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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nbsp;第44章

    厉惠娘在床上煎熬地躺了半个时辰, 便装作睡醒,起床欲寻秦玉逢。

    却听闻对方带着她妯娌,邀了全后宫的人一起去藏经阁。

    她越发生出“所有人都在背着我玩耍”的想法, 心中十分后悔,甚至开始埋怨夫君。

    “那我方便去找她们么?”她礼貌地问守在纤云宫里的掌事姑姑。

    寻善笑着点头:“娘娘吩咐过了,夫人若是有兴致,可去藏经阁寻她。”

    然后派人将她送去藏经阁。

    厉惠娘还未上楼,便听到上头热闹的讨论声。

    “男子与人通奸, 犯何罪……这个问题如何?”

    “不不,这样太直白了太简单了,我们来把它润色一下——一入赘男子在妻子孕期, 与其已经嫁人的小姨子有了奸情,二人合谋家产, 出卖家族消息, 与人里应外合破坏家族产业, 又以极低的价格买入……问, 该男子一共犯下多少条罪名, 依律当数罪并罚, 还是以各方面的重罪为准?”

    “你怎么知道……不对, 这跟我家里的情况不一样,不是, 那个……”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听到这么大一个瓜,外头的厉惠娘直呼刺激, 礼貌地敲门。

    “本宫只是随口一编, 大家不要当真哈。”秦玉逢欲盖弥彰地说了句, 然后让人打开门,等厉惠娘迈步进来后, 将其介绍给大家。

    “这是本宫的堂嫂,姓厉。”

    厉姓在京中也算响亮,因此尽管其夫君官职不高,大家对厉惠娘也十分客气。

    厉惠娘大方地与诸位妃子行礼,趁机观察里面的人。

    最终将目标定在一橙衣少女身上。

    方才与秦玉逢对话的人,声音稚嫩清脆,说话也有些没头没脑,料想是年纪不大,而此人涨红的脸色还未褪去,正能对应上。

    听说新妃之中,年龄最小的是皇帝的表妹,镇国公府里出来的姑娘。

    康修媛的父亲是老镇国公的亲生儿子,定然不是入赘的。

    罗家到罗雨旋这一辈好似都是女儿,她前头的两位嫡姐都是招赘来着,到底是哪一位的夫君与她的哪一位姐妹通奸呢……

    厉惠娘头脑风暴着,一不留神被塞了纸笔,安排了书案。

    她回过神来,看到这情景一呆:“这是……”

    秦玉逢重复了一番之前忽悠其他妃嫔的话。

    她大为震撼。

    然后一边觉得不太好,一边开始思考自己要出什么题目。

    反正只是做个参考,即使真要用……那岂不是更好!

    名留青史了呢。

    见堂嫂如此轻易地与自己同流合污,秦玉逢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自己的工作。

    和其他人想一出是一出地出题不同,她参照自己上辈子做过的卷子格式,将题目划成不同的题型,以自己熟悉的律法为例,出了一套百分之八十的专业人士能及格,百分之十的专业人士能优秀的试卷。

    此生已经二十一岁的她,做起这件事来依然得心应手。

    可见知识会丢失,但应试教育的模式会刻入灵魂。

    做完这套卷子之后,秦玉逢又出了一套关于礼学的角度刁钻的题,其伦理复杂程度甚至在她给康修媛讲的例子之上。

    有了这套题作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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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她的第一张卷子就显得十分完美。

    太阳西斜,很快到了晚饭时间。

    众人颇为不舍地放下笔,将自己出好的题交给她。

    连与皇上知会一声都没有的秦玉逢给她们画着大饼:“如若诸君出的题目被选上了,待考核结束,本宫会与皇上要被考核者的答卷送与你们已阅。”

    批阅朝臣的卷子!

    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就被这么轻易地许诺出来了。

    众人心头火热,看华妃越发顺眼起来。

    虽然华妃已经对皇后和静昭仪下过手,但对她们还是很和善的呀

    厉惠娘看着自己的辛苦成果,还是有些不舍,问道:“妾身可能抄录一份自己的带回?”

