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的巫老九劈成了焦炭。
目标已经消亡,天罚凝聚的雷劫也自然消散开来,暴雨倾盆而下,凝聚的阴云却散了开来,月华从残破的屋顶落下,在执法阁堂前洒出一束束微光。
宴君安自破损的屋檐落下,浑身纤尘不?染,在这些断臂残肢的衬托之下,宛如入只身入地狱妄想度化众生的小神明。
终于被柳明彧放到安全地方?围观的贺极意?掸了掸自己早就被血污得破烂不?堪的袍角,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师弟,你来的真的很及时,差一点人就全死?光了。”
宴君安执剑抬眸往向贺极意?:“还站的起来吗?”
“死?不?了。”有了灵力和丹药,刚刚足以致命的伤势放在现在早已变得不?值一提。贺极意?活动了一下身子,随手将扇面上的布匹撕扯下来,露出原本黑漆漆的扇骨,“几百年没这么疼过了。”
柳明彧深以为然:“掌门,你的体术退步不?少,以后还得多练,我会监督。”
他?说得认真,却让贺极意?感到一阵恶寒,浑身打了个激灵。
执法阁铁血手段,就算是掌门也是会害怕的。
“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柳师弟。”贺极意?讪笑两声?,试图转移柳明彧的注意?力,“眼下还是以正?事为上。”
正?事。
如今的正?事只有一件,那便是——
原本堂皇的大殿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屋脊靠着石柱支撑,只塌了一半,灯盏也被压塌了,堂间留下一大片昏暗阴影。
穆静殊就处于那片阴影之中,她是最重仪表的人,毕竟对世家大族而言,外貌穿着行制礼节无一不?代?表着自己家族的财力和底蕴,但她此时并不?在乎这些。
她几乎是以一种极尽怨恨疯狂的目光凝视着站在天光之下的宴君安,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宴世侄,见到了你的姨母,为何不?叫?”
宴君安目光如水般沉静,落在女人身上甚至没有起一丝波澜:“你不?是。”
多年谋划被他?一剑劈碎,再也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宴君安越是风轻云淡,穆静殊就越是疯狂。
穆静殊坐在执法阁最正?中的位置,刚刚宴君安一剑斩下,正?正?好好,擦着她的身体将她的座椅分成了两半。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落得和这椅子一样的下场。
“你知道你的身世对不?对?”意?识到他?言语中隐藏的含义,穆静殊忽然笑了,她哈哈大笑,笑容癫狂扭曲,“谁能想到,你这样的千金之体,居然流着这样下贱的血?”
她这句话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大家静默不?语,倒不?是在好奇这件事。
主要宴君安的身世前些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实际上早就当成小道八卦偷偷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不?就是药人嘛,家族为了血脉胁迫凡间女子诞下的婴孩,世家秘辛,被排挤的小可怜。懂,大家都?懂的。
美人又不?是壁玉,白玉需得洁净无瑕,可美人有瑕才更加楚楚动人啊。
有关药人的遐思太多,宴君安经此一役,声?名不?降反增,坊间还涌现了一大批以宴君安为主角的话本,极尽香艳,求购者?络绎不?绝,念虚宗弟子执法巡查之时扫了好几次都?未将这股歪风邪气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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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亲眼目睹了刚才那足以斩碎神物?的剑意?,众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离穆静殊又远了些,生怕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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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宴君安发难被波及。
宴君安将君子剑收回剑鞘,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恼意?,只是在阐述:“你在激怒我,是想让我杀了你。”
穆静殊怒视着宴君安,可仔细看她的眼睛,可以看出一丝惶恐之意?。
“可既是在念虚宗,自是要秉公处理。”宴君安无视穆静殊的一连串咒骂,冲着柳明彧道,“师兄,交给你了。”
在念虚宗那么多年,宴君安就没叫过他?几次师兄。
饶是柳明彧那么大个七尺男儿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勉强遮掩住自己的失态:“穆静殊勾结反贼,残害忠良,应律当废去修为,囚于执法阁密牢,永世不?得再出。”
“反贼?”颓势已定,无力回天。穆静姝哈哈大笑,“我是反贼,难道你们就全然无辜吗?”
