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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江月令》60-70

    第61章 战事

    ◎待本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父皇, 梁域送来的那几位美人在纷乱踩踏中不小心跌落湖中,等御医赶到时,已经没有气息了。”太子平静地跪在地上, “是儿臣无能。”

    白景辰刚带着江闻夕进来时, 就看到太子这幅姿态——太子生母贞妃那时候也是被梁域送来的, 而这些美人也出身梁域, 如今行宫一出乱子,太子就急着趁机去划分界限, 这一番举动看似是在请罪, 实则是在和父皇表明衷心。

    “臣, 兵部侍郎江闻夕, 参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身后的江闻夕屈膝跪地后, 白景辰才慢他一步地行了礼。

    “都起来吧。”老皇帝悠哉地坐着, 目光依旧落在太子那里, 他问, “三个全跌水里了?朕让你去救人, 你就是这样救的?”

    太子轻缓矜贵地一拱手:“当时情况复杂, 虽派人去救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 几位娘娘罹难, 腹中皇嗣也没能保住。”

    白景辰在一旁听着, 大概猜到了——这次在行宫刻意闹动静、生事端,是为了和梁域开战,但父皇却没有把这出戏告知太子。

    也许是因为太子也留着梁域人的血, 所以父皇会提防着他, 担心他也与梁域人有瓜葛。

    所以事情发生时, 太子被父皇派去“救人”,实际上是父皇给他的考验,看他会做什么样的事情。

    白景辰无可置喙,看着身侧的太子,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位兄长看似宽厚温和,办起事儿来果决狠辣,非但没好好救人,还直接一窝端了。

    落水、三个人不凑巧全淹死了、御医又迟来……这处理方式有种荒谬的好笑。

    好笑之中,又能看得出太子明晃晃的狠心。

    ——对方完全可以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他没有,偏要荒谬给父皇看,让父皇知道,他太子和梁域人没什么瓜葛,也不屑于去盘算会不会招惹到梁域。

    白景辰面色平静舒展,目光也一直注意着太子那边,刚巧见太子一撩眼,脸上好似写着——我都自断后路了,父皇还要如何怀疑?

    “生死有命,凡人也没有和黑白无常抢人的本事,朕不该怪你的。”老皇帝睨了太子一眼,脸上看不出神色。

    太子:“谢父皇开恩。”

    白景辰默默地等着,心知在党派争斗中,心怀不轨的梁域人就算想要插手,也会先考虑太子,毕竟太子的母妃是梁域来的,梁域与太子有这份渊源在,他日能扶持太子继位的话,也能捞着些好处。

    他们就算没有明确和太子交好,也会顺势给自己找点儿不痛快表明立场,可现下太子用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回禀父皇,不就相当于毫不心软地打了梁域一个耳光?

    自此交恶,还怎么破镜重圆?

    白景辰虽然有些旧事知道得不太清楚,但也能知道父皇这一次是给太子的考题,太子如果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日后保不齐会被父皇重新重视起来。

    好一招破釜沉舟,对方冷心冷情,所以也从来不赌什么父子情,而是直接表明决心,为的是以后让父皇对他委以重任。

    他猜的不错,下一瞬,果然就见太子又开口了:

    “梁域人恶贯久盈,一边假意与我朝交好,一边试图袭扰父皇安危,甚至残害皇嗣,儿臣以为——我朝虽以和为贵,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辱,近日梁域正值酷暑高热,不妨趁此机会发兵梁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白景辰冷淡地目视前面,心想,太子主动提及此事,难道是想把手伸到枢密院或者率臣那里了?

    前不久损失一个吏部尚书刘玟仲的太子,这便急着要继续拉人入伙了?

    很显然,皇帝也是这样想着。

    老皇帝一听太子的话,马上饶有兴趣地坐直了:“那按你的话,这次该派些什么人去打这场仗?”

