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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刺玫
两人对视。
窗外街景迅速向后撤退, 戚灵很快收回眼,忍不住扬起唇:“跟我坦诚了就这么高兴?”
“嗯。”姜疏宁说,“因为我怕你骂我。”
温吞的声音在车厢内悠悠响起, 戚灵握住方向盘笑出声:“你傻呀, 我骂你干嘛。”
“怕你觉得我胆大妄为喜欢上傅西庭。”
“那不是他对你好吗。”
说到这,姜疏宁思索片刻点点头:“感觉最近更好了。”
戚灵好奇:“什么?”
“前几天半夜,我突然肚子饿想吃肠粉, 但那个时间点外卖都没有开门的。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随口提了一句。”姜疏宁垂眼,“下午他就买回来了。”
“……”
“可能是没什么人对我好,所以我总计较细节, 会把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看在眼里。”姜疏宁扭头看她,“直到昨天我问了司机, 才知道那天是他结束应酬,绕了大半个城去买的。”
戚灵没说话。
姜疏宁舔了舔唇角:“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不是没出息。”戚灵稍稍组织好措辞, “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一说,傅西庭像在给你挖坑呢。”
姜疏宁好笑:“我有什么好值得挖坑的。”
“唉也不是挖坑。”戚灵打了转向灯, 挠挠眼皮, “就是温水煮青蛙, 你懂吗?要真是这样你还不喜欢,我能称你一声江北第一寡王。”
比起初见时那会儿,傅西庭现在的确温柔很多。
一开始偶尔也会露出阴晴不定的苗头, 后来慢慢相熟, 傅西庭不知不觉间收敛了脾气。
以至于到此为止,她都没见傅西庭真跟她生过气。
但想到傅云蔷先前说的话。
如果傅西庭很早就对她动了心, 似乎温水煮青蛙这个词, 的确能准确形容这些天来傅西庭的举动。
他就像是织了一张网。
不声不响地, 悄悄让姜疏宁自己往里钻。
思及此,姜疏宁笑了一声。
听见她的动静,戚灵也跟着笑:“你俩这也是歪打正着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呀?”
“现在还不太行。”这个问题她早思索过,于是开口时毫不犹豫,“等年底项目结束吧。”
“唉,也是。”戚灵打转方向盘,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我都忘了还有你妈这事儿呢。”
姜疏宁:“对呀。就算做戏也不能最后掉链子。”
先前永宁收购案,姜疏宁就已经糊弄过一次。
而自从心里那架天秤倾斜之后,她没再动过别的心思,只想尽快结束,再彻底跟黎家斩断关系。
现在明白了心意,姜疏宁也知道不该隐瞒。
于是打算等一切终止向傅西庭坦白。
傅西庭生日就在元旦后没几天,等到年底他拿下工程,姜疏宁还想让再他高兴一下。
送他一个女朋友。
想看他露出合照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等到医院,姜曼枝已经被从手术室转入病房,姜疏宁去看她的时候,麻药还没过,人还睡着。
隔着门看了两眼,姜疏宁去到医生办公室,了解清楚情况,得知人是从半米高的台子摔下,导致髌骨骨折。
因为骨折移位严重,做完手术,还得多观察一段时间。姜疏宁道了谢,起身回到病房。
推门进去时,姜曼枝已经醒来了。
四目相对。
姜曼枝眼中凝聚出惊喜,下意识撑床要起身,动了两下才意识到刚做完手术。她笑了笑:“昭昭来啦。”
姜疏宁移开眼:“怎么突然摔了。”
时隔多年,母女俩再次相见,谁也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姜曼枝摆摆手:“今天去庙里上香,往下走没留神,脚下踩空给摔了。我年龄大了,摔一下是会严重些。”
姜疏宁:“有人照顾吗?”
