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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裴源行静静地凝视着她, 乌黑的眼眸深遂而幽远,一字一句地道:“你姐姐,她不会有事的。”
云初抬手抚着胸口,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那就好。”
她终于松了口气。
裴源行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时间有些模糊。
他还记得无论她受了怎样的委屈, 她总是不卑不亢地承受着,从不抱怨, 但也不会折下满身的傲骨开口哀求过谁什么。
可今日她竟冒着雨来求他。
她的嫡亲姐姐和妹妹, 是她唯一的软肋。
她应是忧心坏了。
夜里做了噩梦惊醒过来,直到方才才在宫门前见到他,也不知那几个时辰里她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颊, 掩饰般地别开了眼。
马车内又变得安静得吓人。
压在心口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云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至今还未回来的青竹。
也不知青竹买了伞回来没在屋檐下找到她, 会不会着急、会不会猜到她已跟世子爷见了面。
她撩起车帘的一角, 探头打量着外面。
地面上积起的水洼已不再聚起层层波澜,雨像是已经停住了。
从裴源行口中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眼下又不再下雨了, 她的心里瞬间多了几分愉悦。
她弯了弯唇, 自言自语道:“雨停了。”
裴源行看着她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涩晦不明的神色。
雨停了, 她定是想要回去了。
除了来问他她姐姐的事,她并不想要跟他多谈。
他无声地扯了扯唇:“我这便送你回去。”
云初放下车帘, 看向他:“不劳烦世子爷了, 青竹买伞去了, 回来若是找不到我她定要担心了, 我要留下来等她回来。”
“这下雨天的,你便是等到青竹了, 怕是也不容易找辆马车送你们回去,莫如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云初面上露出几分踌躇,觉得他说的在理,却又自认不该麻烦他至此。
裴源行哪会瞧不出来她在顾虑些什么,轻轻咳嗽了两声,神色淡淡地道:“这几日本就天冷,适才你又淋了雨,若是不慎感染了风寒,不说你身边那两个丫鬟如何,便是你的大姐姐和三妹妹,也定要担心你了。”
他朝外头扬了扬下巴,“何况你那丫鬟眼下也不知去了哪处买伞,外头地下湿滑,与其你跑东跑西地找她弄湿了鞋袜,还不如好好地待在马车里,我这便叫车夫将马车开得慢些,待瞧见你那丫鬟了,便叫她上来,我送你们主仆二人一道回去。”
他思虑得极周到,云初心想他说的有道理,她若是再拒绝便是矫情了,遂不再推辞,向他道了声谢:“多谢世子爷。”
细密的酸涩感袭上心头,裴源行艰难地勾了勾唇:“本就顺路,你不必客气。”
两世他都曾是她的夫君,可无论是和离前还是和离后,她从不曾亲昵地唤过一声“夫君”,她总是客气地叫他世子爷。
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着实淡漠,竟比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还要来得疏远。
原是他警告她安分守己的、也是他做了错事寒了她的心,现如今他又怨得了谁!
马夫得了裴源行的命令,将马车驶得极慢,免得不小心就错过了买伞尚未归来的青竹。
车内的两人静默无声,只听得见窗外传来一下又一下的马蹄声。
裴源行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云初的侧脸上。
她眉眼依旧温柔清丽,挺秀的细眉却微微蹙起,掀起车帘的一角,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外头出神。
风透过半撩起的车帘吹了进来,他们本就坐得近,他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梅花香。
温婉雅致,跟她的人一样。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复而又松开。
他虽跟她说,她姐姐不会有事的,可眼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在告诉他,她分明还在忧心着。
他没告诉她实情,显然是没做错。
青竹撩起帘子进了屋里。
“二姑娘,方才奴婢从外头回来,刚好在门口遇见了青儿姑娘,青儿姑娘说有东西要给您送来。”
玉竹将托盘搁在案桌上,拎起茶壶替云初斟了一盏茶,偏头问道:“你说的青儿姑娘又是何人?”
