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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4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成欢》130-140

    第131章

    “少夫人欲外出?”

    “是, 不可以么?”

    “婢子惶恐。”渔歌躬腰陪笑,“少夫人既欲外出,婢子这便遣人备车马, 还请少夫人稍候,不知少夫人欲往何处?”

    湛君是要去找吴缜。

    昨天实在是太失礼, 今日一定得上?门赔罪才是,何况还有许多话还没有来得及讲。

    马车载着湛君疾而稳地驶在路上?, 恰好与另一辆华贵马车交臂而过。

    那车在元府大门前停下,车帘掀起,一人率先?下车,正是元府的常客杜擎。

    杜擎下车后?便站住,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烈日炎炎,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此时身?后?的马车上?传来几声孩童的呓语,以及女?人轻柔的哄劝, 杜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转身?从车上?抱下来一个小?童。

    这小?孩子瞧着只两?三岁, 歪着头, 一双眼迷蒙着, 一副病恹恹模样。

    杜擎伸手搔了搔小?孩子柔嫩的脸, 又轻声唤孩子的乳名。只是一连唤了数声,怀里的小?孩子半分反应也无, 只是怏怏地低着头。

    杜擎见状, 心中生出极大的不满, 抬头朝正下车的妇人抱怨,“怎么就非要带他出来?他还没好呢!这样热的天!”

    妇人不语, 站定了,松开?使女?搀扶的手臂, 利落地昂起头,朝杜擎挑了挑眉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而后?嫣然?一笑,很有些狡狯意味。

    杜擎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妇人名唤顾繁,小?字叫作星桥,乃是杜擎四年前依父命娶来的夫人。

    顾繁瞧着正值花信年华,实则已?过了三十岁,比杜擎要年长许多,因此杜擎人前称她夫人,人后?则唤其阿姊,恩爱之?外,还有敬重。

    顾繁出自?宜城大族,少有智名,又兼貌美,金钗之?年便已?有人家陆续登门,顾氏挑挑拣拣了两?年,终于择定了一门亲。

    同顾繁定亲的那位郎君德才兼备,且亦是出身?宜城高门,与顾氏有通家之?谊,那郎君年少时也曾到顾家门上?随着顾繁的祖父读过两?年书,彼时顾繁亦是教养在祖父身?边,两?人可算作同窗。正是有这层渊源在,顾繁才答允了这门亲事。两?家既累世相?交,男女?又有情谊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桩姻缘。可就在顾繁及笄那年的冬日,那位郎君与友人夜游,饮多了酒自?桥上?跌入冰河,救的不甚及时,到底伤了肺腑,在榻上?挣扎着躺了月余后?仍还是故去了。此后?顾繁等到十八岁才再次议亲,全了两?家的情谊。这次又挑拣了足一整年,终于议定了人,可那郎君也在婚期前夕堕马死了。彼时顾繁只二?十岁,正是好年华,可是再无高门大族胆敢上?门求娶。顾繁二?十二?岁的时候,顾繁的父亲动起了为女?儿?招赘的心思,顾繁忍无可忍,在一个夜里自?行剪了头发。好好的一个女?儿?,生下来就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哪里能忍心见她入空门?于是再不在她面前提婚娶的事。待到顾繁的头发再次垂到腰际时,亭阳名门杜氏投来了名帖。

    杜仆射向来事忙,家中虽有一群莺燕,却无一可主事,独子的婚事又是大事,万不能草率的,还须他亲力亲为才是,是以直到杜擎到了二?十岁,再不能拖延,杜仆射这才硬挤出些空闲来为儿?子筹划。

    杜仆射选儿?妇,家世是首要,门第须得登对,其次是才智,至于容貌,那倒不甚重要。杜仆射娶的是远亲家的表妹,论美貌是头等,可也只有美貌了。

    杜仆射依着自?己的心意选人,好容易有些眉目,却又发生那样的事,他是命好,事前得了急症,宫宴没去成,保全了一条命,还能继续挑儿?妇。只是都城都已?覆灭,好儿?妇可哪里找呢?