“穆家会做恶事,可世间的恶事,又岂全是我穆家一家做出来的?当年无人敢开口,如今倒清算起旧账来了,无非是觉得穆家再无利可图,当起墙头之草罢了。”
“太急了。”巫家弟子揣度着自家掌门的含义,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品出了一点道理。
现在上五家除了穆家都?显出颓唐之势,若是再等上几年,也不?需要这场动乱,穆家同样能坐稳上五家第一的位置。
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他?张了张口,想要悄悄询问掌门,却被穆静姝的目光吓得闭上了嘴。
穆婉莲原本束好的发披散开来,涂抹均匀的妆粉早就被汗水融化,露出掩盖在其间的,一张苍老的脸。
再好的驻颜丹也有期限,穆静姝的寿元摆在这里,依靠驻颜丹勉强维持的体面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穆静姝极尽狠辣,也很有手段。只可惜寿元有限,她若死?去,穆家必定动荡。哪怕存在着光辉未来,这份未来,也永远都?不?会降临。
小弟子看着垂垂老矣的穆静姝,心底却泛起了一阵凉意?。巫高叟看到了弟子的迟疑,将手放在了他?的发顶:“这便是,我们巫家要守的道。”
星光之下,一星暗淡,又亮起群星,此消彼长,天道才能延续。遵循天道,一丝不?苟的执行天道的指令,这才是巫家能够延续至今不?断绝传承的根本原因。
“可,天道就是对的吗?”小弟子恍恍惚惚,仍然沉浸在迷茫之中,他?恍然想起了当初毅然决然下山的两位兄长,还有他?们望向山门时悲伤的眼睛,终于没忍住问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也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也变成了杀人者?!煞气入关,无数百姓修士皆会死?去,难不?成就为了今夜的这点星星?可……家主,可……”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害怕的不?是听从星空的指引,他?最害怕的是终有一日,这片星空会将他?们指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就像它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天道没有对错。”巫高叟望着破损的穹顶之上透出的盈盈星光,眼神中没有一点动容,“星星很平静,今晚的风波会平息的。”
……
贺极意?一开始还能摇着折扇慢悠悠听穆静姝骂街,但很快 ,他?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悄悄对宴君安传音:“师弟,你旁边的人是谁?”
宴君安挑眉,淡然道:“一个并不?相?识的小辈。”
为什么要强调不?相?识?不?相?识你把人带进?念虚宗干什么?
掌门看着混在一群长老之中,脸上明显带着惊恐表情畏畏缩缩的小青年,脸上笑笑,内心暗自腹诽,耐心等了片刻,没忍住又去传音:“师弟,念虚宗的弟子呢?”
穆家参与此次反叛的弟子都?已被恢复实力的长老们擒获,原本应该由执法阁弟子接手,将他?们带入密牢才对。
但现在阵法也破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念虚宗一个小弟子都?没有上来?
宴君安的眼神带着些莫名,像是在指责他?问了一个蠢问题:“煞气四?起,各宗门求援,念虚宗有些实力的弟子都?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
至于没有实力的,自然待在他?们该待的地方?,非命令不?得外出。
贺极意?倒吸一口冷气,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可我和柳明彧都?在这里,除了我们,这世间还有谁能担起这样大的重任,指挥他?们做事?”
宴君安皱眉,看着有些不?耐烦了,强调道:“我选的人,比你们好很多。”
宴君安不?会说谎,能那他?们和那人对比,只能说明那人确实有这个实力。
贺极意?在念虚宗待了那么久都?还没听说过念虚宗竟还有此等将才,眼看就连不?喜赞赏弟子的宴君安都?对其夸赞有加,他?也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
但师弟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再问下去贺极意?害怕被师弟打。
不?过那人的身份也不?用?问,等弟子们归来,自然而然就能知晓。
贺极意?摇了摇折扇,得意?洋洋想。
剑尊再好也不?过是个剑阁的头儿,哪能比得过念虚宗的掌门。等那人才班师回朝,他?就许以重利,将那人从师弟手上抢过来替自己做事。
尚且不?知道贺极意?的盘算,柳明彧亲自动手,将穆静姝绑了,送进?了密牢。
贺极意?捏着扇子随手冲众人行礼:“反贼已经归案,接下来是我们念虚宗的家务事,诸位长老,不?如先暂请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没动。
贺极意?抬了抬眉,打算抬脚离开。
终于,人群中还是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掌门,虽然穆家反叛在前,但贵宗分明早就有了防备,却放任自流,导致死?伤无数,还请念虚宗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这话很快就受到了其他?人的赞许,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刚刚屠戮自己至亲的那些人叫得尤为激烈,就仿佛他?们刚刚真的是被人胁迫才迫不?得已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举般。
他?们这些人有的刚刚死?了手足,有的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师长。此刻风波平息,却又急着跳出来,惦念着从挽救自己的恩人手里捞好处或是给自己摆脱嫌隙。
贺极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有什么好交代?的?”贺极意?摆了摆手,唇角虽然勾着,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们被反贼同党所害,我们齐心协力才让反贼伏诛,不?是吗?”
