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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 第九十一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韦元同说着话, 脚下便要往那处走。孙嬷嬷不敢阻拦,却也没有轻易让她过去的意思,躬身道:“回禀公主, 那处阁楼荒废了。”
“荒废了?”珍珠惊讶道, “它看起来并不陈旧。”
孙嬷嬷顿了顿:“是……是不住人了。”
韦元同缓缓地往前走,笑道:“既然不住人, 那去看看也无妨。”
“那是一间许久不住人的屋子,恐冲撞了公主。”孙嬷嬷一路紧跟, 劝了又劝。湖边修剪花草树枝的仆人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 像公主行礼问安。
韦元同如何听不出孙嬷嬷话中深意呢,只是并不用她开口, 珍珠冷着脸训斥:“公主想去哪里, 需要孙嬷嬷的首肯吗?”
孙嬷嬷连道不敢, 只得悄声吩咐小丫鬟:“速速去回禀郎君。”
木兰阁落了锁, 韦元同站在阁外静静看了一会,粉墙黛瓦, 不像是汴京时兴的建筑模样。
赵靖匆匆赶来,令公主意外的是, 他并没有阻止她进入阁楼, 而是面有愠色的训斥了孙嬷嬷:“我看你是年老糊涂了, 你倒是说说这两座宅子里,有哪一处是公主不能去的?”
公主笑着劝道:‘“孙嬷嬷是怕屋子里灰大,你不要责怪她了。”
赵靖点点头, 对公主道:这屋子确实许久没人住了, 钥匙一时间不知道丢去了何处, 下人们在找寻, 请公主少安毋躁。”
韦元同晓得他是在糊弄, 于是笑了笑,并不作声。过了没一会,有家仆从远处走来,向公主道:“驸马说海棠花正盛,不知公主有无雅兴一同赏花?”
公主欣然前往。
后来的好些年,这样的相处方式成为了张殊南与韦元同的日常。他们有着心照不宣的秘密,也相敬如宾的生活着。
初夏时节,韩武等人启程回宁武关。
他在宁武城里为韩自中与云霁置办了一间宅子,叮嘱道:“若军中无大事,你们便回城里住,省的被人抓住把柄。”
可云霁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大小事务她都要亲力亲为,日夜都在营里,与韩自中分帐而眠。不过一月,军中便有谣传:“韩自中与云霁感情不和,实为怨侣。”
话是谁传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这话传了出去,传回了汴京,便是大罪了。
当天夜里,韩武把俩人喊来一起用晚膳,直到饭后喝茶,他犹犹豫豫,没好意思张口。
云霁将茶碗放下,看着韩自中道:“来之前我已让人把你的物件挪到我帐中,此时应该收拾妥当了。”
韩武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甚好。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韩自中的神情里说不上惊喜,他安静地跟在云霁身后。不大的寝帐内左右各摆一张木床,中间设桌椅。
云霁点了灯,对韩自中道:“凑合住吧,你知道的,我心里放不下归州营。”
韩自中道:“我在哪都能睡,你不嫌难过就成。”
“那你去拎桶热水进来。”云霁耸耸肩,试图用轻松一点的对话打破俩人间若有似无的尴尬。
军营里只有一个女人,不像男人们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冲凉,她得在屋里沐浴。
“遵命。”韩自中爽快应下,他很快就拎了水桶进来,随后就坐在了寝帐外。
她的床前挂了一片麻布遮挡,云霁掀起帘子走进去,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使韩自中坐立难安,他随手捞了一本书来看,哗啦啦地又传出一阵水声……罢了,他还是出去透口气吧。
韩自中回来的时,天已经漆黑了。云霁坐在桌边,就着烛光看书,她翻过一页,下意识问:“怎么跑出去了?”
他顺手将肩膀上的澡布挂在架子上,脱鞋上榻,玩笑的口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哪里有危墙?”云霁起初没反应过来,见韩自中十分心虚地背过身去,后知后觉地低声骂他一句,“登徒子。”
同帐几日后,军中谣言不攻自破,云霁很快就将心思放回了战事上。
过了小暑后,契丹军队的活动范围逐渐缩减,仿佛消失于漫漫黄沙之中,宋军似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烈日当空,暑气熏蒸。
将士们倦怏怏的窝在阴凉处,袒胸露乳,挥汗如雨,云霁经过时他们尚来不及反应,呆愣愣地看着她走过去。过了好一会,云霁才听得身后传来几声模糊的“云校尉。”
酷热之下,每一个人都是煎熬的,云霁也不例外。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径直走入将军营帐内。
韩武一手摇扇,另一手倒茶,问她:“午后日头正毒辣,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日落后再来?”