    好在他还有些知?交好友,多的是人为他解忧。

    容貌都是不重要的,年龄又算得了什么?

    待见了人,高挑匀停,精神秀丽,很有一种磊落气度,让人顿生神清气爽之?感。

    只见了一面,杜仆射便落定了主意,至于儿?子那里,只通知?就好,难道老子定的人,做儿?子还敢不听?

    杜擎对于自?己的婚事并不如何上?心,不是最想要的那个人,那么是谁都不重要了,但是读了父亲的信后?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又不姓元,有必要冒这个险吗?还什么“我儿?福泽深厚”,他有没有福泽,旁人不了解,他们两?父子难道还不清楚?讲这样的话!

    他再三去信确认,大人心意不改,一时间他都怀疑是生身?父亲再忍不下他所以选了这么个名正言顺的法子要他去死。

    倘若真是如此,那倒真没有什么好推拒的了。

    他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虽然?有几分不甘愿,可他到底是点?了头,既答应了做人家夫婿,还是要尽心尽责。

    原以为相?敬如宾已?是大幸,没想到两?个人竟还能成做一对恩爱夫妻。

    顾繁并非寻常闺阁女?子,自?有其动人之?处。在她面前,杜擎时常有一种自?己不过是个孩童的荒谬感觉,喊她一声阿姊并不使他觉得冤屈。

    只是这向来周全妥当的阿姊今日怎做出这样的愚拙事?

    阿檀已?病了近一月,这两?天才好些,怎么就非要带他出来?

    “他好得很,装可怜骗你呢,谁叫你连他生辰也不回来?你难道忙得过二?郎?便是二?郎也没忙忘过自?己儿?子的生辰呢!”顾繁接过儿?子,又道:“你带过他几天?这会儿?倒替他抱起不平来了。”

    元府的仆从上?来行礼,礼罢便为贵客引路。

    顾繁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迈进了元府大门。

    杜擎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追上?去。追上?了,伸手抢儿?子,顾繁不肯给他。

    “就给我吧,我的好阿姊,他如今这样重,你能抱他多久?不是怪我少了陪伴?我有心赎罪,二?位得给我机会才是。”

    他这样讲,算求了饶,顾繁满意了,松开?了手。

    杜擎一路上?都在和儿?子低声说话,发现果然?如顾繁所讲,自?己这儿?子年纪小?小?便很会假装,这会儿?哄得他高兴了,先?前的病弱样子便再也不见了。

    哄好了儿?子,杜擎又转过头去哄妻子。

    “忙忘了阿檀的生辰是我不好,只怪前些日子实在难熬,若是没熬过来,现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顾繁瞟了他一眼,幽幽道:“所以到底是个怎么样紧急的情状呢?你既不愿意讲,做什么一遍又一遍地提起来呢?”

    “我可不敢讲,要是传了出去,且有的闹呢!元二?如今愈发不是个人了,我可不敢得罪他。”

    顾繁笑了一声,“你讲这样的话,我倒没瞧出来你哪里不敢得罪。”

    杜擎也笑起来,道:“有些时候还是能得罪得起的。”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很快便到了方艾的住处。

    杜擎行罢礼便要告退。

    方艾想留他,就道:“三郎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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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是愈发没有我了,连陪我老人家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杜擎还没来得及讲什么,顾繁便笑着开?了口:“他眼里可不敢没有夫人,没有我倒是真的!整日里见不着他!”

    “一定得好好罚他!”方艾佯做恼怒,狠狠地道,接着又看向顾繁,也是一样的语气,“你也是!明知?道我盼着你来,却总也不来!我看你眼里才是没有我!”

    顾繁笑道:“夫人冤枉我了!我怎么不想来?日日都能来才好呢!只是不敢来罢了!知?道夫人爱清静,今日我来了,明日她也来了,后?日又有旁人来,人人都来,岂不是搅扰夫人!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你这张嘴!”方艾再装不下去,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讲,倒真是我错怪你了!难为你那颗为我想的心了,不过不必忧虑,你只来便是!何必管旁人?岂是来个人我就见的?那我这里成什么地方了!但是星桥你来我是一定得见的,我最喜欢听星桥你说话,再没有更熨贴的了!”