    还没等太子开口,白景辰脑子里马上过了一遍东宫在军中的势力,根本想不到有哪个晓畅军事且品阶不错的人能挂帅,真要让太子举荐,对方提的不然是“不配”的那种,一场仗下来,他的人便能升官,东宫势力就可以一步步地渗透军中。

    太子道:“要说知晓梁域战局之人,莫过于镇国将军江穆安了,可此番作战并非前些年的小打小闹,我朝若开战,势必一举击溃梁域,让他们几十年缓不过来,所以儿臣觉得,主帅应当还是镇国将军,但这副将也需精心细选,既能悉心钻研战法,又能通晓行伍之事……”

    他前面说的还算是有理,但这“通晓行伍”四个字显然在放屁,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可能不懂军中的事情,很明显太子这句废话是句铺垫,估计下一句就要推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来上战场指手画脚了。

    白景辰咽下这口气,目光看向身后的江闻夕——对方应该也听到话语中的不对劲了,脸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看样子,江家父子这些年没少被草包们指手画脚,窝囊气早受够了。

    “父皇,儿臣以为,战事临近,与其耗时间挑个副将与镇国将军重新磨合,不如让镇国将军之子充当其副将,父子间的默契,难道不比个外人来得快吗。”白景辰在太子开口之前,果断引荐江闻夕。

    这招不一定能奏效,但也能和太子要举荐的那位掰扯掰扯,扰乱太子的计策。

    毕竟国事不是儿戏,太子真选一个百无一用的人上来,到时候吃亏的全是自家百姓。

    白景辰虽然瞧江闻夕不是很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在作战方面也是有天分的,选江闻夕上去,不会出大的差错。

    “江闻夕。”皇帝叫了声名字,也考虑了起来。

    太子浅笑低首,重新续上自己的话:“江世子年少英才,在梁域沙场征战多年,确实担得起将帅之责,儿臣也觉得阿辰的话颇有道理。”

    白景辰被他“阿辰”两个字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拿不准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就在他思量的时候,却见太子笑了笑,突然看向了自己。

    白景辰:“……”

    这个表情,自己应该是中计了。

    果然,在离开时,他才知道太子提副将只是个幌子,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往枢密院安排人手。

    ——毕竟军事卒戍之政令,悉归于枢密院。

    率臣向来没多大优势,真正能落得好处还没什么风险的,都在枢密院。

    白景辰吃这一堑,心中愈发不安,倒不是因为暂时落了下风,只是他想……枢密院和真正上战场的军士一向都闹得不和,枢密院里大多数是一帮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臣,除了纸上谈兵外,还颇爱好为人师,很多时候不考虑具体战局,将军士兵们不满枢密院的指手画脚,但偏偏又被枢密院压着不能便宜行事,窝火不是一两天了。

    这样尴尬的局面,每次打仗都会发生,从几十年前便是如此,连父皇都没办法调和两方矛盾,每次开战朝堂上都要吵成一锅粥。

    这次太子再安排几个人进去,一场战局里面又得掺多少京中势力的心思计谋?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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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辰突然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出门后又等了会儿江闻夕,看到对方隐约带着笑意,心情愈发复杂了。

    “江世子这么高兴,可是封副将了?”白景辰问他。

    江闻夕白捡个便宜,也心情不错地回应了他。

    白景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战事临近,但很多事情不便和对方说明,只能把复杂的心绪藏在肚子里。

    “沙场战事瞬息万变,枢密院那边还乱着,你们很难便宜行事,军情的急递传送上面要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白景辰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能在明面上帮到对方,如果要捞他一把,还得私下里来,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属实没到那个需要冒险的程度,这话说了也白说。

    于是这番话戛然而止,恒亲王及时闭了嘴,只把“好心”拿出来给他瞧了一眼又塞回了胸膛里。

    江闻夕心情不错,所以也不计较这些:“下臣谢过王爷,虽然打起仗来难免被规矩掣肘,但枢密院那边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战局之中,生死由天,一旦患得患失了,就容易挫了士气。”