“莫怪你不认识她,我也是最近才和她谈上话。隔壁的米大娘你总知道吧,她那宅子里只住着他们老夫妻俩,米大娘想着屋子空着也是白白浪费了,便赁出去了几间给人住,平日里也好趁便赚些银钱补贴家用,那青儿姑娘便是米大娘的赁户,仔细算起来,跟我们倒是一前一后搬来的年家胡同。”
玉竹抚掌笑道:“果然还是青竹厉害,我们三人一道搬来此处,平日里我至多也就跟米大娘稍微闲聊上几句,青竹竟连青儿姑娘也认识了。”
青竹哀叹道:“倒不是我爱四处搭讪,我瞧着那青儿姑娘也是可怜见的,听米大娘说,她那对父母不把她当亲生女儿看,铁了心地逼着要她嫁给村子里的一个男人,据闻那男人都四十多、近五十岁了,年纪太大不说,青儿姑娘若是嫁过去,还只是当个小妾,并非是去当什么正头娘子。”
玉竹气得横眉冷目:“这如何使得?!这哪是在嫁女儿,分明是在糟蹋那姑娘!”
“谁说不是呢。青儿姑娘得知此事后,自然是死活不依,怎料她父母已收下了对方的彩礼,指望靠着这笔彩礼帮自己的儿子盖房子娶个媳妇儿,偏生那男人在村里头的名声极坏,喝醉了酒就撒酒疯,把他老婆往死里打,他先前娶的那个老婆就是被他打了怕了,逮了个机会连夜逃走了,至今还不知躲在哪处不敢回村里呢。”
玉竹叉腰点头道:“是该如此,难道要她留在村里被那混帐东西活活打死么?要我说呀,那夫家分明就是个火坑,跳进去便完了,她那对父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这彩礼都收下了,再要他们吐出来悔婚,只怕是难,还不如赶早逃走!”
“青儿姑娘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她便偷偷逃离了老家。她怕被人找到,便只身一人跑来了京城。京城这么大,村里的那些人便是真要找她,只怕也不容易找到。”
玉竹长长吁了口气:“逃走了便好,往后都别再回去了。”
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云初的心里顿时生出些许怜惜。
青儿姑娘也是不容易的,幸而她行事果断胆子大,若是换个性子温软些的遇到这种糟心事,往后的日子还指不定如何艰难呢。
玉竹忽而想到了云家,禁不住感叹道:“说起来如他们这般狠心的父母当真是不少,你们瞧瞧咱三姑娘,得亏三姑娘有二姑娘这位嫡亲姐姐一心护着,不然三姑娘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比青儿姑娘好到哪里去!”
先前老爷和太太老是拿着三姑娘的亲事要挟二姑娘,虽说二姑娘终于想出了好法子了结了三姑娘的困境,可当日那仇,她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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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着呢。
儿子金贵,女儿便该被他们利用、被他们当作不值钱的东西给卖了么?
她呸!
玉竹正感到愤懑,外头有人叩了几下宅门。
青竹忙道:“应是青儿姑娘来了。”
云初叮嘱道:“青竹,你出去瞧瞧,若真是她,你不妨请她进屋来坐坐吧。”
青竹出了屋子,不消片刻,青儿姑娘果真跟在她的后头进了屋里。
青儿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个不卑不亢不胆怯的性子,跟云初虽没见过几回面,一进屋不用青竹提醒,便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青儿见过云姑娘。”
云初默默打量着她,含笑道:“快坐下说话吧。”
这青儿姑娘不似寻常女儿家长得那般娇柔,眉眼间倒难得的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气势。
只一眼,云初心里便对青儿姑娘又多了几分好感。
也合该是这样的女中豪杰,才能果断地做出逃出火坑、孤身一人来京城生活的豪举。
青儿姑娘双手递上一盒糕点:“青儿今日带了一盒老芳斋的杏仁酥过来,也不知云姑娘爱吃不爱吃,还请姑娘笑纳。”
玉竹拍手笑道:“怎么不爱吃?!青儿姑娘可真真是咱二姑娘肚子里的蛔虫,咱二姑娘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当属那老芳斋的杏仁酥了。”
青竹伸手接过点心盒子,坐在桌前的云初弯了弯眉,道:“老芳斋一向生意极好,尤其是这杏仁酥,更是买的人极多,若是去得晚些,便是想买也买不到了。今日你去老芳斋,定是等了好久才买到了杏仁酥吧?”