姜曼枝摇头:“你今天还……”
“我有事。”姜疏宁拒绝得太快,抿了下唇,“你要没人照顾,我给你找个护工来。”
闻言,姜曼枝的眼眶变红:“你还是不肯原谅妈妈。”
“……”
眼前这幅容貌,姜疏宁除却眼睛以外几乎遗传了□□成。盯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哭的梨花带雨,姜疏宁习以为常的同时,甚至感到几丝烦躁。
小时候这样,长大后亦是。
姜疏宁不太明白,为什么能有人柔弱成这样,究竟是因为被爱人呵护的太好,还是因为尝到甜头刻意如此。
可比起姜疏宁,姜曼枝也的确命好。
幼年时被父母丢弃在街头,刚烧完香下山的黎应榕母亲将她带回家,寄养在膝下。虽说寄人篱下,但她从小就衣食无忧,养的性子天真烂漫,轻而易举就被黎应榕骗到手。
刚刚成年,两人私下交往的事被发现,黎父赶走了姜曼枝。
而自那之后,黎应榕对姜曼枝便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圈养。直到她二十三岁那年,黎禾地产与瑞华百货徐家联姻,次年黎明朗诞生。
又过了两年,夫妻俩再得爱女徐幸予。
姜曼枝终于被抛弃。
或许上天始终眷顾姜曼枝。
要不怎么说她命好呢,与黎应榕分开没多久,姜曼枝就遇见了前夫喻溓。
想到这个人,姜疏宁骤然回神。
两个模样相差无几的人。
因为选择不同,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姜疏宁从未怨过什么,只是这一刻被姜曼枝哭的心烦,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姜曼枝:“你为什么总在哭呢?”
“……”
姜曼枝抬起脸,眼泪顺着睫毛滑落。
如果喻溓还活着,看见她这副模样大概又会心疼。
姜疏宁到嘴边的话忍了又忍,仍是控制不住道:“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哭哭啼啼对我没有作用,一直以来,会心疼你的人只有我爸。”
“……”姜曼枝的抽噎声立时停住。
姜疏宁:“所以求你,别再用这副全天下都亏欠你的表情来看我,我真的没办法不想起我爸。”
在病房里待到六点十分。
戚灵在楼下等她,姜疏宁没再多待,转身要走,忽然被姜曼枝喊住:“你小心徐幸予。”
“……”
闻声,姜疏宁缓慢转头:“你跟她见面了?”
“她……”姜曼枝吞吞吐吐,艰涩承认,“其实今天我们在庙里遇见了,她推了我一把。”
“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姜疏宁气极反笑,“推来推去没完没了了?我看赶紧打包去治治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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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这话,姜疏宁大步出了病房。
之前与姜曼枝不再见面的那段时间,姜疏宁虽然过得辛苦,可每天都很充实,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弯弯绕绕。
与同学的关系不算多好,但也并不差。
可自从搅进这摊浑水,姜疏宁发现总是遇见弱智。
走到电梯门口,看着缓慢攀爬的数字,姜疏宁侧身,看见了另一边开着门的安全通道。
她快步下楼,一直到最底层才发现出错了口。
玻璃门外是医院的后花园。
姜疏宁烦躁轻啧,提步绕了一个大圈,顺着石子路走到假山后方。有人说再往前走点儿,能看见路出去。
然而走到一半,她撞见了两个人。
徐幸予跟黎应榕现任妻子。
这两人按理并不认识。
可此时姜疏宁的火已经蹿上后脑勺,满脑子都是“我今天出门怎么不看看黄历”的念头。
她对偷听黎家事并不感兴趣,正要提步,不料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姜疏宁转头望去。
周遭清静,那两人只有背影,也并未怀疑有人偷听。
徐幸予坐在轮椅上,看不清脸:“……我刚去她病房门前看了一眼,姜疏宁在里面。”
“说到她……”黎夫人顿了顿,“前段时间你爸爸带我过来复查,碰见了之前那个妇科医生,不是说人已经外派了吗?怎么还在这边。她哪天要是说漏了嘴,我那胎是畸形胎的事实可就藏不住了。”
“谁让你说给我爸了。”徐幸予声线阴戾,“当初我本来只是想送姜曼枝坐牢,偏偏你多嘴,扯进一个姜疏宁,现在倒好,又拉进来傅西庭。”
“……我当时害怕呀。”
女人的声音带着战栗,像是极其畏惧徐幸予发怒。
姜疏宁被两人的对话吸引,耳边反复回荡着,黎应榕妻子那胎其实是畸形胎这件事。
她往假山石上靠去。
慢慢思索着姜曼枝知道的可能性有多大。
另一头仍旧旁若无人地对话。
“我也没想到,谁知道告诉你爸爸之后,他居然会用这件事来拿捏姜疏宁呀。”黎夫人似是觉得可怕,打了个激灵,“小予,你说他怎么这么会算计人心呢。”
徐幸予冷笑:“算计?你们谁没有被他算计过,我妈被他瞒了那么多年,你也不是被算计着来了黎家?”
