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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 第八十一章
◎“哪里来的……肉?”◎
阳方堡等不来援军, 只等来越来越近、听得越来越清晰的巨响。
将士们白天站在敌楼上看,夜里靠在城墙垛口上听,半夜三更, 他们甚至产生了幻觉, 好像能听见契丹人喘出的粗气。
不仅云霁递送了军报,陆康和汪友各自写了军报, 在二月初一的末时两刻,终于盼来了大营的传令兵。
云霁拆开军令, 一目十行, 如坠冰窟。陆康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他快步走上前, 从云霁手里抽过军令……他神情陡然沉重, 反反复复地将军令看了三遍, 僵愣在原地。
汪友小心地观察俩人的反应, 他心中已感不妙,轻声问道:“将军有何指示?”
“不惜一切代价, 守住阳方堡,等待援军。”云霁面色沉沉-
二月初三, 天霾欲雪, 契丹四万大军前压宁武关阳方堡。
万幸的是阳方堡前一道壕沟宽十二丈, 深一丈半,将攻城炮阻挡在外。
卯时一刻,天刚放亮, 一颗重达一百五十斤的巨石朝着阳方堡东南角而来, “轰——”声如雷霆。但出人意料地, 这颗巨石没有砸中堡垒, 而是深陷在阳方堡前的空地上, 距城墙还有一大段距离。
陆康大喜过望,立刻将阳方堡的建造图翻出来,指着那道壕沟道:“契丹的攻城炮射程是三百五十步,但有了这道壕沟阻挡,攻城炮距城墙足有五百五十步!这真是老天爷救命的五百五十步啊!”
汪友跟着傻笑:“只要攻城炮碰不到咱们,阳方堡就一定能守住。”
卯时三刻。
契丹没有给阳方堡宋军喘息的机会,随着大将军一声令下,铁骑蜂拥而至,阳方堡一战正式拉开帷幕。
契丹攻势虽猛烈,宋军凭借敌楼和马面,四面八方地发射□□。契丹人的攻城炮没了作用,但阳方堡上的小型投石器大展身手,一天激战下来,愣是没让契丹人沾到便宜。
傍晚,樊忠在敌楼中找到云霁:“粮草不够吃了,怎么办?”
计划根本就赶不上变化,连续高强度的作战,对体能消耗极大,如果将士们吃不饱,战斗力也会大大下降。
云霁灰头土脸,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了狠心:“把剩下的口粮全部煮了,咱们今天吃顿饱的。”
云霁看着樊忠,像是安慰他,也是自我安慰:“援军很快就来了。”
晚些时候,阳方堡每一个士兵都分到了两块麻饼,一碗菜粥和一袋肉干,伙食格外丰盛。众人心照不宣,在契丹人的厮杀声中,吃完了最后一顿饭。
契丹人擅打持久战,深夜见两方局势僵持,便鸣金收兵,伺机而动。
云霁终于能好好地喘一会气了,她靠在墙上,从布袋子里捏出一块肉干,没什么防备地丢进嘴里。
肉干又酸又苦,味道实在奇怪。云霁五官都皱在一起,没怎么咀嚼就拼命地往下咽,嗓子被划拉地生疼。
对面坐着的士兵笑道:“云主帅没吃过马肉吧?樊师傅这马肉干没熏好,一看就是外行。熏好的马肉干吃起来很有劲道,越嚼越香,一条马肉干能配两坛酒。那滋味,绝了!”
原来是马肉,怪不得味道这么奇怪。云霁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嘴巴里的异味,她觉得眼前这个老哥口音听起来很熟悉,闲聊道:“待了一天,还没来得及问你姓名,你是哪里人?”
“我名唤蒋柏,钱塘人士。”
云霁眼睛亮了亮:“你是钱塘人?好巧,我家在临安。”
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蒋柏激动道:“我入伍十二年,头一回碰到家乡人。您是临安人,又姓云,莫非是临安云家?”
