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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刚用?完早饭,正要去班里?看看学生,一出门就遥遥看见了苏源。

    他立刻放人进来,瞥见苏源手里?的东西,叠了叠眉:“昨天刚回来?”

    苏源嗯了一声:“明日学生就要回村了,提前?来探望先生。方东本也打算今日来私塾,只是雪天路滑,便改了主?意,可能要到?年后才能来。”说着把年礼奉上。

    季先生也没说什么,领着苏源去了书房,上来就是一场面对面的考校提问。

    苏源应对如?流,过程中也没出什么差错。

    “不错。”季先生轻描淡写地评价,又没头没尾来了句,“知道你为什么去府学吗?”

    苏源忪怔了一瞬,不是接受更好的教育?

    第四十三章

    苏源不语, 默默把身边的人筛选一遍。

    季先生微微阖目,开门?见山道:“是知府大人。”

    苏源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面上愕然一闪而逝, 这位他还真没算进?去?。

    “知府大人担心当初那件事影响你准备院试, 就?让我?建议你去?府学读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唯恐引起梁守海的?怀疑,索性把私塾所有的?童生都打包送去?了?府学。

    这弹劾奏章一来一回,期间林璋又?给梁守海找了?点事做,让他无暇顾及苏源。

    等他忙完,朝廷的?问?责已经下来。

    季先生说得隐晦, 苏源却了?然于怀,明白那件事指的?什么。

    短暂的?诧异过后, 很难不动容。

    梁守海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对他从头到尾只有利用,让他认祖归宗也不过是拿他做筏子。

    而他与林璋无亲无故, 不过几面之缘,林璋却在弹劾梁守海之余考虑到他的?情况,护他免受渣爹荼毒。

    对比之下,高下立现。

    苏源百感交集, 深深作揖:“多谢先生与知府大人关照。”

    “起初我?并未想到让你去?府学, 也算是我?的?疏忽,还得多亏知府大人。”季先生坦白说道。

    苏源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

    只想着检举梁守海,却忽略了?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

    说到底还是知府大人深识远虑,走一步看百步。

    实在是书房内的?气氛过于压抑, 季先生有意转移话题:“前?些日子你让唐胤带回来的?笔记, 我?从头到尾翻看一遍,确实比我?讲的?要详尽许多。”

    倒不是季先生逊人一筹, 而是私塾里?的?学生大多是白身,有些甚至还未下场考过县试。

    反观苏源,他时下接受的?是针对院试的?教育,二者涉及面不同?。

    总不能给一个小学生讲高中课程,那他估计得哭出来。

    思及此,苏源面色稍缓,索性就?笔记上的?内容展开讨论。

    季先生打从一开始就?很看重苏源,也不觉得两人年岁相?差太多,对方没资格与自己辩论,反而兴致勃勃地翻开笔记,凝神聆听。

    一场辩说下来,二人皆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再一看天色,竟已到辰时。

    季先生匆忙拿上书本起身:“我?该去?上课了?。”

    虽意犹未尽,却不能放着那些学生不管。

    苏源拱手:“那学生就?先回去?了?。”

    季先生应好,大步走了?出去?。

    苏源紧随其后,没走多远就?见唐胤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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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从茅房钻出来。

    他素来眼尖,老远瞧见身着青袍的?苏源,又?惊又?喜:“源哥儿!”边喊边朝这边跑来。

    苏源叫停他:“你赶紧回去?,该上课了?,咱们择日再聚。”

    唐胤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扭头,季先生正一脸严肃地立在甲班门?口,手上的?戒尺蠢蠢欲动。

    戒尺未到,手心先疼了?。

    唐胤连应承都顾不上,拔腿就?跑。

    苏源失笑,又?见季先生朝他挥了?挥戒尺,便转身离开了?私塾。

    路过仁心医馆,却发现有人踩着梯子摘牌匾。

    门?口有不少百姓围观,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苏源脚步微顿,听了?一耳朵。

    “这仁心医馆可?算倒了?,真是大快人心!”

    “不是说医馆背后有曹员外吗,怎地倒了??”