“姜曼枝也真是够离谱,亲女儿都不放过。”
黎夫人:“……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姜疏宁的膝盖软了下。
稍稍侧过脸,微弱的呼吸声里,徐幸予的讥讽远远传来:“我爸答应她,这次事成后就跟你离婚娶她。”
“……”
“简直可笑至极。”
姜疏宁紧贴着假山壁的手不停地颤抖。许多画面一闪而过,几月前的猜测,此时此刻全都被徐幸予所证实。
眼睫低垂,姜疏宁浑身冰凉。
自以为的帮她挣脱苦海,竟都是姜曼枝与黎应榕的算计,一边是唯一的亲人,一边是喜欢的人。
她左右摇摆,甚至无数次在心里为姜曼枝开脱。
现在却突然告诉她,都是假的。
后知后觉的冷汗从脊背蔓延,恶心到想吐的错觉涌上,令她心脏骤然紧缩,忍不住弯腰按住心口。
周遭的声音逐渐远去。
姜疏宁的额角渗出细汗,想到一直被隐瞒的傅西庭,悔恨与无力撕扯她的良心。姜疏宁阖眸,无声喘气。
胸膛起伏着,片刻后,姜疏宁又掀起眼皮。
盯着草地看了两秒,鼻子泛酸,眼泪猝不及防地往下掉,沉重砸落。不一会儿,蓄积的地方潮湿一片。
姜疏宁失神地站直。
低垂下头,过了好久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家天已经黑了,玄关处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换好鞋往里走的时候,姜疏宁朝沙发看,傅西庭上半身后仰着在看新闻。听见声音,他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
客厅没开灯,只有内镶在顶上的小灯泡亮着,财经新闻正在播报最近的金融信息。
傅西庭随口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姜疏宁嗯了声。
听上去情绪明显不太对劲,但她今天没遮掩,而是下了台阶走到傅西庭跟前,安静地看向他。
傅西庭:“?”
他下意识坐直,收拢敞开的双腿,几乎在同一时间,姜疏宁细长的腿抬起跨过,就那么坐在傅西庭大腿上。
而后尤为疲惫地,倾身趴在他肩膀。
傅西庭眉间情绪微敛,抬手摸了摸她后背:“怎么了?”
“就是有点累。”姜疏宁环抱住他。
想了想,傅西庭问:“想去泡温泉吗?唐忱前段时间投了个山庄,陪你去散散心?”
临近年末,各行各业都很忙碌。
傅西庭今天难得早下班,本该是姜疏宁计划跟他增进感情的日子,可惜因为意外到来的消息,她并没有心情。
姜疏宁蹭了蹭他的肩:“你最近不忙吗?”
“还行。”傅西庭稍稍扬眉,闲散道,“北海湾那边的工程开始走立项流程了,过段时间可能会忙起来。远的地方没办法陪你,但泡个温泉的时间还是有的。”
被这段话里的某个字眼戳中。
姜疏宁嗯了声,耷下眼皮,过了会儿闷声说:“你说的那个工程,是不是对你公司很重要啊。”
“是这样。”傅西庭依旧看着电视,“你想听吗?”