青儿姑娘冲她爽朗一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云姑娘不用介意,青儿运气好,今日去老芳斋买东西的时候,刚好铺子里的人不多。”
云初捻起杏仁酥的动作一顿,眉心微微蹙起。
好生奇怪,这话他似乎也说过……
次日晌午,青儿姑娘拐出了年家胡同,又走了一段路,确定没人留意到她,方才登上了一辆早些便已等在一旁的马车上。
她向端坐在马车里的年轻男人行了一礼:“属下见过世子爷。”
第六十二章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衫, 靠在车壁上,双眸微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膝盖, 问道:“她过得可还好?”
自那日下雨天在宫门前遇到云初, 他已多日不曾见过她, 也不知她眼下心情可好些了。都说吃了甜食心情会好些,也不知是不是当真管用。
他记得, 初儿就爱吃老芳斋的杏仁酥, 为此,他特意去了老芳斋买杏仁酥,借着青儿的手将东西送了出去。
“回世子爷的话, 少夫人日子过得不错, 昨日还开开心心地跟属下一道用了茶点。”
裴源行“嗯”了一声没作答。
青儿姑娘素来知道自家主子不是个话多的, 他不问, 不说明他不想打听什么。
少夫人过得如何,他自然是想知道的越详细越好。
她虽见着云初会唤她一声“云姑娘”, 但世子爷既是这般在乎云姑娘, 那么在她这个当下人的心里头, 云姑娘就当得起她唤她一声少夫人。
“属下瞧见,少夫人的院子里还养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狗, 那狗个头虽小,倒是机灵得很, 有它在, 谅必少夫人平日里也放心不少。”
闻言, 裴源行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极尽轻慢之意。
不就是那只叫雪儿的狗儿吗, 就它那小身板,若真遇到了什么事,哪能指望得了它护住初儿半分。
华而不实,跟它原主子同一个德行!
青儿姑娘自是不知自家主子在腹诽些什么,将她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主子。
“属下带去的那盒子老芳斋杏仁酥,少夫人很是喜欢,一口气便吃掉了半盒呢。”
裴源行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原先因顾礼桓和雪儿憋在心里头的那股子郁气才得以纾解了些许。
他没能得意很久,便又听得青儿姑娘说道:“昨日属下离开的时候,少夫人还送了一个少夫人亲手缝制的香囊给属下。”
少夫人似是跟她很是投缘,这倒是一桩顶好的事,往后她想要不着痕迹地护着少夫人,应当也会方便些了。
裴源行脸上的神色骤然变了几变。
竟连青儿也得了初儿亲手做的香囊,唯独只有他一个人没有!
他默了几息,面色方才轻缓了些,开口道:“你继续护着她那边,平日里凡事警觉着些!”
他话里维护的意味十足,青儿姑娘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忙垂首应道:“属下明白,属下自当尽心尽力,不让少夫人有任何的闪失!”
晃眼间,便到了除夕之夜。
侯爷在桌前坐下,目光扫了一圈众人。
所有人都在,包括前些日子被太夫人责令禁足三个月的裴珂萱,唯独不见太夫人和裴源行。
太夫人就不说了,可裴源行不见人影,这算是怎么回事?
侯爷的神色一暗,吩咐下人送些饭菜去太夫人屋里,拧着眉偏头问侯夫人:“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不见行哥儿回来?”
