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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小就被教导过煞气可怖, 肯来此处,你是?做好了直面煞气的准备。可当他们真?正?面对煞气之时,他们才明白过来自己有多天真?。
那是不同的两码事。
煞气犹如惊涛般延绵不绝, 甚至将雪都染成了黑色, 他们所要面对的, 并非自己每日历练出门围剿的那些小鬼小妖, 而是?真?正?的,恐怖到甚至难以在它面前稳住身型的——天灾。
宴君安就跟在人群的身后,下达了命令:“列阵。”
念虚宗弟子自幼时便会习剑阵, 可暂时使困在局内的弟子们抱元守一, 稳住身形,不至于被煞气侵扰。
宴君安自然是?不需要的,但在场的这些小弟子修为不精,还?是?得依靠外力。
好在他们虽然其他的事情学?的都不好,剑阵还?是?会的, 不一时便将结界支起, 但他们却越发着急。
煞气远比他们在念虚宗预想的还?要狂暴很多,若当真?犯关,就凭如今的修真?界怕是?无人能拦住。此处关塞是?破局的要点, 若未成功, 灯城坝必将失守。
灯城坝失守,悯川就再无比此处更高的地界儿,再然后煞气便能如虎添翼, 势而破竹,一局破关。他们自不必说, 关内的那些百姓,那些实力低微此的人族修士, 妖修们,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但好在事情远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前面是?万千翻涌着的煞气,后方是?撺掇着的人群。
能出剑的地方只有一线。
判断,出剑,煞气早就遮蔽了修者的感知,破局之人纯粹只能靠经验判断,哪怕有毫厘谬误,悯川便会失守。
“师叔!”众人不由得将目光齐齐转向了宴君安。
在场众人里?,怕是?只有剑尊才能有此实力出手。
但宴君安却并没有要出手的意识,他居然只是?静立在一旁束手看着,似乎才意识到有人唤他名字一般,宴仙尊终于肯收回目光,皱了皱眉,只说了一句:“站着。”
为何?要站着,剑尊不出手,那还?能有谁来?
有谁敢来,有谁敢在宴君安的面前舞剑?
众人顺着宴君安的目光望去,看清了一道人影。
楚阑舟站在人前,抱剑而立,楚阑舟从来不爱琯发,猎风阵阵,将她的发丝吹到耳后,明明是?在那样的场景里?,却依旧艳得好似画中仙。
突兀的,众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了一个场景。
那是?很久之前了。
念虚宗有明文规定,无论外门内门亦或是?亲传,都得先学?习念虚宗的基础课程,课业合格后才可进?修。而念虚宗对弟子的考校又是?出了名的严苛,是?以这些弟子最怕的便是?念虚宗的弟子课,在这些教习弟子课的夫子中,他们最害怕的便是?教他们习剑的元长老。
剑术和旁的课程不同,剑嘛,最看天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有弟子百年?悟道成为剑修,也?就有弟子修过百年?才堪堪入门……更何?况元长老心?中自有一套合格弟子的准则,差一毫厘都不肯防水,据说他门下曾有位学?长,三百年?都没从他手底下毕业,最后终于精神?崩溃,回乡种地去了。
但也?有不害怕的时候……就比如每届结业礼上,能参加结业礼的弟子都已考核结束,各夫子长老在那时也?是?最亲善的时候。
元长老也?是?如此,在结业礼上,他甚至会同众弟子们一起饮酒。
不过他是?个酒蒙子,喝不了几口便醉了,而后便会开始说些有的没的的旧事。
众弟子都是?被他平日里?欺压得狠的,当时便一起商议,想了个损招,联合将元长老灌醉套话,还?专门录了留影石,目的是?为了论证元长老那得意门生是?假的。
念虚宗那么百年?才出一个宴君安,宴君安的剑术当年?又是?由悟道子领入的门,元长老却偏说自己教的徒弟比剑尊还?好——谁能信啊?