他?这话一出,全场都?寂静下来。
柳明彧手里还捏着穆静姝留下来的锦书,众长老沉默不?语,实际上都?在悄悄看着站在角落的宴君安。
掌门的意?思他?们当然明白。他?将穆家定义成反贼,又将那锦书收进?执法阁,在今日将这件事淡淡揭过,但从此以后,只要锦书留在念虚宗一日,念虚宗就始终捏着这群人的把柄。
念虚宗往后怕是要将上五家取而代?之啊——
长老们都?没应声?,眼含期待地看向宴君安。期待宴尊者?能秉公同掌门犟上一犟,将主动权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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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宴君安压根没有看他?们,他?只是侧过头,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窗外一片黑暗,有什么好看的?
世家长老们暗暗腹诽,但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再无法扳回劣势,纷纷借故离开。
“尊……尊者?,您在看什么?”大佬们终于舍得离开,季承业得以在他?们的威压之下苟延残喘,正?想摸到宴尊者?面前讨好,却注意?到尊者?的视线,好奇地也对着窗外观察起来。
他?再差也算是踏入修真之路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宴君安在看的东西。
那是一株梅花树,此时不?是花季,花瓣树叶早就落光了,只余下干枯的枝干。
此时,那枝干颤了颤,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上面,又瞬间消失不?见。
那是一片雪。
“啊,下雪了。”季承业感叹道,“这倒是难得一见。”
悯川气候温暖,多暑热,冬日倒是不?常下雪。季承业早忘了上次看见雪是什么时候,没想到今年倒是出了奇事。
没走远的长老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接了一句:“瑞雪兆丰年,是吉兆啊,掌……”
往日里他?说这句话都?能得到贺极意?的回应。现在开口也有些点想缓和刚刚紧张气氛的意?思,但他?的余光刚瞥到贺极意?的脸色,就把嘴里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脚步匆匆慌忙离开。
……
人散尽了。
季承业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宴尊者?带自己过来是个什么含义,头顶上念虚宗掌门的目光太吓人,他?悄悄躲到了宴君安的身后。
“巫家主,还不?走吗?”贺极意?眯着眼睛,看向还坐在原地的巫高叟。
巫高叟摇了摇头,道:“劳烦掌门,只不?过我也还有些私事没有解决。”
贺极意?笑道:“也对,毕竟这也是你们巫家人。”
“早说不?是了。”巫柳就坐在血泊之中,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但能看出他?的心情极好,压根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那般狼狈,“多谢掌门,让小生看到了一场好戏。”
“不?必客气。”贺极意?应道,手腕却是一扭,漆黑的折扇快如闪电,直冲巫家家主的面门而来。
巫家擅术数,推演生机,却不?擅武,身体也羸弱得可怜。
是以巫家总会培养些不?修行术数的修士,以补全自身缺憾。但今日巫家家主不?知为何,竟没让小弟子陪在身边。
贺极意?出手极快,几乎不?给巫高叟一点还手的时机。
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漆黑冰冷的扇骨停留在巫家家主的眉心,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我以天道发誓……”巫家家主的手骨被折扇穿透,扇骨沾染了血迹,落在眉心,像是在他?眉心留下了一枚朱砂痣。
巫家家主慢条斯理,一边咳血一边沾着自己的血在半空中画了一道符文:“至少此行的目的,我与你们是相?同的。”
血色结界腾空而起,将整个执法阁笼罩在其中。
“好大的阵仗……”
巫柳笑着挑眉,话还未说完就猛地朝后退去,同一瞬,铁拳和折扇落在他?刚刚的位置,直接打穿了执法阁的地面。
捆仙绳果?然没能困住他?。
“忽然对小生出手,可是小生做错了什么?”巫柳躲开攻击,眼睛转了一圈,“难道……”
唰——
君子剑出鞘,巫柳甚至说不?完一句话,就被宴君安穿了一个透心凉。
贺极意?和柳明彧随后而来,迅速切割下了他?的头颅。
失去生机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凝聚成一滩,缓缓蔓流淌到贺极意?的脚边。