    “你多久没来镇上了?,曹员外早早就?没了?,坟头的?草都有两寸长了?。”

    “家?里?头起房子,得有个把两个月没来镇上了?。”

    “难怪呢,这不是县令大人奉命搞什么整顿,咱们县里?好多富商都倒了?大霉,曹家?以前?跟梁贪官走得近,第一个被拿来开刀了?,那什么绸缎庄米铺都关门?了?,这仁心医馆也是其中一个。”

    “曹家?以前?多富贵,出门?都是有丫鬟小厮的?,那排场风光的?嘞,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还真多亏了?梁贪官。”

    苏源眉梢轻动,回过头看了?眼仁心医

    ?璍

    馆已被摘下的?牌匾。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县令上任自然要树立威信,和?梁守海勾连最深的?曹家?自然而然地被拎出来杀鸡儆猴了?。

    这样挺好,曹安若地下有知,棺材板铁定压不住。

    苏源踩着积雪迎着朝阳,促狭地想着

    今日是年前?最后一天营业,苏源回到铺子上,正巧有位嗜点心如命的?客人一口气买了?好些回去?。

    苏慧兰深知点心变干后会影响口感,好心劝一句,对方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放心吧掌柜的?,我?家?十几口人,再分一点给亲戚邻里?,可?不一定能留到三?四日后。”

    苏慧兰只得取来油纸,将这几十块点心包上。

    苏源在一旁帮忙,不时有客人上来搭话,无非是读书累不累,下次考试啥时候,有没有把握,争取一次考上秀才给你娘长脸云云。

    苏源全程笑着,待午时吃饭才得脱身。

    一摸双颊,脸都笑僵了?。

    苏慧兰见状,忍不住说:“娘这边三?个人忙得过来,你下午就?别出来了?,看看书或者在后院玩一玩。”

    苏源正有此意:“那好,下午我?就?在屋里?看书。”

    “明儿一早娘去?集市上买点年货,买完就?回村。”苏慧兰舀了?一碗水倒进?锅里?,用丝瓜瓤刷一遍,又?给舀出来,“一年没回去?了?,家?里?估计堆了?一层灰。”

    苏源只去?过集市两次,有些意动:“我?和?您一起去?吧,帮您拿东西。”

    “你一个孩子能拎什么,娘有背篓,买了?东西直接往里?头一放,方便着呢。”

    苏源把掉地上的?青菜放回去?,倒也干脆:“那我?在家?等您回来。”

    苏慧兰笑眯眯应了?,着手做午饭,苏源则在一旁帮衬。

    着急忙慌吃了?饭,苏慧兰又?赶去?前?头应付客人,苏源翻出从府学带回来的?书,坐在窗边翻看。

    担心中途苏慧兰过来,即便不时有噪音从前?面传过来,也没进?自习室看书。

    索性关了?门?窗,让自己处于近乎密闭的?空间里?,才得以静下心来。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好容易放年假,苏源纵容了?自己一回,早早入睡,又?一觉睡到辰时才起。

    屋外已经化?雪了?,雪水顺着瓦片滴滴答答往下落,颇有节奏感。

    苏慧兰早就?去?了?集市,家?里?只他一人。

    去?厨房炒了?碗饭,端着碗出来就?听见叩门?声,苏源以为是他娘回来了?,一手捧着碗就?去?开门?。

    没想到竟是唐胤,门?一打开就?大剌剌走了?进?来:“源哥儿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回去?……你才吃饭?”

    瞧这头发随意用发带束着,更像是刚起床。

    苏源回屋坐下,扒一口饭:“嗯,刚起。”

    唐胤瞥见床上的?包袱,眼珠一转:“你们今天要回去?了??”

    苏源忙着填饱肚子,只点了?点头。

    唐胤又?不是没眼力见的?,遂停了?话头,搓搓手去?翻桌上的?书。

    苏源任他看了?,只是加快扒饭的?速度。

    “怎么今天过来了??”苏源很快吃完,靠在桌旁,“你要是来迟点,说不定就?扑了?个空。”

    “两三?个月不见,昨儿好不容易见到你,又?被先生逮了?回去?,今日特来找你叙叙旧。”唐胤把书反扣在桌上,“对了?,你去?私塾做什么?”