    白景辰与他没什么好聊的,但奈何江闻夕从此刻开始不再是简单的“世子”了,对方是要为国打仗的人,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暂且都得放在一边。

    所以白景辰该操的心一点儿也不能放下,他承诺道:“待本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日后若有什么好办法,再来告知与你。”

    江闻夕还沉浸在加官进爵的喜悦中,也顾不得恒亲王在愁什么东西,敷衍地谢过便离开了。

    “这人真是……”白景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杞人忧天,江闻夕没发的愁,全让自己替他愁了。

    当朝重文轻武,江闻夕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被提拔得这般快,再加上这个提拔完全是捡漏捡来的,太子与恒亲王狗咬狗,他反倒得了利,当然会更令他高兴些。

    从小到大,他这心情常常处在沉郁之中,所以全靠自己哄自己高兴,难得让心情愉悦些,所以也得珍惜这些好心情。

    江闻夕在行宫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半个时辰才回去,想了想,收起脸上的志得意满,率先想着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自己的父亲。

    他没叫下人通传,步伐轻快地朝父亲的房间走去……

    “这么点儿动静都能死人?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开战了,你我夫妻又要忍受分离的日子了。”

    房间里面传来那妾室的娇嗔,江闻夕煞风景地停住脚步,霎时不愿靠近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江闻夕要是不凑巧死了,咱们儿子可否算作嫡子?”

    方才的女人继续说了这么一句,江闻夕登时难以置信地愣在外面,耳畔像是起了耳鸣一般,脑子里也成了空白一片。

    他没听到自己父亲回了什么话,等重新能听进去时,只听到了那姨娘的浅笑声。

    第62章 平安

    ◎茂林修竹,德比君子◎

    “眼看就要开战了, 你说这些晦气话作甚!”江穆安恼火地甩了小妾一巴掌,打得不重,但这是他第一次打对方。

    “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他板着脸, 离妾室远了些。

    那妾室娇滴滴地笑了起来, 带着些讨好:“妾这不是一心为了你我的儿子吗, 他还那么小, 又是家中次子,将来……”

    门外的江闻夕终于缓了过来, 他刚回过神, 就听到了“次子将来”几个字, 他脸色沉得吓人, 但并未转身离开,而是默不作声地又走近了些, 听听里面的两人到底在图谋什么。

    “将来什么将来, 江家世代皆是武将, 江文朝从小身子就弱, 风一吹就倒的哪儿能上得了战场?”江穆安责怪妾室道, “我只想让他一辈子平安顺遂, 不用像他哥哥那样提心吊胆地跟着我上战场。”

    平安顺遂……简单的四个字, 却是一个父亲切切实实的偏袒爱护, 比起自己这个被“寄予厚望”的长子, 父亲他不需要江文朝去做任何事, 也不需要替江家争什么荣耀。

    他只盼着江闻夕平安顺遂。

    对于一个武将之家来说,这才是最真实的爱护。

    分明是盛夏天,可江闻夕站在门外面, 却感到了一种可悲的孤寒, 他麻木地抬手摸了一把脸, 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僵,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泪痕。

    他无所谓地随手抹去,笑了起来。

    多年以来,他拼命地想要为江家争个脸面,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地去做先锋,大大小小几十次战事,他一次也没有躲在士兵后面做缩头乌龟,就算负伤了也觉得那是荣耀。

    多可笑,他一直以为凭借着这样的努力就能得到父亲的关怀重视,甚至在被陛下重用的第一时间就来告知自己的父亲,却阴差阳错地听到了对方真实的心意。

    是他天真了。

    江闻夕心里痛得厉害,只能无声地抓紧自己小臂,那上面的伤还没有好个完全,这样抓着会很疼,但能压下他心头的苦楚,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等到双脚不再麻木,他转身就走。