元长老如他们所料那般喝了几盅,果然就醉了,他伏在案上,又开始念叨起他那个宝贝学?生:“我有个学?生,性子懒散得很,成天逃课,弄得各个夫子满院子地追,唯独一条——每逢学?剑的时候,她总是?特别认真?。”
“认真?,还?有天赋,天生就是?个学?剑的好苗子。”长老眉宇间的皱纹动了动,像是?极得意,“磐山逸那个剑法,我只教了一遍,她就会了。她明明不是?我的亲传弟子,我却忍不住都教完了。”
“她笑嘻嘻拿了我的剑谱要叫我师父,我说省了,以后出门犯了错别把老夫供出来就行了。”长老又喝了一口酒,喟叹一声,“没想到这丫头,都到了那个时候了,硬是?一声不吭,非要与?我们撇清关系,可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哪还?需要她来护着?”
丫头……是?女修!
众弟子更来了兴趣,纷纷询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长老喃喃念着,却没有再开口,甚至眼角落下一滴清泪来。众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再录了。
那个留影石被掌门发现,勒令没收,涉事弟子们被连着罚了半年?的俸,这件事也?就渐渐被他们遗忘了。
现在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当年?元长老说的,可能并不是?编出来的胡话。
是?了,楚阑舟当年?……也?是?念虚宗的弟子啊。
楚阑舟终于看清了那一点能刺破的契机,她微微展颜,抬起手。
众人屏息凝神?,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个内阁夫子挂在嘴边喝醉了都要念叨的得意门生,那个哪怕堕了魔都要被剑痴夸赞一句的剑修,那个还?在念虚宗念书?就搅得整个修真?界不得安宁的小小弟子。
百年?之后,她重新执剑,站在众人面前,依旧是?当年?那个……
惊才绝艳的天才。
众人看着楚阑舟划破指尖,鲜血滴落之时,煞气被血液牵引,想要上前,缭绕住她的指尖。
煞气天生便会被修者的血肉吸引,他们犹如蝗虫一般蚕食着那些仙者的躯壳,所过之处,所有生灵皆化为一滩脓水。修者憎恶它们,畏惧它们,却对它们无可奈何?。
但它们今日注定是?等不到血食了。
煞气蔓延的速度极快,但楚阑舟的动作更快,她抬手,拔剑,对着煞气信手凌空一撇。
动作不大,但……
轰隆隆
煞气组成的帷幕被她一剑斩开。
一连串爆破轰鸣声接连响起,煞气与?赤色剑意翻滚纠缠着碰撞出阵阵激流,道道魔气纠缠而上,被煞气打散,却又复生,一次次直到消弭于无形。
楚阑舟淡漠立于岸前,任凭脚下的煞气翻滚叫嚣,丝丝缕缕煞气的红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她整个人都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极致的危险与?暴力,冲击着人们的认知和感官,不由自主便会被她摄去心?神?。
——剑,终。
——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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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众弟子眼中全是?楚阑舟刚刚斩出的那一剑,他们自己就是?剑修,自然清楚这一剑中蕴含的底蕴和道义有多深厚,忍不住连连叫好起来。
百年?前,宴君安斩出惊天一剑成就剑尊之名,他们虽然没能有幸目睹那一剑的模样,但料想楚阑舟这一剑的英姿,与?当年?宴君安应当是?相同的。
震天撼地,摧山搅海——
只凭一把剑。
銥誮
哪怕是?剑尊本人上前怕是?也?无法做得更好了。
众弟子看着被楚阑舟的剑气震荡开的煞气,还?有几乎快要削平的山脉,心?潮澎湃。
这便是?剑道的顶端,他们以后要攀上的那座高峰吗?
更何?况这可是?宴君安亲手认证过的,宴君安是?何?等人物?既然肯将那么大个摊子交与?此人,就已然表明了他对她能力的肯定。
但眼看楚阑舟左劈一道,右劈一道,他们碍于剑阵无法动手,居然心?中升起了一点内疚感。
是?的,他们的实力太弱了,在这种情况下莫说是?插手了,就连安稳住自己就已经耗费了浑身的力气。
若他们平日里?习剑习得更加刻苦些,将自己练得同宴师叔那般有所成就,或许就能帮得上她的忙了。
只可惜……
等等,宴师叔不是?在吗?他为什么不动手啊?
