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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第一百零一章
◎“我妻无辜。”◎
曹严庭一行抵达宁武时, 已到了一年之中最阴冷的时刻。寒风凛冽,卷起漫漫黄沙,混合着雪粒子, 肆无忌惮的刮擦着校场上每一个人的脸颊。
校场外, 乌泱泱的立着雁门、偏门两关的军队。
韩武与五营将领站在校场内,只能仰头看着点将台上的曹严庭, 他道:“回禀中郎将,宁武关五营将领已到齐。”
“全部拿下。”曹严庭抬手示意左右。
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校场上骤然骚乱成一团, 不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左右来擒韩自中, 他不曾有反抗。反倒是云霁要被押走时, 他突然猛烈挣扎, 无奈双手被反捆在背上, 只能奋力撞开两侧士兵,挡在云霁身前, 昂头冷冷瞪着着台上的曹严庭:“你要将我的妻子带到何处?”
云霁平静地看着他背影的轮廓,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曹严庭不紧不慢地从台上走下来, 拍了拍韩武的肩膀, 笑道:“韩兄, 这小子有你七分威武,可惜缺了三分审时度势。”
韩武急忙道:“犬子年轻莽撞——”
“啧,年轻莽撞可不是什么借口。”曹严庭不耐烦地打断韩武的求情, 走到韩自中面前, 阴恻恻地说, “她是你的妻, 那么谎报军情一事, 你应当知晓啊。”
“中郎将这是在诱供吗?”云霁忽然开口,轻蔑地笑了笑,“我才是官家亲封的致果校尉,归州营正将。中郎将,记起来了吗?”
她最后一句语调上扬,十足挑衅。
曹严庭果然放过韩自中,快步走到她面前,冷笑:“云校尉,好好留着你的伶牙俐齿,接下来要你交代的事可不少。”
“来人,将归州营正副将分开关押,听候提审!”曹严庭甩袖离去。
分开时,云霁最后与韩自中对望一眼。雪飘如絮,她平静地脸上挤出一线惨白的笑意,双唇开合,无声地说:“多谢。珍重。”
韩自中心头萦绕着一股不好的念头,他朝着背影喊道:“云霁!你回头看看我,云霁,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说!”
她脚下不再犹豫,背影逐渐模糊,隐匿在风雪中-
云霁来宁武关也有些年头了,竟不知地下还有一处牢房。这间狭窄的牢房只能容下一人,不能走动,不能躺卧,需要一直保持坐姿。
曹严庭奉命查案,也奉命折磨她。
没有通风的窗户,见不到光亮,空气稀薄,阴寒刺骨。云霁一直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身躯从疼痛到发麻,黑暗中好似生长着吸血的藤蔓,紧紧缠绕,直到失去知觉,如同活死人一般。
韩自中被关押在地上的牢房里,不等曹严庭拷问,他就将罪名全部揽下,面容沉静,只说:“我妻云霁,毫不知情,实乃无辜。”
韩武早料到他会如此,立刻拿出云霁之前所写的和离书,薄薄一张纸,将韩自中最后的尊严如数抖落在人前。
韩武躬身道:“中郎将明鉴,云霁与我儿貌合神离,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军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归州营被云霁把持,他是受了奸妇蒙蔽,这才做出此等有愧天恩的蠢事。”
“奸?站在这里的,哪位不奸?”韩自中冰冷的双眼紧盯着韩武,“和离书是你让她写的?她一心为了宁武关,你却毫不犹豫地推她去死,这就能对得起韩家的祖宗了?”
韩武的脸色难看至极,还是曹严庭摆手,示意手下将他的嘴封住。
二人独处时,曹严庭开门见山道:“在校场上,我认定你们谎报军情,混淆圣听。但当我看过归州营的巡防和作战明细后,才明白此事并不简单。”
韩武怔了一怔,摸不清曹严庭的意思。
“我也是武将出身。”曹严庭看着他,“临行前,王相公让我一定要保下你。”
韩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半晌才道:“云霁无辜。”
曹严庭摇摇头:“抗旨不遵是真,谎报军情是真,她没有恪守臣子本分,何来无辜?”