    “给先生送年礼。”苏源眸光微动,去?外面搬了?张凳子,“正好趁今天有空,我?来考考你。”

    唐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跳蹿得老高:“我?只是来找你玩,怎么又?提问?了??!”

    苏源眼也不抬:“距离县试只剩六十三?天。”

    唐胤瞬间安静如鸡,怏怏坐了?回去?:“好吧,你问?我?答。”

    “孺子可?教也。”苏源笑着说,在对方炸毛之前?赶忙说,“好了?,提问?开始!”

    唐胤登时正色,进?入状态。

    二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

    一刻钟后,苏源忽而停了?提问?。

    唐胤:“怎么了??”

    苏源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最近懈怠了?不少。”

    唐胤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每天都很用功,为了?县试而努力!”

    苏源犀利点出:“可?是你胖了?。”

    心宽体胖,反正他没见过哪个读书人体型富态,大多瘦削挺拔,青竹一般。

    “上次府城见面,你还不似这般,连双下巴都有了?。”苏源合上书,“不知你发现没有,方才的?提问?你好几次停顿了?,之前?我?和?方兄轮流提问?,你都应答如流。”

    唐胤眼神闪烁,不敢吱声。

    苏源一手支着下巴:“让我?猜猜,你为何懈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胤低头,不敢看人。

    “你这一年都很用功,背了?不少书,也作了?不少文章,对于县试成竹在胸,就?洋洋自得,把书本都抛到脑后,放纵自我?了?是吗?”

    唐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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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抬头,和?苏源洞察一切的?双眸对上,像是触电一样移开眼。

    好半晌,才哼哧哼哧说:“对不起源哥儿。”

    这便是承认了?。

    苏源面无表情道:“县试只是入门?,后面还有府试院试那么多场,你连县试都还没过,就?如此懒怠,还不如直接放弃科考,回去?做个富家?翁,也省得你挑灯苦读,没日没夜地学习。”

    “那不成!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去?府学读书的?!”

    唐胤只支棱了?几秒,又?很快蔫了?:“你们和?先生都说我?有九成把握通过县试,我?想着反正要到年关了?,休息一阵子,明年再学……”

    明明比苏源大了?两岁,却没来由地怵他的?眼神,说着说着就?息了?声,欲哭无泪:“源哥儿我?错了?。”

    他也知道苏源是为他好,更后悔当时被同?窗们几句一捧,就?翘起了?尾巴,觉得自己是板上钉钉的?童生了?。

    得知唐胤懈怠的?缘由,苏源简直气笑了?:“你没听过捧杀吗?就?算是我?和?方兄,在考取童生后都不曾放松片刻,学无止境,你一旦松懈了?,就?会被人踩下去?。”

    唐胤羞愧不已,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嗫嚅道:“我?明白了?,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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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源揉揉眉心,也知道唐胤话痨又?好动,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想了?想说:“或许你可?以尝试县试倒计时。”

    第四十四章

    “县试倒计时?”唐胤一脸迷茫, “那是什么??”

    苏源顿了顿,接下来同他科普了何为县试倒计时?。

    跟高考倒计时?差不多,在小木板上写下距离县试正式开始的天数, 挂在床头或是其他显眼的地方, 每天起床和入睡都能看见,时?刻提醒自己用功读书,不可荒废。

    苏源不知道这个法子对其他人有没有用,反正对?他很有督促作?用。

    当初他就把高考倒计时?的那张纸贴在床头,每次看到心里就会生出紧迫感。

    还有xx天就要高考了, xx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我得加倍努力, 今天五三明天黄冈,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今年的高考状元就是我!

    事实证明, 自我督促确实有效,他考了全省第一。

    思及唐胤目前的情况,苏源只得拿出当年那一套法子,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又不能随时?随地跟在唐胤身边, 只能用某种方式间接提醒。

    唐胤听?完, 不明觉厉:“回头我试试?”

    苏源颔首,面带微笑:“年后我会和方兄登门拜访唐伯父,届时?唐兄不要让我们失望才是。”

    唐胤笑容凝固。

    苏源又给他画饼:“唐兄你想,只需四个?多月,咱们就能相聚于府学, 既有了功名, 又免受来回颠簸之苦,何乐而?不为?”