    “堂兄似乎也接了帮忙出题的任务,嫂嫂带回去给堂兄参考一番也好,只是莫要再透露给其他人,不然未免泄题,只能不予采用。”

    她一口应下:“自然自然。”

    秦玉逢命人收好卷子,邀请其他人一起去藏经阁外头的林子里用膳。

    “闲亭晚风,曲水流觞,兰香竹青,此等风雅之地,正合我们这群刚沾了墨香的文人雅士。”

    这年头文学盛行,士人才子常聚在一起饮酒作诗,弹琴歌赋。

    她们虽然没有写出什么脍炙人口的作品,但为国家做出贡献,岂不是更胜一筹?

    所有人都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满足,对这样的邀请自然不会拒绝。

    被带来的星璇小声提醒秦玉逢:“娘娘,那娴婕妤……”

    她的脸上的笑容稍退,说:“问她去不去吧。”

    娴婕妤顾晴岚,比她想象中更要离谱一些。

    她当年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年长的女人在重男轻女上表现得比男人更为激烈,为什么她们在劝说儿媳选择生孩子放弃工作失败后,会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如今倒是逐渐理解了。

    思想情感和生活都被某种“惯例”洗脑的人,会真心实感地相信那些东西,甚至认为自己卑微低贱。

    娴婕妤真心认为,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而活。

    因此一直闷头与舒婕妤争宠。

    哪怕她们两个其实都没有什么恩宠,她也一心认为是早起的舒婕妤吸引走了皇帝的目光,才使得她没有出头之日。

    即使恨人,她也只会去恨与自己地位相仿的女人。

    可怜。

    秦玉逢在心里做出一个颇为冷淡的评价,将此事抛在脑后,转头指使藏经阁的一干宫人,将藏经阁的屏风、座椅还有摆件都挪一些去旁边的林子。

    务必让环境风雅中不失精致,简朴中不失舒适。

    藏经阁是宫里油水最少的部门,她又一向出手大方,所以这群人都十分积极地跑腿,还给她出主意,连摆在一楼大堂的两盆凤尾竹都被搬去了林中。

    贤妃:“……”

    今天当真是遭了土匪进村。

    竹林溪边。

    厉惠娘抱着一碗温暖的甜汤,偏头看正在起哄要搞飞花令的人群,明明是在深宫之内,她却生出眼前天地开阔的感觉来。

    喝一口甜汤,心中因被家人过度保护的烦闷郁气也散开。

    今天过得当真是不错。

    要是少些矜持,早些进宫,或是不午睡就好了。

    这样快乐还能持久一些。

    少顷,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彩逐渐暗沉下来,细如发丝的秋雨落下来。

    雨很小,连沾湿衣裳也不能做到。

    厉惠娘伸手接住雨丝,余光瞥见有人过来,侧头一瞧。

    是秦玉逢和一位极美的妃子,二人共撑一把红色的罗伞,并肩而行,谈笑言欢。

    淑妃。

    目前为止最受天子宠爱的妃子,平素不与人交恶,也不会与人交好。

    没想到夫君的这位堂妹竟然连淑妃都能拿下。

    当真是厉害。

    秦玉逢身边的宫女撑着另外一把伞跑过来,将伞打在她身上。

    厉惠娘浅笑:“作为攒局的人,您怎么跑出来了?”

    “某人被要拉着她一起玩飞花令的人吓得落荒而逃了。”淑妃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某人一如既往的坦荡:“大家都知道我不擅长这些,还偏要我参加,很显然是要我当众出丑,不跑才是傻子。况且我留了嫂嫂在那里,她定然能力压群芳,将她们都给灌醉了,等会儿我再回去嘲笑她们。”

    秦玉逢邻堂嫂而坐,淑妃邻秦玉逢而坐。

    厉惠娘注意到淑妃在坐下的时候,下意识地护了一下肚子,动作也十分小心,微微睁大眼睛,心中有了猜测。

    但此处嫔妃众多,她没有点名。

    而秦玉逢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偏头微微一笑:“不是需要遮掩的事情,今晨才确定的,未曾来得及公布而已。念霜头一回怀孕,格外谨慎一些。”

    “但要我说,太过小心反而会适得其反。作为母亲,更应该关注自己的心情和状态,自己开心了,才有精力去保护孩子,自己的身体状况好,才能给孩子提供更健康的发育环境。”

    厉惠娘深深赞同:“家里请的嬷嬷只会说这不能做,那有伤胎儿,真真是听得人头疼,叫我觉得自己就是棵不能挪地方的树。”

    “没那么脆弱的。请养胎的嬷嬷不如请医女,更赏心悦目一些不说,话还没有那么多。”秦玉逢握着堂嫂的手,“我三舅舅名下有几所还算有名的医馆,我让他派两个医女去嫂嫂府上照顾你好不好?”