犹豫一瞬,姜疏宁点了点头。
傅西庭的声音舒朗,刻意压低的时候,偶尔的儿化音尾调极为勾人,落进心里像被猫咪挠了一把。
从准备工作到竞标结束。
姜疏宁虽听不太懂,也不清楚有没有隐瞒,但字里行间的胜券在握无法遮掩,能听出来傅西庭有多在意。
姜疏宁喉咙吞咽,抱着他的手紧了些:“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傅西庭收回眼,视线落在姜疏宁紧埋他肩颈的侧脸上,若有所思。
见她好半晌不吭声,傅西庭贴了下她耳朵:“问你呢。”
姜疏宁感应到他的目光。
这下彻底转头,换了个方向,脸朝向另一边,只给他留下一颗圆圆的后脑勺。
财经新闻不知什么时候播报结束,进入了广告阶段。
欢笑声小而杂,在寂静偌大的客厅里,明明该是令人心烦的动静,可因为此时贴在傅西庭肩头,让姜疏宁感到阵阵安心。
她轻轻嗅了嗅那股冷香,像在汲取勇气。
傅西庭好笑地挑眉。
正要开口,听见姜疏宁打破了短暂的空寂,小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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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傅西庭。”
“干嘛?”
她突然说:“我今天……去医院看我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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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唐幼颐与商柏谦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圈里莫名传起他们其实爱得死去活来。只是长辈不松口,无法跨域鸿沟在一起。
作为当事人,唐幼颐曾数次否认这谣言。
直到一次意外,两人被迫领证结婚。
因为婚前意外事故,唐幼颐始终认为商柏谦心机深沉,甚至连谣言都是他一力传播。
于是婚后唐幼颐秉持井水不犯河水。
某次受邀国外展会,有人问及感情生活。唐幼颐笑的明眸皓齿,正要回答,却不经意间撞上同样来参加会议的商柏谦的视线。
二人颇为默契地移开眼。
唐幼颐:“我丧夫。”
商柏谦:“我单身。”
2.
商柏谦作为商家排四的幼子,打小被宠的无法无天,直到年岁渐长才变得沉稳。
商唐联姻纯属意外。
商柏谦知道唐家小姑娘,漂亮的跟朵花儿似的,次次都能压江北那群千金一头,唯独性子任性不好惹。
身边朋友纷纷打赌,等新鲜感一过,商柏谦肯定比唐幼颐闹得还离谱。谁知后来每回组局,一到九点他就准时退场,问起缘由更是支支吾吾。
直到这天谈完并购案。
倾盆大雨将他们堵在会所,商柏谦神色焦灼,频频拨打无人接听的号码。
朋友打趣,商柏谦翻脸:“我老婆在家等我呢。”
几人冒雨送人回家,密码锁刚打开,只听见旋转楼梯处传来赤足奔跑声。那人撞进商柏谦怀里:“你怎么才来。”
3.
很多人爱唐幼颐,可时效短的可怜。
直到被商柏谦爱上的这年,她才知道,原来真的能有人爱她好多年。
本文又名《当死对头成了老公怎么作死他》《联姻后我真香了》
第32章 刺玫
九月底的气温不算低, 客厅仍开着空调,传来运作的响动。
兴许是此时的气氛使然,在昏暗的空间内, 安全感包裹周身, 姜疏宁生出一丝难以纾解的倾诉欲。
甚至越来越强烈。
说完那句话,傅西庭并未催促。
姜疏宁又沉默良久,才从混乱的思绪里, 找出令她不至于颠三倒四的开头:“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同父异母哥哥的母亲,是因为我妈妈而住院的事吗?”
傅西庭眼皮轻抬,很轻地嗯了声。
“住院的女人是他继母。”姜疏宁长吐出一口气, 很快继续道,“他的亲生母亲, 也是因为我妈而死。”
“……”
那年姜疏宁刚刚大三,与姜曼枝断绝来往后, 除却在琴行任琵琶老师以外,还在隔壁小区找了份家教工作。
因为学业紧张, 姜疏宁本想辞掉家教, 可给的工资是琴行工作的三倍。那时她需要这笔钱, 辞职便久久没有落实。
十月的一天。
家教学生的母亲打来电话,说雁宁路发生连环车祸。她的学生恰好经过,没能成功避开。
家人都在邻市出差, 想请姜疏宁帮忙照看。
得知消息, 姜疏宁很快赶到医院。
小男生也被吓得厉害,见到熟人, 立马红着眼睛喊:“小姜老师。”
了解好他的情况, 好在没有大事。
姜疏宁安抚了几句, 小男生才低声跟她讲:“真的好可怕。最前面的那辆白色宝马像疯了一样,赶在绿灯最后几秒穿过十字路,没想到直接别进了卡车肚子。”
当时姜疏宁年龄也不大,听见这种消息难免害怕,但小男生倾诉欲很旺盛,她只好敷衍接话:“人没事吗?”