云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正是。”
蒋柏夸赞道:“先前听了主帅不少传闻,我心中很是不屑的,今日与您并肩作战,才晓得水乡的女儿不虚男儿郎,也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您今日射空了十个个箭筒,可以说是箭无虚发,我一个大男人,自愧不如。”
云霁摆摆手:“只是小有天赋,不值一提。我八月才至宁武关,而你们苦守黄沙数载,我心中满是敬佩。”
云霁朝着蒋柏作揖,蒋柏亦回礼,俩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过了一会,蒋柏让云霁先睡,他来守夜。云霁累的两手发颤,她没有推脱,只说:“行,一会我起来换你休息。”
她是累狠了,以至于被人唤醒的时候还有点朦胧,起身时身上盖着的破斗篷滑落,她发现眼前人有点陌生,问道:“蒋柏呢?”
士兵回道:“蒋柏被陆正将调到东南角的敌楼了,之后由我来协助您。”
昨夜是令阳方堡众将士胆战心惊的一夜,但契丹军队好像玩起了猫捉耗子的把戏,出乎意料的是,一夜风平浪静。
初四巳时一刻,在宋军最疲惫的时候,阳方堡东南角的敌楼发出一声声巨响。巨石被抛掷空中,重重地砸在砖块与黄土垒成的敌楼上。
在被第六颗巨石砸中后,东南角敌楼彻底坍塌。
怎么回事?不是说契丹人的攻城炮射程不够吗?!云霁立刻去寻陆康。
陆康是被人从废墟中挖出来的,敌楼塌的那一瞬间,他被一名士兵推到角落里,正巧有一根石柱横在头上,替他挡了坍塌的时掉落的石块。
“他奶奶的……契丹人换了小一点的石头。”陆康劫后余生,大口地喘着粗气,“石头轻了,自然就射得远了。云霁,用砖头混黄土垒出来的敌楼不结实,不能再待下去了,让士兵们全部撤回主堡。”
云霁的神情有点木,拉住陆康的袖子,鬼使神差道:“蒋柏呢?”
“你认识蒋柏?”陆康眼中闪过惊讶,被云霁这么一提醒,他脑中浮现出蒋柏的身形,与推他那人正好能对上。
陆康转向废墟,面色凝重,深深地行揖礼。
“轰”地一声,云霁的脑袋里炸开了一声惊雷,她木然地掀动嘴角:“我知道了。”
她哽咽道:“我们是同乡。”-
二月初六,阳方堡弹尽粮绝。契丹人前赴后继,堡垒下死尸累成小山,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霜。黄土浸血,冰冷的阴风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六座敌楼被攻城炮摧毁,士兵们挤在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城墙上,头顶是时不时砸下的石块和羽箭,眼前是云梯和顺梯而上凶悍彪勇的契丹军,身边是战友的尸体残肢,噗噗地往外汪着血,可谓四面楚歌,八方来敌。
云霁躲闪不及,额头被飞溅的碎石划拉出一道口子,滴滴答答地淌了半边脸。她咬着牙,愣是没哼哼,她揩着脸上的血渍,撕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布料,往头上一裹,也算是包扎了。
大概是又累又饿又在失血的缘故,呼啸的北风中,云霁脸色苍白如纸,拉弓时眼前虚虚实实,连射三四箭都没有中,最后两眼一翻,仰头倒下。
陆康连忙喊人把云霁抬下去医治,一面把樊忠和汪友叫到跟前,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弄点吃的吧,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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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了。”
汪友呆滞成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也饿,但他不想掺合这件事,于是不大确定地问:“啊?”
樊忠看了一眼汪友,蜡黄的脸上满是不屑。他又看向陆康,干脆道:“天这么冷,摆上几天也不会坏,能吃。”
云霁是被香味勾醒的,她深嗅了一口气,是肉汤的鲜味。肚里的馋虫天翻地覆,云霁挣扎着坐起来,正巧樊忠端着汤碗走进来。
云霁接过汤碗,也顾不上烫不烫嘴,沿着碗沿抿了好几口。肉被切的碎碎的,沫子似的,混着汤一起下肚。
她舒坦的呼出一口气,点评道:“汤面上都是油花,真香!”
樊忠硬是扯出一线笑容:“再喝一碗吗?”
