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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顾礼桓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自那日在茶楼道别,不过数日,他便已得知云初跟裴源行和离, 搬离了侯府。
他以为她会回云宅与她娘家人同住, 岂料她却另外找了个住处独自住下了。
他很想问她, 她决意和离,可是因为在侯府受了太多的委屈, 觉得府里的日子再也过不下去了?
现如今她一人独居在此, 可还过得惯?
倘若哪日他去云家上门提亲,她可愿意嫁给他?
不是为了他母亲和孟氏多年前的口头之约,而是因为她。
满腹的疑问, 却在看见裴源行杵在一旁迟迟不肯离开后, 半句也没法问出口来。
罢了, 云初妹妹刚搬来尚未多久, 他一个外男还是莫要在此多逗留的好,免得损了她的名声, 最后吃亏的还是云初妹妹。
他一个男人, 护不住她已是不该, 哪能再给她添乱,为了他而遭人非议?
顾礼桓关切地望着云初:“时辰不早了, 我和湘玉叨扰许久,这便告辞了, 改日再来看望云初妹妹。”
云初仰头看了看天色, 天色已近黄昏, 果真已经挺晚了。
她从马车上收回目光, 叮嘱道:“顾大哥和湘玉路上小心,回去后还请替我问候一声伯母。”
顾礼桓点头笑道:“云初妹妹放心, 我一定把话带到。”
顾礼桓侧目扫了眼如木头人一般的裴源行,见他无半点要告辞的意思,心中觉得不妥,怕裴源行连累到云初的清誉,主动走上前去提醒道:“裴世子可是徒步过来的?可要我们捎你一程?”
裴源行狭长的眼眸静静地回视着他,眼底溢出丝丝冷意:“不劳顾郎君费心。”
闻言,顾礼桓眉头不由皱起,只觉得此人颇不识趣,却又苦于没什么立场强逼着他离开,只得疏离地点了点头,带着顾湘玉先行离开了。
裴源行立在原地,盯着顾礼桓兄妹俩上了马车,看着车夫挥起马鞭,马车逐渐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马车的踪影,才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回头便对上了云初略显疑惑的目光。
他瞬间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和失措,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成拳。
方才他一心提防着顾礼桓,生怕顾礼桓跟云初有过多的接触,眼下顾礼桓兄妹俩一走,他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云初了。
叫他该如何跟她解释,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何执意要来此处。
他这厢只觉得自己无从说起,云初本就因和离一事对他心怀愧疚,一时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原是她对不住他,利用他的世子之位,逼迫父亲和邢氏不得不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从此再不得插手沁儿的婚事。
挟恩图报的固然是父亲,可若真要算起来,她也不比父亲好到哪里去。
她从未对他付出过半点真心,打从恢复前世记忆的那一日起,她便已盘算着跟他和离,既然都决意和离了,便该早些跟他说清楚,她却为了一己私心一味地拖着,害他白白蹉跎了时间。
一时间两人皆不知该如何开口。
静默了片刻,云初向裴源行福了一礼,刚要回去,便听见他在身后喊道:“云初!”
她身形一顿,回过身来:“世子爷是有什么事吗?”
裴源行晃了晃神,定定地看着云初。
和离与否,他在她眼里,永远都只是她不愿靠近半分的“世子爷”。
他收回思绪,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将它朝她面前递了递:“我见你将这块玉佩留在了匣子里,为何不将它带走?”
云初从玉佩上收回目光,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世子爷,这块玉佩本就不是我的,我自然不该将它带走。”
裴源行艰难地勾了勾唇,却难掩心中的苦涩:“那是我送你的生辰礼,既然送了,那便是你的东西了。”
云初的脸上闪过几分错愕。
那日他不是说,他的好兄弟硬要他跟着一道买玉佩,他被缠得烦不过,便随便拿了一块玉佩,因那玉佩是什么花的花纹,他自己戴着不合适,便将玉佩给了她吗?
见她仍犹豫着不肯接过玉佩,他顿时沉下脸色,语气里满是她早已见惯了的蛮横霸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多日不见,他还是那个行事强悍的他。
“你若是不要,扔了也行,我既是送你了,便不会再转送给旁人!”