“我不知道。”小男生摇头,“当时我被其他的车刮到,没来得及在现场多看。”
闻言,姜疏宁一笑:“这就是教训,以后上路要小心。”
“我就是慢慢骑才被刮到的。”男生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儿,随后他凑近说,“但宝马车主好像很严重,我走的时候,看见车身下好多血。”
姜疏宁根据他说的话,眼前闪过画面。
微微蹙眉,正要喊停让他别再说了,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以及护士高声喊“让开”的声音。
一辆辆手术对接车迅速经过。
姜疏宁担心撞上伤患,于是等外面安静下来,才带着小男生离开。两人下了扶梯,走出大门。
忽然间,身侧匆匆跑过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肩膀被碰撞,姜疏宁侧眸去看。
只见那背影像极了黎应榕。
因为心里膈应,姜疏宁很快便把这场车祸抛诸脑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临近十一月底。
结束那周的阶段考试,她又恢复了兼职。
在学校门口,无意间遇见了个面色苍白的陌生女孩儿。
她看起来很年轻,穿了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裹着米白色的羊毛毯,羸弱而瘦削。两颊凹陷,颧骨明显。
唯有那双眼睛黑的惊人。
盯上姜疏宁,便如同野兽撕扯住食物不再移动。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姜疏宁脚步微顿,脑海中百般思索,确定的确没有见过她,提步去了公交站牌。
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只要经过大门,姜疏宁就能看见她。
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直到半月后的某天下午。
姜疏宁准备去上课,那女生一如既往地坐着轮椅,目光黏腻地看着她,眼神凛人又疯批。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姜疏宁习惯性颔首,可走了没两步,身后就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而后她回头,一杯刺骨的冰水迎面泼来。
校门口人不多,只有公交站牌下站了几个学生。
他们各自玩着手机,听见动静,好奇地扭头看一眼,又收回目光低垂下头。
寒意侵袭,姜疏宁忍不住倒抽冷气。
她后退一步,揉掉眼皮上滴滴答答的水珠,皱着眉去拍防水外套,语气不善:“你哪位?”
“徐幸予。”她歪头,“听过这个名字吗?”
其实那一瞬间,姜疏宁立马想到的是黎应榕。
可因为姓氏没能对上,她很快打消了念头。然而没想到,接下来徐幸予说的话,比冰水还要可怕。
“十月那场连环车祸,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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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吗?”
徐幸予唇角轻抬,薄薄的眼皮紧绷地掀起,开门见山道,“那辆白色宝马,是我妈妈的车。”
姜疏宁莫名:“跟我有关系吗?”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是激怒了对方,她骤然拔高声音:“你说跟你有关系吗!雁宁路北苑小区三栋1402,这个地址你应该并不陌生吧?姜、曼、枝!”
徐幸予的声调起伏不平。
到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泣血般咬牙切齿。
喊叫声吸引了站牌下的学生,公交车稳稳停下,拉走了那几个频频张望的人。
姜疏宁喉咙一哽,浑身猝然变麻。
她忍不住睁大眼睛,试图将眼前那阵眩晕抹去,停顿片刻,才一字一句地问:“你妈妈……”
“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毫不留情地抹灭一条生命。
心口仿若被重重砸了一拳,姜疏宁嘴唇翕动,僵硬地看向徐幸予。想要说些什么,却哑口无声。
而后徐幸予疯了一般大笑起来,双目赤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声喃喃:“听说他们那天,刚进门就亲在了一起,后来窗帘被合拢,一直到车祸都没停止。”
“……”
“我知道这些都不怪你,可是、可是……”
之后徐幸予说的话,姜疏宁都听不清楚了。
只记得从第一句开始,耳膜轰鸣,她听见了电流滋滋声,眼前闪过的,全部都是很久前的那些画面。
恶心感翻腾倒海,直到回了宿舍,姜疏宁才干呕出来。
病了好几天,等到痊愈,姜疏宁特意去探寻那场车祸最后的结果。自那时起,徐幸予便再没出现过。
而两人再见,已是临近姜疏宁毕业。
……
傅西庭的掌心轻轻抚摸她后背。
姜疏宁始终没有回头,视线盯着虚空处,一眨也不眨地,将整个过去掩盖了姓名叙述出来。
“是很荒谬吧。”姜疏宁的声音沙哑,“听说她那时候刚被选上舞蹈演员,排练了将近半年,只为了十二月的演出。如果我是她,我可能会比她还要恨。”
傅西庭眼底情绪涌动,面上难得流露情绪:“你不会是她。”
姜疏宁没有说话。
“你善良、勇敢,永远揣着赤子之心。”傅西庭哑声夸赞,“你是这个上最棒的小姑娘。”
喉咙吞咽,姜疏宁抿紧了唇。
心头浓郁的热流淌过,过去的那些伤害,似乎在这一刻撕开伤口而疼痛,却也因为喜欢的人一句话,逐渐愈合。
傅西庭未察觉,抬手轻蹭过她后颈:“睡着了吗?”