众人忍不住回头望去,表情都变得骇然起来。
他们心?心?念念念着的宴师叔正?站在阵后,同他们一般凝望着站在高处的人影——不像是?在看剑,更像是?在看立在煞气之上的那个人。
但让他们惊恐的不是?这个,而是?宴君安的表情,他的唇角微勾,居然是?在笑。
他们甚少能看见自己这位师叔的笑容,更少见的,是?他的眼神?。
水色眼眸中,欣赏与?爱慕几乎无法遮掩。
那是?看钟情之人的眼神?。
众弟子:???
“小师叔。”站在宴君安身边被迫接受众人目光洗礼的宴梦川终于忍耐不住,拉了拉宴君安的衣摆,小声提醒,“矜持点。”
宴君安回神?,视线冷冷扫向四周。
众弟子:!
众弟子猛然回头,眼观鼻鼻观心?,齐齐盯着已经画好的剑阵,像是?要把这剑阵盯穿。
宴师叔因着长相异常俊美?的缘故,经常会被人看轻,每过个十几年?就会有些不长眼的人传谣言。今年?亦是?如此,有人传言小师叔钟情于一位女修,甚至不惜为她精心?炼制了个长得很像念虚宗的法宝,据说那法宝上甚至还?能放出宴君安的灵力凝成的小烟花。
可惜这个谣言太过离谱,基本没什么人肯信,先不说小师叔这样的长相哪里?需要倒追别人,更何?况如今修真?界的女修基本都是?务实派,做个可以放烟花的念虚宗这种无用之物甚至还?不如做个能在危机时刻放烟雾弹的法器能讨女修喜欢。
是?以在众多流言中,这一条被嘲得最惨。
“听?说在穆师叔之前小师叔原本还?有个师妹。”一个小弟子低头死死盯着剑阵道,“后来因为叛宗被剑阁除名,所以说……。”
“所以说……”另外一个小弟子目光空洞,接话道。
“哇,原来《魔尊的二?三密事之剑尊休逃,霸道魔尊狠狠爱》居然是?真?的!”有弟子盯着剑阵喃喃,“可是?……”
“可是?……”众弟子都叹息了起来。
可是?……楚阑舟在前阵杀敌,将自己弄得乱糟糟浑身是?汗。
宴君安在后方作壁观花,浑身整洁眼神?亮晶晶围观。
联合剑尊现在的行为,之前的那些流言就突然间变得一下子合理了。
剑尊,真?的会追女修吗?
众人的眼神?一下子都变得微妙起来。
……
“列阵,封锁逃逸出的煞气。”
楚阑舟没察觉到众人的异样,她披散了最后一道煞气,蓦然回首,下达了指令。
“是?!”众弟子慷慨激昂,齐齐应声,“楚师叔!”
楚阑舟被惊了一跳,她皱眉转身,悄悄扫了在座众人一眼,确认无人被夺舍后才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往后方走去,余光甚至都未分给宴君安半点。
她是?一点没预料到宴君安早就自己将秘密泄露了个一干二?净,还?记得替宴君安遮掩。但这在众人面前,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宴师叔没帮忙,楚阑舟果然生气了啊。
“楚师叔,你好厉害!”有小弟子忽然带头鼓起了掌,“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剑。”
“是?啊,太好看了。”旁边的小弟子们接二?连三,纷纷夸赞道,“楚师叔,您怎么唰得一声就出剑了,我都没看清。”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为了转移楚阑舟的注意力才这样开口,但后来情绪上来了,他们也?确实想夸,一时没收住口。
“楚师叔——”
“英明神?武!”
“楚师叔——”
“英姿飒爽!”