    依旧是漫无目的,但比之前多了不少失意。

    直到……他来到一处楼阁院落前,听到了一家人的笑语欢声。

    “阿爹,你瞧我这花插的如何?”温宛意十分好兴致地插了一瓶花,不仅让身边的元萱和元音看过,还非要把阿爹阿娘也拉过来看,“行宫的花色彩繁丽,甚至要比京中开得更艳呢。”

    康国公坐在一边,目光还未瞧过去,夸赞的话语就已经先一步冒了出来:“女儿手法巧,无论如何摆弄这花,都叫人赏心悦目。”

    江闻夕闻声看过去——那是一只沉稳而大气的博古瓷瓶,配的也是绮丽似锦的花朵种类,摆在桌上乍眼得很,完全与现下世人追求的“清、疏风格”背道而驰。

    如果这瓶花拿出去品鉴,自然称不上一个“好”字,但偏偏康国公夫妻颇有耐心地哄着自家女儿,变着法儿地夸,让她开心。

    江闻夕默默看着他们一家人,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他想,原来父母疼爱子女,全然不需要看对方做了什么有功劳的事情,爱这种东西太过明显,就算折断手脚也会从目光里流露出来。

    江闻夕情不自禁地走近他们,借着顺路拜访之由,也跟着聊了几句。

    到底是爵至一品的国公之家,无论是康国公温夫人还是身边附和的丫鬟婆子,全都谈吐有方,轻声慢语配着行宫诗情画意的景色,一家人坐在这里,气氛竟能如此和乐圆满。

    江闻夕甚至有些舍不得走了。

    他前半生都在渴求父亲的认可赞许,如今蓦然回首却发现是一场笑话,他明明该追求的是一个和美的家,家中有妻,琴瑟和鸣,对他而言,才能算是真真正正的好日子。

    江闻夕只是单纯坐在这里,暂且抛却心中的烦忧,心境就能如此平和安宁。

    但他已经待了很久了,再留在这里,会讨嫌的。

    于是他起身准备辞别,却听到身边的温宛意撒娇似的和爹娘说:“阿爹阿娘,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闷,眼下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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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也平息了,可否去找表哥玩?”

    “倒也不是不可以。”陈觅笑道,“可若你表哥在忙呢?”

    温宛意和她保证:“我绝对不会给表哥添乱的。”

    康国公又道:“虽然行宫暂时没了纷乱,但说不准还有漏网之鱼,还是压一压玩心吧,为父不是很放心你。”

    江闻夕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但也不想这么早回去见家人,便主动站出来揽下了护送之责:“国公大人,在下可以护送温姑娘去王爷那里,定不会让外人伤到她。”

    温夫人陈觅很快抬眼朝他看过来,脸上带上了些意外——之前自家女儿说过江闻夕已经没了求娶之意,所以她也卸下了心防和江闻夕客客气气地闲聊几句,但说实话,让自己女儿跟在一个尚未婚配的男子身边,也是有些危险了。

    自家女儿什么性子,做父母的最知道了。

    温宛意确实会喜欢漂亮皮囊,无论是人还是物,精致好看的,她都会自然地偏爱些,这江闻夕好歹也是面若冠玉的年轻帅才,万一自家女儿突然喜欢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觅有意让温宛意嫁到王府,所以不太愿意她和江闻夕单独相处,但要想回绝江闻夕,她还没有妥帖的理由,只好为难地看向自家夫君。

    康国公确是平心定气地点点头:“那就有劳江世子护送小女了。”

    陈觅:“……”

    她无声地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

    康国公紧接着又道:“正好,这边也有些东西需要带到王爷那边,肃青、肃容,你们俩去跑一趟腿吧。”

    听到他找理由派了两个身手好的跟在温宛意身边,陈觅这才放心下来,她最后又叮嘱了几句:“宛意也得懂事些,不要让你表哥为难。”

    温宛意笑道:“知道啦。”

    等离开住处,她才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笑意,关切地问了江闻夕一句:“世子方才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她俩聊天时,护卫很有眼色地远远缀在身后,所以江闻夕才敢露出一些脆弱给她看。

    他苦笑一声,道:“我的失意竟如此明显吗?”