云霁抿了抿嘴:“不喝了,有这一碗就够了。是不是援军到了?总算是守住了,不瞒你说,我差点以为咱们要交代在这里。”
樊忠垂头看地,没说话。
云霁愣了愣,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有援军。”樊忠声似蚊呐,头埋得越来越深,“云霁,没人来救我们。”
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空碗,油光发亮,鲜味还在唇边荡漾。
“哪里来的……肉?”她从嗓子眼里十分费力地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裹着肉香,都在帮她回忆肉羹的滋味。
“唔——”喉咙里莫名地冒出一股子腥臭味,云霁开始干呕,紧接着像发了疯似地用手去抠嗓子眼。她伏在榻边,勾出床榻下的铜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肉羹顺着喉咙管往外淌,她难以自抑的,口水和泪水糊了满脸。
寒光凛凛的弯刀横在头上,她没有闪躲;鲜血肉泥溅在脸上,她巍然不动;
这碗肉羹击垮云霁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
樊忠没有嫌弃云霁,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对上她血红的眼睛,问:“吐干净了吗?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出去。”云霁撑着榻沿,嗓子里像是含了沙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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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 第八十二章
◎“你是提前来见阳方堡三千冤魂的?”◎
“你要死在这里吗?”樊忠问她, “没人会感谢你今日拒绝了一碗肉羹,但所有人都会记得,是归州营丢了阳方堡。”
“饭是我做的, 我只会比你更难受。把眼睛闭上, 猛地灌下去,这不难。”
云霁一直在深呼吸, 她的五脏六腑在叫嚣着难受。
碗里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 又是谁的孩子?
樊忠又端了一碗肉羹进来, 他没有盯着云霁喝,只是默默地将碗放下, 转过身时有一声安慰:“他们不是为你而死, 至少你可以替他们活。”
没过多久, 云霁掀开营帐走出来, 樊忠回头望去,只见云霁穿戴整齐, 一手拎着头盔,另一手握着长弓。她眼中有一片深潭, 灰蒙蒙地, 没什么神采。
樊忠突然想到第一次见云霁时的场景, 小丫头神采奕奕,眼睛里藏了个太阳,朝气蓬勃的样子真是令人羡慕啊。
“走吧。”云霁淡淡道。
她头上缠着厚绷带, 不方便再戴头盔, 走在路上尝试了几回未果, 她索性一脚蹬开, 快步往城墙上走。
樊忠跟在后面喊:“云霁, 你把头盔戴着!”
云霁听着城外的厮杀声,恶狠狠道:“不戴了,若死了就算我点背。”-
大林是在二月初七见到的常林,他又惊又喜,连忙道:“常统制总算是来了,阳方堡的烽火燃了整整六日,就是在等大营的援兵啊!”
常林不大自然地避开大林的目光,道:“韩副将如何?”
大林道:“宁文堡和八重堡前不断有契丹军队发起进攻,十分难缠,韩副将难以脱身,没办法调兵支援阳方堡。”
常林“嗯”了一声,下令大军原地驻扎。
大林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驳:“不能原地驻扎,常统制,阳方堡等不得了!”
常林像是故意寻了一个由头,他立刻砸碎了茶碗,大声喝道:“放肆!本将的军令,岂能由你置喙妄议?云正将确实是太惯着你们了,来人,把他拖出去,关押七日。”
大林自然不服,他人高马大,又是武僧出身,立刻和几名侍卫缠斗起来。常林一肚子火气,当即脱了铁甲,命众人退下,他要单独和大林比划。
俩人缠斗在一起,招招式式毫不客气,都是冲着对方的命门而去。常林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大林勉强和他过了七八招,最后被他一个扫堂腿带倒,围观的士兵蜂拥而上,将大林摁在地上。
“常林,你好大的胆子?!”大林喘着粗气,“将军既然已派大军支援,你在此处驻兵,对阳方堡见死不救,你才是违抗军令!”