“作为人臣,忠义为本,心怀家国。官家的那一道旨——”韩武眼中有泪花闪过,“若要你来选,遵还是不遵?”
曹严庭沉默片刻,道:“云霁非死不可。你们父子死罪可免,失察一罪难逃。”
韩武低声问:“是谁一定要她死。”
曹严庭不再回答,擦身而过时,轻声:“管好你儿子的嘴。他若是再胡言乱语下去,谁都别想活。”-
阴暗的地牢里里忽然出现了一团火光,渐渐靠近,渐渐清晰。
曹严庭知道她三日未进食、未见光,特意将灯笼放在身后,不让火光灼烧她的眼睛。
她仿佛如一具骷髅,微微掀起眼皮,气息微弱:“做什么?”
曹严庭道:“汴京要你亲手写下认罪书,这桩案子才算了结。”
她的脑袋滑向另一侧,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凹陷的脸颊浮现出了嘲讽的神情:“写好了拿来,我按手印便是。”
“要你亲手写下。”曹严庭重复道。
云霁“嗯”了一声,反问:“张殊南还好吗?”
曹严庭有些惊讶:“你和他果然有私?”
她僵硬的眼珠缓缓转了半圈,终于肯正眼看他,死寂的眼神。
“你们这些人,究竟是见不得男女情爱,还是嫉恨美好的东西不能为自己所有?”
曹严庭避开她的审视,沉声:“官家没有降罪,他依旧是驸马都尉。”
“他为我做了什么?”云霁直白的问。
在云霁看不到的黑暗里,曹严庭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钦佩,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说话的语气也与先前截然不同。
“他修编国史,用文臣最爱的笔杆子,拨乱反正,揭开国朝历代重文轻武、士族当道所埋下的祸根。抑制朝廷文臣当权的现状,让武官再次拥有话语权。”曹严庭感慨道,“可他自己也是文臣啊。”
“他与你们不一样,我也不一样。”云霁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彩,由衷一笑,“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上不愧百姓,下不愧内心。曹中书郎,你说我该认哪一条罪?”
曹严庭道深吸一口气:“臣事君以忠。”
“那是你的君,不是我的。”她目不斜视,敏锐地看穿了他,“你们不仅要我性命,更要我屈服的魂魄。”
她神情淡漠,像绝境中的孤雁,高傲的头颅始终不肯低下一寸。
“我的命就在这里,随时来拿。”
曹严庭本以为将云霁关上三天,就可以很轻松的拿到认罪书,但他没有想到这小娘子的骨头这么硬。
“把云霁挪去地上的牢房,再给她一些吃食。”曹严庭吩咐左右。在没拿到认罪书之前,云霁不能死。
先前关押的五营将领,在韩武的授意下,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云霁头上。反倒是一直与她不大对付的陆康,迟迟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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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中只剩下陆康,韩武站在他身后,脸上憔悴无光。
“从前咱们这么多兄弟里,就数你最稀罕云霁。”陆康苦笑一笑,“世间好物不坚,人心易变。”
韩武开口已是沙哑:“保不住,我真的保不住她。”
陆康转过身看他,眼神冰冷:“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牺牲她了。”
韩武突然暴怒,他猛地上前揪住陆康的衣领,吼道:“既然如此,就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我是在救你们,救宁武关!”
陆康任由他摆弄,眼神却一直不曾放过他:“我没有指责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你就从来没想过,云霁的箭术是谁教的吗?”他口吻平淡,却激起韩武一身鸡皮疙瘩,冷汗直流。
“你什么意思?”韩武摇晃着他。
陆康忽然反手掐住韩武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将军,您的记性太差了。让我提醒您一下,很多年前,在这片黄沙上,也曾出现过一位神箭手。”
韩武脸色大变,骤然松手,踉跄地退后几步,迟疑道:“云霁是唐延的徒弟?不,绝不可能,唐延已经消失了许多年,他怎么会与云霁有关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双手抱着脑袋,神情也逐渐迷茫,喃喃道:“她怎么会是唐延的徒弟?我怎么没有想到……”
陆康颓然地坐在地上,脸埋在膝中,声音沉闷:“当年我们牺牲了唐延,如今又要牺牲他的徒弟。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韩将军,你说我们的报应什么时候来?”