    顾繁道:“我也爱来,不止我爱,我们阿檀也爱,他只要见了鹓雏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对了,怎么不见鹓雏?”

    “跟着先?生读书呢,用功到连我这个祖母也不记得了!”

    “鹓雏这样聪慧的孩子,只要用了心读书,旁人哪里还能比得上??”

    方艾听了十分受用,心中当真熨贴,对顾繁道:“阿檀既来了,今日便不读书了,叫他们小?孩子一块玩!整日里埋头苦读,瞧着可真叫人心疼!”说着便要叫人去喊元凌。

    顾繁这时候站了起来,道:“我和三郎带阿檀过去吧,我许久没见鹓雏,想念得很,我见一面,说上?几句话,接着便回来陪夫人,三郎倒可以留在那儿?,不但能陪着玩,还能多个人看顾。”

    方艾也觉得好,连连点?头,“那星桥你可要早去早回。”

    “夫人有命,岂敢不从?”

    从方艾处拜别出来,杜擎又抱着儿?子往元衍的书斋。

    走了没多久,杜擎忽然?停下来,对前头引路的元府使女?道:“一时没注意,阿檀的鞋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还请帮着寻一寻。”

    那使女?自?然?是不敢违逆,忙转身?沿着来路去找。

    待使女?走远了,杜擎转过头问顾繁:“说吧,我的好阿姊,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繁只是笑:“我做了什么?叫你说出这样的话。”

    杜擎也抿着唇笑起来,“我看阿姊你想见的不是鹓雏,而是鹓雏的母亲,是不是?”

    第132章

    “怎么?我不能见?”

    “怎么不能?”杜擎脸上的笑有?几分纵容的意味, “最?好是常见,阿姊你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多用些心, 哄住她,叫她听你的话, 往后再不掀风浪,也是阿姊你的功德。”

    顾繁听了不置可否, 只是微笑。

    既是枕边人,自?然?是最?熟悉不过?,杜擎忍不住叮嘱:“阿姊,莫讲我没?提醒过?你, 纵你有?万千的心计, 也别使一丝一毫在她身上,元二不是好惹的。”

    顾繁神色不改。

    杜擎恐她不将劝告放在心上, 攒眉又道:“我难道是吓你?那可是他的逆鳞, 谁也碰不得的, 太过?纯粹的一个人——你见了就知道, 所以?他尤其忌讳有?人在她身上耍弄心机。还有?, 也转告你那些长辈, 别再打元二的主意了,倒不是我把你那些从表亲们看的太轻, 只是咱们乌校尉都死?了心, 你那些妹妹们又能成什么?事?元二好容易才过?上几天顺心日?子, 谁敢在这上头?给他添事?他的手段你可是见识过?的。”

    元衍有?个儿子是人尽皆知的事,他自?己也对?外讲他是已成了亲有?夫人的, 且夫人并非世人所知的那位镇远将军郭岱的妹子。可他那位夫人只在他口中,旁人并不曾见过?。如今天下政令皆出于元氏, 元氏只三子,其中又数二郎的声名最?为显著,他的妻子,将来自?是大?有?前途。是以?,那些有?适龄女儿且又有?身份的人家难免心思浮动。

    顾繁的夫君是元家二郎的挚友,比旁人更多亲密,于是便常有?叔伯母并姑母舅母带着家中女儿在她面前行走,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眼从而平步青云。顾繁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可她的夫君却对?极力反对?此事,常有?些告诫之语。顾繁是个听劝的人,她曾经曾撒开过?手,可是日?子一年两年三年的过?去,那位神秘莫测的夫人从未现身过?,所以?有?些人的心难免会?像早春雨后的荒原……