“没有。”
姜疏宁重新转回头,将脸埋进他颈窝里,声音又细又小地说了句:“谢谢你。”
“……”傅西庭莞尔,没再说话。
他出神地看着电视屏幕。
时间不早了,电视节目从财经新闻变成一档连续剧,不知道傅西庭什么时候关掉了声音。
演员们无声交流,在出演默剧。
画面一转,变成了他设想中的场景。
傅西庭知道姜疏宁过去或许过得辛苦,可从未想过,原来上天在没有优待自己的同时,也不停折磨着他的宝贝。
怜惜与无力涌上心头,姜疏宁始终偏过脑袋,不愿让他看出情绪。傅西庭也纵着她,看上去不动声色,却忍得舌尖发麻。
手掌贴住姜疏宁的脊背,偏头很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姜疏宁缓慢闭上眼,因为勇敢向前迈进一步,而感觉到此时与傅西庭的关系倏然拉近。
虽然艰难,可仍在向好处发展。
而未曾提起的毕业那年的十月。
在姜疏宁预推免复试结束,接受录取通知的前一天,徐幸予抗抑郁成功,回国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并且带来了一个,姜疏宁此生都无法原谅的事。
原来从幼年起开始学的琵琶,只不过是姜曼枝用来挽回黎应榕的方式,甚至连学校、专业老师,以及师从的琵琶协会副会长柳逸琳教授,都是被黎应榕安排好的路。
她的所有努力,全部变成因为拥有黎家这块垫脚石。
姜疏宁不甘亦不服,十九岁的年纪明媚又张扬,还拥有艺术家得天独厚的傲气。于是她拒绝了深造,数十年的琵琶功底彻底成为禁.区。
纵然自卑,也决不回头-
周天下午。
傅西庭一早跟唐忱那边说好,打算带姜疏宁去山庄,然而两人刚出门,接到了傅云蔷的电话。
要他带姜疏宁回去吃饭。
傅云蔷难得有空,又极其热情地询问姜疏宁的口味,跃跃欲试地想要亲自下厨。
盛情难却,两人只好将温泉安排往后挪两天。
车子换了条道朝兰苑驶去。
临近别墅区,姜疏宁有些紧张地问:“空手上门不太好吧。而且还有你三爷爷在,我们这样……”
没说完话,傅西庭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握住她的手拉到面前来,耐心地亲了亲:“又不是见家长,放松点。”
姜疏宁看着他。
恍然间觉得,两人间的那层膜随着上次坦白后而变薄。
就好像是在谈恋爱。
思及此,姜疏宁抽回手:“你好好开车。”
转头看向车窗外,她的唇角扬起。
傅西庭的余光瞥向她,抬起手,指腹缓慢抚过下唇,眼底浮现出意犹未尽的笑意。
两人很快抵达老宅。
事实也如同傅西庭所说的,偌大兰苑共三栋别墅,各房单独住在一起。而花园长廊互通,亲密无间。
唯独人烟稀少。
二房一大家子人常年不在家。
二叔傅和执掌瑞航航空,这半年将工作交给傅云蔷与次子傅见深后,带着妻子四处旅游。而四叔傅齐与傅和长子傅行周久居部队,甚少归家,女儿傅云意陪着姑姑在国外念书。
傅西庭这一脉就更惨了。
除却他与傅云蔷外,三哥傅骏宁与姑夫多数时候都在邻市工作,十天半月能回江北一次。
至于三房姜疏宁都见过。
今天全是熟人,傅云蔷擅活络气氛,一顿饭吃的喜气洋洋。
吃过饭时间还早。
傅西庭带姜疏宁在花园里消食,火烧云点亮了整片天,三房那边突然飞来一群鸽子。
喜庆又祥和。
姜疏宁站在石子路上,抬头看向天边。
腰身被捁住,傅西庭站在她身后,双手紧搂,微微躬身将下巴放在姜疏宁肩头:“冷吗?”