韩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牢房的,他失神地走在营地内,迎面撞上曹严庭。
曹严庭揉了揉肩膀,着急道:“我正要去找你,汴京急函——韩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韩武被他叫醒,点头:“在听,您继续说。”
曹严庭屏退左右,压着声音道:“上面着急知道结果。如果云霁仍旧不肯认罪,你,你儿子,还有五营将领们,都得死。”
恍惚间,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韩武脑中回旋。
“擒贼先擒王,只要射中他们的将军,这一仗我们就能打赢。”
“韩武,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失手!”
“韩武,不要撤军,掩护将军,快去掩护将军!”
……
曹严庭的嘴张张合合,他却只能听见唐延的声音,仿佛他就在耳边。眼前人的忽然脸变得模糊,而唐延的脸却越发清晰。
来了,他的报应来了,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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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 第一百零二章
◎“苦海行舟,如今船到尽头,回头无岸了!”◎
韩武昏迷不醒, 中郎将开恩,允许他的夫人入营照顾。
常林去接的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宁武城内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已是憔悴不堪。如今儿子儿媳入狱, 丈夫昏迷,她像是被霜压垮的树枝, 更像是风中弱草,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摇晃。
入营那的那个傍晚, 她没有去看儿子, 也没有立刻去照顾丈夫,只是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食盒, 对曹严庭道:“大人, 我想去看一看我的儿媳。”
曹严庭点头:“好, 你再劝一劝她。”
牢房里静悄悄的, 云霁定定的看着红日坠落的方向,天空中最后余晖消散, 她身上的太阳仿佛也落下了,凄凄的黄沙地刮起了刺骨的寒风, 她没有任何动作, 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刘夫人却真切的听见了笼罩在云霁身上的苦闷与哀伤。
“丫头,我做了你爱吃的豆沙包。”刘夫人走进牢房,一如往常般招呼她。
不等她回答, 刘夫人自顾说了起来:“我三十岁的时候, 才有了自中这个孩子。怀的痛苦, 生的时候也痛苦, 生生拿走了我半条命。”
云霁缓缓转过头, 低声问她:“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也欠你半条命吗?”
一颗极度失望的心,竟生出了自私与恨意。
“请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刘夫人面容上的平静瞬间坍塌,怒意翻腾,“还给我!”
云霁突然笑了起来,不防寒气窜进喉咙,激得一阵咳嗽。
刘夫人不在乎笑声中的讽刺,一双红眼盯着她:“我中年得子,故而格外娇惯。他三岁才下地,五岁堪堪学会走路。天资平庸,念书习武毫无长处,他爹打断了不知多根戒尺,都没有管教好他。听闻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你觉得一个二十年年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白面书生,如何能手挽长弓,驰骋疆场?”
“他们都以为自中是天资晚现,可是瞒不过我!那是我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如同刻画在我心里一般!我怎么会认不出?!”
云霁的脸变得僵硬,刘氏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些刻意忘记的疑点——“韩自中”究竟是不是韩自中。
云霁是怀疑过韩自中的。
汴京大街上的青衣郎君,投壶十矢十不中,是如何做到在校场上一击命中最后的草人?
她苦练多年箭术,竟与后来的韩自中不相上下,当真是一夜成才,神兵天降?
云霁没有回话,紧紧闭上了双眼,她不想看到刘氏的眼神。
她无法辩白。
初到宁武关时的惺惺相惜,雪峰悬崖的奋力相救,逍遥小院里的默默陪伴,归州营里的志同道合。
云霁不能否认,若没有韩自中的坚定相信,她走不到这里。他是谁不重要,他们早已互相需要,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
她的干枯的嘴唇动了动,低低的说:“他就是你的儿子。”
刘夫人眼泪流了一脸,决绝摇头:“他不是,从你出现后,他就不是我的自中了。”
“那他是谁?他是谁——”云霁骤然睁眼,难以言说的情绪如同狂波翻涌。一样的面孔,分明是一样的面孔,为什么会有截然不同的灵魂。
刘夫人话锋忽转,刀尖相对:“你呢,云霁,你又是谁?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在我眼里,你是懦夫,是无能者,是刽子手。”
“你以为自己可以唤醒世人,改变世道吗?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有着报国壮志,视死如归吗?睁开眼看看周围的可怜虫吧!宁武关这些可怜的牺牲者,他们有什么罪?在由你亲手编织的一场救国大梦里,他们拿着脆弱又渺小性命去做着无谓牺牲。这就是你自认为的,问心无愧?”