    但?是左将军府上的段夫人在积善寺见着了元小郎君的生母。

    元小郎君谁不知道呢?那可是元氏的长孙,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元氏也会?架梯子去摘。

    所以?她一定要亲自?到元府来探个究竟。

    但?是她的夫君同她说那样的话。

    顾繁忍不住要问:“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我只隐约听过?……”

    杜擎打断她,“她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左右是元二的心上人,切记不可得罪。”

    他这样讲,顾繁情知再问不出什么?,可是又很不甘心。

    她笑了一笑,道:“想不到二郎竟是这样的一个痴情人,可真是瞧不出来,他的事我倒也听说过?几段,单说郭松岩那个妹子……”说到这儿,她轻轻摇了摇头?,再不作声,单只是笑。

    她提到郭岱的妹子。

    于是杜擎也没?了声音。

    顾繁并未发现身旁夫君的异状,仍自?顾道:“郭松岩的那个妹子,我是见过?的,那样的一个齐整人,真是可惜了……郭松岩也太私利了些,,一心攀附,耽了妹子这么?些年……二郎既已同他那妹子和离,哪还会?再回头??掌兵的外戚……鹓雏的母亲可就不一样了,有?传言说她是孟氏的公主……孟氏的血脉岂是一般的尊贵?且孟氏又早已死?了干净,再没?什么?妨碍的……”

    顾繁等着杜擎的回答,可是好久也没?有?声响,她抬了头?去看,只见她的夫君正望着前方出神。她追着看过?去,竟见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前头?才提及的郭岱的妹子。

    这可真叫人难为情。

    眼见那身影渐渐近了,顾繁稍站直了些,脸上挂出得体的微笑。

    郭青桐也是微笑着的,只是如她这个人一样,她的笑透露着苦涩意味,叫人疑心她会?笑着流下眼泪来,很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美。

    杜擎有?一些平静的心痛,人怔怔的。

    顾繁便喊他:“在想什么??同你说话也不理会?。”又对?郭青桐道:“别管他,成日?里这么?一副样子,扫人的兴致!”

    郭青桐只是俯首微笑,并不言语。

    杜擎回过?神来,先看见郭青桐手里提着的竹篮,里头?盛着几只干瘪的莲蓬,眼神再低些,又看见她裙上沾了些湿泥,

    忍不住道:“叫使女摘就好,何必你亲自?去呢?”

    郭青桐知道他说的是莲蓬,也低头?看了一眼,低声道:“鹓雏只爱吃新鲜的莲子,这些是今年最?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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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繁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女人的身份受到了冒犯,她心里原有?的那些心虚愧疚于此刻荡然?无存。

    又不是活不下去没?有?旁的出路,一个女人,身段低到如此地?步,简直是丢女人的脸,叫人鄙夷,所以?她身上的种种可怜之处便成了自?作自?受,无法使人同情,而且更多了愤怒怨恨。

    顾繁实在羞与此等人为伍,连看一眼也觉多余,不过?她是个懂礼的人,因此仍只是微笑。

    此时恰好有?两只玉色蝴蝶结伴飞过?,趴在父亲怀里的阿檀被吸引去了心神,直起了身子,指着手,雀跃地?叫着想去抓。

    顾繁笑道:“你要什么??鞋也没?有?,还想着追蝴蝶?”

    小孩子才不管,愈发大?喊大?叫起来。

    “不许喊!这样的没?礼数,我真是惯坏了你!”

    顾繁是个有?威严的母亲,阿檀当即便噤了声,小心地?窝进了父亲的怀里。

    杜擎摸着儿子的脊背,对?妻子道:“他小孩子罢了,你也太严厉了些。”然?后又低下头?小声对?儿子道:“少了鞋又怎么?样?父亲可是在呢,既然?我们阿檀想要,父亲这就带你去抓,好不好?”