    厉惠娘:“好!”

    淑妃盯着秦玉逢。

    秦玉逢用另一只手握着她:“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已经把温慧借给你了,你睡前我就叫她到你宫里去。”

    淑妃有些高兴,又犹豫地问:“纤云宫不是温慧给管着吗?”

    “宫里的事情有寻善管着,星璇性子沉稳,也是能办事的,问题不大。”

    而且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再端水了!

    淑妃点点头。

    三个人一起坐在溪边,不一会儿有人抱来茶炉。

    在茶叶的香气中,她们一起看完这场暮时的小雨。

    秦琰在府中等到月亮升起,才等到妻子回来。

    但他好像只等到了妻子的人,却没有等到妻子的心。

    她抱着一张卷轴,望着送自己回来的马车逐渐远去,神色竟有几分怅然与不舍。

    秦琰心中连续咯噔了好几下。

    连忙拉着媳妇进去,问对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惠娘极为兴奋地说:“妹妹让我把自己出的题带回来呢!”

    他:“……”

    这是在同流合污啊我亲爱的媳妇。

    “妹妹还托自己的舅舅给我送两个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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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这是要你我拿人手短啊!

    媳妇你清醒一点!

    第45章

    看着仿佛人生进入第二春的妻子, 秦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此举,是将我们和厉氏都拉上了华妃的贼船啊,惠娘, 你对玉逢还是不要太过不设防的好。”

    厉惠娘挑眉:“怎么会有堂哥说站在妹妹身后是上贼船呢?朝廷正处新旧接替之时,你们不是一直在头疼如何平和过渡么?不然你也不会联系筑林书院,将那些书籍送入宫中。”

    “况且,我是怀孕了,不是傻了, 是不是真心对我好,我看得出来。”

    秦琰心想:坏了,没有斗过堂妹。

    尽管在妻子出门之前, 他就多有叮嘱与告诫,但似乎都被绕了过去。

    而且还引起了妻子对他的不满!

    “事情没那么简单的。”他叹了口气。

    秦氏如今还是他的叔祖, 也就是秦玉逢的祖父说了算。

    那是顺朝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内阁首辅, 无论是魄力, 城府还是远虑都十分厉害。

    秦玉逢被断定有凤命, 不仅是因为她在抓周的时候抓到龙凤牌, 更因为族长找过相师来替她相过命。

    因而自幼时起, 秦氏便对她多有优待。

    在发现她似乎很反感宗族礼教之后更是为她打破过无数陈规, 万般纵容。

    但这并不代表秦氏要听命于她,做她手中的刀刃。

    进则续满门荣耀, 退则护一族周全。

    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从皇帝突然说要考核官员起,秦琰就意识到秦玉逢要做的事情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离经叛道, 所以有意地冷她一阵。

    考核官员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他跟堂叔为了这件事已经够头疼了, 结果堂妹居然还能整出来一处“后妃出考卷”的大活。

    对于他心中的焦虑和凄凉,他的亲亲娘子并不能感同身受, 反而疑惑地说:“那为什么不简单点呢?你们不帮她,难道就能够撇清关系吗?”

    秦琰:“……”

    真是一句真实又扎心的话呢。

    “不过你刚才提到我家,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夫君惊喜期待的目光中,厉惠娘缓缓说出后半句:“我得回去提点一下我爹,今天就不回来了。”

    说完,她宝贝地抱着怀里的卷轴,转身就要回娘家。

    厉氏在朝中的官员也不少,但到底跟门阀世家差着底蕴和人脉。

    但他们有一点很厉害——擅长站队。

    建国前站了钟氏,先帝登基前倾一族之力保先帝平安,皇子夺嫡时婉拒所有试图拉拢的皇子,今上登基后不久,就跳过墨成直接成为皇党。

    他们的每一步选择,都极为正确。

    以她的眼光来看,在此事上,皇帝必然会如华妃的意。

    而从她夫君的态度来看,朝廷对此事的态度不容乐观。

    这不又到了他们厉氏站队的时候了吗!