平平安安……
他一直都只盼着她能保得平安,不要再如前世那般枉死。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无助。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开了胡同口。
云初垂下眸子,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玉佩。
自裴源行那日将玉佩送给她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块玉佩。
白皙的指尖从玉佩上一寸寸抚过,眼下她才看清,玉佩上刻着一朵牡丹花。
牡丹花……
云初眸光微闪了一下,捏紧手中的玉佩,抬起头来。
裴源行早就已经离开了。
曲水酒楼。
两位年轻男子端坐在雅间里,一人穿着件石青色锦缎袍子,一人穿着件殷红色团花纹杭绸袍子,两人样貌俊美,一看便知是出身高门的公子。
韩子瑜扫了眼只顾埋头喝闷酒的男人,咂嘴道:“哎,今日可是你约我来此处喝酒的,怎地我还没喝上,你倒先喝上了?待会儿你可悠着点,咱俩可早就说好了,今日这一顿得你请,算起来你还欠我一顿至今没还呢。”
裴源行端起酒盏的动作一顿。
上回跟韩子瑜相约,还是为了云初的四弟跟蒋大人一叙。
不过数日,云初便已跟他和离了。
只一瞬,他便又恢复如常,扬起脖子将酒盏里的酒一口饮尽。
韩子瑜两眼一错不错地打量着他。
裴源行眼窝深陷,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韩子瑜暗暗叹息了一声。
源行这哪是诚心请他喝酒,分明是自己来此处借酒消愁的。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沿,想从裴源行的嘴里掏出些真心话,却又觉着不妥。
源行好好地突然就跟嫂子和离了,眼下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他还是识趣些,少在源行的伤口上撒盐巴吧。
两人默默无语地喝了几口。
韩子瑜夹了一筷子酥炸小鱼送到嘴里,咀嚼了几口咽下。
他越吃越觉得憋得慌,索性放下筷子,转而提起了一桩不相干的事。
“前几日我陪我母亲去云济寺上香,你猜怎么着?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姑娘,我瞧着,倒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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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裴源行自斟自酌,没有半点想要搭腔的意思。
韩子瑜拿起酒盏晃了晃:“云济寺不是有棵菩提榕嘛,据说是一棵顶灵验的老榕树,好多姑娘慕名而来,就为了心想事成呢。说来也是巧了,我去的时候,便听见那位自称沁儿的姑娘在菩提榕下许愿。”
裴源行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半眯着眼看着酒盏。
心想事成……
世上哪来那么多心想事成的好事!
韩子瑜兀自说个不停:“那姑娘一面小声啜泣着,一面对着那棵菩提榕许愿。可怜的姑娘,两岁时亲娘就去世了,不过数月,她父亲便又娶了继弦,那夫妻俩见她一天天长大,便动了歪心思,想要将她许配给一个纨绔弟子,若不是她的二姐姐拼命帮她,她早就落得个所嫁非人的境地了。”
韩子瑜长叹了一口气,唏嘘道,“说起来女人活在这世上,当真是不容易,她的二姐姐一心护着她,自己在夫家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却也隐忍着,直到前些日子了结了她的终身大事,她的二姐姐才跟夫君和离了,知道娘家定是容不下她的,现如今正一个人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在外头住着呢。”
裴源行脊背一僵,足足顿了两息,才哑着嗓子喃喃道:“二姐姐?”
他两眼紧紧盯着韩子瑜,“你适才说,那姑娘叫沁儿?”
韩子瑜被他的神情和语气骇住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转念又有些不安,忍不住想要维护那姑娘,“不是,你跟嫂子刚和离,你就开始打人家姑娘的念头了?那姑娘看着像刚及笄的样子,你少对她动什么歪念头!”
裴源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黑:“你瞎嚷嚷些什么?我岂是你说的那等龌龊之辈!”
韩子瑜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暗暗道,就裴源行方才那模样,他能不如此揣测吗?
裴源行不耐地拧紧了眉:“你到底偷听到那沁儿姑娘说了些什么?!”