侯夫人轻描淡写地道:“许是圣上留他有什么要紧事。”
坐在另一头的裴源德素来不懂察言观色为何物,忙开口道:“父亲,儿子方才听有下人说,二哥半个时辰前便已骑着马出门了,那下人说,二哥去的方向不像是去宫里头的路。”
侯爷面上的愤懑更甚:“胡闹!每日进进出出的,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他早已及冠,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侯夫人语气仍旧是淡淡的。
许是觉得侯夫人说得有理,抑或是顾忌着今日是除夕夜,侯爷只喃喃嘀咕了一句“大过年的也不见踪影,真不像话”,便也不再提及此事了。
太夫人病着、侯爷心情不快,裴珂萱又因着先前禁足被罚之事疑心众人都在暗地里讥笑她,是以虽摆满了一大桌子的菜,众人都吃得不甚畅快。
反倒是住在年家胡同的云初,还是头一回舒心地过起了年。
云修和邢氏心里还恼着云初,直到除夕,他们仍未差人过来请云初回云宅跟他们一道过年。
不是不把云家的人当自己人么,那也甭回云家过年了。
当了十几年的女儿,云初哪会猜不透云修和邢氏心里打什么算盘,他们不过是拿过年一事作难她,指望她先服软主动上门向他们求饶。
他们不叫她回家,她还乐得轻松呢,跟玉竹和青竹一道开开心心地吃顿年夜饭,可比回一趟云宅看着云修和邢氏那张阴沉脸强多了。
云初主仆三人合计了一番,最后决定过年吃锅子,玉竹觉得这个主意极好,拉着青竹买了好些食材才回来。
涮了大羊,青竹又去了厨房,下了饺子,端着几碗热腾腾的饺子进了屋里。
吃过饺子,青竹和玉竹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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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的碗筷撤了,云初实在觉得肚子撑得厉害,索性去院子走一走消消食。
在院子里来回走了许久,腿脚开始觉着累了,云初扶着石桌坐了下来。
院子里虽冷,夜色却极美,让人的心境也跟着愉悦起来。
云初眉梢微微上扬。
到了来年,姐姐便会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沁儿也将能够自由择婿,嫁给她心悦的如意郎君,而她自己的香料铺子,也会生意越来越兴隆,往后她跟玉竹和青竹,便能住进更大的宅子里,吃穿不愁,再也不用隐忍,不用看旁人的脸色过活。
一切都在逐渐好起来。
许是方才用晚膳的时候吃了太多的东西,来回走着倒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一坐下来,一阵困倦之意便席卷而来。
眼皮越来越沉,她抬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勉强睁着眼睛,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源行见她良久都没任何动静,也不见屋里的那两个丫鬟出来找她,剑眉紧皱成一团。
这么冷的天,她不回屋里去,怎就坐在院子里打起盹来了?
他踌躇了几息,想到云初再这么下去会着凉,终是没了辙,施展轻功从屋顶处一跃跳了下来。
他本打算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坐在屋檐上陪着她过年,并没想要她知道他来过。
她应是不大愿意见到他的。
他解下大氅,轻轻地披在了她身上。
云初的小脑袋枕在了胳膊肘上,阖着双眼,呼吸声清浅悠长,睡得正香。
俩人挨得极近,呼吸几乎要交缠在一块,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连她那排浓长如小刷的睫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何缘故,她的眉心蹙起一个弧度。
纵然是在睡梦中,她依然皱着眉头,定是在烦心着什么事。
初儿她性子倔,生就一身傲骨,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娘家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她都咬着牙一人默默扛下,不会在他面前抱怨半分。
方才跟她那两个丫鬟一同吃年夜饭的时候,她还一团高兴的,现下睡着了,倒眉头紧皱着。
她莫非是在担忧她大姐的事?
失神间,他已抬起了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覆上她的眉骨,一点一点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心。
明知就算抚平了她的眉头也消除不了她的忧心,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这么做。
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逐渐蔓延而上,夹杂着丝丝甜意,在他的心头不断翻涌着。
只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心里头才会升起这种情绪。
他自恃比旁人聪慧,却从没能想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心动。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挣扎良久,终究还是俯身朝她靠近了些。
他不该亵渎她、不该趁人之危,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她一下。
薄唇堪堪触到她白皙透粉的额头,却在听到撩帘子的声音时停下了。
他脚尖踮起,回到了屋顶处。
玉竹撩了帘子出了屋,见云初睡着了,一连唤了几声“二姑娘”。
云初抬头,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唔?”