常林蹲下来看他,轻声道:“违抗军令?我行的就是军令。”
大林突然想明白了,常统制是将军的心腹,没有将军的首肯,他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对阳方堡见死不救,是将军的意思?!大林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常林。
常林没有给他质问的机会,摆摆手,示意左右把人拖下去。
常统制没说怎么罚他,底下人也不敢私下动刑,几个人商量了一会,觉得马厩最为合适。于是捆了大林的手脚,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团破布,随意地把他丢进归州营的马厩里。
半夜三更,大林冷到意识模糊,昏昏沉沉时被人推醒,睁开眼,阿辰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阿辰地手指抵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嘘”的动作,随后从腰带里拔出一把不算锋利的小刀,轻手轻脚地割着麻绳。
大林冻得浑身僵硬,阿辰把他的手抵在脸颊上,不断地哈着热气。
“好孩子。”大林费力地动了动嘴唇,“我是走不动了,你现在去找云霁阿姐,告诉她,常林屯兵在后方,不肯支援。
铱驊 ”
阿辰摇摇头,固执道:“一起去。”
“你要去帮云霁,对不对?”大林看着他,“路还记得吗?我兜里有令牌,你骑上我的马,从小路走,天亮时就到了。”
小孩红着眼睛去摸大林衣服里的令牌,点头:“我认识,我一定把话带到。”
归州营的驻地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远处的大军营地灯火通明,寒风中不断地有人声传来,更显的得此地凄凉。
他牵着马走出营地半里,才踩着马镫上马,朝着阳方堡疾驰而去。
越靠近阳方堡,激烈的交战声越来越清晰。拂晓时分,天边有一线微光,阿辰赶到了阳方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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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攥着大林的令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阳方堡——千疮百孔,颓垣断壁。
耳边是撼天动地的厮杀声,空气中涌动着血浪。地上全是人,他踮着脚走过去,血泥和腐肉糊在地砖上,这是人间地狱,阿辰想。
“哪来的孩子?你是谁?”有士兵看见他,当即冲上来问他。
阿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举着令牌,吓得打抖嗦:“我……我来找云霁阿姐。”
士兵接过令牌,辨认出是归州营的令牌,对他道:“别站在这里,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快去。”
阿辰蹲在角落里,很快就明白为何要这样做了。
头顶上突然一阵巨响,堡内的青砖受不住这样的震动,“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碎石块,阿辰吃了一嘴的灰,捂着口鼻不停地咳嗽。
云霁匆忙地从堡上下来,她满身是血,甚至眼睛嘴巴里都是血。方才契丹军通过云梯发起了一波进攻,她抽出长剑劈死一名契丹士兵,脏血溅了满脸。
她费力地擦了擦眼睛,弯腰从尸体上扯下一个头盔,不由分说地扣在阿辰头上,带着怒意:“谁让你来的?!”
阿辰眼中突然涌出泪水,他不管不顾地抱着云霁的腰,一边抽噎,一边说:“常统制绑了大林叔,屯兵在后方,不肯支援。”
如同晴空霹雳一般,云霁僵硬地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常统制是昨日辰时到的。”阿辰哭地稀里哗啦,“阿姐,我好怕。你怎么绑着绷带,是不是受伤了?”
云霁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他们能撑到今日,全凭一根弦、一口气、一道信念。
嗓子眼里冒出一股甜腥气,她垂下头,止不住地咳嗽,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血痰。
“云主帅,常统制来了!”有士兵来报。
云霁用手背抹了唇角,硬撑着:“好,知道了,我马上到。”
阿辰伸手去拽云霁铁甲下的衣角,洇了满手的血,他嗅了嗅鼻子,不肯松手:“阿姐,他心坏。”
云霁没接话,只是让前来回禀的士兵把阿辰带走。
她在营帐内见到常林时,语气出奇的平淡,话中阴冷:“你是提前来见阳方堡三千冤魂的?”
云霁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滩血。
常林挪开目光,开门见山:“请云主帅写信给枢密院张承旨,宁武关需要粮草和武器。”
云霁不明所以地看着常林,冷冷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京官与边军勾结,是朝中大忌,更何况是谋取军需?”
常林沉默地看着她,云霁不是傻子,她瞬间反应过来,脑中像是有一根线,将前因后果捋了个透彻。
她一字一句道:“你们利用我,甚至不惜赔上守堡将士的性命,是吗?”
云霁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她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牙关咬的生疼。
“你们打了一手好算盘,拿我作局,赏识是假,要挟张殊南是真。常统制,我诚心一问,若我今日不肯就范,你当真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阳方堡被破?”