韩子瑜啼笑皆非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有偷听什么,是那沁儿姑娘自己在菩提榕下许愿,我那会儿刚好经过那里,便凑巧听到了几句。”
裴源行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当真听见她说,她的二姐姐在夫家隐忍着,直到前些日子才和离?”
韩子瑜点了点头,道:“这事哪还有假,自然是真的。”
裴源行捏紧了手中的酒盏,眼眶红了红:“她可有说她二姐姐的夫家是哪户人家?她二姐姐的夫君姓甚名谁?”
韩子瑜愈发觉得摸不着头脑:“我哪会知道这些,那都是人家家里的私密事,又怎会在外头大声嚷嚷!”
他静默了几息,忽而问道,“不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裴源行双目微阖,淡淡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他突然没了任何闲聊的兴致,转而又斟满了自己的酒盏。
难怪那日她对他说——
是妾身对不住世子爷,逼得世子爷不得不硬着头皮娶了妾身。
原来当初她是真的不愿嫁进侯府的,若不是为了护住她的三妹妹,她又怎会甘愿跟他有丝毫的瓜葛。
脊背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他知道身上带着伤,是不该来酒楼喝酒的,但他还是喝了,一盏接着一盏。
背上的伤再痛,也及不上细细密密的锥心之痛。
那二十鞭,原是他该受的。
哪怕是二百鞭,也救不回前世的她。
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能重活一世,他便是想弥补她什么,也弥补不了半分。
现如今从子瑜的口中知道了云初愿意嫁给他的真相,他更是觉得心痛。
她是利用了他,但她过得不苦吗?
不说她的父亲、继母、太夫人、杜盈盈还有五妹妹,便是他这个夫君,又有哪件事做得好了?
撇去平日的冷淡忽视,她被冤枉了,他可有替她主持公道?
没有。
他还罚了她,明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冻得发抖,还要替那个该死的杜盈盈抄经书的时候,他在哪儿?
对,那个时候他在替圣上卖命,但那又怎么样,男人在外面拼搏,为的不就是家里人能跟着沾光吗?初儿又沾了他什么光?
……
这样护不住自己妻子、不能替自己妻子主持公道的夫君,又有什么可让她留恋的?
第五十二章
裴源行兀自埋头喝闷酒, 最后还是韩子瑜瞧不过去,伸手夺走了他捏在手里的酒盏,喊来伙计会了账, 扶着裴源行坐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吱吱呀呀地在街上走着, 裴源行闭眼倚在车壁上。
韩子瑜也不去烦他, 只留意着他可有觉着不适。
老婆都丢下他不要他了,他这个好兄弟要是再不多关心关心他, 他怕是真要苦闷死了。
马车停了下来, 韩子瑜掀开车帘,搀扶着裴源行下了马车,小厮月朗赶忙小跑着过来, 从他手中接过裴源行, 一连迭地向他道谢。
韩子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今日他喝得有点多, 你还是赶紧扶你家公子回屋去吧, 回屋后,记得叫小厨房熬碗醒酒汤给他喝下, 免得明日起来遭罪!”
月朗点头应下了, 搀着步履蹒跚的裴源行朝居仁斋走。
这几日裴源行都睡在书房里, 再没回过听雨居。
月朗亲手替他铺了床被,又出了屋子端了一碗刚熬好的醒酒汤进来。
裴源行抬手揉了揉额头, 伸手接过醒酒汤,吩咐道:“你下去吧。”
月朗深知自家主子一向不喜有人在一旁伺候, 心想着反正已回了屋里了, 他又端来了醒酒汤, 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便依言退下了。
裴源行喝完醒酒汤,将空碗朝小几上一搁, 躺回了床榻上。
他单手搭在额头上,目光放空地看着床帐。
自那日和离后,他在听雨居不过住了一宿,便搬来了书房长住下来。
他没法再回听雨居,那屋里满是云初留下的痕迹。
花瓶里还插着她从院子里摘回来的梅花,呼吸间,便能闻到一屋子的梅花香。
他命人将那梅花扔了。
但扔了又如何,她跟他共同度过的点点滴滴,便也能跟着一同忘掉吗?