“二姑娘,这石凳子凉,您还是回屋里去吧,万一着凉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云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乖顺地听着自家丫鬟唠唠叨叨个没完。
玉竹见她一脸的不在意,着急地道:“二姑娘,奴婢就知道您半句话都没听进去!改日奴婢见了顾姑娘或是三姑娘,定要好好跟她们说道说道。她们的话,您总该听了吧?”
云初抬手拧了拧玉竹的圆脸,眼角眉梢都溢出点笑意:“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都敢跟湘玉和沁儿告我的状了!”
她手臂一动,披在她身上的大氅便顺势滑落下来,掉在了青石板上。
玉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大氅,目光停留在大氅上,愣愣道:“这……这大氅……”
这分明是一件男人穿的大氅,怎会披在二姑娘的身上?
二姑娘的人品她最清楚不过,何况她和青竹一直都在宅子里没离开,怎可能凭空跑出来这么一件大氅?
云初也留意到了这件大氅。
她只惊诧了几息,心中便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她从容自若地道:“外头冷,你快进屋去吧。”
玉竹总有点放心不下,禁不住问道:“那您呢二姑娘?”
“你先进去吧,我再看一会儿月色便进去了。”
玉竹进了屋里,云初垂眸打量着被她抓在手里的大氅,抬眸扫一眼周围,低低地问了句:“世子爷,是您吗?”
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只是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屋顶跳下来。
“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今日是除夕夜,他不该留在府里跟侯爷侯夫人一道守岁才对么。
裴源行静静地回视着她,一双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
“云初,”他叫她的名字时语调柔和清晰,“我不想你独自一人过年。”
第六十三章
“我不是一个人过年呢, ”云初弯了弯眉,“我有玉竹和青竹陪着我。”
“那不一样。”他言简意赅,语气强势而执拗。
她没追问他有何不一样。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
云初垂下眼, 视线落在了被她捧在怀里的大氅。
她竟忘了将大氅还给他。
“世子爷, 您的大氅。”
她面前的男人却没有想要接过大氅的意思。
“世子爷……”
“你披上!”
云初摇了摇头, 道:“世子爷还是把大氅拿回去吧,我不冷。”
他看着她, 眉梢微微一挑, 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的谎言:“云初,你鼻尖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云初眼皮一跳,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鼻尖冰凉冰凉的。
裴源行勾了勾唇角, 素来阴郁的脸色居然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温情, “云初, 你这人啊,什么都好, 就是太委屈自己!”
云初怔愣了一下, 只觉得难以置信。
她从未见他笑过。
他说她太委屈自己。
仔细想想, 他说的也没错。
远处忽而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初仰头循声望去, 隐约窥见天际炸开的满天星,她费力地踮起了脚, 想要瞧得更清楚些。
腰上突然贴上温热的触感, 她心下一惊, 裴源行已紧紧扣住她的细腰, 将她整个人拽进了他的怀里,一阵天旋地转, 他抱着她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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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屋顶,稳稳地扶着她坐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云初深吸了两口气才从慌乱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坐在身侧的男人望着天际,缓缓道:“此处看得更清楚些。”
云初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抱膝看着眼前一年难得见一次的美景。
两人静默了良久。
靓蓝色的夜空之中绽开着各色烟花,极尽绮丽。
云初隐约间感到身侧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心有所感,偏过头去,刚好与他那双幽深的黑眸对上了视线。
她默默回过头去,脸上未显半点情绪:“世子爷,您不看烟花么?”