    “大晚上的,就不能明天再回去吗?”秦琰拉住妻子,语气十分卑微,“你还怀着孩子,不要太过劳累。”

    然而厉惠娘对他这幅过度保护的样子已然十分厌烦:“我现在好得很,走回厉府都不累,要是这事不能在明日早朝之前敲定,我才会睡不好,不舒服。”

    秦琰哪儿敢让她走回娘家,真那么做,他明天接回来的就不是妻子,而是和离书和岳父的一顿毒打了。

    他心情沉重地让人准备马车,亲自将妻子送回娘家,然后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一个“姑爷再见”的答复,最后凄凉又孤独地自己回家。

    而皇帝还在彻夜读卷,试图从华妃等人一下午做出来的试卷里得到什么灵感。

    要说他最大的优点,无疑是在很多事情上不敏感多疑。

    就像现在,他并没有因为这些东西是由后宫众人所作,由华妃堆在他案边而警惕,猜测她们的目的与心思。

    而是真心思考,这些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

    无疑是能的。

    尤其是华妃的某一张试卷,风格之成熟,考察之精细都令人震惊。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听闻秦大娘子熟读律法,曾有过一旬之内连去七次京衙,每次都押着不同的人过去,替京尹断案的壮举。

    原来她是真的很懂!

    话说回来,这份题目最重要的并不是所提知识的专业性,而是它的出题逻辑和试卷的框架可以运用到其他部门的考核试题中。

    其他人的题虽然看起来都是些浅显的问题,但不乏挑出规矩错漏和不详尽的,让人答出来,有问题也好对现有的规章制度进行一个修改。

    而且,为了防止泄题,或是故意出世家子擅长的题目,加入另外的题目很有必要。

    皇帝将华妃的另外一份试题也找出来,与前面一张并排。

    然后发现两张试题的标题是不一样的。

    一张写着“甲卷”,一张写着“乙卷”,底下用小字写着“考前随机选择一份即可”。

    他眼睛一亮。

    可以让不同党派的人分别出卷,然后把这些题目打乱,做成两套以上的卷子,等开考时再随机地打开一份发放下去。

    “华妃当真是有巧思。”他拍掌赞叹。

    第二日早朝。

    皇帝还没有来得及跟群臣分享自己连夜做出来的企划,就听到他们不约而同地参奏,对华妃带领群妃出题的事情表达强烈批评。

    “后妃当以侍奉陛下,繁衍子嗣为德,干涉朝政有失妇德。”

    “一群妇人,却对朝臣之职指手画脚,宛如游戏一般,当真是荒唐。”

    “陛下空置后宫,少有踏足,皇后娘娘又在病中,使后妃心思浮躁,乱而无主,实为不妥。”

    皇帝:???

    为什么还能骂到他头上?

    他冷淡地看向说出此话的朝臣,发现竟是娴婕妤的祖父,户部尚书。

    “顾卿所言,可是在埋怨朕少有宠幸你的孙女?”

    户部尚书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摇头说:“臣怎会因这种小事埋怨您?不得夫君宠爱,是她之过,德行有失而未能体贴陛下……”

    皇帝:“……好了,别说了,没见过你这样贬低自家孩子的。”

    这嘴说得比《女则》都毒。

    “华妃此举也是想为朕分忧,并非全然是在玩闹。她们为各家贵女,受族中良教,才学见识不差,朕昨夜已经阅完所有的题卷,许多问题亦是朕所想知道的。”

    大臣们安静一瞬。

    这话不好反驳,要是反驳,就是在骂自己家教不好了。

    但当臣子的,辩论要好,此道不行便换一条思路。

    然而皇帝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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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而是点了两个人的名:“段爱卿,厉爱卿,你们两家亦有女儿参与了华妃的……题会,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段氏在朝中为官最高者,是段文漪的伯父段平,任鸿胪寺卿。