“这世道本就是一片苦海,你这副泥做的身子骨偏要做菩萨。”刘氏声调陡然上升,挣裂胸口的嘶吼,“苦海行舟,如今船到尽头,回头无岸了!”
仿佛被扼住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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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云霁死死咬住牙关,身体是一片灰烬,火星四溅,劈啦啪啦的冒着血泡。
风从四面八方来,她紧绷的嘴角浮现出疯子般的笑容,牙齿缝里蹦出来破碎悲鸣:“我……可是我有什么错?我想证明女子也能领兵出征,上阵杀敌。女子亦有独特才能,也能走出四方庭院,去看大好河山,活出自我,而不是数年后只有寥寥八字涵盖一生——恪守妇道,三贞九烈!”
刘氏垂下目光,沉默了很久很久,有一种锐利的东西在撕扯她,想要释放出心底里涌动的东西,她似乎也在挣扎,奋力拉扯。
“我是个懦弱的人。”她深深地喘息,哭也无声,“也不需要你为我们这样的人争取什么。你做的事,害了我的丈夫、儿子,我只会恨你!”
云霁忽然撑起上半身,直挺挺的向她凝视着,不怒,也不恨,只是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看着她:“我从噩梦中惊醒,发觉身处地狱,不能忍受。你在美梦中长眠,这一生都不曾醒来。这才是我错的地方。”
“让曹严庭来吧。”云霁坐回了角落,她终于枯萎。
曹严庭带来笔墨纸砚,云霁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要写的动作。俩人僵持许久,他不耐起身:“后悔了?下回想清楚再喊我。”
刘氏带来的食盒被他的袍子掀翻,包子滚了一地。云霁捡起脚边的一个,吹吹灰,大口塞进嘴里。
“打算让我怎么死?”云霁嘟嘟囔囔地问。
曹严庭顿了顿,轻声:“不用押你回京,就地处死。”
云霁笑了一下,拿笔舔墨,“如此甚好。”
曹严庭见她落笔,松了一口气,站在她身侧,垂目静看。力透纸背,笔走龙蛇,一看就有十几年的功夫在里面。听闻她百步穿杨,是宁武关第一弓箭手。容貌出众,又写得一手好字……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画押时,云霁推开印泥,利落咬破食指,眉眼不动半分。血顺着指头往下滚,她冷笑:“这才是满腔愤懑,怨气冲天。”
曹严庭收下认罪书,吩咐左右:“烧水煮饭,再拿一壶最烈的酒来。”
“换身干净衣裳,吃饱饭,无牵无挂的上路吧。”曹严庭背对着云霁,一声长叹,“来世投胎,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吧。”
云霁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笑得弯下了腰,嘶哑的嗓子里滚落出一串尖锐的笑音,让曹严庭格外难受。
“你笑什么?”他拧着眉头问。
“笑你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不自知。”云霁又坐回窗边,浓墨一般的乌云阴沉沉的压住天空,狂风呼啸,卷起尘土与沙砾。“你没在边关呆过,这是暴雪的前兆,契丹人最喜欢这样的天气。”
“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在曹严庭看不到的地方,她眼里有着沉重的担忧,“你领过几回兵,上过几次战场,见过刀光血影、遍地残骸吗?你听过滚烫的鲜血融化积雪的声音吗?你知道人首分离后,躯体还会颤抖吗?”