    “倒也没有很明显,但方才世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回想什么伤心事。”温宛意说了一句,突然又觉得不妥,连忙找补道,“我也只是随口一猜,你不要放在心上。”

    “温姑娘猜的没错。”江闻夕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到了之前战场上的事情,再看到这行宫的水绿山青,突然就起了些哀情。”

    温宛意想了想,江闻夕虽然常随父出征,但对战事并不向往,更像是个喜欢和平安宁的文臣,他常是一副悲春伤秋的姿态,但很少在脸上显露太多愁绪,方才对方来时的脸色那般差,应当不是一个简单的“伤怀”能解释了的。

    于是她又猜了一句:“江世子是在将军那里挨训了吗?”

    江闻夕没想到她能猜到这上面,这件事情他不想往深了说,但又不能昧着良心否认,于是只能忸怩地“嗯”了一声。

    “等和梁域打完仗了,江世子定会加官进爵,到时候在瑞京城安置一处清净且景美的府邸,不常和大将军见面,说不定也能少很多烦心事。”温宛意瞧着前面有一处竹林,便笑盈盈地叫他一起看,“茂林修竹,最像世子你了,若他日世子建府宴请宾客,我便叫人寻最好的竹来,赠世子一处上好的竹园。”

    江闻夕出神地看向那竹林,片刻后,又淡淡地问她:“为何以竹喻我?”

    “世子文雅多才,且一身傲骨,可不就像这竹子一样?”温宛意其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永远紧绷的肩背,是他宁折不弯的脊骨,还有那永远要维护得很好的颜面,但她不该这么说,实话有时更伤人,同样是夸赞,倒不如换个理由。

    江闻夕有些意外——这世上,说他阴损卑鄙的人可太多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用竹子来形容他。

    茂林修竹,德比君子。

    这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夸赞啊。

    不过也是,在国公府上下的关怀中长大的姑娘,就算看待一个本性略坏的人,也会想着法子去想他的好。

    这样的人,难怪有这么好的性子,既会细致入微地关心他,会不吝啬地夸夸他,哪怕有时候他做的不好,对方也能帮他挽尊……

    她真的很好。

    江闻夕受宠若惊之后,没怎么心虚地领了对方夸赞:“既然温姑娘这么说,那我下辈子若觉得投胎不好,就去做个清闲的竹子,确实能省不少烦忧。”

    “下辈子?”对方想法总是这般新鲜多变,温宛意乐不可支地听他说完,也跟着一起幻想,“那我便去做个羽色花哨的鸟雀,能随时恣意地玩闹。”

    江闻夕觉得可行,一本正经地胡扯道:“虽然不知道箬叶能不能被鸟雀做巢,但我应该不介意你来我这里筑个窝。”

    温宛意被他逗得一直在笑,甚至忍不住在路边的竹林停下脚步。

    “温姑娘,其实我还有些话没讲出来,总觉得与你谈论这些,会有卖弄惨况的嫌疑。”可江闻夕还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他就在对方还在笑的时候,说了自己少许的家事,“我刚能提起长/枪的年纪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之前父亲教导我,在战场哪怕受了伤也不能哭,不仅败兴,还会挫了士气,可方才,我偶然听到他的话才知道——我们江家的儿子也是可以不去战场的,可以软弱、可以哭泣、可以没那么大的志向,原来在一个父亲眼中,这完全是可以被原谅的小事。”

    第63章 葡萄

    ◎莫非表妹有了心仪之人,想与表哥避嫌了?◎

    温宛意收起了自己方才的笑意, 虽没办法完全和他感同身受,但也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失望。

    她没办法置喙别人的家事,更没理由劝他想开些, 只能浅浅安慰道:“命由天定, 苦与乐皆是自己的, 很多事情都是很难改变的。但在寻常士兵眼里, 江世子你是将军长子,威风凛凛战功赫赫, 在平常百姓眼里, 你是保家卫国的少将军, 是贩夫走卒都会停下脚步来仰望的人。在如此境地, 做到如此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换作他人, 说不准还不如你……”