    鸿胪寺属礼部管辖,亦在此次的考核之列。

    段平神色淡然,非常熟练地打起机锋:“此事臣还未知晓,但段氏对族中女儿亦是严格要求,需通诗书经文,明理晓律,对礼学应当能提出些见解的。”

    夸自家孩子就完事了。

    至于事情本身,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另一个被点名的,正是厉惠娘的父亲厉居,任太仆寺卿。

    太仆寺掌牧马与宗室仪仗,内容相对其他部门简单,技术含量不高,不在考核之列。

    厉居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在脸上。

    他一边想着女儿昨夜回家对自己说的话,一边思忖皇帝的态度,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便毫不犹豫地说:“陛下唯才唯贤,后宫与前朝一样,都是为陛下效力的人,与其在此纠结身份问题,不如将娘娘们的成果拿出来讨论讨论,看看是否可用。”

    皇帝顿时高兴起来:“厉爱卿懂朕,真乃我大顺之良臣也。”

    其他人:“……”

    好烦这种没有原则就知道站队的人。

    借着这个话头,秦氏的几位门生自觉摸透了秦氏的态度,也纷纷站出来帮忙说话。

    皇帝便顺顺利利地开始与朝臣讲自己的计划。

    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成功推行新政,心中的兴奋不言而喻。

    在下朝之后,他甚至完全忘记自己在秦玉逢入宫时对她的百般防备,欲要将她喊来共商此事。

    “传华妃来勤政殿……算了,朕去纤云宫。”

    半数朝臣对华妃意见不小,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华妃来勤政殿的好。

    皇帝一进纤云宫,就闻到了夹杂着某种清香的桂花蜜香气。

    甜香令他因熬夜而紧绷的神经舒缓许多,也令他心情放松,不再着急,而是缓步走入殿中。

    华妃坐在桌边,执着筷子,专注地打量桌上的几盘菜肴,仿佛是在思索人生大事。

    听见他的脚步,她才吝啬地投过来一个目光:“圣上来了。”

    “这还未至午膳时间,你就吃上了?”他打趣道,“朕听淑妃说,你从几月前就开始说要戒掉点心。”

    “戒是不可能戒的,只能多锻炼锻炼了。”

    秦玉逢幽幽一叹,又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这几碟点心:“这些是桂花糖藕,分别填了江米,圆江米,阴米,有些还有果肉,浇的桂花蜜也有不同甜度的。陛下尝尝?”

    皇帝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试吃了几块。

    “确实不错,但还是最简单的这种吃起来最舒爽。”

    “是,臣妾也觉得食物简单美味一些便好。”

    “但有些事情,是想简单也简单不了的。”他也幽幽一叹。

    秦玉逢坐直身体:“圣上可愿与臣妾讲讲,妾在治人一道上,颇有些心得。”

    她专治各种不服,文治武治都很擅长。

    皇帝便跟她讲了一些有关于今□□会的事情,又表达了对出卷人和泄题的忧虑。

    “这有何难?”她微微一笑,“您可以分别召见欲要委任其出题的大人,告诉他们,您此次有意将参与考核的官员裁去三成,为了让其他派系的人离开,他们自然会出难题。”

    “至于泄题,圣上莫不是忘了自己将藏经阁和宫中经卷书籍都交给了贤妃管理?藏经阁之人,多是遭受排挤,被孤立的,与前朝没有任何瓜葛。”

    “此次参与考核的官员不过几百人,就是让他们手抄试卷都来得及。”

    第46章

    皇帝确实有意裁掉一些光吃俸禄不办事的冗吏, 但是打算视考核成绩而定。

    秦玉逢却说,要提前告诉这些人的上官,自己要按照比例裁掉一批人。

    对部分人来说, 这是一个排除异己的好机会。

    因此他们在出卷子的时候,必然不会像他担心的那样消极怠工敷衍了事,而是会认真出题,也会万分防备泄题,即使给自己人透露, 也只会透露最值得信任的,其他人最多划划范围。