她用一种近乎可怜的语气告诉他:“他们会抹去我的存在,但不会放过你。当契丹铁骑踏破宁武关的时候,“曹严庭”这三个字,会钉刻在耻辱柱上,被世人唾骂千年。”
曹严庭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恐惧与不安,说话时的微微颤抖却暴露了他:“你不必在此危言耸听。契丹与我军作战多年,都没能拿下宁武关,这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冬季,解决了你,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希望如此。”云霁淡淡道-
随着云霁写下认罪书,宁武关谋反一案终于盖棺定论。
曹严庭奉诏下令:“三日后,问斩归州营正将云霁。明威将军韩武任内失责,用人失察,革去宁武关统帅一职;归州营副将韩自中,不能规劝正将,玩忽职守,贬为小兵。各营将领,罚奉一年,三年不能升迁。”
韩武自昏迷中醒来,像丢了魂魄一般,双眼呆滞地望着头顶的横梁,不言不语。
其余将领都被释放,曹严庭亲自前往牢房释放韩自中,或许是怕韩自中口无遮拦,他屏退左右,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俩人。
曹严庭道:“云霁已伏法认罪,你爹爹患了重病,若你还有些为人子的良心,就别再固执了。”
韩自中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异常平静:“云霁是如何认罪的?”
“她自知一木难支。”曹严庭道。
韩自中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何出此言?”曹严庭负手在背,对眼前人的油盐不进有些头疼。
“一心为国的人都被处死,往后谁还会为你守疆卫土?”你解决了云霁,实际上也将自己的退路斩的一干二净。”韩自中歪着脑袋,盯着曹严庭,“死守宁武关的,从来就不是那群草包软蛋。”
“没有云霁,我不会为任何人而战。”韩自中笑得轻蔑,仰头躺在干草堆上,不再理会曹严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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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要对得起云霁。”◎
天刚擦黑, 暴风雪骤然袭来,风在荒漠中嘶吼,旋卷的雪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天地连成一片空白。
统帅营帐外的大纛旗在寒风中簌簌作响, 营帐内坐着宁武关上下全部将领,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每一个人。
“报!雪深三尺, 人马难行。”哨兵进帐回禀。
寒流如浪,营帐内的火盆毫无用处, 曹严庭命人加了三回柴火, 帐内仍没有暖意。
常林拢了拢棉服,哈气成雾:“温度骤降, 将士们怕是连兵器都拿不住。”
曹严庭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云霁说准了天气, 那么接下来……他鬼使神差道:“契丹会趁机进攻吗?”
恐惧如山一般压下, 没人愿意去做这样的假设,谁都不希望契丹人在暴雪天发起进攻。
他们神色庄重, 默契十足的用沉默掩盖心中的不安。
“说不准。”常林率先打破僵局,他走到沙盘边, 凝重的看着局势图, “塞北冬季漫长, 契丹人早已适应严寒天气,但我们没有。”
“契丹人极擅骑射,根本不会给我们近身的机会。”角落里传出陆康的声音, “就算能够近身作战, 我们的马, 我们的士兵也不是蛮人的对手。”
中郎将眉头紧锁, 似乎是在思考陆康的话。常林见状, 解释道:“在这样的天气里,骑兵的战马迈不开蹄子,步兵僵硬的手掌握不住长剑大刀。风雪之中,弓箭手看不清前方,无法精准有效的完成远程攻击,这是最为致命的一点。”
曹严庭心想,他不过是凑巧于冬日里接了宁武关这个摊子,他们愁眉苦脸,一口一个困难,难道是在给韩武鸣不平?
他冷笑道:“前些年是怎么打的,你们今年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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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心知肚明,可谁都不敢接话茬。
“从前有归州营,有云霁和韩自中。”陆康从黑暗里走出来,扫视四周,“除了归州营,谁能打头阵?除了云霁与韩自中,宁武关中还有谁能于百米外取敌将首级?”
曹严庭神情冰冷,牙关紧咬,将双颊撑的鼓起。不等他发作,帐外传来哨兵急切的声音:“报!发现契丹大军正在向我边界快速行进,直冲阳方堡而来!”
“蹭”地一下,曹严庭站了起来,顾不得与陆康计较,他指着常林道:“立刻调兵,准备迎战。”
常林反问:“调哪里的兵,如何作战?”
这一句问住了曹严庭,他虽为武将之后,却一直在京内担任闲职。云霁说的不错,他从没上过战场,更别说领兵出战。他愣在原地,一顿搜肠刮肚,也只能想起几句书上的兵法。
“我说了,前些年是怎么打的,你们今年照做就是。”曹严庭急切道。
“请中郎将明示。”众人纷纷跪了下来。
曹严庭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气急败坏,只得顺着陆康的话往下说,“韩自中,对,韩自中,让他立刻领归州营上前线!”