    “温姑娘总能解我心忧。”江闻夕温文尔雅地朝她低眉道, “这样想来, 我确实也没那么愤懑不平了。”

    “今日多谢江世子护送。”眼看两人就要走到表哥那边了, 温宛意也有意在此止步和他道别, “希望江世子日后总也欢欣, 不会再遇到这些伤悲之事了。”

    “他日若我娶妻, 必不纳妾, 若有幸得了孩子, 无论儿女都不会厚此薄彼,让他们忍受和我一样的苦楚。”江闻夕凤眸一敛,虽然这话是对着温宛意说的, 但却像是自说自话。

    温宛意站在原地看他:“此话当真?”

    不得不承认, 这番话突然让她很心动, 身为女子,她自然也希望嫁得良人一生一世,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宅院争斗,也没有其他势力的算计,不必为了取悦夫君费心竭力去生儿子,也无需担心对方轻视子女。

    “自然当真。”江闻夕目光柔和平静,像是刚被人拼起来的白瓷瓶,有种破碎后的韵致,他是极其认真地同她去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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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我相信温姑娘若能为妻,也能与夫君举案齐眉,以及在执掌中馈时让全府上下和睦。”

    “世子如此赞誉我,竟让人觉得执掌中馈也是一件顺心有趣的事情。”温宛意与他站的不算远,谈到此事时,难免看向对方眉眼。

    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真正知道了江闻夕说这些话时有多认真,对方眼底向来都是一潭无波无澜的古井,终日不见有光亮,

    除了沉郁外,就是失意伤悲,但此刻提到将来成家的打算时,他眼里是有光的,好像娶妻成家后,就能驱散他前半生的阴霾。

    “执掌中馈并不轻松,只有嫁得称心如意之人,才会觉得顺心有趣。”江闻夕薄唇含笑,像是打趣她,又像是试探。

    “若能嫁得良人,自会觉出成家的乐趣,但世间不如意的婚事太多了,多少人是身不由己,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呢?”温宛意也笑着,面颊打着薄薄的檀晕妆,说着些话时,好像带着微醺的醉,“江世子,我亦是如此。”

    她的话模棱两可,江闻夕听不出她是“身不由己”还是“心甘情愿”,他望着她微微扬笑的唇和秋水般的眸子,喉结一动:“若另择他人就罢了,可若有意顺水行船,便不会因郎君无意而‘身不由己’,温姑娘,若他日梁域战事平定,竹园相赠一事,也不是不能提早些。”

    他言语含蓄,但却把一腔情意率先交给了她,他第一次和她提及心意,便没有再留后路,径直就告诉了她——只要她愿意,他会用心待她。

    说罢,江闻夕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说半句,他给她留足了时间,在战火平息之后,再来等她的答案。

    “前面就到恒亲王的居所了,江某就此告辞。”江闻夕没有任何要逼她做选择的意思,也不急于这一时,他甚至知道她为何要在这里停下脚步,所以也顺着她的意思不再往前走半步。

    “好。”温宛意缓缓地应了一声,和他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又彼此移开目光。

    可就在他走后,她带着人去寻了表哥,才突然觉出了歉疚,对方是知道她为何要停下的,前面就是表哥的住处了,她为了避嫌所以早早赶他走,他但却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

    就像很久之前,在鱼跃鸢飞楼时,她遮掩着面容下楼去见他,他明明猜到了什么,但也没有计较些什么。

    “表哥……”温宛意走进门,看到正在繁忙的表哥,突然觉得自己待在王府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再这样为了一时的玩乐住下去,会耽误很多事情。

    白景辰见是她来,当即把那些不着急的事情一推,为对方的主动前来感到十分高兴,他还未开口说话,就率先对她展露了笑意:“表妹竟然主动来找表哥了?”