    这种程度的泄题,可以按照他之前的想法, 将题目打乱重排,再分作几套题, 随机发放。

    虽不是完全公平, 但也已经比最开始的预测好上许多。

    让藏经阁的人帮忙抄录, 更是能够将消息锁在内廷, 在开卷之前都不暴露他的打算。

    “爱妃聪慧。”他抓着秦玉逢的手, 连连夸奖, 很想给对方一点实际性的奖励。

    怎样才能给出让她满意的礼物, 这件事已经困扰皇帝许久。

    在此刻又想起来,不由堆积在一起, 成为了能让他拉低底线的愧疚。

    他眼神坚定起来:“等到了年关,朕就封你为贵妃。”

    “臣妾不需要这个贵妃的名头。”秦玉逢摇了摇头。

    他正打算震惊于“华妃居然学会了推拒”, 却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

    “臣妾想要求另一项恩典。”

    很好, 对奖赏内容进行一个指定, 是她会做的事情。

    皇帝找回熟悉的无语,还是很好说话地说:“你说, 朕酌情考虑。”

    “圣上可愿意封妾的母亲为公主?”

    皇帝呆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此“公主”非彼公主。

    就像是王爷可以不是皇室一样,公主也可以是异姓的。

    开国时,他的祖父就封了前朝的遗孤为吴国公主,食邑千户,德昭皇后的姐姐为梁国公主,食邑三千户。

    她们家中都没有活着的男丁,封公主以示敬重。

    皇帝:“可以倒是可以,但朕记得宛阳郡主已经是食邑千户了,再封作公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秦玉逢的母亲某种意义是代替皇室与秦氏联姻,在她出嫁的时候,高祖将她的食邑提升到与公主等同。

    “但公主总是要来得好听一些,德昭皇后去世多年,梁国公主如今依然生活优渥,臣妾希望母亲能多一些安全感。”

    皇帝想起“宛阳郡主乘车入内廷”的传闻,一时心情复杂。

    他不是没有因此警惕过秦家的煊赫与权势,但母后告诉他,这是宛阳郡主在担心女儿在后宫中受欺负。

    很难理解有人会觉得秦玉逢会受欺负。

    但如果是一位母亲的行为,又似乎能理解了。

    他的母亲亦是同样的笨拙和孤勇。

    皇帝:“好,朕稍后便命人拟旨赐封。”

    秦玉逢满意地弯弯唇:“不若封作,唐国公主。”

    唐国并不是一块没有领主的封地。

    它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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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王,在开国之前便因为与唐善姓氏相合而被提前预定。

    所以它是一块封地,而不是食邑之地,唐王对它拥有一定的政治领导权。

    “你的意思是……”皇帝一时有些失声。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圣上愿意答应臣妾这个没有道理的请求,臣妾自然愿意替您去说服外公让母亲领唐国公主的位置。”

    他怔愣地看向她。

    女人精致的眉眼舒展着,唇上似乎还沾着蜜糖,红润泛光,浅浅的笑容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一般。

    依然如入宫时那样明艳张扬,灿烂若不败的桃花。

    “母亲是外公与外祖母唯一的孩子,唐王府的一切由她继承也是很合理的。母亲与父亲伉俪情深,定然不会愿意远离京城,所以食邑万户即可。”

    秦玉逢说完自己的思路,又道:“当然,臣妾这么做,也是考虑到家里与大舅舅和二舅舅关系不佳,三舅舅不愿意继承王位。”

    皇帝只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真正的打算是想替他解决掉最后一个异姓王,帮他收拢权利。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只是想让自己的母亲过得更好。

    也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有种人,是要你对其百依百顺,按照对方希望地去做,才愿意花费心思哄你两句。

    “朕这就拟旨。”皇帝即刻喊赵海德把写圣旨的绢帛送来,提笔便写。

    内容是加封宛阳郡主唐氏为唐国公主,仍以宛阳为食邑,增至三千户。

    三千户食邑,与梁国公主相同,成为当今食邑最高的公主之一。

    “唐王虽年迈,但身体一向康健,即使你有十成的把握说服他,朕也欲等他百年后,再将唐国的食邑增给你母亲。”

    增给,也就是说,宛阳的食邑他不会收回。

    他实在是大方。

    秦玉逢自然没什么不满,热情地招待了他一顿,还主动将人留在纤云宫。

    宫外的气氛却不如这么愉快。

    因为今日是严博封棺出京的日子。

    尽管严氏在朝堂上表现得恨不得把严博逐出族谱,但实际上严氏依然将严博视作严氏过去的继承人,全府上下一片缟素,停灵三日才启程回祖地。

    因着皇帝没有迁怒严氏的意思,去往严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气氛好不悲痛。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去秦府传旨,封唐氏为公主。