云霁灌下一碗凉茶,空碗在手里转了多久,话就在嘴边斟酌了多久。
韩武看出她心里有事,和颜悦色道:“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
“不是家事。”她顿了顿,“将军,我们应该趁着契丹人避暑的间隙,巩固边防。”
韩武定定的看着她,神情复杂:“天气只会越来越热,在高温缺水的情况下,将士们撑不了多久。”
云霁认真道:“秋收过后,契丹人粮多马肥,又会向边关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春天修缮好的边防,秋天会被契丹铁骑再次冲破,冬日里守着断壁残垣苦苦支撑。”
“我们不能一直被动的打下去。”她扬了声调。
韩武靠在椅背上,看着帐外一束发烫的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往后也不必再提。”
云霁坐着没动,“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你很出色,几年来带领归州营打了不少漂亮仗,宁武关将士们士气大增,但是——”韩武叹息一声,“朝廷不曾对宁武关有格外嘉奖。”
云霁的神情微变,下意识的去拿碗,又突然意识到茶碗已空,转去拎茶壶,轻声道:“你继续说。”
“你已经明白,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韩武道,“家国情怀之下是将士们的血肉之躯,朝廷让他们心寒了。”
云霁忽然问:“这辈子就这样一直守着宁武关吗?”
韩武看着她道:“在我死前若能保宁武关不被契丹铁骑踏过,便是俯仰无愧了,我也希望你能如此想。你有雄心壮志,我宁武关的好男儿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有的选,他们不愿做缩头乌龟。”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切莫操之过急。”韩武感慨万千。
云霁回来后一直坐着桌案前,头顶有阴影罩下,韩自中弯腰看她在写什么,白纸上只有四个字:张殊南启。
他说:“你当真决定了?这件事可以再缓一缓。”
“缓多久?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我们是刀尖舔血的人,真怕等不到那一日。”云霁低着头,韩自中看不到她的神情,“我曾以为这一生至少能够看见契丹人如数奉还十二州,如今已是天方夜谭。现在多想一点,多做一点,后人就能多往前走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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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火相传,是不是这样道理?”
“那就做吧。”韩自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丝毫犹豫,“你的任何决定,都有我在。”
话音刚落,四目相对,云霁的眼睛里有感动,更多是疑。
“哪怕违背你爹的意思?”她问,“将军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韩自中笑了:“如果什么事都依照他的意思来办,我们怕是还住在鹰眼营里。”
他原意是想告诉云霁不要被外人的想法干扰,却没想到挑起她的伤心事。她的目光陡然变得灰暗,又将头低了下去,良久才道:“是啊,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小院很久了。”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云霁打断韩自中即将出口的安慰,砚台里的墨汁已干涩,她将茶碗里剩的半口凉茶一股脑儿的倒进去,墨条捏在手里,粗鲁的研磨着。
韩自中没有出去,反而夺下她手里的墨条,说:“我来。”
他就站在案边,专注且沉默地磨墨。
云霁盯着白纸发了一会愣,有人在身侧,她突然不知该从何下笔。
“今日正好有军报要送回汴京,一会我去安排。”墨研好后,他搁下墨条,顺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看着微黄的茶汤,云霁心里百感交集,而愧疚轻而易举的占了上风。韩自中不是外人,这些年他默默地站在她身侧,与她命运相连。
他不应该被忽视、被隐瞒、被提防。
云霁突然喊住他:“你坐在这,别说话就好。”
她心里有他,韩自中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很高兴,但他不能被云霁看出来一点端倪。他平静地点点头:“好,我不走,我就坐在这里看书。”
当月湖上再次铺满枯叶时,张殊南收到了宁武关的来信。
是云霁的信。
张殊南吩咐下人转告公主,今夜不去后院用晚膳。
月上柳梢头,赵靖走进后院,向公主禀告:“驸马今夜宿在前院。”
公主宅与状元府并为一府后以后院、前院相称。成婚以来,张殊南都会在后院与公主一同用晚膳,再各自回房休息。
今日很是特殊。
韦元同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你照顾好驸马。”