    “表哥,等离开行宫,我想回国公府了。”温宛意声音放低了些,有种心虚在里面,“就不去王府继续住下去了,会耽误表哥的。”

    方才的欢喜马上转为了担忧,白景辰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他顺了顺胸膛噎住的那口气,把手头的所有东西全移开,问她:“难道是表哥忙于政务,对表妹太过疏忽了吗?”

    “不是。”温宛意摇摇头,和他说,“方方面面都会耽误表哥,不只是政务。”

    白景辰好整以暇地望向她:“比如?”

    温宛意实在耻于和他说实话,并且这时候被表哥瞧着,她才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进门就说事的做法太冒进了,于是连忙揭过此事,收回了自己方才的话:“不耽误,表哥要是觉得耽误,开口与我明说便是了。”

    白景辰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等着引出一些事情来问问她的心意,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后悔。

    于是他只能自己往那方面来引:“莫非表妹有了心仪之人,想与表哥避嫌了?”

    温宛意,点头……

    白景辰:???

    他的游刃有余马上变成了吃惊,哪怕坐在原处,都险些闪了腰。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白景辰猛地起身,“喜欢谁?”

    温宛意连忙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表哥,我暂时没有心仪之人。”

    白景辰被她一句话分三次说的做法弄得情绪大起大落,险些就要去会会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了:“表哥险些要被你吓死了。”

    温宛意闷闷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日后我若是想嫁人了,会先告诉表哥的。”

    白景辰刚放下的心,终于碎成了稀巴烂,他一言难尽地在屋内踱步几圈,十分不解:“表妹为什么突然想到嫁人的事情了?”

    “倒也没什么别的缘由,只是突然想起此事。”

    温宛意抱着自己胳膊,在表哥的问询下愈发心虚,她一提到这些谈婚论嫁事情就格外为难,虽然与表哥谈论这些也称不上做错,但她总有一种格外愧疚的念头,坐在这里都感觉如芒在背。

    上一次在表哥面前有这种感觉,还是因为偷看画册被当面抓住呢。

    “表妹,你来摸摸看。”白景辰把手递给她,让她来摸自己指间的白玉戒,“什么感觉。”

    温宛意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照做:“正值盛夏,这白玉戒表哥又常常戴着,所以是有些温热的,一点儿都不冰。”

    白景辰又问:“硬吗?”

    温宛意沉默片刻,回答:“硬。”

    “但没有表妹的嘴硬。”白景辰揶揄道,“表妹这个‘突然想起’的理由也太敷衍了,你觉得表哥会信吗?”

    “不会。”温宛意坦率地承认了,随即,她又破罐子破摔道,“表哥莫要问了,我确实是在强词夺理,这样做是很不好,但我真的却没有颜面继续和你继续说下去了,这种事情本该是和姐姐妹妹去闲谈的,哪儿有人会和自家表哥说这种事儿啊。”

    她已经和最信任的南骆郡主一刀两断了,虽然前不久听说那日郡主救回来了,但她也没有再去见对方一面,所谓破镜难圆,她没有和好的心思,宁肯以后失去一个知心的姐姐,也不愿再和对方来往了。

    “那之前和表哥提嫁妆画的人是谁?”白景辰不慌不忙地走到她身边,也坐到了她身边,“嫁妆画能提,画册能提,话本子能提,婚事就不能了吗?孰轻孰重,表妹不可能分不清吧。”

    温宛意:“……”

    她就知道表哥一定会翻那画册的旧账!

    “画册的事情,表哥你就当忘了好吗?”温宛意简直无法回想,一回想,满脑子都是自己当初说的“爱看”和“天天看”几个字,羞得她耳朵都红了。

    “可以。”白景辰择了串葡萄,和她协商条件,“但表妹也得答应表哥,日后不能再提离开表哥的事情。”

    温宛意隐约听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按理说,表哥应该说“离开王府”而不是离开他,二字之差,却叫这句话显得莫名亲昵。

    不“离开”对方,那按照表哥的意思,什么才能叫做离开?