    唐胤一琢磨, 深觉此言有理,拍着胸口:“源哥儿放心好了,回去?我就伏案苦读,绝不再荒度时?日。”

    苏源欣慰极了,正欲给他来一顿夸夸,听?见外面响起“叮当”声?,歪着身子一看,原来苏慧兰早就到家?了,正给年货归类,一会好带上?牛车。

    唐胤见状连忙站起来:“我就

    丽嘉

    不耽误你们了,先回去?了。”

    苏源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好像看透了他的真实意图。

    唐胤摸摸鼻尖,经?过方才那一遭,他确实有种愧对?他人期望的感觉,想一个?人静静。

    “嗯,明年见。”到底是至交好友,苏源也不忍太过严苛,缓声?道,“方才我言语太过激烈,还望唐兄容谅则个?。”

    “无妨,无妨,我知你是为我好。”

    他又不是真糊涂,怎会心生芥蒂。

    “至于你说的县试倒计时?,回去?我就让人准备,晚上?就挂在床头。”说完,唐胤忙不迭开溜。

    苏源摇摇头,出去?帮着他娘把年货拾掇好:“锅里还有一碗炒饭,我给您热热?”

    苏慧兰一早就去?赶集,又担心闹出的动静吵醒源哥儿,还真没吃早饭,笑着应好。

    待一切收拾妥当,母子二人带着包袱和年货去?找牛车。

    依旧是老地方,熟悉的苏二石。

    “二石叔!”苏慧兰老远就跟他打招呼,带着儿子坐上?板车。

    苏二石正盯着远处写春联的摊子看热闹,扭头一看,咧嘴笑了:“啊啊——”

    一边憨笑,一边用手比划。

    “是啊,回来过年。”苏慧兰应道。

    很快板车上?人坐满,苏二石一甩鞭子,牛车缓缓向前。

    年关这几天,村民?们都忙着准备年货和打扫屋子,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着炊烟,肉香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馋哭隔壁小孩。

    苏源回到福水村,除去?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在田埂上?撒野,放眼望去?人烟寥寥。

    正好也省去?了寒暄的工夫,母子俩直奔老屋,放下年货包袱就撸起袖子打扫卫生。

    苏源捏着个?鸡毛掸子,这边扫扫那边掸掸,忙得不亦乐乎。

    苏慧兰去?水井打了半缸水,跟在后头把他简单清理过的家?什擦拭一遍,争取一尘不染,过个?干净年。

    两人分工合作?,好容易把屋子打扫干净,又忙着做卤味、肉丸子和包子。

    在苏源的提议下,苏慧兰做了四种馅料的包子,有荤有素,光是醒面蒸包子就花了两三个?时?辰,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苏源直到闲下来才意识到饿,捂着咕噜响的肚子钻进厨房找包子。

    三个?拳头大小的包子,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完了。

    暮日西斜,总算忙得差不多,简单应付了晚饭,苏源把自己丢到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几个?呼吸间,就睡死过去?。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虽说浑身酸痛,也还是早早起来了。

    今天要去?祭祖,苏慧兰一早就把祭品还有香纸备好,吃了饭直奔山脚下。

    这里葬着许多福水村的人,坟包乱而?有序地分布着,四周杂草丛生,荒凉寂寥。

    苏慧兰放下放置祭品的篮子,蹲身拔草,苏源则去?旁边苏奶奶的坟头除草。

    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去?年过年,第二次是过继改姓,每次心境都有所不同。

    拔了草,苏慧兰在两位老人的坟前摆上?祭品,这才开始烧香纸。

    一边烧,一边语气平缓地说:“源哥儿考上?童生了,再过一年多就能去?考秀才,爹娘若泉下有知,保佑他考个?好成绩。铺子的生意也很好,家?里的进项一月多过一月,我现在是越来越有盼头。”

    “梁守海被流放了,还有云秀,她是被缢死的。看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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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场,我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狂喜,用源哥儿的话说,没必要把情绪浪费在多余的人身上?。”

    苏源在旁安静听?着,不时?用树枝拨弄香纸。

    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紧锁着自己,抬眸四顾,却一无所获。

    入目只有前来祭拜先祖的村民?们,他们忙着磕头烧纸,压根没人注意他。

    许是错觉,总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

    苏源这般想着,在爷奶坟前磕了三个?头,待香纸燃尽,才和苏慧兰一前一后离开。

    ……

    “此处风大,少爷咱们回去?吧。”

    耳畔冷不丁响起这一声?,梁盛飘远的思绪被拉扯回来。

    他看向衣着不凡的婆子,苍白?的唇轻动:“好了,走吧。”

    这婆子滞留在杨河镇已?有半月之久,看惯了梁盛的死人脸,虽心中不快,但到底是云姨娘的侄孙,至少明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她边走边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即刻启程上?路如何?”