赵靖离去后,公主遥看窗下月辉,轻声吩咐:“去问问,近日可有宁武关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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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第九十二章
◎他也算是从一而终了。◎
翌日午后, 公主内臣张照先从宫中回来,带回来一则消息:昨日有宁武关的军报。
张照先不知道她为何关心军事,只是觉得那一日的公主格外的寂寞, 眼睛里好似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沉思了一会,平静地说:“我不爱看枯枝败叶, 窗外的那棵树该修剪了。”
傍晚时分,张殊南如往常一般走进后院, 韦元同徐缓的起身相迎, 客气几句后,张殊南坐在另一角, 等着用晚膳。
屋内太安静, 韦元同的声音像是击穿湖面的石子, 张殊南微微皱眉, 她说:“如果你最近很忙,不必特意来陪我用晚膳。”
张殊南迟疑了一瞬, 目光徐缓地挪上她的脸庞,带着审视的意味。
韦元同被他看得手心发汗, 恰逢婢女们捧膳入内, 她匆匆起身, 故作镇静道:“咱们用膳吧。”
终归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张殊南似笑非笑的扯了一下唇角,没有接话。
寂然饭毕, 张殊南搁下手上的茶盏, 这是要走的意思。
韦元同暗自松了一口气, 低头整理衣袖上的褶皱, 抬头时猛的对上张殊南的视线, 她紧张道:“怎么了?”
“有事想与公主商量。”张殊南一直看着她。
韦元同败下阵来,心虚的将视线挪开:“什么事?”
张殊南微笑道:“如今我是著作郎,虽是闲职,但整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确实可惜。所以,我想修著国史,不知公主可有兴趣与我一道?”
韦元同又惊又喜,垂首自谦道:“我不过是看过几本书,会写几个字,驸马不要嫌我添乱就好。”
“公主不觉枯燥就好。”
天色已暗,张殊南起身往侧房走去,候在廊下的张照先躬身行礼,他脚下放缓,与身边的赵靖说话:“今夜你就把前院书房里的古籍整理入箱,搬到后宅来。我与公主要静心编撰国史,前院的事就交由你打理了。”
正所谓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张殊南离去后,张照先私下便将这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珍珠听,珍珠合掌高兴道:“菩萨保佑,公主的一颗真心总算是叫驸马回心转意了。你明日就将此事回禀中宫,好让皇后殿下放心。”
次日一早,张殊南与韦元同在书房内整理史籍,午时一同用膳,各自午枕,起身后又回到书房,直至黄昏才歇。晚膳后又坐在一屋喝茶,共听了一出评剧,月上柳梢头,张殊南微微打了个哈欠,道:“公主早些休息吧。”
韦元同点头,目送张殊南出门。
夜里,珍珠替公主篦头时,只听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与驸马着手编撰国史一事,嬢嬢是怎么说的?”
珍珠手上顿了顿,如实回答:“公主心悦驸马数年,成婚后经历几月平淡,骤得欢喜,殿下怕您头晕眼热,不知如何是好。”
韦元同从镜子看她,笑中夹杂着一丝愧疚:“我让嬢嬢担忧了吗?”
珍珠急切道:“不,您是皇子皇女中最让殿下省心的。”
韦元同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她侧过身子,顺着珍珠的话说下去:“既然我们都不想让嬢嬢担心,往后公主宅里的事就不要事无巨细的回禀了。”
珍珠立刻跪了下去,韦元同知道她与张照先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已,于是口吻缓和了一些:“若我受了委屈与怠慢,你们再去禀报也不迟。”
珍珠应道:“奴婢遵命。”
桑皇后说的话不无道理,韦元同生长在后宫,自小就清楚这世上没有白得的便宜。她缓缓地走到窗前,透过细缝去看侧屋的烛光,忽然想起母亲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诗:“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纵然贵为国母,在情感上也有着无法诉之于人的无奈,更何况她呢?听闻四姐姐的驸马纵情声色,四姐姐扯着爹爹的袖子不知哭闹了几回,爹爹私下里训斥过驸马,却是治标不治本。
张殊南为人清澈,一身正骨。与她互敬互尊,偶尔亦能志趣相投。想到这里,韦元同默默地将窗扉合上,她应该知足。
若是这一生都能如此,哪怕有利用、欺瞒,他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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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一而终了。
十日、半月、三月……直到风中带着泠冽的寒意,汴京城里年味渐浓,公主宅里也挂起了红灯笼。
书房里温暖似春,两张长案相对而设,韦元同一手捧史籍,另一手捏笔,她一身宽松长袍,行动时香影相随,立在张殊南椅旁,倾身道:“这一页已看不清了。”
张殊南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目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道:“搁在这里,我一会看。”
韦元同应了一声,又问:“你在整理哪一朝的?”