陆康没动,大家都没动,只听得下面有人问了一句:“明日,还斩不斩云霁?”
果然,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曹严庭怒极反笑:“军令如山,明日就算契丹大军压阵,本将也要先监斩云霁,再出关迎战。”
暴雪未歇一刻,契丹新王耶律奇衡亲自领兵,利用疾风骤雪掩盖行军痕迹,悄无声息地抵达预定战场。
这一头,常林苦劝韩自中一夜未果。天蒙蒙亮时,韩自中忽然问:“什么时辰提斩云霁?”
“巳时一刻。”常林抱着脑袋,不厌其烦道:“国家危难当头,请郎君以大局为重,领归州营出征。”
常林如何能不知晓,小郎君这一去是凶多吉少,但他也绝不会独活。若是老天开眼,小郎君能挣回一件军功,他也算是对得起将军多年恩情了。
韩自中冷笑道:“大局?造成今日之局面,他们可曾想过一次大局?”
常林长长叹息一声:“朝廷对不住我们,但我们不能对不住百姓啊。”
“我只要对得起云霁。”韩自中背过身不再看他,透过木窗去看飞舞的雪。
身后寂静了好一会,韩自中听见了脚步声,又有人来了,但还是常林在说话:“若是云霁知道,大概会对你失望吧。”
韩自中的喉咙里滚出一声讽笑:“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云霁,我不会来宁武关,更不会理会什么家国危难、民生疾苦。”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他重复道,“一个胆小怕死,自私自利的人。随便你们怎么想,失望也好,厌恶也罢,我根本不会在乎。”
“你不是。”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韩自中几乎是在一瞬间回头,在看清来人时,血液都在叫嚣。
云霁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冬袄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她极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可眉梢眼角失去了从前的神采,再也找不回了。
“从前辛苦你了。”云霁注视着他,“本想让你歇一歇,只是这次上前线,我缺一个副将。”
韩自中静静地看着她,他很怕这是一场梦,但又希望这场梦不醒。
“他放过了你?”韩自中问。
云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他需要一个弓箭手,我还算有些用处。”
韩自中笑着问:“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她忽然沉默,安静了有一会,也笑了起来:“中郎将是想给我一个挣军功的机会。你废话这么多,是不是怕死,不愿助我?”
俩人缄默相望,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韩自中最终还是咽下了这颗“定心丸”,他掸了掸身上的杂草,走到云霁身边。
他们再一次并肩而立,性命相系-
云霁与韩自中归队后,归州营很快集结完毕,即将与其余各营一同出征。
天寒地冻,云霁又受了一场牢狱之灾,脸上总是没什么血色,乍一眼扫过去,像个雪堆出来的人。她背着长弓,手攥缰绳,紧抿着唇,眼睛里带着坚毅,无悲无喜,笔直的看向远方。
常林不能与他们一道上战场,他手下的神威营要保证大营的安全。他走到陆康马边,用仅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是怎么说服曹严庭的?”
若不是有人从旁劝说,曹严庭如何能一夜之间改变主意,敢让一个死刑犯领兵上阵?他思来想去,认为军中上下只有陆康能做出此事。
陆康垂眼看他:“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曹严庭自己想通了?”
“此话怎讲?”常林问。
陆康淡淡道:“一个死刑犯,死在营地里和死在战场上,并无区别。”
常林被他这话惊出一身冷汗,试探着问:“所以……他并没有给云霁留有什么退路,只是想让她上战场?”
陆康手上一紧,胯下战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云霁也看了过来,目光擦过的那一瞬,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甚至笑了。
即使陆康有愧于唐延,即使他与韩武的决定直接导致了沙岭战役的失败,但陆康确实给了她重返沙场的机会。
昨夜,陆康与曹严庭来到她面前,给了她一条新路。
“让你说准了,天降大雪,契丹进攻。”曹严庭神情凝重,“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披甲上阵。”
云霁怔了怔,声音很低:“号令如山,你已下令问斩我了。”
曹严庭当然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如果汴京知晓此事,定不会轻饶他。
不过,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陆康,既然有人做保,横竖不吃亏,他倒也愿意一赌。
“倘若你能戴罪立功,我立刻传信汴京,相信官家会宽恕你的。”曹严庭道。
云霁没有理会曹严庭的口说无凭,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陆康,轻声:“你答应我的事,现在应当可以兑现了吧?”