死?了,但……
实在是太过轻易了。
贺极意?正?在皱眉沉思。
同一时刻,宴君安掷出君子剑,钉在贺极意?的脚边,制止了血液的蔓延。
君子剑嗡嗡发出剑鸣,那鲜血诡异地不?再流淌,反而逐渐凝聚。
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支金色的巨大毛笔。
那毛笔无人操控,自顾自凌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拟物?之术。”
结界被破,巫高叟死?死?盯着凭空出现的那支金笔,咳出了一口血。
砰——
风雪自空隙中涌来,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
等人眼逐渐适应,金笔,尸体,甚至血迹都?已消失不?见。就仿佛刚刚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境。
但还在不?断嗡鸣的君子剑,执法阁突然出现的坑洞,都?彰显着刚刚那场战斗并非假象。
“剑尊……怎……怎么办?”季承业虽然一点都?没看懂,但是他?也看出这场是他?们落败,立在寒风中哆哆嗦嗦询问宴君安的意?见。
没有回应。
宴君安看着眼前翻卷着的雪花,颦起眉,毫不?犹豫就想丢下季承业离开。
但他?却察觉到了一丝阻碍。
宴君安缓缓低头,看见了缠绕在手上的……
——捆仙绳。
贺极意?一寸一寸转头,视线落在了宴君安的身上:
“适逢大雪,道路难行。宴师弟,你还是留在念虚宗吧。”
“下雪了。”楚阑舟摊开手, 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掌心。
她现?在正处于念虚宗的传送法器上,唤名为星幕。能在夜间行驶,遮掩凡人的耳目。
此法器延绵百里, 如同渺无?边际的星海, 当真不愧有星幕之名。
【宿主, 你在想什么?】
系统早在刚才就一直在嘤嘤嘤的哭, 楚阑舟最讨厌它在她脑袋里哭了,往日或是斥责或是安慰至少?得有一个反应。奈何今日,它哭了那么久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系统终于憋不住, 抢先败下阵来?服软。
楚阑舟静了静, 道:“我在想巫辰说的话。”
系统之所以哭就是被巫辰那小子吓得,本来?对他?观感极差,但听到楚阑舟在讲正事,它却也收敛了小性子,耐心听了起?来?。
“巫辰说断言有了改变。”楚阑舟道。
系统语气变得雀跃起?来?:【宿主是说】
“楚家不止有我一个孩子。”
楚阑舟垂下头, 仰望着?近在咫尺的星河。
群星运转着?流淌着?神秘而又美丽的纹路, 仿佛垂手便可触摸,可楚阑舟这?是一片人造的星海,哪怕伸出手, 也只会摸到一片空茫而已。
镜花水月, 期许之后,转头或许也只是一场空谈。
但她还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
浊缺剑安静地躺在剑匣里, 沉默,冰冷, 甚至有些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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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剑的剑魂会是个什么样子?楚阑舟无?法想象。但若是带入楚苑本身,浊缺之前毫无?理由暴动的一切原因?, 就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楚苑风流,爱花爱笑爱美人,唯独不爱拘束。剑修修行太苦了,他?怎么可能会去选择当?一个剑修,还真的将自己的剑蕴养出了剑魂。
可……
“我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楚阑舟喃喃道。
这?样的好事,怎会发生在她的头上。
楚阑舟依在栏杆上,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臂弯里。
系统开口想要安慰,却忽然噤了声。
脚步声自楚阑舟身后响起?,一名念虚宗弟子匆匆而来?,执剑停在楚阑舟的身后。
“……掌门……我们为何要去灯城坝?”哪有乾明派的掌门统领念虚宗弟子的道理,那小弟子嘴里含含糊糊,终于把那句称呼代过?了。
这?人楚阑舟见过?的,好像是念虚宗现?在的领事大弟子,可以在长老不在的情况下履行带队的职责。
楚阑舟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身开来?:“灯城坝地势狭隘,是历来?煞气入关的必犯之地,人手有限,守住那里,才不会让煞气蔓延。”
领事大弟子据理力争:“可掌门,煞气在鹤洲,妙华轩,栖梦岭,鹰沙城等地皆有分布,那里是繁华之地,人数众多?,是否应该优先救援那里?”