饶是?楚阑舟再厚的脸皮都受不住了,她脚步飞快,匆匆点头后就迅速离开,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小弟子们眼看着楚阑舟的耳廓一点点染上绯色,齐齐噤了声。
哇——
……
楚阑舟顺着来时方向一路逃到了无人的僻静之处。
这里?是?通往煞气前线的必行之路。不过念虚宗的这些小弟子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这条道也?就没了人影。
楚阑舟从储物戒拿出个火折子点了,插在旁边,而后便抱臂静静等待起来。
没让她等多久,一道人影便匆匆而至,楚阑舟扬了扬眉,像是?猫猫炫耀自己新长出来的利爪。
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可爱。
“嗯,被你压了风头。”宴君安低眉含笑,轻轻将楚阑舟的手拢进?了袖中,“累不累。”
那确实是?有点。
楚阑舟大言不惭,慷慨陈词:“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嘴上是?这样说,她却打了个哈欠。
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自然无需睡眠,但若是?灵力损耗过度也?还?是?会感到困乏的。
平日里?这种困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宴君安就在她身边,她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宴君安眼中的笑意更深,他信手从储物空间中拿了个披风出来,却没有给楚阑舟披上,而是?自己披了,而后手指微微用力,将楚阑舟整个人都拢进?了怀中。
淡雅的梅香传入鼻尖,楚阑舟惬意眯起眼,明明都要困睡过去了,还?不忘对宴君安小小声交代:“有些事他们是?第一次干,你记得替我盯紧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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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君安低着头,也?学?着楚阑舟的样子小小声回应着,“英明神?武的楚师叔。”
胸前猛得一痛,宴君安自觉闭上了嘴。
楚阑舟拿宴君安的皮肉磨了半天的牙,忽然感受到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剑怎么没动?
楚阑舟狐疑地摸了摸浊缺剑,发现除了剑身有些烫之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一下子便清醒过来,扯着宴君安问:“你先前同楚苑商议了什么?”
宴君安摇了摇头,道:“无事。”
楚阑舟挑了挑眉,将浊缺剑收了,而后复又看向了宴君安。
显然是?不太相信他刚刚的话。
宴君安叹了口气:“我又能说些什么……说我们既无三书?六礼也?未结契,还?是?说你其实不愿,是?我发疯迫了你?”
若他真?的这样说话,就凭楚苑的性子,不当场劈死他算轻的。
房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村长的屋子也?就那么一丁点儿大,当时她就在外面议事,应当是?没有打起来的。
这件事说到底楚阑舟自己也?理亏,想了想还?是?问:“那楚苑呢?楚苑可有对你说什么?”
宴君安垂眸,盯着楚阑舟的表情。
楚阑舟的睫毛在微微打着颤,她很专心?地看着他,想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兴奋,又像在害怕。
就像是?被禁了甜食的孩子碰见了自己最喜欢的饴糖。
阔别百年?,他比谁都知道如今的楚阑舟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就像是?个宠孩子宠过头的家长,恨不得把所有楚阑舟想要的东西都给她,全都给她。这件事他明明打算硬着心?肠不说的,可被楚阑舟含着水汽的目光一望,他就又忍不住心?软了起来。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宴君安轻轻点了点楚阑舟的眉眼,声音如同酿着蜜,“他问我,会不会伤害你。”
“他说你是?他唯一的妹妹,所以他对我很生气。可他后来又想,既然是?妹妹喜欢的东西,他也?不好阻止,只能委屈一些,与?我谈判……”
楚阑舟被他揽在怀里?,听?着耳边的故事,缓缓沉入了梦境。
“他这样问,是?知晓了当年?事……或者更多。”宴君安低头,轻轻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复生,又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少影响。”
“但我告诉他,我不会。”
“楚阑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
煞气大头有了突破,剩下的杂事自然是?交由众弟子解决。
这几日宴梦川几乎忙昏了头,他本就年?纪小,资历排不上位置,被楚阑舟临时任命成了统辖众弟子的统帅,原以众人都以为宴师叔回来可以拨乱反正?,将宴梦川的差事换回来,没想到他居就这样默认了楚阑舟的行为。
宴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妻管严,众人之中只有宴梦川自己毫不意外,他甚至苦中作乐觉得这是?对他人生中的历练。
但这份历练未免有些太艰难了。
到了晚间,宴梦川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空隙,他扯了扯嘴角,看向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个人:“涂,涂师兄。”
进?来的是?门里?的一位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看着便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他早知自己资历不够,贸然管理弟子可能会招致众人不满,却没想到才第一天呢,居然连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师兄都找上门来了。
他眨了眨眼睛,在脑中疯狂思?考着对策,面上还?算淡定地开口:“涂师兄,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涂师兄死死盯着他,末了,将一个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中:“这个。”
宴梦川疑惑地眨了眨眼,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胡萝卜?