思绪被扰乱,张殊南索性站起身来活动,他借机走到茶桌前斟茶,“已看到文祯皇帝一朝了。”
“皇公公(祖父)大力推行新政,明黜陟、精贡举、抑侥幸,这三条新政使朝堂上皆为有真才实学的大臣,国力大盛。”身后传来韦元同的声音。
张殊南忽然转身看她,韦元同抿了抿唇:“这都是我在学堂里听师傅说的,不敢在你面前卖弄。”
“公主好学。”张殊南目光沉静如水,“但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待我将文祯之治整理成册,再请公主研习。”
韦元同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张照先叩门入内,恭敬道:“臣从宫中归,殿下有口旨:除夕夜于宜春苑设家宴。”
“除夕……”韦元同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原来都要过年了,我竟毫无知觉。”
张照先笑道:“公主与驸马醉心于文书,不问窗外事。殿下还说,她许久未见公主了,思念的紧。”
张殊南放下茶盏,走向韦元同道:“嗯,也该歇一歇了。我不知官家与殿下的喜好,入宫贺礼一事就交由公主打理了。”
他的视线划过张内臣的脸,最终又落回了韦元同面上,继续道:“我们也很久不曾出去逛一逛了,这两日天气好,不知公主可有兴趣?”
韦元同心情大好,笑颜如花:“驸马与我想到一处了,新年新气象,我也该添置些衣裳首饰了。”
张照先垂首立在一旁,夸赞驸马心细。
于是在年节的热闹里,京中高门大户中流传起了一件新鲜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昭宁公主夫妇,出现在了汴京街头。
这件事还是香山公主宅里传出来的。
那一夜驸马宿在韦蔓露房中,他翘着脚躺在榻上,忽然提起:“昭宁公主长相倒是不俗。”
韦蔓露气得撒了半碗燕窝,冲到榻前拧他的耳朵:“你同她见哪门子的面?”
杜璟捂着耳朵叫唤:“疼!你快撒开!我是在云裳阁里碰见了他们夫妻俩,张殊南也在,不信你去问奴才!”
韦蔓露半信半疑地松开手:“当真?他们在云裳阁做什么,你莫不是看错人了?”
“你当我是瞎子?看得千真万确。在云裳阁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衣裳去了。”杜璟揉着耳朵,没好气地说,“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可信,我看这俩人感情好的很,比咱俩好多了。”
韦蔓露倒是有些失落,她坐在一边,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我不信,说不定是逢场作戏呢?”
杜璟不屑地瞥她一眼,话里夹枪带棒:“哎呦,您可真是戏演多了,看谁都不像是真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燃起了韦蔓露心头的恶火,她正愁没处撒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没事去云裳阁做什么,又去陪哪个贱蹄子了?我看你是皮痒了,赶明儿我就去宫里告状,让你们家过不成一个好年!”