楚阑舟静了静,上下扫了扫这?个弟子。
虽然念虚宗的弟子都穿着?宗门统一派发下来?的校服,但在其饰品乃至随身法器上都能看出些分别来?。就比如楚阑舟眼前的这?名弟子,就从其腰间配着?的玉佩,手上捏着?的法器看出,家境不太一般。
按照修真界现?在的格局,能做到家境殷实的弟子一般都与?那几家沾亲带故,也难怪会这?样着?急。
楚阑舟转过?头,不再理会了。
“掌门你”林束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而他?早已是金丹后期。像念虚宗这?样大的宗门,金丹期修士对他?们而言多?如同过?江之鲤,就连最基本的长老管事,都至少?为元婴期的修为了。
在他?看来?,林束能当?上掌门之位也不过?是碰运气,更何况林束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看样子也不过?是个单薄的小姑娘,他?自然而然地就起?了几分轻贱之心。
眼见林束居然敢无?视他?,他?没忍住前进一步,想要拍着?她的肩膀问清楚道理。
但他?的手根本来?不及落下。
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堪堪停在他?的口鼻之前,泛着?青黑的拳头距离他?的面门不过?一寸。
那领事大弟子被吓得楞在了原地,冷汗一滴滴从额前凝聚,他?却连一丝反抗之心都无?法生起?。
突兀出现?的那人身披淡青色长衫,脸面被黑气缭绕,看不清长相,但单看身形犹如画本子里描述的文弱书生,但其浑身萦绕的,犹如厉鬼般的威压,足以让人明白此人绝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可欺。
之间那书生开口,语调森寒:“滚。”
阴煞之气就着?他?的语调向领事大弟子袭来?,他?就这?这?股迎风忙不迭提着?剑跑了
楚阑舟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他?可能把你认成了我圈养的厉鬼。”
虽然这?种做法不被正统承认,但也有不少?世家权贵喜欢培养鬼修来?为自家弟子防身,是以楚风言以这?种方式出现?也不算突兀。
“何必如此?”楚阑舟道,“这?里有不少?你的师兄师姐,或许表明身份还能与?他?们叙叙旧。”
楚风言摇了摇头,温柔浅笑:“我陪在楚姑娘身边就好。”
鬼的执念是可怕的,他?因?楚阑舟而自戕,楚阑舟就变成了他?最深最重的执念,这?一点?哪怕是楚阑舟本人都无?法改变。
早知无?用?,楚阑舟最终还是不打算再劝。
楚风言守在楚阑舟的身侧,道:“治兵如治国,需辅以雷霆手段,楚姑娘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
楚家每一个人都是要上战场的,只不过?楚阑舟当?时的年岁太小,还来?不及随父母征战。
往后叛宗入魔,她基本上都是在单打独斗,遇见什么刺头,从来?都采用?的是不废话直接杀的模式,更加不需要动什么领兵的脑子了,但显然现?在并不能这?样做。
换言之,除了在汴州那一场听从杜若指挥的经历之外,她确实没什么经验。
眼见楚阑舟迟疑,楚风言眼睛亮了起?来?,强调道:“在下曾是宰相之子,耳濡目染之下,学了许多?。”
或许是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洛傅简身为曾经扶持女帝上位的股肱之臣,温恭直谅,学富五车,曾一度为太子师。
宰相会的是什么?辅佐君主,治理国家,统率群臣,管理财政反正不是带兵打仗。
但楚阑舟又不知道凡间的权力划分。
楚风言表现?的实在是太过?笃定,她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领事大弟子灰溜溜跑了回来?。
刚刚被厉鬼威吓的感受实在太过?毛骨悚然,哪怕明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厉鬼的范围,他?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难以平复。
弟子们没有察觉领事大弟子的异样,看他?回来?,反而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围了过?去,欢欢喜喜将他?一路送着?回到了弟子居所。
星幕是念虚宗弟子们外出时使用?的大型法器,功能也十分健全,船头是各长老的居所,船中央便是各弟子们休憩、练习的场合了。
他?们急匆匆被剑尊送上星幕后就再也没有得到旁的消息,一直在船舱中待命。宴尊者日理万机,来?去匆忙是常有的事,往往这?种时候都会有别的长老峰主接班,只不过?这?次的长辈久久没有出现?,不免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张师兄,怎么冻成这?样?快,快进来?!”