涂师兄许是?许久都未和人说话了,声音沙哑得很:“这是?我随身携带之物,等我死后,将这东西留给我母亲,做个念想。”
“啊?”宴梦川不明所以,但听?得涂师兄说得那样恳切庄重,还?是?将手中的东西珍而重之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道,“师兄,我知道了。”
眼看涂师兄那样悲壮伤情,宴梦川忍不住宽慰道:“煞气大体已经被清理干净,煞气虽然可怖,但若是?防护得当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涂师兄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并不是?这桩事。”
他顿了顿,道:“我与?你们人族修士不同,我在入宗门前其实是?只兔妖。”
啊?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没道理煞气更爱攻击妖修而非人修的啊?
“师弟,你年?纪小,可能没听?说过这些传闻。”眼看宴梦川疑惑,涂师兄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道如今带领我们的魔头楚阑舟?”
那可太知道了,宴梦川点了点头,正?想劝涂师兄不要多想,却看到涂师兄眼眶更红,甚至语气里?都带上哭腔——
“楚阑舟杀人如麻,其中最爱杀的,便是?生吃成了精还?喜欢晚上不着家的兔子精!”
宴梦川是?真?的没听?过楚阑舟还?有这种嗜好,震撼得一时半会儿都回不了神?,良久后,他才问:“涂师兄……你在哪儿听?说的?”
涂师兄摆了摆手,道:“这等秘辛,都是?口口相传。”
眼看宴梦川已经收好了他的东西,涂师兄不好意思?叨扰师弟休息,红着眼眶含泪告别离开。
宴梦川恍惚地揉了揉眉心?,却听?见门口传来阵阵敲门声。
他疑惑地推开门:“百师姐。”
……
听?着宴梦川顶着黑眼圈讲述自己的经历,秦三百是?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楚阑舟怎么不是?扒皮就是?要吃肉,还?死逮着一个物种下死手?”
宴梦川面无表情道:“不止呢,还?有狐狸,豹子,老虎,狮子,狸猫……下手原因不是?晚上没按时睡觉就是?不及时洗澡,甚至喜欢走夜路还?会被她诱拐带走。”
经过了昨晚,如今他的储物戒硕果累累,不是?肉骨头就是?毛团,牙齿……甚至还?有一个被啃了一半的剑穗。
秦三百笑了笑,倒是?十分轻松:“少时,我们也?经历过这些事情。”
少时不爱睡觉,或是?吃饭挑食,啼哭不止……父母管教得烦了便会编故事吓唬哄骗孩子。
又因为楚阑舟大魔头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所以很多故事便化用了楚阑舟的典故,效用显然也?是?出奇的好。
但他们长大经了诸多世事后自然能明白这些不过是?家长编来哄孩子的故事,但灵兽化形成的妖怪大多较人修而言更加性情纯善,有部分性情尤为耿直的,到现在还?把那些故事当成真?的。
也?难为他们顶着被“扒皮抽筋”的风险还?来卖力干活。宴梦川看着眼眶通红却依旧埋头苦干的师兄,觉得痛心?,但又不好意思?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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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别人的认知。
“若穆师姐在就好了。”秦三百看出宴梦川的疑虑,也?跟着一起叹息。
穆愿心?是?他们三个之中最聪明的,若她在,定能想到又能保全师兄尊严,又能解释清楚真?相的法子。
“可穆家……”宴梦川的声音晦涩,他又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他叹气的时间尤为多。
穆家的消息前几日便传到了灯城坝。穆家谋反,主谋穆家家主穆静姝被俘,永世都得囚于暗无天日的密牢之中;穆家彻底倒台,崔老九屠尽崔家满门后被天道诛灭。
——上五家如今只余三家,很难相信,这是?这短短几日便能发生的事。
穆静姝是?贪得无厌罪有应得,穆家早些年?太过张狂,如今落得这般结果也?只能说是?积重难返自取灭亡
他们只担心?穆愿心?。
身处于那样诡谲的局势里?,穆愿心?如何?了?
……
虽然担心?,但煞气当前,是?谁都回不去的。
冬日太冷,众弟子围在篝火前,轮流烤着火。
有弟子看着远处灰蒙蒙还?在飘雪的天空,感叹道:“今年?还?真?是?出了怪事,怎得下了那么久的雪都不带停的。”
楚阑舟如今和宴君安轮值,一人看着一块地方,得了空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靠在一起眯一会儿。
日子忙忙碌碌裹挟向前,她就这样匆忙度了一两日,偶尔会想在汴州之时,若她能联系到宴君安,会不会也?是?如今这副情状。
筚路蓝缕,二?人相伴,不猜忌,不怀疑,就这样一直一直一齐走下去。
噼里?啪啦,柴火被烧断了一小节,楚阑舟感受到来人,弯着眼角,将手里?的东西朝着来人挥了挥,“吃不吃?”