    档次还与梁国公主等同。

    严府的宾客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在寂静的气氛中,突然有人说:“严大人已经带着棺木离府,我等也不便多留,拜别夫人。”

    有人开了这个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似乎在一瞬间,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悲恸,和目送棺木出城的提议。

    不消多久,堂中的人就走了大半,剩下的只有严氏的附庸。

    严夫人:“……”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严焕。

    严夫人是非常典型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不在就听儿子”型女子,长子已死,严焕又被记到她的名下,她便开始以对方为主心骨。

    严焕因严博的死,才拥有了嫡子的身份,此刻正是表现的时候。

    “母亲不必忧虑,圣上此举或许并非针对严氏,恰巧罢了。”

    他安慰严夫人:“学宫与官员考核一事,华妃与秦氏都出了不小的力气,但无论是华妃还是秦氏父子,要再往上晋封都很难,秦夫人久在内宅,先前便是有公主食邑的郡主,加封她是最划算的。”

    严夫人回神,但依然心惊:“秦氏如此……当真是令人望而生畏,也不知你妹妹在宫中如何了,以她的脾性,怕是又要难受。”

    严焕垂眸:“妹妹如今的心境已然比从前平和许多,儿子让马氏去静华寺请大师手抄佛经,晚些便命人送入宫中。”

    严博死后,马氏一下子老实许多,向他表过多次忠心,又言自己之前接近对方只是为了帮他获得更多。

    他虽不喜马氏在男女一事上的浪荡,但识时务,有野心且长袖善舞的妻子对他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因而委派对方去宫中与皇后打探消息,商谈一些事情。

    也免得父亲对他起疑。

    严夫人不知他的打算,欣慰地说:“你有心了。”

    秦府。

    接到圣旨的唐氏整个人都惊呆了。

    前不久她还因为大张旗鼓入宫,跟夫君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之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好,但怎么今天就被封成公主了?

    秦向安更是疑惑。

    有些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加封他的妻子。

    就是为着考核的事情,现在既没有将事务敲定展开考核,这件事也到不了要给封赏的程度。

    唯一态度自然的秦跃随口说:“封的是唐国公主,说不定是想让母亲继承唐王府呢。”

    他父亲瞪了他一眼:“别瞎说,要是让你那两个舅舅听到,够你闹心的。”

    “那也可能是因为皇上补偿我吧,毕竟严博抢了我不少功劳。”

    他已经被封作县侯,又预备着要打下一场仗,不可能给官职或加封爵位,而给物质补偿显得没有诚心。

    家里人如果要再加封的话,也只能是他母亲。

    秦向安:“这么说倒也说得通。”

    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自从女儿进了宫,少有闹事,他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渐渐觉得难以看透她。

    但愿意让皇上加封自己的母亲,这孩子想来也不会做出伤害他们家人的事情来。

    尽管许多人都对这毫无征兆的封赏感到疑惑,但第二日是休沐,宫里的娘娘比他们更难见到皇帝,他们没法去打探圣意。

    秦玉逢以“淑妃姐姐怀孕了,您快去看看”为由,将皇帝从自己宫里赶出去。

    然后给唐觉写信。

    她上一次给对方写信还是七月,而唐觉这段时间给她写的信已经攒了一盒子。

    百分之七十都是废话,百分之十的行程汇报。

    剩下百分之二十是通过讲述见闻的方式,给她透露自己的打算。

    但很遗憾,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正要对方帮忙自己说服外公,秦玉逢决定维护一下两人的舅甥情。

    在信中,她首先表达了对舅舅平安归来的开心,询问对方的健康状况,然后假装有在替对方打算的样子,表明自己近期会找时间,让三舅舅和皇帝见一面。

    最后又说了皇帝曾经有意立他为唐王世子的事情。

    没有一个字提及她的母亲,但有昨天的那道圣旨在,她相信唐觉会懂她的意思。

    未至午时,唐觉的回信便送到了秦玉逢的手里。

    排除掉百分之八十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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