费劲,她只简单抹了两下?,今天就先这样吧,明?晚回去再洗。
身后有人慢慢走过来?,谭溪月肩有些?僵住,她没有回头?,陆峥走到她身后,拿过毛巾,掀开衣服的下?摆向?上,细细地给她擦着?,擦完一遍,他把毛巾放进盆里,投过水,拧干,又擦一遍。
细微的水声溅起,撩拨着?人的心弦。
谭溪月往他怀里倚了倚,覆上他的胳膊,以?手作笔,一笔一划地写着?,【谢谢你】
就像嫂子?说?的,今天那种情况要是没有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至少要跟他说?声谢谢。
陆峥眸光微暗,他不?是很喜欢她跟他道谢,在任何?时候。
他也回在她的胳膊上,【怎么谢】
谭溪月想了想,【你想我怎么谢】
陆峥的要求很简单,【赔我信】
谭溪月指尖一滞,怎么又回到了信上,她的手离开了他的胳膊,她不?会赔的。
陆峥的手向?前,慢慢往危险的边缘探去,谭溪月急了,但她根本挡不?住他的手,她转头?看他,想用可怜些?的眼神求饶让他心软,他真的不?能在这儿胡来?,有个什么动?静,嫂子?那边就会听到。
陆峥无动?于衷。
谭溪月踮脚附到他耳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唇刮蹭着?他的耳朵,颤颤巍巍地挤出?了一声。
“喵”
空气里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
陆峥看着?她,眸光比外面瓢泼的雨夜还要沉。
谭溪月脸埋到他的肩膀上,不?想看他。
对,她就是那只野猫……
行了吧。
第 22 章
周五的例行周会?, 吴明谦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有些激动?。
他揪着心等了整整两天两夜,就在刚刚开会?前, 他终于?从客户那边得到了想要进一步合作的电话。
要说他刚接到那通电话时的心境, 唯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苍天有眼,不对, 还得再加上四个字,命不该绝。
想当初他老娘花了六块六毛六的巨款找大师给他算命,大师眯眼摸着他那一把快要掉了的假胡子, 煞有其事地说他是大器晚成型的,这?福气?且在后头呢。
他等了这?么些年,这?不, 总算是把他这?晚来的福气?给等到了, 要是这?次合作能最?终谈下来,将会?成为他们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这?不但能解决厂子现有的资金困难问?题,还是厂子转型开始的第一步,他有预感,他马上就要开启事业的新篇章了。
五十五的年纪, 奔头儿还正足呢。
吴明谦说到激动?处, 把手里?的保温杯“咚”一下拍到桌子上,想把大家的干劲儿给调动?起来。
会?议桌最?后面的角落里?,也发出了小小的一声闷响,湮没在吴明谦激昂的声音里?, 谭溪月拿头撞向了厚厚的笔记本,一下不够, 又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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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还不小,撞得脑门都起了红。
她只要一想起昨晚,就会?想用脑袋砸墙,她到底为什么要……“喵”那一声……
大概可能是疯了吧。
旁边的春玲凑过来看她,小声问?,“怎么了?”
谭溪月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找了个可以圆过去的理由,“就是有些犯困,昨晚没睡好。”
春玲看她的眼神暧昧,谭溪月轻打?上她手背,让她不要瞎想,春玲抬下巴点点她的脖子,她是不想瞎想,可这?证据都送到她眼前了。
谭溪月垂眼一看,忙拢住衬衫的领口,又把头发拨弄到前面挡住,垂死挣扎,“蚊子咬的。”
春玲点点头,行,蚊子咬的,她伸手捏了捏她红透了的耳朵,就这?白嫩娇粉的羞涩样儿,再似嗔非恼地横一眼过来,她要是蚊子,也得忍不住想要咬上几口。
主?位上的吴明谦终于?发表完慷慨激昂的讲话,不轻不重地咳一声,春玲淡定地收回手,谭溪月坐直,靠向椅背,两人有默契地带头鼓起掌来,吴明谦脸上又露出笑容,他就喜欢这?种积极的好员工。
斜对面的钱淑芬狠狠剜向她们,心里?暗骂,两个都是小贱蹄子。
春玲对钱淑芬无声冷笑,鼓掌鼓得更大声,这?老妖婆,现在就属于?那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可以蹦跶的时间了。
谭溪月压根儿就对钱淑芬不在意,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今晚回去就要和他分?房睡,分?房不成至少?也要分?床。
他昨天晚上不是一般的过分?,他是没进去,但他该做的也都做完了,她闷在厚厚的冬被里?,咬着枕巾都快咬碎了,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儿来,她就差被他给欺负死了。
她在床上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那她不上他的床就好了,这?点儿意志力她还是有的。
所谓夫妻,大概总会?有同床异梦的时刻。
谭溪月这?头儿想的是分?床,陆峥那头儿想的是,床小点儿也有床小点儿的好处,昨晚她窝在他身上,睡着的样子就跟个毛茸茸的小猫儿一样,又乖又奶,让人一刻都不舍得放手。
应淮看陆峥站在那窝刚出生的小奶猫儿跟前,半天都不挪脚,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小子身上看到这?种类似温和的神情,这?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一向冷硬的人身上居然添了些少?有的烟火气?,看来这?小子的新婚小日?子过得应该很有滋味儿。
他走过来,开口道,“喜欢的话就挑一只抱回去养。”
陆峥摇头,不用。家里?已经有一只了,他专心养好家里?那只就好。
冯远从后头蹿过来,“应叔,陆哥不想养我想养啊,您让我抱一只回去行不行?”