    自己难道要在王府住一辈子吗?

    温宛意很难不多想,尤其是前不久母亲才敲点过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她嫁给表哥,这不就是住进了王府,还住一辈子那种吗?

    温宛意心中一团乱麻,一方面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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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多想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表哥的意思并不简单,她却又不敢真的问他,万一是自作多情,这脸面就丢得更大了。

    这不得被表哥笑话一辈子?

    一个画册的事情已经够让她丢脸了,怎么还能继续赊着胆子去暴露自己的把柄?

    “葡萄。”白景辰的话亦是点到为止,他留下一句足够让人胡思乱想的话后,就取了颗葡萄喂到她唇边,惜字如金地只道了声葡萄,表妹就乖乖地吃了。

    温宛意心里正盘算着呢,一回神,突然意识到对方方才的动作属实是过于亲昵了,谁家表哥会一颗一颗地喂人葡萄啊?

    表哥不会,狐狸精才会。

    温宛意狐疑地扭头看他,却见对方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拿了颗葡萄,又要喂她吃,很难不让人遐想。

    “表哥你是狐狸变的吗?”温宛意打趣他。

    “是啊。”白景辰轻松愉悦地应下这个玩笑话,半是痴缠半是诱惑地瞧了她一下,漂亮的桃花目再加上独特的清润嗓音,俨然不想做人了,他扬了扬手里的葡萄,没有递到她唇边,而是让她主动凑过来些,“所以……要吃吗?”

    表哥如此“貌美”的一面也只有她见过,温宛意也许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她本就喜欢漂亮皮囊,无论对面里面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只这样花费点儿心思一勾她,她就上当了。

    于是她轻轻扶住对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俯唇去咬那颗任人采撷的葡萄。

    然后,她很明显地在葡萄这里感觉到了一点儿相悖的力道,表哥没有在第一时间松开,反而短暂地让葡萄在指尖停留了须臾,随即趁她怔愣时,才又把葡萄喂给了她。

    “葡萄甜,表哥坏。”

    她气恼道。

    第64章 江月

    ◎江月令,匡扶皇室正道,王爷若能得到……◎

    趁着温宛意不在房中, 程岑连忙进来鬼鬼祟祟地说道:“王爷高见,老奴问过了,确实如王爷所想, 是外人带坏了咱家表姑娘——姑娘是被江世子护送过来的, 两人路上闲聊了好一会儿, 那江世子必然是在表姑娘面前胡言乱语了什么, 所以让姑娘胡思乱想了。”

    白景辰把手边那葡萄也搁置到了一边,这葡萄是给温宛意准备的, 虽然再甜, 但他也不愿尝试, 甚至看一眼都觉得酸。

    “这个江闻夕, 一件好事儿不做,成天给本王找不痛快。”他紧接着倒了杯清茗, 捏起杯盏道, “本王是她的表哥, 她一丁半点的异样都瞒不过我的。”

    若是在之前发生这种事情, 他一定会让江闻夕吃点儿苦头, 但眼下不比平常, 临战之际, 大是大非为先, 个人私怨都得暂且搁到一边。

    程岑又问:“那要不要叫人去江世子那里……”

    “罢了。”白景辰颇为大度地放过对方, “哪儿能等到他归京呢, 打仗的这段时间这般长,要真能轮到他,岂不是本王没用?”

    程岑揣着袖子笑了笑:“王爷, 皇后娘娘的仪仗也到了行宫, 想来已然凤体康健, 不如老奴陪您去问问娘娘的意思?”

    白景辰亦有此意。

    “之前母后一直病着,本想着养病就不来行宫了,直到行宫生变后,那几位梁域送来的美人死了,母后才有心来行宫,所以,这必然也是心病。”

    程岑看着恒亲王干脆利落地起身,走出门去,金线密绣的衣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沐着光的五爪白龙像是下一瞬就要腾飞似的,是那般意气风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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