丫鬟们见状纷纷忙碌起来,有劝架的,有拿棉布塞窗户缝隙的,还有蹲在地上收拾物件的。
总之敲敲打打,又是一个不眠夜。
翌日清晨,韦蔓露顶着一双乌青跑回了宫里。她成了烈火上的一阵风,不仅狠狠地告了驸马一状,还把昭宁公主的事吹进了宫里。
景泰十四年的除夕夜,宜春苑里张灯结彩,宴上一片和煦热闹。
众人神情愉悦,觥筹交错,皇子皇女们纷纷向官家与娘娘敬酒。轮到香山公主与驸马时,韦蔓露与往年一样,顺便敬了贤妃娘子。
大伙儿习以为常,贤妃娘子微微一笑,举杯欲饮时,上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地咳嗽。
贤妃有些疑惑的看过去,正对上皇帝的视线,官家口吻算得上平淡,对香山公主道:“今日虽为家宴,祖宗规矩不可坏,一会再敬也不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收了笑声,心里不免打起了拨浪鼓:今上这是对贤妃与香山公主有大不满啊。
贤妃稳了稳心神,目光落在香山公主的面上,神情微动。
韦蔓露面漏惊色,几次想要开口争辩,但在贤妃的示意下,她终于咽下了这口气,矮身请罪:“女儿知错,请爹爹不要生气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上并没有轻易的绕过她,反而板着脸教训:“错的可不止这一件。”
自小被捧在掌心的韦蔓露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脱口而出:“还有哪处错了,爹爹告诉女儿,我一并认了就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今上面色铁青,桑皇后适时开口道:“蔓露,你太骄纵了。你可知谏官是如何指责你与驸马的所作所为,而你爹爹又是如何维护你的?”
此话一出,杜璟也站不住了,他跟着韦蔓露跪了下去,垂着头不敢说话。
韦蔓露小声辩解:“哪条律法规定,公主下降后不许回宫?”
桑皇后声音冷了几分:“可你哪次回来,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你与驸马相亲相爱,你爹爹与我、还有你姐姐,才能放心啊。”
韦蔓露还要再说话,却被今上打断:“退下吧,你们俩回去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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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 第九十三章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该做的事。”◎
香山公主红着眼眶, 在驸马的搀扶下走回座位。经过韦元同时,她目光哀怨,直勾勾的落在俩人身上。
她这会子想明白了, 若不是韦元同与张殊南故意演了一出琴瑟和鸣, 爹爹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韦元同被她看的发毛,而张殊南并不在意宴上的动静, 他淡漠的目光划过狼狈俩人,仿佛在看一对死物。
韦蔓露缩了一下脖子, 恨恨地走回座位。
桑皇后侧过脸, 见今上仍旧不豫,便命内侍奉上一盏六安茶, 意在解酒败火。
今上接过茶, 缓缓地用上一盏。桑皇后见他神情有所缓和, 笑道:“接下来, 便是昭宁公主与驸马了。”
韦元同从容起身,她姿态娴雅, 气质如兰。身侧的张殊南举止大方,清朗疏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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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并肩而行, 如美景一道, 赏心悦目。
今上一扫先前的不快, 和颜悦色道:“听说我儿为编撰国史连日辛苦,不知进展如何?”
韦元同微笑道:“驸马最是辛苦,女儿从旁协助, 做些文书整理的小事。这是我与驸马送给爹爹的年节礼物——”
张殊南将装订成册的史料呈上, 道:“公主心细如针, 许多破损、污渍都是她亲手修补清理的。”
“是驸马教的好。”韦元同道。
话音刚落, 就听桑皇后一声轻笑:“知道了, 驸马哪里都好。”
官家原先对俩人编撰国史一事并不赞同,脏活累活自有国史院的人去做,哪里需要公主和驸马动手?不过,正如皇后所说:“编撰国史事小,两个孩子若能因此事培养出感情来,就算他们要下田种地、沿街叫卖,也只管由着他们胡闹去。”
今上腾出手翻看史料,问道:“哦,是只编不评吗?”
张殊南道:“臣只想将历朝历代真实的样貌记录下来,至于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官家听罢哈哈一笑:“整理的好。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比国史院的那帮老学究强上百倍。既然你们夫妇乐在其中,那朕便赐你们一个恩典,尽管放手去做。”
“谢陛下恩典。”张殊南道。
他宠辱不惊,看得桑皇后眉头一跳,玩笑口吻:“光谢陛下可不够,还得谢公主,她可是日日陪你泡在书堆里。”
韦元同弯着眉眼,将手递给张殊南,温声:“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众目睽睽之下,张殊南看着横在身前的手掌,在短暂的犹豫后,他握住韦元同的手腕,却道:“多谢公主。”
韦元同面若桃花,与张殊南共同回座。
结果不出意料,在一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中,唯有昭宁公主与驸马的馈岁最有心意,最得皇帝喜爱。
用过晚膳,众人挪步苑中观看宫人燃放爆竹,张殊南嫌爆竹声响,落座于角落处的石凳。
韦元同正在看眼前的屏风爆竹,身旁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影,韦蔓露笑中夹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嘲讽:“这身衣裳,是驸马替妹妹挑选的吗?其实不大衬你,妹妹气质出尘,织金镂花太过俗气。”
韦元同侧过身子看她,徐徐笑道:“我不过是讨个年节的吉利。说起来,那一日在云裳阁也见到了杜驸马,他挑选的好像并不是姐姐身上这一件?”