“见到领队长老了吗?是哪位长老?”
“那还用?猜,肯定是执法阁阁主柳长老啦,往日怎么大的活动都是他?来?领着?众弟子的。”
“放屁,柳长老被掌门派出去执行任务消失好久啦,肯定是御兽阁阁主,我搀念虚宗的灵兽可久了,要是御兽阁阁主当?职,或许会让我们骑骑灵兽玩。”
“真敢想啊,就后山那群大爷,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还骑灵兽呢!它们要真的来?了星幕,不骑在你头上都得烧高香了,这?么敢想,你怎么不去做梦?”
他?这?话有点?侮辱灵兽了,有本体是灵兽出身的妖修弟子不满意,骂道:“怎么了怎么了在?脾气古怪点?怎么了?我们灵兽吃你家大米了?”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这?样猜是吧,那我就要猜是药园的薛长老!大家都说薛长老脾气古怪,我看她是世界上再温柔不过?的人了,我在药阁看病的时候薛长老恰好当?值,我偷偷塞给过?她香囊,那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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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祈福用?的,她居然脸红了嘿嘿”
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没一会儿就出分歧吵了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唯一知晓真相的领事大弟子张师兄的身上。
弟子居所升着?篝火还刻着?诛邪法阵,微微驱散了之前厉鬼带来?的冷意。
张师兄捧着?弟子们递给他?的热茶,猛灌几口后终于缓和过?来?,他?看着?围在自己周围殷切等待着?自己说出刚才经过?的弟子们,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弟子们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纷纷哭嚎起?来?。
“不会是葛长老吧?他?要我参悟内景,但我参悟了三?年还没参悟出来?啊!和我同时入宗门的弟子都去各峰各阁就业了,就我还在延毕,考考考,把我烤了算了!”
“难不成是药阁的现?任阁主何鲲长老?他?出的卷子实在是越来?越变态了,嘴上还天天说上一任阁主带的弟子能考满分自己也不能比人家差。丹经这?种东西都能考满分,那位前辈一定心理扭曲,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
“还有可能是元长老,这?老头疯了似的抓我练剑,还说当?时的念虚宗第一是他?门下弟子,就连宴师叔都只能往后稍稍……我的妈呀,那老头就吹吧,谁的剑术能比剑尊还厉害?”
“……”眼看他?们越传越离谱,张师兄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将茶杯惯在了桌子上。
茶杯和桌面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弟子们安静下来?,纷纷抬起?头来?看他?。
“都不是。”张师兄脸色臭得吓人,“不是我们宗门的人,是乾明派的掌门林束。”
“哦。”
“噗……咳咳咳咳咳”在一片低沉的应答声中,有一个角落的反应实在是太明显了。张师兄寻声望去,看见了坐在角落正抚着?胸口拼命咳嗽的两个少?年。
是宴梦川和秦三?百。
见是这?两人,张师兄的脸色和缓了些,询问道:“你们怎么了?”
“无?事无?事,咳咳,师兄,请继续。”宴梦川连连摆手,一边忙不迭帮秦三?百顺气,一边悄悄拿着?茶盏挡住自己的表情。
夭寿了,别人不知道,但他?们可清清楚楚,这?世界上哪来?的林束?那分明是楚阑舟啊!