“我穿的厚呢,不冷。”
随即一阵凉风吹过,姜疏宁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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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寒颤。
傅西庭贴着她的后背笑,揶揄道:“你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姜疏宁反击:“你不也是。”
“我是不是你不知道?”
姜疏宁稍愣,猝然扭过头瞪他。
不料傅西庭突然抬头,姜疏宁的唇擦过他的嘴角,他不怀好意的一笑,又凑近亲了下:“等着,去给你拿衣服。”
背影逐渐走远,姜疏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看见傅西庭下了台阶,稍稍卷起半截袖口的小臂劲瘦,指节分明的手滑入裤兜。
肩宽腿长,连后脑勺都格外好看。
等到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姜疏宁哈了一口气,收回眼,百无聊赖地顺着十字路缓慢晃悠。
走着走着,眼中倏然映入一座小佛堂。
她看见不远处木门半开的房间内,蒲团上跪坐着白发老人,后背笔直,穿着素净。
是傅家老爷子。
刚才在饭桌上她话很少,傅老爷子也同样只听他们说话,带着笑的目光尤为慈善。
原来是拜佛之人啊。
脚步停顿,姜疏宁意识到这片或许不该入,赶紧转身,然而还是被傅老爷子发现了动静。
他在身后喊了声。
姜疏宁回头,老爷子走出佛堂。
“怎么一个人?小五呢。”
姜疏宁对上他的眼,随后礼貌垂下:“他去拿外套了。”
傅老爷子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些年他始终单着,我们都怕他心理出现问题。”
心理出现问题?
姜疏宁不动声色地抬眼:“您这话什么意思呀?”
“他没有跟你说吗?”傅老爷子诧异,“我看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以为他讲过家里的事。”
听见这话,姜疏宁莫名觉得不舒服:“他没说。”
见傅老爷子笑意渐隐,姜疏宁小声打探:“是有关他父母的事情吗?您跟我讲讲呗。”
“他父亲是被杀害的,罪犯后来判了死刑,但给小五留下的影响很深。刚成年那会儿,他把旁支几个亲戚算计在股掌间,到最后,一仓库的烟花被炸毁的干干净净。”傅老爷子盯着姜疏宁顿了顿,“虽然调查结果跟小五没关系,但咱们家呀,都怕他心理出什么问题。”
姜疏宁面色错愕,傅老爷子摆手:“嗐,好在这事儿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可别吓着你。”
“……”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爷爷。”
思索片刻,姜疏宁坦诚道:“我觉得他挺好。”
傅老爷子眸色浮现出细微波动。
姜疏宁:“对我有耐心,性格也好,不像您说的那样可怕。而且我觉得他父亲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提及傅濯,傅老爷子神色微妙:“为什么这么说?”
姜疏宁弯唇道:“父子一脉。傅西庭能成长为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在他父亲身边耳濡目染。”
大片火烧云在不知不觉间散退。
落日余晖幽暗,姜疏宁与傅老爷子对视期间,她笑得眉眼灿烂:“您说呢?”
这段反转的话说的利索又连贯,仿若一早就准备好,只为等听这话的人出现。
心头那股异样愈发深重。
姜疏宁看着他,总觉得面前这位,并非肉眼所见。
……
回程的路上。
姜疏宁满脑子都是傅西庭的过去,以至于身侧的人跟她说了好半晌话,一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傅西庭偏头看她:“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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