韦蔓露被她噎的一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
韦元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伸手去扶她鬓边一支不歪不斜的簪,在外人看来姐妹俩亲密无间。
“四姐姐,我并不在意你与驸马的生活起居,从前如此,往后更是如此。希望你最好也别太在意我。”她的手慢慢滑落在肩膀上,不轻不重,“我由衷的希望姐姐也能幸福啊。”
四目相对,韦蔓露轻蔑道:“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能瞒过爹爹,但你瞒不过我们。”她慢条斯理地将韦元同的手拂开,又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歪头一笑:“咱们姐妹,半斤八两。不过今夜你风头无限——”
韦蔓露学着她的语调,一字一顿:“我由衷的希望你一场好梦不醒。”
说罢,她身形一晃,又钻回了人群里。
韦元同失神地去寻找张殊南的身影,他坐在欢闹喜庆的边缘处,藏在昏黄的烛光下。头顶是绽开绚烂的烟花,而他似乎有着重重心事。
耳边不时传来韦蔓露银铃般的笑声,她与贤妃很像,天生的厚脸皮。哪怕官家对她有所不满,她转脸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此时正拉着驸马在官家面前耍宝逗乐,神态自然,游刃有余。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火气,韦元同侧身对珍珠道:“你去,去将驸马请来,就说我要同他一起放烟花。”
这无疑是命令的语气,她从没有这样和张殊南说过话,韦元同莫名有些紧张。
珍珠领命而去,夜空忽明忽暗,张殊南的影子也在地上闪烁。半盏早已凉透的浓茶下肚后,他整理衣袖,徐徐走向韦元同。
“臣不爱放烟花。”他站定回话,脊背挺直,口吻平淡生疏,“请公主恕罪。”
韦元同怔怔看着他,不知所措:“我
依譁
只是想让你陪着我……一个人很寂寞,我不知道该和谁说话,又该说些什么,我只有你了。”
“驸马,我只有你了。”她低声重复道。
……
噼里哗啦的爆竹声陡然在耳边炸开——官家下令点燃了今夜最大的一颗爆竹。
在烟尘中,张殊南忽然想起,他也是孑然一身。
曾经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心底燃了数年,以为能护得周全,到头来还是灭了。
是一缕孤烟,两败俱伤。
张殊南静静站着,待硝烟散去,他仍旧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是有一点笑意浮在面上:“公主,臣最不爱热闹。”
“……那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韦元同追问道。
张殊南的视线掠过韦元同的肩膀,久久凝望天边的一轮弯月。夜色浓稠,月华朦胧浑浊,他说:“臣不会依赖喜好而活,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该做的事。”
韦元同虽不知他话中所指,但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话不是对她所说。
依祖制,已成婚的皇子皇女不能在宫中守岁,须得在下钥前离宫。
回府的马车上,张殊南闭眼假寐,韦元同将车窗轻轻推开一条细缝,街道上洋溢着年节的喜庆,商铺林立,人流如海。
韦元同心里发闷。张殊南永远是这样,与她在一处的时候,不是假寐便是沉默,总之是不愿意同她说话的。
“停车,我想下去走走。”韦元同突然出声,张殊南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的时眼中清明,没有疲倦。
韦元同更加笃定,张殊南是故意的。不顾侍女劝阻,她戴上帷帽下车,张内侍看向驸马,颇有深意。
张殊南默了一默,随即下车。
韦元同似乎是存心报复,哪里人多偏往哪里钻,摩肩接踵,挤得张殊南眉头微锁,面色凝重。
忽然,一家卖磨喝乐的小铺子撞进张殊南的视线。
宋国人只在乞巧节购买磨喝乐,所以这家小铺十分冷清萧条,门口人来人往,却无一人驻足停留。
老掌柜佝偻着身子,正在擦拭货架上的小人,见有人入内,喜笑颜开道:“郎君尽管看,有没有喜欢的?”