哪怕心中再敬重小师叔,宴梦川都对自己这?位堂叔的恋爱脑感到一阵绝望和无?力。
楚阑舟毕竟背着?这?样一个恶名,又与?念虚宗不睦,师叔哪怕再亲近,再亲近也不能……
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宴梦川脸一红,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了。
张师兄刻意强调林束有别于本宗门的身份,就是想要引导出众人的不满,却没想到大家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讨论的东西却与?他?想的大相径庭。
“是林掌门啊,林掌门容貌虽然普通,但剑术真心不错。而且据说与?我们同龄,相处起?来?应该容易。”
“师兄,师兄,你觉得林掌门真的和宴师叔在一起?了吗?”
这?他?怎么会知道?
张师兄被缠得实在不耐烦,终于没忍住又敲了敲桌子。
房间安静下来?,众弟子们眼巴巴望着?张师兄,等着?他?说话。
张师兄原本想借着?林束圈养厉鬼的行为发难,但这?种事情世家之人也常做,远算不上失格。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身为领事弟子,有与?长老商讨协助制定计划的职责。我也是按照惯例,去找她协商。”
“但林束此人刚愎自用?,蛮横无?理,压根不听我的劝解,还动用?暴力手段,把我逐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
刚刚才顺过?气的宴君安一惊,又咳了起?来?。
“还有这?种事!”众小弟子却都喊了出来?。
乾明派与?念虚宗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虽然两者的关系在剑尊传出与?林束私定终身的绯闻后有所好转。但这?也是道听途说,也没有人能够证实。
同为剑道宗门,念虚宗若是第一那乾明派就只能当?老二?。有这?层竞争关系在,小弟子们自然而然就对乾明派的人和事带有偏见,一听师兄受到了这?种不公的对待,群情激愤,纷纷站出来?替张师兄打抱不平。
“乾明派阴险狡诈,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是地域歧视的。
“林掌门居然是这?种性子,宴师叔真是所托非人。”
——这?是看话本子看多?了的。
“可林掌门不过?金丹期,怎么能胁迫得了师兄啊?”
——这?是纯不会看师兄眼色的。
略过?最后一句话,张师兄咳了咳,做了结论:“当?然最主要的不是这?一点?,依我看煞气入关之事兹事体大,林束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但还是太年轻了,恐不能担此大任。”
这?句话把对林束能力的质疑和自己身为大弟子的包容都说全了。
这?些小弟子们本来?就还处在只论义气道理不讲求利益的年纪,听到师兄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气得也顾不得做手上的事情了,拍案而起?,愤愤然道:“我们这?就去找林掌门,定要给师兄讨个公道!”
宴梦川咕嘟一声把茶水咽了下去,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们的发言:“张,张师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本就是看在家世的面上才礼让他?几分,被屡次三?番打断,张师兄已经有些生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煞气各地均有分布,只是有些地方繁茂,影响较大;有些地方人少?,影响也就相对少?些。我向她提议先去解救繁茂之地再解决塞外之事,可她固执己见,一定不肯。”
他?眼眸一转,试图把这?宴家弟子拉到和自己一般的阵营,特意放慢了语气:“鹤洲,妙华轩,栖梦岭都出了煞气,这?可都是中枢之地,万一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谓是影响甚远啊。”
没想到他?这?话出口,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宴梦川啊了一声,下意识反驳道:“鹤洲不需要救援啊?”
没察觉到张师兄已经变换的脸色,宴梦川掰着?手指头盘算起?来?:“我爹娘婶婶都在鹤洲,弟子门客也都在那里,应当?是没什么关系的。”
“鹤洲是宴家的辖地,栖梦岭是秦家的地界,妙华轩是穆家所在之处,他?们应该和我家的情况是一样的……至于鹰沙城,那是最繁华的地方,周围大大小小宗门不少?,肯定来?得及支援的!”
宴梦川的思想很单纯,就是单纯想帮助张师兄分析形势,方便他?下判断。甚至他?分析完还想邀功呢,却一下子对上了张师兄恐怖的表情,吓得当?即噤了声。
张师兄眼看着?原本激愤的人群被宴梦川两三?句话就安抚下来?,甚至还赞许起?林束来?,越发生气,也顾不上拉拢世家了,愤愤然反驳:
“师弟你多?久没有回去了?怎么就敢确定这?些地方都不需要救援?诚然,它们以前可能是富饶之地,但煞气一起?,局势瞬息万变。既然他?们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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