这些天的苦守仿佛一场玩笑,她越说越恨,一盏心火倾倒,撕心裂肺地痛。
“既然要打我的主意,为什么不趁早告诉我?!”她吼破了音,“不是契丹人在攻打阳方堡,是自己人杀了自己人。”
“你们装的道貌岸然,却把我推上刀尖火海。死去的将士何其无辜,他们是为国土、家人而战,不是你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常林静静地看着云霁,问道:“如果一早就告诉你,你会写这封信吗?”
云霁停了一停,斩钉截铁道:“我定会,如果我知道今日局面——”
常林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不,你不会的!云霁,你太骄傲了,觉得自己可以掌握所有的事情,如果不把你逼上绝路,你断不会向张殊南开口。”
她被问住了,像是耗费了气力,冰冷的双眼看向常林。
如果能未卜先知,她定会竭尽全力去找粮草……常林说得不错,她不会拖张殊南下水。
常林眼中有一抹哀色:“云霁,执棋人从来就不是我们。宁武关粮草常年短缺,自你和韩自中来了以后,咱们频繁与契丹军起冲突,粮草更是吃紧。附近能借粮都借遍了,雁门关和偏门关的主将见到咱们派去的人,连营地大门不让进——”
“别说了,我不想听。”云霁打断他,她缓缓地在腰间摸索了一会,粗糙的手掌里攥着印章,“写完,你就派兵。”
常林立刻铺纸研墨,低声道:“我念,你写。”
云霁抓起笔,她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是怕自己反悔,她写得飞快,笔画粘连,墨点四溅。
她面无表情地盖下印章,猛地将纸甩在常林脸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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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 第八十三章
◎“就剩我们了。”◎
陆康急匆匆地冲进营帐, 他神情紧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但看到云霁和常林时,他又顿住了, 想说的话卡在嘴边, 他站在门口,抹了一把脸, 强装镇定地对云霁说:“云主帅,请您出来, 我有话和您说。”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云霁走近些,发现陆康的眼眶里满是血丝。
“怎么了?”云霁疑惑地看着他。
陆康嘴巴张了又合, 几个破碎的音从嗓子里滚出来。
“阿辰, 跳城自尽了。”
云霁怔了怔, 迷茫地的瞪着眼睛, 面上是一触就碎的脆弱,她慢慢地消化这七个字, 缓缓地在牙关里碾碎。
陆康弯下腰看她。
下一瞬,她的手死死地卡上陆康的脖子, 滔天的恨意包裹着她, 她的手牢牢地掐住, 手背上爆起青筋。
“咳——”陆康怕伤到她,只往外拽着她的手,呼吸格外急促, “发现他的时候, 他已经踩在垛口上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 我不知道!”
云霁的脸煞白的像死人, 她一松手, 陆康捂着脖子猛地喘息了两口。
“你说谎。”她脚下虚浮地往前走,“他在哪,我去看他。”
阿辰跳下堡垒后,尸首当即被契丹人掳走,哪里还能见到?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陆康听见了极压抑地啜泣声,像暴雨来临前的时刻,呼呼地风中带着细碎的雨滴,紧接着是一声雷鸣划破长空,乌云压顶,急风骤雨。
“你见不到了他。”陆康跟在后面,想了一个听上去委婉一点的说法。
她开始嚎啕大哭,哭得越来越大声,那道千疮百孔的防线终于崩溃,她的骄傲,她的强撑,如同一场笑话。
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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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抽噎,哭到呼吸不畅,哭到没有泪水。
云霁不想再登上堡垒,她索性躺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天。冬日的天有一种不真实地透亮,她很久没有这样看天了,巨大的蓝压在头顶,天的后面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她是很不信命的人,但在这一刻,她觉得命运不公。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号角,洪亮的声音传遍阳方堡每一个角落。
契丹人将阿辰的尸首掳走后,迅速地带回后方。耶律奇衡用湿帕子将血淋淋地脸擦干净,这张脸和耶律奇烈很像,那么眼睛呢?
他扒开眼皮,满意地看着微微发灰的瞳孔,吩咐副元帅:“立刻将尸首运回王城,可以撤兵了。”
副元帅不解道:“阳方堡一直没有援军,他们已经撑不住了,完全可以打下来。”
耶律奇衡斜了他一眼:“前后算下来十八天,你们打下来了吗?孤给你们打时间已经够多了,你想拖到宋军的援军赶到,在浑河口对我军前后夹击吗?”