“莲花样式的,有吗?”张殊南问。
掌柜摆摆手又摇摇头,看样子是不大想做成这桩生意:“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买磨合乐讲究一个缘分,合眼缘,打心底里欢喜才行。郎君想要的样式,我这个小店恐怕是没有的。”
张殊南无奈笑了笑:“我从前有过这样的一只,想给他们凑个对。”
掌柜狐疑地从上到下打量他一回,又说:“我卖磨喝乐许多年,没见过买了一只,过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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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还要再买一只凑对的。要么是当场买了一对儿,要么便是每年买一只不重样的。凑个对……”
他古怪一笑:“人都分开了,凑个物件,有什么意思。”
张殊南不笑了,淡道:“总归是个念想。”
老者弯腰吹木箱上的灰尘,一面道:“郎君一表人材,被念想困住,实在是可惜。哎,是个什么样式的来着?”
“一个坐在莲花上的小娃娃,嗔眉笑眼。身有彩绘贴金,饰以金珠牙翠。”
“呦,听起来就不便宜。”只见掌柜逐一将木箱打开,翻找许久,有一声惊讶:“还真有这么一个,恰好能同你手上的凑成一对。”
张殊南上前去看,是坐在莲花台上的不错,但泥头泥身,颜色败落,更别提金玉珠翠了。
他伸手接过,低头去拿钱袋:“多谢掌柜,多少钱?”
“不值钱。”掌柜呵呵一笑,“我说过,磨喝乐看缘分。你特意来寻,又恰能寻到,是天注定啊。”
俩人说话时,张内侍入内道:“驸马,公主在等你。”
“哦?郎君竟是驸马。”老掌柜并没有感到意外,行礼道:“那小老头便恭送驸马了。”
张殊南不动声色地将磨喝乐收进布袋中,再次道谢后离去。
张内侍在前引路,马车外,他回禀道:“公主,在一家售卖磨喝乐的店铺里寻到驸马。”
上车后,韦元同笑道:“你喜欢磨喝乐?乞巧节的时候宫内会制作许多,比街上卖的精巧许多,明年我让他们给你做几个。”
话中带有讨好的意味,韦元同想,他总该给一个台阶下吧。
张殊南平声道:“臣只是到处走走,公主不必在意。”
94 ? 第九十四章
◎“委婉是最长久的残忍。”◎
夜色深沉, 有风吹散浓雾。
木兰阁内黑暗无光,张殊南推开临湖的一扇窗,从窗缝里穿出一束窄窄冷光。
凉风习习, 寒气催人。他沉默地坐着, 脸庞半明半暗,呼吸很轻, 甚至不见胸前的起伏,垂眼注视着面前的磨喝乐。
阁里太寂静, 脚步声一下一下传来, 直到看见月光下的张殊南,赵靖只觉得心惊肉跳, 不敢出声。
“什么事?”他低声问, 恐惊面前一对小人。
“公主请您回后宅守岁。”
赵靖听见了一声轻飘飘地笑, 回荡在空气里, 说不上来的瘆人。
张殊南将两个磨喝乐靠的更近些,一对金童玉女。他缓缓道:“我不胜酒力, 已睡下了。”
那位难缠的张内侍还在前院候着,摆出了见不到人就不走的阵仗。赵靖犹犹豫豫, 站在原地没动。
张殊南像是看穿了他的难处, 又说:“你直白告诉他, 我幼时孤露,这些习俗,我从不知晓。”
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回了公主耳朵里。
韦元同望着桌前的果酒点心, 神情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尴尬。过了一会, 她打着哈欠起身, 强撑着笑说:“忙碌了一整天, 我也累了。”
她指了指屋中的喜庆装饰:“红通通的一片, 看久了确实累眼,都撤了吧。”-
雪虐风饕,挡不住边关将士们浓烈的思乡思家之情。除夕夜里百无禁忌,酒肉管够,谈天说地,纵歌跳舞,斗武比划,要闹到天光乍破才算过了一个好年。
鹰眼营在练武场上设了投壶的擂台,彩头是陆正将珍藏的一套盔甲,据说是从前鹰眼营某位将军的。他每年都会拿出来的当彩头,但每年又会被他自己赢回去,大伙都说他是故意显摆。
规则很简单,每人十支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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