一大朵金色的烟花在头顶上方倏然散开,细碎的焰火将夜色照得雪亮,云初抬头,一脸喜悦地看着天空,在一片喧杂声中,她错过了裴源行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我心悦你,云初。
一盏茶的工夫,云初后知后觉地想起,两个丫鬟还在等她回屋一起守岁呢。
还有裴源行,今夜是除夕之夜,侯府又一向规矩多,他若是再不回府,只怕太夫人又要多话了,若是裴源行因此被太夫人责罚,那便不好了。
她歪头看向裴源行:“世子爷,时辰不早了。”
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裴源行垂下眼眸沉吟了几息,随即又抬眸深深望进她的眼里,一双眸子幽深如潭:“那边鼓楼大街还会再放烟火。”
他收回目光,像等待评判的罪人,忐忑地收拢垂在身侧的手掌。
初儿,我想跟你一道守岁。
盼你年年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世子爷,”云初委婉地道,“回去吧!”
除夕过后没几日,青儿姑娘按照约定的地点跟裴源行见了面。
裴源行掸了掸衣袖,问道:“她过得可还好?”
自年前那会儿米大娘家里来了亲戚,青儿姑娘便伺机装出犯难的样子私底下跟青竹提到了此事,说是米大娘如今很是为难,分明是许久未曾上京的亲戚,却因没有空出来的房间,亲戚一家子不得不挤在同一间房里,她虽跟米大娘提过不如由她去外头另赁屋子住,米大娘却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来了京城,若是在外头遇到些什么事可怎么好。
青竹回去后,便跟自家姑娘提了此事。
年后,她便借了不让米大娘犯难的由头在云初家住下了,护云初的任务做起来也就更方便了。
青儿姑娘垂手立着,向裴源行禀道:“回世子爷的话,少夫人过得不错,只是……”
裴源行一双狭长的凤眸凝滞了一瞬:“只是什么?”
“属下发现这几日少夫人似是有什么心事,夜里睡下了之后总会睡不好,几回半夜起床,在院子里走上好一会儿,才又回屋歇下。”
少夫人虽留意着不闹出什么动静,免得惊醒了还在安睡中的青竹和玉竹姑娘,可她是有功夫的,耳力极好,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少夫人那边的动静。
裴源行眉头紧蹙了起来:“夜夜如此么?”
青儿姑娘回道:“倒也不是,但确实有过几回这样的事。属下觉得,少夫人应是在担忧着什么事,少夫人似乎很是苦恼该如何了结此事。”
“你可有向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打听过了么?”
“属下已问过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了。”她瞅了眼自家主子,道,“世子爷放心,属下做事很小心,绝不会让她们起什么疑心的。”
裴源行脸色深沉如水,有些不耐地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她们怎么说?”
“回世子爷的话,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皆说少夫人近来开心多了,铺子里的生意逐步做起来了,卢家那边也一切安好,云家那边也不曾闹出过什么事端,属下实在猜不出到底少夫人是为了何事在担忧。
“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大约也是真的不知,属下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属下猜测,少夫人是怕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跟着担忧,是以特意瞒过了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
裴源行端坐在那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案。
初儿待她那两个丫鬟极好,她倒真会自己一个人苦闷着也不让她们跟着一道担忧,那两个丫鬟做事还算妥帖细心,若初儿当真遇到了什么事,她们也断不会半点察觉不到。
不是店铺里的事,也不是云家或卢家那边的事,那会是何事让她如此担忧?
裴源行的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是了,初儿跟他一样,也重生了一回。
按着前世的日子来推算,眼下距离福佑寺那场大火已没几日了,让初儿忧虑的,定是在寺庙里点燃那场大火的凶手。
初儿那样聪慧的人,他能猜到那场大火绝非意外而是人为的,她亦可以推断到。
裴源行掀起眼皮看向青儿姑娘:“罢了,此事你无须再管,你只需记着一点,好生照顾初儿,若是发现她有什么为难之处,赶紧向我禀明。”
元宵节。
云初和两个丫鬟一道吃了汤圆,玉竹刚收拾了碗盘,裴源行就来了。
“二姑娘,是世子爷来找您。”
云初讶然道:“他怎么过来了?”她放下手中的香谱,又道,“我去看看。”
门外,裴源行背手立在台阶下,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
“云初。”
他的声音低沉,有种安定人心的沉着。
“世子爷?”她不明白,裴源行最近怎老往年家胡同跑。
裴源行静静凝视着她,视线从她脸上一寸寸扫过。
她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眼里有些血丝,眼底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显然是几夜不曾好好睡过了。
青儿料想的没错,初儿定是为了什么事寝食难安。
“不请我进去吗?”