那是?一颗圆圆滚滚的小红薯。
篝火映照出的微光打在她的侧脸,在楚阑舟的脸颊上投出暖烘烘的一片光。看着这样的楚阑舟,宴君安的心?就忽然软了一块。
他下意识想要靠近。
一阵风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呜哇哇师父,师父呜呜呜呜呜呜……”楚阑舟举着红薯好悬没有戳到来人身上,她疑惑低头,抚了抚埋在自己腰间正?在哭泣的小丸子头,却没想到那丸子头哭得更大声了。
穆愿心?挂在她的身上,哭眼睛鼻头红成一片:“师父,我好累呜呜呜呜,再也?学?不了剑了呜呜呜呜呜哇哇哇。”
穆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原是不?允许放行的,奈何穆愿心冲得太快,众人甚至来不?及阻拦, 就让她冲进了楚阑舟的怀中。
后来听到她叫师父, 他们又都不敢去拉了。
穆家随从被众人拦着, 倒也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少主人来的时候都教导过他们该做什?么,该挨那些骂,听哪些恶言。
是以现在都只沉默立在一边, 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少主人下命令。
大家都不?说?话?, 整个休息点就只有?穆愿心低低地抽泣声。她话?说?得颠三倒四,逻辑也毫不?通顺,好?在并未有?人阻拦她说?下?去。
穆愿心纯粹是靠着气息识人,等终于哭完肯抬起头,发现自己?对上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之后, 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吃红薯吗?”陌生女人笑盈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穆愿心怔怔开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嘴里就被塞了一口剥了皮的红薯。
红薯的气息钻进鼻腔,甜蜜的味道在嘴间化开。穆愿心机械性地咀嚼了两口,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行礼道歉:“对不?起, 我认错人了,我……”
“为什?么不?能习剑了?”漂亮女人打断了她的话?,说?话?倒是毫不?见外, 也不?在乎会?不?会?惹得她再哭一回。
一瞬间穆愿心的脑子?里转过了太多东西。
有?母亲临别前看自己?那深深的目光,有?自己?得知真相?后将自己?困在静思房中的那段时光, 有?找被夺了鞭法世家道歉时被指着鼻子?辱骂的画面,有?弟子?叛逃出穆家, 有?弟子?骂她才是穆家的叛徒……思绪纷乱繁杂汇聚在一起,最后变成了最初,自己?下?定决心时的想法。
她的嘴唇抖了抖,道:“穆家出了大事,我要接手。”
“这和你学剑有?什?么关系?”陌生女人挑眉,“你打算丢了剑,还是打算弃了剑心。”
“怎么可能……”穆愿心下?意识反驳,而后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然都在,那为何不?能习剑?”陌生女人满脸莫名?,“你有?师父,有?剑,你还要什?么?”