    阿檀笑着搂住父亲的脖颈,脸也紧紧贴了过?去。

    顾繁不满地?道:“这会?儿你倒做起好父亲来了,真是狡诈!才不叫你如意!”说着便从杜擎怀里抢过?儿子,抱住了,笑道:“我的好阿檀,母亲带你去追蝴蝶!”临走前也并没?有?忘记同郭青桐告罪。

    杜擎满脸无奈地?目送着妻儿离去,眸光里尽是温情。

    郭青桐也看着那一对?母子,忽然?笑着感慨,“真好啊。”声音轻到几乎没?有?。

    但?杜擎还是听到了,偏过?头?去看她,她知道他看了过?来,于是也抬起了头?,二人目光相?向。

    这是自?五年前那一回后,两人的首次会?面。

    当初是觉着,那些话既已说出口,相?见便再不能够,却想不到人心如此易变。

    再见面,杜擎心平气和,别的情绪倒也有?,但?无关?情爱,只是惋惜与怜悯。

    郭青桐率先转过?头?,仍去看远处的顾繁母子,眼中的艳羡不加遮掩,更衬出她笑中的苦涩。

    “我有?悔,三郎,如果当时……我对?你并没?有?朋友之外的感情,可我真后悔当初拒绝了你,你的忠告,我应当听的……”

    远处传来女人和孩童的笑声,杜擎抬头?望过?去,他的妻子捏住了蝴蝶的两只翅膀,腰身弯垂,他的儿子不停地?挥舞着双臂,跳起来想要去够母亲手里的蝴蝶,可是怎样也够不到,到底还小呢。

    耳畔青桐的声音又响起,“我虽然?并不爱你,可是如果真的嫁与你,时日?久了,有?孩子,我总会?对?你生出些真心……”

    杜擎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话,不过?心是平静的。

    人是回不到过?去的,而且他如今很好,他已经知足,所以?没?有?必要回头?。

    只是青桐确实有?些可惜,好在还不算太晚。

    他说出的话完全是出自?真心,“你还很年轻,一切都来得及,二郎也不会?亏待你,你只需安心往前走就是。”

    郭青桐却摇头?,“我没?有?前路,也无法回头?……三郎,我做了太多错事,不会?有?善终……”

    分明是燥热的白日?,杜擎竟觉得森煞,待要问清楚,青桐却已提步直愣愣向前去了。

    杜擎下意识要去追,已然?迈出了两步,但?还是停住了。他匆忙地?回身,看见他的妻子正向他走来,怀里抱着他们的孩子。

    杜擎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顾繁问:“你怎么?了?瞧着失魂落魄的。”

    杜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去接儿子。

    阿檀不理会?他。

    杜擎弯下背,笑着问:“怎么?了呀,我的阿檀好像不高兴?”

    顾繁道:“蝴蝶在他手里飞走了,正生着气呢。”

    “一只蝴蝶罢了,也不怎么?好看,等到明年春天,父亲带你去捉好的,全放进你的帐子里,好不好?”

    阿檀看着父亲轻轻点了点头?。

    杜擎抬手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而后如愿把他抱进了怀里。

    顾繁在一旁道:“他是真的重了,我累得不轻,别在这里等了,咱们先过?去,我要坐下歇一歇。”

    杜擎笑着对?儿子道:“阿檀可听到了?往后不准再闹着要母亲抱了,若是累着你母亲,父亲可是要和你翻脸的。”

    顾繁闻言朝他投去了嗔怪的一眼,可唇角是扬起来的。

    马车行驶在巷道里。

    湛君本在闭目养神,突然?间睁开了眼,问身旁的渔歌:“你可听见了?”接着又喊前头?的驭者:“快停下!”

    马车应声停下。

    渔歌仔细听了一阵儿,摇了摇头?,道:“婢子什么?也没?听到,少夫人可是听错了?”

    此时天地?寂静,除却风声和鸟鸣,再没?有?什么?旁的声音。

    湛君也疑心自?己听错,可若真的是……

    湛君不敢大?意,于是想下车查看。

    才动了一下,渔歌便紧紧拉住了她,问:“少夫人是听到了什么??”