    梁盛脚下微顿:“老宅那边还有点东西,我要回去?”

    婆子笑眯眯地打断他,语气却是不容置喙:“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等到了京城什么?的好东西没有,姨娘盼了您好些时?日,这一来一回,时?间就耽搁下来了,您说是也不是?”

    梁盛没再吭声?,只悄然攥紧了拳头。

    二人一路往前,好容易沿着小路走出来,远远瞧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梁盛坐进马车,听?着婆子使?唤马夫赶路,手指动了动,突然撩起窗帘子向后看去?。

    马车速度并不慢,路两旁的树木景致倒退着,连带着福水村都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团黑影。

    婆子在一旁絮絮叨叨,聒噪至极:“要我说,您到了京城可不能再这样,姨娘和伯爷都喜欢嘴甜会逗趣儿的,您如今的处境可糟得不能再糟,倘若惹了姨娘和伯爷不喜,日后更是艰难。”

    “姨娘可是三令五申,让我转告您,伯爷因?为你爹的事被陛下斥责,若非三姑娘进了大皇子府,早就被降职了,您可得顺着伯爷的意,万万不能再惹恼了他。”

    这刘婆子是云姨娘身边的亲信,云姨娘又是永安伯宠妾,把正室逼得退居小佛堂的存在。

    云姨娘疼爱侄女,自是爱屋及乌,怜惜梁盛先后没了爹娘,又孤身一人命途多舛,在平息永安伯因?梁守海而?起的怒火后,哄得他答应把梁盛接来京城。

    永安伯本就宠爱云姨娘,梁守海一事对?他也没什么?实质性损失,一个?半大小子而?已?,养着就养着了。

    刘婆子临行前,云姨娘从永安伯嘴里套了不少话,又让刘婆子转告梁盛,言辞间不乏警告之意。

    “我知道了。”梁盛温声?应着,眼帘低垂,掩下眼里的不耐。

    这些话他都听?了百八十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老虔婆还在说个?不停。

    刘婆子见他垂着头唯唯诺诺,轻哼一声?,倚在软垫上?悠悠然喝着茶,竟比梁盛更像主子。

    梁盛转念又想到方才那一幕——苏源一身青袍,清隽劲挺,在一群灰扑扑的村民?中犹如鹤立鸡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好像他的人生,璀璨而?绚烂。

    反观他自个?儿……

    梁盛闭了闭眼,心中冷笑,是麻木,亦是自嘲。

    梁家?被抄后,他无处可去?,只能循着记忆回到梁家?老宅。

    这两个?多月,他一直住在这荒废的破旧屋子里,昼伏夜出,用身上?仅存不多的银两去?镇上?买馒头包子,饿了就啃两口,吃饱了就躺在木板床上?,昏昏欲睡。

    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了两个?月,半月前梁盛趁天黑去?镇上?,不小心被马车剐蹭了,当场摔个?人仰马翻。

    人受了伤,却有了意外之喜。

    那辆马车里正坐着刘婆子,双方一通气,得知梁盛的身份,刘婆子立刻表明来意。

    反正这里也没有他留恋的东西,梁盛不假思索便应了。

    此去?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之所以在此耽搁了半月,是想在年三十祭拜梁家?先祖,以及在云秀的衣冠冢跟前道别。

    马车疾行,梁盛捏着只差皮包骨的手腕,脑海中浮现这些日子的屈辱落魄,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他应如他爹形容的那般,文曲星转世,一朝登天子堂,金榜题名,入阁拜相。