穆愿心愣了愣。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别想了,吃吧。”漂亮女人将烤好?的红薯塞到了她的手上,穆愿心被烫得呼呼直吹热气,一面左右来回倒腾着没让红薯落在地上。
“确实不?能学了。”女人悠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当了家主,忙得很。”
这不?是漂亮女人,是坏蛋。
穆愿心原本将要止住的眼?泪唰得一下?被激得又落了下?来,她愤愤然扯开红薯外皮,狠狠咬了一口。
嘶——
烫得呲牙咧嘴。
……
楚阑舟却知道这是哄好?了,她不?再看埋头吃红薯的穆愿心,抬头,目光沉沉扫了眼?默默站在外围的人。
人数不?多——想也知道,树倒猢狲散,事到如今还肯追随穆家的,不?是穆家真的对其?有?大恩,就是性命利益与穆家休戚与共,无法分?开。
楚阑舟原是不?在乎的,她压根就不?会?安排自己?所疑心的人上战场,但如今这些人被穆愿心带来,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穆愿心既然叫她一声师父,她既为师长,自然也该帮弟子?处理些小麻烦。
她想了想,道:“坐吧。”
原本围着穆家的念虚宗弟子?刷啦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穆家人面面相?觑,最后才沉默地坐了下?来。
他们很是拘谨,坐的位置最靠外围,是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差一点便要碰到外面的雪。众弟子?来来回回分?着烤好?的红薯,他们也拘谨接了,咀嚼声小到几乎不?可闻。
楚阑舟并不?在乎,她只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小姑娘道:“等三日后没走的,可用。”
穆愿心瞪大了眼?睛,含着红薯点了点头。
……
如今正在战时,休息的时间有?限,众弟子?很快便又集结去了前线。
穆家的那些人与楚阑舟商议一番后并未与原本念虚宗的弟子?们集结,而是由穆愿心领着去做了别的任务。
穆家身份特殊,穆愿心自己?也知道自己?无法与众弟子?和睦相?处,很快便接受了楚阑舟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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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阑舟自己?近来也忙得很,但今日却有?些散漫。人群散尽,她坐在篝火前,安静地赏着雪,忽然开口:“何必一直藏着不?肯出来。”
沙哑的嗓音传来,一个女人自石后走出,她看着楚阑舟,表情里带着几分?癫狂。
一模一样的好?感?度,林束便是楚阑舟。
从头至尾都被这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系统几乎是在见到楚阑舟的那一刻就用尽毕生所学将她与宴君安骂了个狗血淋漓。
但穆婉莲不?生气。
她甚至很想笑。
系统自以为的多年谋划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别人设下?的套。
鬼打鬼,狗咬狗,恶人相?斗,她乐得当个看客——只要战火不?烧到她的身上。
“你为何要这样逼她。”沙哑的嗓音响起,“她不?是你徒弟吗?你为何要让她做那么费力不?讨好?的任务。”
她利用系统积分?隐匿了行踪,此前一直放在石头后倾听着,听穆愿心诉说?自己?无法学剑的委屈,听楚阑舟假模假样的安慰和欺辱,听楚阑舟将这些人都安排进了采石场里,去做纯粹的苦力。
采石场对修着界的仙者而言并不?是什?么多困难的活计,但沾染煞气的采石场可就不?一样了。
那是夺命符,尖锐石块一旦沾染上煞气便是最锋利的凶器,可以破开自然的灵力防护,稍不?注意便会?将修士刺伤。
煞气染身,无药可救,百年努力积攒出来的修为顷刻间便会?毁于一旦。
“是不?好?。”楚阑舟想了想穆婉莲在说?什?么,觉得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她自己?选的。”
“她有?的选吗?”穆婉莲大吼,“你只给了她一个选择!你让她怎么选?”
楚阑舟挑眉,打断了她的话?:“她还可以走。”
走,离开。无论是使用符箓,法术,亦或是直接用双腿走出去都可以,灯城坝又没有?罩子?。
穆婉莲沉默下?来。
这回的沉默着实有?些长了,楚阑舟打了个哈欠,又抬脚将篝火踹熄。
没了篝火取暖,寒风重新罩了下?来,楚阑舟寒暑不?侵,穆婉莲身为元婴期修士也应当如此才对,但楚阑舟却看见她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可那是不?得已的。”穆婉莲喃喃道,也不?知是在说?穆愿心还是在说?什?么旁的人。
“哪有?那么多不?得已?”楚阑舟望着远处崎岖的山石,长舒一口气,“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得不?走的路,只有?更想走的那条路。又想走这条路又盼着这条路好?走,哪能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
“穆愿心与你同属穆家人,你还较她年长几岁,这么个浅显的道理,她却比你懂得多。”楚阑舟侧头做出最后总结,时间耽误的太久,她该走了。
穆碗莲被她留在雪里,她呼着直刺肺腑的寒风,看大雪逐渐将楚阑舟的脚印掩埋,看苍茫一片的雪地孤寂到没有?一道人影。
她有?些想家了。
……
楚阑舟其?实没能走出多远。
跟在背后的另外一道视线实在太灼热,她被盯得红了脸,悄悄躲进了一处石洞中去。
漆黑狭窄的石洞中,两道身影悄然重合在了一处。
“你要给我吃红薯,没有?吃到。”宴君安脸上的表情绷得死紧,认真严肃地阐明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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