    湛君迟疑了一会?儿,很不确定地?道:“像是一声呻、吟,听起来很是痛苦……”

    第133章

    渔歌当机立断, 沉声朝车外喊:“快走!”

    鞭声破空,车子立时动起来。

    湛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质问渔歌:“你做什么!”又?喊驭者:“停下?呀!”

    “不?准停!”渔歌大喊道。

    “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了我?听见有人……”

    “少夫人恕罪!”渔歌伏跪在马车上, 声音急切:“少夫人千金贵体,岂可涉险?婢子职责所在, 不?得已才出言冒犯,还望少夫人宽恕!”

    湛君听得皱眉。她认为渔歌是草木皆兵, 小心的太过了,但渔歌的话她也没法反驳。要是下?了车,没出事倒好,真出了事, 她是自作自受, 不?敢有怨言,可难免会连累渔歌, 渔歌是没有错的……

    湛君一时之间?很是为难。

    渔歌适时地出声安慰:“待到?了万分周全?之地, 婢子自会使人前来查看, 少夫人尽可安心。”

    湛君仍是不?能决断, 她担忧地道:“可若是……晚了呢?倘若她此刻就在生死之间?, 我?们要是不?去救她……不?行!我?做不?到?!我?要下?车!渔歌你已经尽责, 要是我?真遭了不?测,那也单只是我?的事, 谁若是想牵连你, 你只管拿出我?这句话……”湛君说服了自己, 于是手脚并?用?地想往车外爬,又?喊:“快停车啊!”

    渔歌伸手去抓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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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不?可!”

    驭者这时候勒停了马, 道:“是个要生产的妇人。”

    驭者很快抱了人回来,掀帘送进了车里。

    一个不?算年轻的女人, 看起来也许有三十岁,此刻面色雪白,声气极弱。

    驭者道:“已经搜过,并?没有利器。”

    “那……给她找个稳婆来?”渔歌如此提议。

    湛君看着女子那几乎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裳,轻轻摇了摇头,道:“来不?及的。”说着便伸手去脱女子的袴褶。

    明白了湛君的意图之后,渔歌猛地抓住了湛君的手,她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少夫人身份贵重,岂能、岂能……做这等事!这也……也……!”

    湛君挥掉渔歌的手,很不?耐烦地道:“死生存亡之际,你却谈起身份来!什么身份?天底下?谁不?是只一条命,你若再拦,我?就赶你下?车!”

    “可、可是……”

    “可是什么?快帮我?把她的腿折起来!”

    渔歌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递上了手。

    女子的双腿被?打开,正当中黑黢黢的一片,淋满了血。

    渔歌干呕起来。

    湛君倒镇定的多。

    孩子胎位是正的,只是母亲已没有了力气。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再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湛君拔下?头上一支细簪,对准一处狠扎下?去……

    女子蓦地尖叫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湛君瞅准时机,掐着婴儿的两只胳膊将其从母体中拖了出来。

    哭声震彻了整辆马车。

    听着这小孩子初始的啼哭,湛君忽然想起元凌来。

    元凌那时候也是哭了的,但是不?怎么嘹亮,听着有些可怜。

    当然可怜,他母亲那时候并?没有好日子过,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瘦小到?连稳婆都诧。不?过现在是好得多了。

    “少夫人?少夫人?”

    “啊?”

    “少夫人怎么突然发起怔来?”

    “我?……啊!有剪刀吗?匕首也行,要给小孩子断脐!”

    渔歌闻声连忙在车里翻找起来,片刻后递给湛君一把匕首。

    “拿火烧一下?。”

    渔歌又?赶忙取出火折子,来回地燎着刀锋。

    湛君继续发号施令,“可以了,匕首擦干净,然后割这里。”

    渔歌缩着肩膀,手也在不?停地颤着,但还是将匕首准确无误地放到?了湛君指定的地方。

    “快!”湛君催促。

    渔歌听了,心一横,腕上用?力,脐带当即断开来。

    “有没有软些的布料?”

    渔歌四下?里看了,问?:“绸布可以吗?”