鸿升酒楼有一只看门的白猫,名字叫大黄,昨天刚升级当了母亲,生了一窝奶白奶白的小猫崽儿,把冯远稀罕得不行,他都想一窝端地全都给偷回家去。
应淮踢他屁股一脚,“滚蛋,你十天半个月都不知道着一次家,你养得活吗?”
冯远被一脚踢老实了,蔫了吧唧地溜走了。
应淮和陆峥聊到了正事,“刘永文那边今天一大早就找上了我,说是想正式请你吃一顿饭,既是道歉,也是道谢,昨天的事儿要不是你,他那宝贝儿子这?会?儿要不就是在医院躺着,要不就得进派出所,刘永文这?人还行,虽然大老粗一个,说话还经常脏字儿连篇,但为人很正派,也讲义气?,结交一下也没坏处。”
陆峥漫不经心地逗了逗那只舔他手的小奶猫,对应淮点一下头,算是应下,刘永文既然搬出应叔来当说客,就知道这顿饭他不会拒绝。
应淮又笑,“我听刘永文那话里面的意思,他后面是想让刘长?峰跟着你,刘长?峰那小子被家里?给养废了,整天混不吝的不干个正经事儿,天不怕地也不怕,刘永文根本管不动?他,你昨天那一下,应该是把他给弄服了,今天见我的时候,一口一个陆哥地叫你,叫得就跟他亲哥一样,我听?着就想乐。”
陆峥摆手,这?个就算了,他事情多得很,没那个闲功夫替别人教混孩子玩儿。
应淮拍拍他的肩膀,暗自叹息一声,有很多个时候,他都会?想,这?要是他儿子就好了,有脑子,有城府,能担事儿,更不怕事儿,但凡他要是有个女儿,也不会?让他当了别人家的女婿。
谭溪川要是知道了应老板心里?这?个想法,指不定要跳起来和他干一仗,妹夫哥只能是他的妹夫哥,其他人别想肖想。
晚上和刘家的饭局,陆峥让人把谭溪川也给叫上了,既然他们想道歉,那最?该要道歉的不是跟他。
陆峥晚上有饭局,谭溪月就又回了娘家,一是为蹭顿晚饭,二?是和嫂子再商量商量摆摊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想在她娘跟前再多蹭点热乎气?儿,虽然到最?后老太太还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她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装了兜包子,给她塞到了车筐里?,头也不回地就进了屋。
她闻着像是豆角酱肉馅儿的,她最?爱吃这?个馅儿的包子,谭溪月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她晚饭已经吃饱了,但等会?儿到家,她还得再吃个包子。
车骑到胡同口,冯远正从胡同的另一头骑摩托车过来,看到谭溪月,高兴地冲她招手,远远地先喊了声嫂子,谭溪月从自行车上下来等他。
冯远把车停到谭溪月跟前,从车把上提下一个袋子,“嫂子,刚才饭桌上陆哥喝着今天这?鱼汤特别鲜,就叫后厨打?包了份让我送回来,刚做好的,还是热乎的。”
谭溪月尽力不让自己?的脸红表现得很明显,她接过袋子,心里?将姓陆的混蛋骂上第一万零一遍,面上笑得再温和不过,“麻烦你了,冯远。”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人送鱼汤回来,她是猫她就喜欢喝鱼汤吗,他难道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猫都喜欢喝鱼汤吗?