他试过,但他做不到,所以他搬来书房住下。
裴源行只觉得有些烦躁。
喝醉了怎地还是睡意全无?
近日他时常彻夜难眠,总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便是偶尔睡着片刻,待迷迷糊糊间摸到身侧时,只触碰到一片冰凉,便霎时惊醒过来再也没了睡意。
他起来换了身衣裳,便推门出了书房。
守在屋门外的月朗迎了上来:“世子爷,您这是……”
他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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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着唇,道:“出去走走。”他脚下一顿,又命道,“你睡去吧。不必跟着!”
夜里本就比白日里冷,又临近过年,吹在身上的寒风愈发冰冷刺骨。
裴源行漫无目的地走着,回神间,才察觉到自己竟又来到了年家胡同。
仅迟疑了一瞬,他便进了胡同里。
走到宅子前,他抬起手抚过宅门,低头苦涩一笑。
她也合该睡下了吧。
他收回手,撩起衣袍下摆,转身坐在了门外。
四周一片静谧,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仰起头看着夜色,心里的烦躁和慌乱终于消散了些。
顺利逼迫父亲和邢氏签了字,又摆脱了侯府,云初每日都睡得极好。
今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素来乖顺安静的雪儿骤然间吠叫个不停,云初一向睡眠清浅,立时便被它惊醒过来了。
雪儿的吠叫声一声比一声尖厉,她顿时起了疑心,掀被下了床榻。
鲍掌柜虽说过年家胡同是个顶幽静安全的地方,但眼下宅子里并无男丁,只有她们几个女人,凡事还是警惕些的好。
她推门到了屋外,便瞧见青竹抱着雪儿安抚着它,玉竹手中正捏着一根木棍站在院子的中央,脸上满是惶然不安之色。
见云初走来,玉竹嘴角嗫嗫嚅嚅了半天,肩膀颤抖着。
云初走过去,伸手从她手中抽走了木棍,脚步轻缓地走到宅门前,透过门缝朝外张望。
难怪雪儿如此反常,外面果真有个人。
云初抿了下唇,朝大门凑近了些,想要将那人的样子瞧得清楚些,换气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盈在她的鼻端,是她早已闻惯了的。
两世皆与裴源行结为夫妻,她岂会闻不出来,那是他身上独有的气味。
这大晚上的,天又冷,他来此处做什么?
她弯下腰,将木棍搁在了一旁:“世子爷,是您在外头吗?”
隔着一道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息后,才听见他简短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寒风卷着飞絮般的雪花扑面而来,云初紧了紧衣裳,隔着门缝又看了眼仍端坐在门外的男人。
“下雪了,外头极冷,世子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裴源行垂下眸子,敛去眼里的情绪。
她担心他冻着,他又让她遭受了什么?
“那年过年,听雨居短缺炭火。”他的声音听着莫名的苦涩,“云初,那会儿你是不是也觉着很冷?”
云初怔忪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裴源行说的是前世她被禁足期间,杜盈盈故意克扣了听雨居的炭火。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再埋怨又有何用,再如何也减弱不了分毫那时候受的苦楚。
“世子爷,都已经过去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婉柔和。
她性子素来淑静乖顺,和离后他才知道,其实她在大事大非上也是有自己的主见的。她在府里不争不抢,处处忍让,不过是不屑于去在意府里的那些人罢了。
云初见他纹丝不动,遂又开口劝道:“世子爷,回去吧。”
既已和离,他就不该出现在此处,更不该在寒夜里坐在屋外受冻。
裴源行充耳不闻,只垂首呢喃了一句:“其实除了身子冷,心也跟着凉透了吧?”
他苦笑了声,继续道,“我罚你跪祠堂、罚你禁足、罚你抄写经书。那时候,你是不是恨极了我?”
云初微微摇了摇头:“恨吗?那倒也说不上。”
他紧捏住衣袍的下摆,指节已然泛了点白:“不恨?那便是对我失望了吧?”