    “可以,拿过来,给他包住。”

    两人合力把小孩子裹了。

    湛君仔细地看小孩子那皱红的脸,忽然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原来才出生的小孩子是这模样?啊……”

    “给我?、给我?瞧一眼……求您……多谢了……”

    细细的一道声音,虚弱到?了极点。

    湛君这才想起那刚生产完的可怜母亲,她感到?愧疚,于是连忙把孩子抱了过去。

    女子竭力地抬起了头,待看清了自己的孩子,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然后半阖了眼,身子又?跌了回去。

    湛君急忙转身把婴儿给了渔歌,自己则担忧地拿起女子的一只胳膊诊起了脉。

    脉相倒平缓,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样?子。

    但是湛君不?能放心,便对外头的驭者道:“快带我?们去找稳婆!”随即又?道:“去医铺,最好是产科。”

    话音才落,就听见马车后头有人一面拍着车壁一面哭喊:“里头的可是我?家阿碧?阿碧!是你吗?应母亲一声呀!”

    那女子看过孩子便昏了过去,想知道她是不?是阿碧只能请外头那妇人上车来辨认。

    “阿碧,我?可怜的阿碧,快睁开眼睛看看娘呀!”

    看她哭的实在凄惨,湛君出声安慰:“她应当还好,我?们正要带她往医铺去。”

    可是这母亲的一颗心全?在她才历了劫难的女儿身上,旁的人全?然分不?出神理?会的。

    这时候外头又?一道颤抖的声音响起来,满含着惊喜,“里头可是我?的孙儿?是我?的乖孙吧!我?的乖孙!祖母总算是把你盼来了!”说着便想要上车,却被?驭者拦住了,因此大骂起驭者来。

    湛君被?骂声哭声扰得心烦,朝外喊:“怎么还不?带我?们去医铺!”

    外头有人喊:“怎么还去医铺?阿诚嫂不?是就在车上?”

    这句话点醒了阿城嫂,她终于停下?了哭,慌乱去检查她女儿的下?身。

    渔歌见状提议先下?车去。

    马车并?不?宽阔,四个人实在有些拥挤,况且小孩子身上的脏污也需要处理?,湛君也就听了渔歌话下?车。

    马车旁已聚了乌泱泱的一群妇人,全?围着那年轻的驭者,指责他不?近人情,看起来个个义愤填膺。不?知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最先看见了抱着孩子的渔歌和?湛君,大喊了一声,那可怜的驭者才终于得了救。

    一群人又?全?围上马车,湛君和?渔歌被?堵得动弹不?得,当中有一个青紫脸皮的黑衣妇人,约莫四五十岁,细眼薄唇,一群人里她最热切,一双枯瘦的手高举着挥舞,扒渔歌的袖子,“可是我?孙儿?是个男孩吧!我?算过的,一定是男孩!快给我?孙儿!”

    算不?上是给,说抢倒是更合衬。

    孩子才到?了手里,妇人就迫不?及待地扒开襁褓验看。

    那样?热切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救命的仙药,湛君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她的眼泪。下?一刻她也真的哭了出来。

    然而看着她的眼泪,湛君却不?觉得感动,连渔歌这样?一向不?爱多事人也忍不?住咕哝:“眼里就只有孙儿,儿妇竟一句也不?过问?。”

    话音才落,马车里又?一次响起了属于母亲的哀哭。

    渔歌低声道:“那女子的家人既在,这里想必再用?不?上咱们,少夫人不?若先离去的好,这车只当是贺礼送给她们,叫府中另送车马来载少夫人回程,少夫人以为如何?”

    湛君暂时还不?想走,因为阿碧的状况她还没有知道的很清楚,她是想着要送阿碧去医铺,无论好坏,总要有个定论,否则她不?能安心。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澈?”