谭溪月回到家,洗完澡,喝了半碗鱼汤,吃了一个酱肉包,过了一会?儿,起身又倒了半碗,她不是喜欢喝鱼汤,只是今天的鱼汤特别鲜,仅此而已。
到最?后,那份鲜鱼汤全都进了她肚子,她今晚是真吃多了,为了消消食儿,她拿着录音机边听?着英语,边在院子里?溜达着。
昨天下雨前,他应该是回过家,院子的衣服都收了,花架也转到了雨棚下,那灯笼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下那么大雨,看着好像也没被淋坏。
他做事情应该是那种做一步,就会?往后考虑好几步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心里?好像会?很踏实。
谭溪月调大了些录音机的音量,打?断脑子里?纷杂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溜达了两圈,她回到屋里?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又去刷了个牙,就上了床,不对,上了沙发,她今晚要在沙发上睡,哪怕只有今天一晚,她也得把她的态度表达出来,不然以后她只有受他欺负的份儿。
陆峥今天饭局结束得晚,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卧室里?的灯亮着,床上没有人,窗前的沙发上蜷着小小的一团,他慢慢走过去,俯下身,瞧着掩在毛毯下的那张小脸儿,唇角不禁扬出笑,睫毛都颤成这?样了,他不想戳穿她都难。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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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村头的那个哑巴》 20-30(第5/20页)
谭溪月一直都没睡踏实,他刚一进屋的时候,她就醒了,但她一点儿都不想理他。
陆峥吹了吹她的睫毛,伸手要抱她,谭溪月再装不下去,她睁开眼,卷着毯子又往沙发里?面缩了缩,话说得很坚定,“我今晚要睡沙发。”
他用眼神告诉她,不行。
谭溪月不怕他,小声回呛,“我昨晚还说不行呢,你不照样做你自己?的,凭什么你说行的时候就行,你说不行的时候就不行。”
陆峥一顿,昨晚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他理亏,在丈母娘家,他怎么也不该闹得那么过分?,可她那样软软糯糯地对着他“喵”一声,他要是能忍住,那也就真的不用当男人了。
他蹲在沙发前,屈指蹭蹭她粉扑扑的脸颊,做无声道歉。
谭溪月直接拿毯子蒙住脸,翻个身,冲着沙发背,声音闷闷的,“我要睡了,我都快困死了。”
身后一直没有响动?,静得人发慌。
谭溪月在毯子里?闷了会?儿,又将毯子扯下来些,暼后面一眼,含混道,“桌子上有防水膜和防水胶带,你洗澡的时候先把腿包裹好,别沾上水。”
她说完又重新缩回毯子里?,他昨晚什么都能干了,今晚自己?洗澡肯定也没有问?题,她才不要再操那些没用的心。
陆峥抄起她的腰,连人带毛毯一起,直接给她抱回了床上。
谭溪月仰头瞪着他,半晌,幽幽道,“你现在抱我回来也没用,我又不是没腿,待会?儿我自己?还会?走到沙发上。”
陆峥给她掩好被子,又给她顺了顺弄乱的头发,拉过她的掌心写下,【你在这?儿 沙发我睡】
谭溪月一想,那也行,反正她今晚不要和他睡到一块儿。
她主?意打?得很正,但眼睛闭上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洗澡的时候,她担心他的腿,他洗澡出来了,她又担心他窝在那个小沙发上,会?不会?伤到腿,要是她现在开口叫他上来睡,那她这?脸打?得也太快了点儿。
谭溪月越睡不着,越想上厕所,沙发那边很安静,也不知道他睡没睡着,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拥着被子起身,打?开床头的小灯,轻着动?作下床去了趟厕所。
从厕所回来,她坐在床沿上,想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睡的,又怕他根本没睡着,犹豫中?,一抬眼,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墙上,怔住。
屋内灯光昏黄,空白的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小猫的影子,背着身,头闷在前,屁股冲后,一看就是在生气?的样子。
接着,又出现了一直狼,或者……是狗,反正他这?个人又狼又狗,姑且就叫狼狗吧。
狼狗单膝跪在小猫身后,嘴里?像是叼了一朵花。
过了好一会?儿,小猫终于?转过头,接受了花,又踮脚直起身,亲了亲狼狗。
谭溪月看着墙,怔愣了许久,慢慢回过神来,啪一下关上了床头灯。
他想什么呢,还想让她主?动?亲他……
没了光源,房间陷入完全的黑暗当中?,墙上用手做出来的影子也全都消失。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些……进到心里?的悸动?,很难如影子般那样瞬间消退得无影无踪。
身后的床微微下陷,她的肩膀被人碰了碰,谭溪月不想回头,她也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但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
她回过头,他倾身靠近,将手里?的花别到她头发上。
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她不亲他,他就来亲她好了。
第 23 章
房间里越安静, 有些黏糯的声响越能晃动人心。
谭溪月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渐渐松了力?道,不知不觉中搂上了他的脖子?,唇齿纠缠得愈发深, 她喘息不定, 嘤咛出声,陆峥托着她的腰,将她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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