“不瞒世子爷说,失望的确有过。先前我总以为,纵然世子爷厌恶我,却也是个眼明心亮的人。”
闻言,他弯起唇角,笑容里透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你这是在说我眼瞎。”
周遭有片刻的静默。
裴源行顿觉了然。
她是真的认为他眼瞎,不过是顾着他的颜面没直言罢了。
他微微偏过头去,隔着大门朝她靠近了些:“云初,不管你信我还是不信,那时候我便已知道不是你做的。你派你的丫鬟去打听那位吃了什么,我便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后来小布人儿的事,不过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手段罢了。你从未起过害人的心思,罚你也是我无能,我没有借口。”
他喉咙发涩,眉眼间透着点无奈。
“你说我厌恶你,我自己做过的事,我断不会否认。那时候我听信了外头的传闻,以为你对我心生爱慕,误以为当初你费劲了心思也要嫁给我。”
他信了她爱慕他的那套说辞,又见灯会上她拼死也要救下他,后来更是以伤了一条腿的代价嫁进了侯府。
如此心机深重的女人,却要陪伴在他身侧一辈子,叫他如何不恨?
如今,他才知道,她从未对他生过半分情愫,所谓的救命之恩,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后来,我见你瘸着一条腿,步履蹒跚,可你刚受伤那会儿,我便遣了大夫去云家给你治伤。我就在想,大夫的医术不可能有错,既是得了大夫的医治,你不该伤得那般重,我忍不住开始疑心,你故意摆出这番作态,就是为了博得我的怜惜。”
她认为他眼瞎,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他罪无可辩。
云初忽而开了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世子爷您定是记错了。前世我伤了腿后,并不曾见过您派来的大夫,只有我三妹妹请过一位大夫前来替我治伤。也不知是何缘故,就连三妹妹请来的大夫,也只来过云宅两回,便再也没来过了。”
裴源行目光一沉,喃喃道:“竟然是这样。”
他遣去探病的大夫竟从不曾踏足过云宅,云初的三妹妹请去的大夫统共也只去了两回。
难怪前世她的腿疾总是治不好。
事到如今,他哪还会再疑心她说的是真是假。
裴源行的一席话,让云初陷入了沉思。
若他说的皆是真话,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前世那个时候,父亲故意拦着大夫不让大夫进门替她诊治。
由此看来,父亲当初是铁了心地要她嫁入侯府,哪怕代价是要废掉她一条腿,他也丝毫不曾犹豫过。
许是早就看透了父亲的薄凉,得知此事,她竟一点不感到意外,亦不曾觉得难过。
雪下得更大了,夹着雪花的寒风一阵阵吹过来,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人的肩头上,不消片刻便又化成了水。
云初低头看着近乎被雪水染湿的鞋子,柔声道:“下雪了,世子爷您还是回去吧。”
曾经有过的误会都已然说清楚,是时候对过去的一切释怀,努力朝前看。
坐在门外的裴源行却问了句:“云初,你在此处同我说话,可冷吗?”
云初垂首看了看方才青竹塞她怀里的暖手炉,微微弯了弯唇:“也不觉着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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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我手里抱着暖手炉呢。”
“那真好。”
门外的男人好似笑了笑,只是笑声落得极轻,云初没法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云初凑近门缝又瞧了一眼。
裴源行还端坐在门前,挺直着身板,半点没有畏寒的样子。
也不知他打算在门外待多久。
青竹走上前来,说道:“二姑娘,奴婢又灌了新的汤婆子,天色已晚,您还是赶紧回屋歇息吧。”
她可顾不上是不是对世子爷失礼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家小姐继续在雪地里吹冷风,若是感染了风寒,那便糟了。
云初看向她,微微颔首道:“知道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
隔着大门传来了裴源行的声音:“你的丫鬟叫你二姑娘。”
云初眉目柔和地提醒道:“世子爷,我们已经和离了。”
第五十三章
闻言, 裴源行眸光暗了暗,静默不语。
是啊,他们已然和离, 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不再是北定侯府的世子夫人, 变回了原先的云家二姑娘。