    可事实却是,他跌进烂泥里,功名身份皆无。

    太阳穴又开始抽搐,梁盛深吸一口气,剧痛让他冷静下来。

    越是这样,他越不信邪。

    左右他要去?京城了,天子脚下,权贵遍地,总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届时?,所有欺辱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源不知梁盛的远大志向,祭完祖还没进家?门,就被苏青云拉去?村口,给村民?们写春联。

    依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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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等了你许久,咱们快些,可别让大家?久等了。”

    苏源无奈笑笑,只得把篮子交给苏慧兰,和苏青云一道去?了。

    上?次过年苏源还只是个?白?身,如今已?有童生功名在身,两位童生老爷给他们写春联,村民?们得了消息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赶过来。

    也不只是为了春联,更多的是为了蹭一蹭童生老爷的光,说不准明年家?里就有好事发生。

    老规矩,一对?春联五文钱。

    半天写下来,苏源也赚了几百文,在征求过他娘同意后,一股脑塞进小布袋里,留作?私房钱。

    “吃饭喽!源哥儿快出来!”

    屋外传来苏慧兰的吆喝声?,苏源忙把小布袋放回去?,去?厨房帮着端碗拿筷。

    今年的年夜饭相当丰盛,林林总总摆了半张桌,苏源借着锅里剩余的热水洗个?手,母子二人面对?面坐下,象征性地说几句吉祥话,便执筷开饭。

    饭后苏慧兰把剩下的菜放进碗柜里,拾掇停当了又把炉子搬去?堂屋。

    等苏源抱着书本进来,就把门一关,点上?炉子,招呼苏源上?前来:“之前你去?府学,娘在家?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但又不晓得你长?高了多少,只能估摸着做,你现在试一试,不合身娘再改。”

    苏源紧忙放下书,接过衣袍一瞧,约摸有四五件。

    颜色大差不离,或青或蓝,书生袍的样式,只作?简单点缀,用比布料略深些的颜色绣着青竹或祥云。

    挨个?儿试了一遍,袖子有些短了,抻长?双臂时?袖口正好贴在手腕上?,露出一截分明的腕骨。

    苏慧兰上?前帮着理了理,打量兼比划:“腰身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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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子得改。”

    苏源应一声?,脱下又仔细叠好放回去?:“辛苦娘了。”

    “说啥呢,娘就喜欢给你做衣裳。”苏慧兰对?着油灯穿针引线,抽空看一眼苏源,“好了你赶紧看书吧,娘改衣裳闹不出多大动静。”

    苏源依言坐了回去?,静默地看起书。

    烛火摇曳,二人相对?坐着,各做各的,谁都不曾打扰了谁。

    直至子夜时?分,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

    村头到村尾,处处飘着浓重的烟销味,似驱散了凛冽寒冬,迎来热热闹闹新的一年。

    苏慧兰放完爆竹,苏源实在守不住了,先一步回屋睡下。

    半睡半醒间,苏源蓦地想起什么?,伸手去?枕头底下摸索。

    指尖触及边缘略硬的棱角,苏源瞌睡虫瞬间没了,腾的坐起身,抽出一瞧,果然是压岁钱。

    嘴角不受控地扬起,苏源把它重新塞回枕下,阖眸香甜睡去?。

    一夜好眠。

    年初一,苏源跟着苏慧兰四处拜年。

    能走的亲友都走了一遍,作?揖作?得腰酸背痛,但好歹得了些压岁铜板。

    老百姓赚钱不易,大多不似苏慧兰这般阔气,不论是给家?中儿孙还是别家?小孩,顶多三五文钱,权当讨个?吉利。

    苏源回到家?趴在床上?数了一遍,加起来也有几十文钱。

    这些铜板不无例外地进了他的小布袋,将本就圆鼓鼓的小布袋撑得更加圆乎。

    苏源在福水村待了五天,年初四一早去?了镇上?。

    歇了五日,点心铺子也该开业了。

    正好今日方东去?私塾拜访季先生,苏源从刘兰心口中得知,便主动过去?找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要去?唐家?检查唐胤的学习进度,苏源看今天就是个?抽查的好日子。

    抵达私塾时?,方东恰巧出来。

    二人相视而?笑,苏源迎了上?去?,表明来意。

    方东得知唐胤的懈怠,当即蹙起眉,一抚掌道:“多亏了源弟,若唐兄再这般松懈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快走吧,唐兄一定等急了。”

    苏源听?出他的促狭,弯了弯眼,一道直奔唐家?。

    贸贸然登门,唐夫人只惊诧了一瞬,很快脸上?堆起笑容:“来找唐胤是吧,他在书房呢,你们直接过去?吧。”

    上?次来过唐家?,苏源清楚地记得去?往书房的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房门大敞着,方东一边进门一边喊:“唐兄,我和源弟来看你了。”

    下一秒,整个?人愣在当场。

    “这、这是什么??”