副元帅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也没有想到,阳方堡会如此□□,全然不像他们之前攻下的城池。
“是。”他垂下头,立刻传令撤兵。
常林听见云霁的哭声,他站在营帐内不敢出去,直到听见了号角声——他快步冲向外面,正好对上陆康惊喜又错愕的面孔。
他们俩太熟悉了,这是契丹撤兵的号角,只有在大军撤退时才会吹响的号角!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号角的回应,由远及近,像波浪似的涌过来。
宁文堡和八重堡的契丹军队在听到号角声后,也纷纷吹起了号角响应,不再向两堡进攻,迅速后撤。
契丹此时撤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久攻不下,要么是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韩自中神情凝重,他很快地调整作战计划,把军务交给两堡的指挥官后,快马加鞭地赶往阳方堡。
这一边,阳方堡外的契丹军队如潮水般向后涌去,丝毫不留恋这块即将到手的肥肉。
云霁听见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守堡的将士们在庆幸劫后余生,骄傲于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下了契丹四万铁骑。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是陆康的影子,他感慨万千:“云霁,契丹人退兵了,我们守住了。”
云霁扯了一下嘴唇,字字尖锐:“你对着死去的战士,对着死去的阿辰,怎么有脸笑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挣扎地爬起来,执拗道:“我要去带阿辰回来,他在等我。”
陆康步步紧跟:“阿辰为什么要跳下城楼,你知道原因是不是?”
云霁埋着头往前走,她狠狠地推搡了陆康一把:“你管不着,你从来就不管他,你把他放在山上的小院子里,你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存在!”
陆康渐渐放缓了步伐,他落在后面,口吻莫名地委屈:“如果我不在乎他,他根本就活不到十岁。”
“一个长相明显有契丹特征的孩子,怎么在咱们的军营里生活?我是对他不闻不问,但你别忘了,我养了那个院子十年!是你一意孤行,你非要把他们扯进这场漩涡,你有什么资格怨别人?”
陆康站在她背后,情绪格外激动:“你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选择,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你预期的方向发展,认清自己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世主。”
陆康的话就像千斤重锤,毫不留情的,恶狠狠的砸在她身上。
云霁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我——”
樊忠沿着城墙壁缓缓地走过来,他一声不吭地走到她面前,颓废地注视着她,眼里有着巨大的恨意和失望。
那是她最怕看到的眼神。
云霁扶着樊忠的肩膀慢慢地滑了下去,她哭着说:“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阿辰,对不起你们。”
樊忠深深地吐纳了两息,他奋力地昂着头,强迫自己说:“不怪你,是他命不好。”
他看了一眼陆康,陆康心领神会,上前对着云霁的侧颈劈下一个手刀。
毫无防备的云霁脖子一歪,上半身无意识地倒向樊忠。樊忠掐着她的腋下把人扶正,与陆康一起将她抬回营帐。
韩自中抵达阳方堡的时候,大军正在打扫战场和修补堡垒,他绕了一圈没见着云霁。
主帅营帐里,常林和陆康脸色都不大好看,俩人分开坐,都在发呆。
“云霁呢?”韩自中问道。
陆康咳嗽了一声:“她累了,回去休息了。”
“好,我去看看她。”韩自中说着话就往外走,陆康很着急的喊他,“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韩自中停住脚步,等着他说话。
“阿辰死了。”陆康的声音很轻。
韩自中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怎么回事?”
陆康忍着痛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我给云霁喂了蒙汗药,你把她带回大营吧,她不适合待在这里。”
韩自中冷冷地盯着常林看了一会,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在宁武城中的石磨旁看到过一回。
—
韩自中带着云霁回了大营,没有住在归州营,而是去了鹰眼营,回到了他们的“逍遥小院”。
陆康蒙汗药下的不多,实际上云霁在回大营的路上就已经醒了,她一直装睡,不肯说话。韩自中心里有数,没有戳穿。
直到三月初,忽然有一天傍晚,风里杂糅着一股暖意,云霁坐在院中的长凳上,经过一场苦战的洗礼,她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沉稳,也变得寡言。
“阿辰跳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怕?”这是她近一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和韩自中说话。
韩自中坐在她身边,两个人并肩看夕阳,他说:“没有怕,他朝着契丹军队大吼一声,底下的契丹人都被他唬住了。然后,他像一只鸟,义无反顾地飞向他的天空。”
“我一直说他勇敢。”一串泪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又过了一会,云霁涩涩开口:“樊忠和大林,也不回来了吗?”