    湛君诧异地抬起头。

    吴缜就站在五丈外,身上背着他的箱箧,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子。

    “没什么大碍,好好调养就是了,也是她交了福运,遇见阿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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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否则怕是要……”

    因为小孩子在身旁,吴缜恐吓到?她,所以便住了头,后头的话没有再说。

    可那小孩子还是哭了。

    吴缜笑着哄她,“你母亲没事,别怕,这个拿去吃,奖给你的,你母亲和?弟弟能得救你可是有大功的。”

    干荷叶在他手里展开,一把黄澄澄的杏脯。

    那小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可是不?敢接。

    吴缜硬塞进她手里,随后站起身来,转过头问?湛君:“不?过阿澈你怎么会在出现这里?”

    “我?是来寻你的。”湛君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那个样?子,你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话也没来及讲……”

    “原来如此。”吴缜笑起来,说:“那就先到?我?那里吧,你恐怕得先好好收拾打理?一番。”

    湛君低头看自己,吓了一跳。

    两只手上全?是血,裙上也尽是淋漓的红色。

    “啊!这确实得好好洗一洗!简直不?能见人了!”

    吴缜微笑道:“因为救人才沾上的这些,哪里就不?能见人了?”

    吴缜拿了皂角给湛君,湛君同渔歌分了,两个人在同一盆水里洗手。

    湛君洗的心不?在焉,渔歌注意到?,便问?:“少夫人在想什么?”

    “想我?阿嫂。”

    渔歌不?敢再出声,只低头默默搓自己的手。

    清水早已成?了血水,湛君毫无所觉,仍在盆中搓弄。

    渔歌抓住湛君的两只手,从盆里拿出来,道:“少夫人再洗手只怕要脱皮,我?找瓢来,给少夫人浇一浇。”

    湛君这才回神,笑道:“不?必这么麻烦,只换水就是了,咱们一起洗。”

    两人洗完手,阿茵笑着递来两块帕子。

    渔歌连忙接过,捧起湛君的手要擦拭。

    湛君皱着眉避开,自己拿过帕子,一面擦手一面道:“人家给两块帕子,你我?当然是自管自的,你讲你职责所在,我?并?不?为难你,只是如今是在外面,你大可以自在些,方才在马车上,你我?难道不?是同朋友一样??”说完了话,湛君便往屋内去寻吴缜。

    第134章

    看见湛君进门, 吴缜从一堆杂乱里站了起来。

    他有?些?羞窘,低头左右看了,苦笑道:“我还未收拾妥当, 这样子招待你,实在叫人惭愧。”

    确实乱的?厉害, 满地散落着?带墨的?纸,层层叠叠地铺着?, 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吴缜那些见外的话湛君不怎么爱听,因此不作理?会,弯腰捡起一张纸来,笑着?开口:“这是……”

    只一瞬间, 笑意毫无预兆地僵在她的?脸上。

    因那纸上的?是熟悉的?字迹, 使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熟悉的?人。

    先?生。

    “这些?是老师行医的?手稿,他临终前送给了我, 我预备按门类整理?出来, 编纂成?书, 流传出去, 后来人也可从中受益。世?上的?许多人, 死了便是死了, 同他们的?生一样,无声无息不惊波澜, 就像一滴水融进了湖海, 杳无踪迹……但老师不会, 他的?名?字会被人铭记,哪怕千百年之后也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湛君有?被安慰到, 虽然仍是哀怆,但终究是没有?哭。

    湛君决定同吴缜一起整理?姜掩的?遗稿, 她认为是应尽的?责任。

    吴缜当然是没有?二话。

    只是湛君自此要常出门。

    渔歌很有?顾虑,于是别有?用心地劝道:“何不请吴杏林到咱们府上去?既可免少夫人车马劳顿之苦,又能给那些?书稿寻个宽敞妥当的?地方收置,任由?吴杏林那样堆着?,只怕要生虫蠹,届时如何是好?”

    湛君道:“终日同药材交道的?人,难道还?不会调配药粉驱虫吗?你实在过虑,而且吴杏林还?要给人诊病,请了他到深宅里,病人要如何寻他?”

    渔歌只得?闭嘴。

    湛君回到元府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浴。

    洗了很久,洗到再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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