“嗯……”云初犹豫了一瞬,还是请他进屋了。
青竹给两人上了茶,又退下了。
“世子爷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裴源行没有搭理她的话,反问道:“云初,你近来睡得不安稳?”
云初冷不丁被他如此一问,问的又是那样私密的话题,一时微窘住了,默了默才含糊其辞道:“还……好吧。”
裴源行微微挑了挑眉梢,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云初,我先前便已说过,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委屈自己,你有什么事,为何不说出来?”
云初垂下纤长如蝶翼的睫羽,踌躇了两息才勉强笑了笑,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爷,这几日我的确不曾好生睡过。”
裴源行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你是在为了福佑寺那事担忧?”
云初心头一跳,抬起头怔愣地看着他。
他一贯冷冽淡漠的眉眼,眼下竟蕴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云初,你无须再担忧此事,也无须再怕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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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你性命。”
“世子爷!”
他这是猜到前世的那场大火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今日我过来便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找到了那个在福佑寺放火烧了厢房的人。他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阴差阳错,害错了人。”
云初顿觉了然。
“凶手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太夫人么?”
裴源行面色不虞:“你不用在意他要对付谁。我只想你知道,往后你安心过你的日子便是,不用再为了福佑寺放火的事担忧。”
太夫人做下的那些龌龊事,初儿无须知道,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云初弯了弯眉:“多谢世子爷告知我此事。”
前些时日她一直计算着日子,总担忧着前世害她枉死的人会再对她下手。
她虽疑心那人跟北定侯府有仇,跟她本人并不相干,加之她又搬离了侯府,照理那人是不该找上门来的,可事关自己的性命,她又岂能完全放心?
幸而裴源行已找到了那人。
这下她真的可以放宽心了。
说完了正事,两人一时无话,又沉默了下来。
裴源行缓缓站起身:“如此,那我这便告辞了。”
云初也跟着起身:“我送送世子爷吧。”
裴源行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他不过是随口客气一下罢了,她都不打算稍微挽留他一下么?
他心里虽有些不快,却也没脸赖着不走。
到了门口,他忽而偏头问道:“今日可是元宵节了么?”
云初嘴角微微上扬:“世子爷,今日正是元宵节呢。”
裴源行颔首道:“难怪今日过来时,街上的人格外的多,谅必都是赶着去元宵灯会。”
“元宵灯会一向热闹有趣,大家自然要去凑这热闹的。”
“热闹有趣?!”裴源行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云初抬眸看向他,刚好撞进他的眼里。
“说起来我已多年不曾逛过元宵灯会了,也不知现如今灯会上都有些什么新花样。”他定定地回视着她,眉目不动,一双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云初,今日可否陪我一道去灯会看看么?”
云初被问了个猝不及防,转念又想到今日他特意跑来一趟就是为了让她放下心来,心里对他存了感激之情,婉拒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来了。
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应下了:“那便一道去灯会看看吧。”
元宵灯会果然热闹非常,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们面前涌过。
裴源行微微拧着眉,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耐,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他身侧的云初,小心护着她不被人挤到。
他其实不喜喧闹不堪的地方,提出逛元宵灯会不过是想跟初儿在一块儿才是真。
那顾礼桓能以护着两个姑娘家为借口同云初一道逛夜市,他为何不能和初儿逛元宵灯会?
两人在街上走走看看,裴源行素来不是个话多的,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偏生他先前在她面前多次犯蠢,是以云初虽性子开朗,可每回见了他,总难免有些拘谨疏远,远不如在顾家兄妹面前那般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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