韩自中轻轻“嗯”了一声:“他们说,那是阿辰用命也要守下来的城,要接着守。让你不要记挂他们。”
后面那一句,是他自己加的,他想云霁别再纠结。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哈出一口浊气,苦笑道:“我不记挂,我再也不会打扰他们了。”
天光也只剩一线,在红日落下的最后时刻,她听见韩自中说:“我一直守着你。”
天地昏暗,暖意被一股寒风吹散,关外就是这样,昼夜温差极大。
一弯细月挂在天空,呼呼地风声击打着沙石,云霁没有正面回答韩自中,她只是拢了拢衣服,轻声道:“就剩我们了。”
她说了“我们”,韩自中心头微微一颤,像是蹿起了一簇火焰,尽管细小又孱弱。
“冷了,回去吧。”云霁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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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随口又问,“大营的粮草还够吗?”
陆康说的对,她没有资格去怨别人,更没什么好怨的。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牺牲品。是阳方堡的将士,是阿辰,也是她。
“够。枢密院紧急调派了二百车粮草,二月十五到的。”韩自中跟在她身后。
云霁突然顿住了,她转过身,用一种十分怪异地眼神看向他。
“二月十五……你确定吗?”她的声音很低,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哀求。
对,是哀求,韩自中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在哀求他,她希望他说:“记错了,不是二月十五。”
“是的,就是二月十五,我看见张殊南的批文了。”韩自中看着她的面容一点一点的败落,知道自己赌对了。
云霁是二月初八写的信,粮草不可能在七日内就送达宁武关。除非张殊南早就知道宁武关粮草不够。
韩自中眯了眯眼睛,韩武不会把宝全部押在云霁身上,看来应该是元宵前后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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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第八十四章
◎“你要保她,就得放弃她。”◎
正月十三, 元宵节前夕,枢密院河西房收到宁武关的军报。
因为是宁武关,张殊南处理起来格外慎重, 他特意拿着军报去找王清正。
王清正摸着胡子看完, 抖了抖军报,笑道:“这样的军报, 每年到这个时候能少说能收到二十来封,你拿去登记入册吧。”
张殊南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问道:“不用管吗?”
王清正端着茶盏, 摇摇头:“不是不管,是枢密院管不了。兵部侍郎胡正勇你是见过的, 此人滑头滑脑, 磨盘两圆, 前脚答应下来的事, 后脚就不作数了。没有官家的旨意,枢密院去问兵部要粮草, 难如登天。”
张殊南对胡正勇有点印象,朝会时站在他的斜前方, 正如王清正所说, 此人圆滑处事, 谨小慎微,除了官家和三司使姚相公问话,他几乎不怎么说话。
“听说姚立君家的三娘子和胡正勇家的二郎君定了亲。”一提到姚立君, 王清正就没什么好脸色, 他撇撇嘴道, “他们都是自己人, 我可不去自找没趣。”
王清正的态度就是枢密院的态度, 张殊南在想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王清正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担心宁武关,笑道:“你回去翻翻军报就晓得了,韩武年年都喊缺兵短粮,习惯就好。”
“是。”张殊南点头应下。
正月二十三,河西房又收到宁武关急报,枢密院没做处理。
张殊南静坐了一整夜,案头的一根红蜡已燃到底端,自窗扉投入一线光束,落在他的微垂的眼睛上。
陡然地亮让他有片刻的失神,眉间的一道深痕无声地述说着一夜的殚精竭虑。
屋外传来赵靖的声音:“郎君,孙嬷嬷煮了米粥,您用一碗吧。”
“嗯。”得到准许,赵靖方推门入内,他仔细的观察着张殊南的脸色,眼底乌青一片,看来是一夜未睡。
赵靖呈上米粥,小心问道:“郎君今日是否要告假?”
张殊南看着眼前的米粥,胃口全无。他捏了捏鼻梁,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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