她有些疲倦了,闭上双眼:“你不说,我没法安心的去。”
陆康盯着她,神情复杂。很快,他便拱手对曹严庭道:“曹将军,请允许我与云霁单独说话。”
曹严庭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意味深长道:“好,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陆康,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牢里安静异常,陆康坐在云霁面前,内心像是一道被打开的阀门,拥堵了半生的洪水倾泻而出。
“沙岭战役时韩武还只是宁武关的副将军,唐延是鹰眼营正将,我是他的副将。当时宁武关的战力是能与契丹扳一扳手腕的,所以唐延格外激进,甚至不顾底下人的死活,他赞扬牺牲,视保守为背叛。”
“所以你们一直都不赞成唐延的战术,实际上,也不赞同后来的我。”云霁道。
陆康摇头:“不是不赞同,而是知道无力改变,所以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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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我不想听他做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们做什么。”
心里有愧的人,总是会强调别人的错处。
陆康沉默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他忘不了唐延那一双冰凉失望的眼睛,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将军亲自带兵上阵,我们三人率兵冲在前线,很快就打破了敌军的阵型,但同时也将我军队形打散,一时间双方都很混乱。唐延抓住机会,发现了敌军将领的踪迹,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他能射杀敌军将领,这一仗我们定能大获全胜。”
“但天不遂人愿,右翼突然出现了一队契丹骑兵,直□□军腹地。唐延那一箭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他仍不愿收手,继续驱马追赶。两难之下,我与韩武选择撤兵,情况紧急……我们只能往左边迂回,正中了敌军圈套,像剖瓜一样,被一劈为二。”
他的头颅深深埋下,像野兽一样发出嘶吼的哭泣声。
“将军被一箭射下马,我军溃散而逃。”
104 ? 第一百零四章
◎“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去了。”◎
云霁好像被笼罩在灰暗中, 冷漠的眼睛看着他。陆康缓缓地抬起头,痛苦使他的五官扭曲,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胆怯地将视线挪至一旁。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陆康问。
云霁徐缓地摇了摇头, 她原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斥责他们的背叛。可实际上, 她的内心早已死寂,已不再鲜活的跳动。
她无能为力, 无权责怪谁, 也无法拯救谁。这是他们教给她的,刻骨铭心的道理。
“心里的愧疚和痛苦, 将使你们永远无法解脱。”云霁的声音很低, “这已是极重的惩罚了。”
她话锋一转:“我确实更愿意死在战场上。”
陆康猛地侧过头, 声音干涩:“你果然聪明。”
云霁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觉得,是谁不聪明呢?”
陆康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的脸上挂满了犹豫,数次欲言又止, 长吁短叹。
云霁将他看得透彻, 却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情绪, 是一种很难说清的东西。
她怨恨这些冷眼旁观、冥顽不灵、固执中庸的人。他们如饥似渴地享用着上位者的指缝里落下碎屑,既同情卑贱者的遭遇,又竭力的维护着自己的权力与地位。
云霁问道:“这次要去哪里?”
陆康表情复杂, 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阳方堡。”
云霁面上终于漏出了一丝无措的神情, 怔怔地看着陆康, 像是在无声发问。
陆康知道, 阳方堡是她不能提起的一道疤, 但他不得不去揭开。为了阳方堡,为了云霁,更是为了填补他心中的愧疚。
“我会上战场的。”云霁平平生笑,有一种悲戚的意味,“终于可以再次见到阿辰了。”-
“呜——呜——”
出征的号角响时,大雪像破碎的棉絮从天而降,深红色的旌旗在空中飞舞,出征的将士们发出山海般的呼喝,整耳欲聋。
云霁仰看白天,她看到一只雁在迎风盘旋,雪白的羽毛闪闪发光,鸣叫声不绝于耳。
“在看什么?”韩自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想,有些话要早些交代。云霁收回视线,抬手掸了掸肩膀上的积雪,对韩自中说:“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去了。”
韩自中笑着应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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