寒风凛冽,裹着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朝他们袭来。
云初仰头看了看天色, 柔声劝道:“世子爷, 雪下得大了,外头太冷,您还是快回去吧, 再不见您回去, 风清和月朗便该担心了。”
倘若裴源行染了风寒, 身边伺候的风清和月朗少不了要被太夫人和侯爷责罚了。
裴源行清浅地勾了勾唇, 眼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你回屋歇息去吧,不用管我, 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云初没再开口劝他。
他待她一向是霸道蛮横惯了的, 只怕是听不见劝的。
她该说的都已说尽, 余下的也只能由着他自己了。
隔着一道门,裴源行听到云初轻轻的脚步声, 知道她离开了。
他微阖上眼,倚在门板上。
云初回了屋, 室内暖意盎然, 疲意层层叠叠地席卷而来, 不消片刻她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沉, 过了寅时才因嗓子发干悠悠醒转过来。
口渴得厉害,她下了床, 连喝了两盅茶才觉得好受点了。
云初放下茶盏,不经意地瞟了眼窗外。
外头依然飘着雪花,没有半点像要停歇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了被面上,上面绣着几朵牡丹花。
她心念微动,想起了坐在大门外的裴源行。
那日他将那块刻有牡丹花花纹的玉佩塞给了她。
她知道,他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她亦不想看到他过得不好。
她对他,从未心悦过,是以也不曾怨恨过他半分,只是感到过失望,仅此而已。
他们本就是因为一场误会和父亲的私心才被迫结为夫妻。如今,他已将前世的种种解释清楚,她的心里更是不再有任何疙瘩了。
几个时辰了,他也合该回去了吧。
她眉头微微蹙起一个弧度,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万一他还没回去呢?
总归还是去瞧一眼比较好。
她踌躇了几息,终是披上斗篷推门而出。
院子里细细密密地飘起了雪粒子,树枝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寒风肆虐,将她从屋里头带出来的暖意吹散得一干二净。
西侧厢房的屋门口闪出一道身影:“二姑娘,这三更半夜的,外头又冷得很,你跑出来做什么?”
云初脚下一顿,循声望去。
是青竹。
青竹一向警惕,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得响起一道开门的声音,唬得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宅子里就她们几个女人,夜深人静的,该不会是什么心怀不轨的歹人偷偷摸摸溜进了屋子吧?
她出来的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一股冷风钻进来,冷得她直打哆嗦。
云初弯了弯眉:“没什么事,你赶紧回屋睡吧,莫要着了凉。”
青竹兀自不放心地道:“奴婢这就回去。那您呢,二姑娘?”
“我不过出来走走,这便回去了。”
青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点了点头回屋里去了。
云初抬手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弯下腰透过门缝瞅了一眼门外。
裴源行竟还坐在原地没走。
他不是说,他过一会儿便要回去的吗?
云初抿了下唇,出声唤道:“世子爷?”
倚在门上的男人无任何反应。
她略微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他一声。
裴源行兀自端坐着一动不动。
云初心下一跳,顿觉不妙,怕他出什么事,连忙轻轻推开半扇门。
裴源行倒没被她闹出来的动静惊扰到,阖着双眼靠在另外的半扇门上,呼吸声平缓绵长,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晓得他做了什么好梦,眉目舒展着,一改平时眉头紧锁的模样。
云初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肩上还积着细小的雪粒,将化不化的,他竟没觉得冷!
自那日杜姑娘被侯爷下令赶出了侯府,太夫人便受了打击一病不起。
这几日更是了不得,以后恐怕都不能自理了。
冯嬷嬷更是整日大呼小叫。
可不,这会儿她又拿了帕子捂住了口鼻,对着屋里头的几个丫鬟怒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帮太夫人换身干净衣裳,还有那被褥,也赶紧换掉!”