    苏源后脚进来,目光从三面墙上?掠过,轻咳一声?:“县试倒计时?。”

    “没错,就是县试倒计时?!”唐胤已?经?从二位好友登门的震惊中回过神,见方东一整个?愣住,有些得意,“这是源哥儿教我的法子,怎么?样是不是很醒目?!”

    方东:“……的确很醒目。”

    二十来个?木牌挂在墙上?,能不醒目么??

    “那日源哥儿见我懈怠,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至今想起,唐胤仍觉得羞愧,语气也低了不少,“这些木牌时?时?刻刻都在鞭策着我,让我有种休息一刻钟都是浪费的感觉。”

    方东双眼一亮,竟有这般效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唐胤神色不似作?伪,他决定回头试一试。

    苏源一扭头,就见方东脸上?挂着熟悉的表情。

    仔细一回想,不正是每次开卷前的跃跃欲试!

    苏源甩甩头,忙道:“既然如此,唐兄学得如何了?”

    一刻钟都不敢浪费,看来学得很好了。

    唐胤昂首挺胸:“放马过来便是!”

    于是乎,苏源方东二人先后上?场,在县试范围内对?他进行考校。

    半个?时?辰后,苏源合上?书本,和方东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遂出言道:“唐兄我建议你在卧房也挂这么?多倒计时?木牌。”

    简直效果卓绝。

    “早就挂了。”唐胤意识到考校通过了,悄然松一口气,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我在卧房挂了三十个?。”

    苏源:“……”

    方东:“……”

    考校过后,书房内略显肃然的气氛倏然散去?。

    苏源和方东去?书架上?找了感兴趣的书,姿态懒散地坐在一旁的矮桌前翻阅。

    至于唐胤,他二月就要县试,哪来的资格看闲书,当然是苦哈哈作?文章了。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临走前唐胤依依不舍,嘀嘀咕咕:“不知道得等到何时?才能再见。”

    苏源笑道:“你若是能一鼓作?气考上?童生,自可去?府学读书。”

    唐胤强行挤出一抹笑:“好,我明白?了。”

    方东回以一抹欣慰的笑。

    ……

    半个?月的假眨眼间就没了,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这次苏慧兰倒没第一次那么?依依不舍,只道:“源哥儿安心读书,家?里一切有娘呢。”

    苏源背着书箱,同她挥手,转身上?了租来的马车。

    方东放下车帘,叹道:“要回来可早着呢。”

    苏源颔首,后背倚在马车壁上?。

    马车摇晃,此时?不适合看书,索性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对?起诗来。

    可开发大脑,又能打发时?间。

    待马车停下,车夫招呼他们到地方了,苏源惊觉已?是午时?。

    已?经?有不少学子来了府学,三三两两聚着谈笑,遥遥望见他二人,皆热情地打招呼。

    只是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别。

    “课业写完了吗?”

    “书背了吗?”

    “两日后年初考核,都复习了吗?”

    好容易脱身回到学舍,苏源放下书箱和包袱,直呼太卷了。

    一侧头,就看见方东从书箱里取出巴掌大小的木牌,挂在他桌案前的墙上?。

    他后退两步观察,又坐下仰视,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起床就能看见,坐着也不妨碍。”

    周围的学霸们都在卷,苏源无法,只得跟着一起卷。

    找半天没找到木牌,就在宣纸上?写下“距离院试还有xx天”的字样,又去?饭堂借了面糊,啪叽黏在墙上?。

    方东朗声?而?笑:“源弟哪来这么?多的奇思妙想,有了这个?,就可以时?刻警醒自己。”

    苏源干巴巴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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