颐至堂的丫鬟们一时忙做了一团。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替太夫人换下身上的脏衣服,找了套干净衣裳服侍太夫人穿上,撤下被脏污了的被衾和床单,铺好了床,又将太夫人抱回到床上躺好。
冯嬷嬷站在一旁紧盯着丫鬟们,嘴里仍不停地埋怨丫鬟们做事毛手毛脚的,半点不利索,丫鬟们听了,虽满心不快,畏惧于冯嬷嬷的厉害,也只能忍着不还嘴。
冯嬷嬷见一时没什么事了,凌厉的目光从丫鬟们的脸上扫过,命道:“你们几个好生留在屋里伺候着,我这便去禀明了侯爷,若是等我回来发现太夫人有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哪敢说什么,只得垂手乖乖应下了。
冯嬷嬷前脚刚出了院门,后脚太夫人屋里的一等丫鬟春兰便按捺不住心里的委屈,伸手推开窗户,让屋里的气味消散些,随即又拉着丫鬟竹桃去了外间。
春兰掏出帕子在鼻尖前挥了挥,方才道:“全天下就冯嬷嬷忠心耿耿吗?她既是那般忠心于她的主子,怎地不见她来伺候太夫人?自从太夫人病倒后,我们几个,哪个不是日日夜夜忙个不休,莫说睡个好觉了,便是连饭也不曾好生吃过一顿。冯嬷嬷不就仗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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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在太夫人面前得脸吗,整日只会站在一旁指手画脚的,哪回不见她在躲懒?”
她可是颐至堂的一等丫鬟,何等的体面,便是府里的姨娘,见了她也总是客客气气的,哪如今日这般,被冯嬷嬷那个老东西使唤着做这些脏活累活,还受了她好一番责骂。
大家都是当奴才的,谁又比谁低贱了?
竹桃柔声宽慰道:“春兰姐姐这几日有多辛苦,咱姐妹们都是亲眼瞧在眼里的,春兰姐姐不如先歇息片刻吧,太夫人这边有我看着就行了。”
“你一个人留在此处,真忙得过来吗?”
竹桃点了点头,道:“春兰姐姐,你日日在太夫人跟前服侍,妹妹便是再笨,多少也学会了些,趁眼下冯嬷嬷不在,春兰姐姐赶紧回自己屋里歇着吧,等冯嬷嬷回来了,春兰姐姐便是想要喘口气,怕是也不能够了。”
竹桃句句都说到春兰的心坎上了,春兰挑了挑眉梢,心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笑吟吟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屋里的另外两个丫鬟见竹桃自告奋勇愿意留下照顾太夫人,也巴不得趁机偷个懒,遂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找其他同伴嗑瓜子闲聊去了。
竹桃目送众人离开,回了里间,在床榻前坐了下来,伸手替太夫人掖了掖被子:“太夫人,奴婢听太医说,您现如今虽躺着不能动,却是能听见我们几个说什么的。”
她朝太夫人的耳畔凑近了些,一字一语道,“奴婢就想问问太夫人,方才那湿漉漉的被子和衣裳裹在身上,您觉着可还舒服?”
太夫人瞪大了眼。
竹桃见了,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加深了些:“看来太医果真是有几分能耐的,太夫人既然能听见我说的话,那便更好了。
“奴婢倒也没别的什么想问的,奴婢就想知道,当初太夫人那般待木槿姐姐,可有想到过今日的报应?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这些高门大户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轻易定了人的生死,你们可有想过‘宅心仁厚,待人宽和’这八个字怎么写?”
竹桃捏紧了手下的被角,“那日木槿姐姐跪在您面前苦苦哀求您的时候,太夫人您可曾软过半分心肠?”
竹桃起身关上了窗户,捏着帕子在自己鼻尖下扇了扇,嫌恶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您总嫌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都是些低贱东西,污秽得很,奴婢倒想问一句,您自个儿就干净了吗?”
居仁斋。
风清两手捂在嘴前哈着气,两脚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徘徊了总有上百个来回了,才瞧见裴源行进了居仁斋。
风清垂下手,忙迎了上去,嘴里念叨着:“诶哟我的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世子爷,您这是去了哪里,好歹递个口信回来吧,可把小的给急死了!”
裴源行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啰唆!你……”话只说了半句,冰冷的夜风从口鼻涌入,喉咙痒得厉害,他一时压抑不住,接连猛咳了几声。
风清心里咯噔一下,紧跟在后头问道:“世子爷,您可是觉着身子不适?小的这就帮您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那日侯爷罚了世子爷二十鞭,世子爷背上的伤才养了几天哪,听月朗说,世子爷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日先是主动邀了韩公子一道在酒楼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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