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个丫鬟在世子爷面前多嘴了什么?”
玉竹素来性子急,又事事以她为重,莫非是玉竹替她感到忧心,私底下跟青竹提起此事,一时没留意到裴源行回了听雨居,故而被他听了去。
待会得空了还是再叮嘱玉竹和青竹几句的好,这府里上上下下皆是难想与的,两个丫鬟若是说漏嘴了什么,被有心人利用了大做文章,最后免不了又要惹出什么麻烦。
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裴源行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语气里透着点几不可查的心虚:“横竖不过是下人们一时闲着无事闲聊几句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倒也不必将她们找来问罪。”
本就是他随口杜撰出来的,不过是为了套云初的话罢了。
这几日她担忧着她四弟的事,谅必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云初应道:“世子爷教训得是,妾身记下了。”
他心头一紧,心底突然涌上一种无力感。
他想同她说,他是她的丈夫,有什么事他都会替她担着。
他想她倚靠他,想她对他敞开心扉,想她只有欢喜没有烦恼,可她却连她四弟的麻烦事都不愿意跟他提起。
他抿紧了唇,了然于胸。
有了前世之鉴,她又怎会跟他提她四弟的事?
她不愿说,那便不说吧。
待他替她了结了此事,她自会欢喜起来……
冯嬷嬷虽待杜盈盈很是殷勤,却也只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博太夫人的欢心罢了,眼下侯爷已发了话,连她这个在太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老人儿也被好生警示了,她哪还顾得上杜盈盈,哪敢为了杜盈盈得罪侯爷。
侯爷方才在太夫人的屋里已说得明明白白,杜家已是回天乏术,再也回不到从前,便是连太子殿下也护不住杜家了。
她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当得起太夫人最信任的人,那是多大的体面哪,在这府里,就连几个主子见了她,也得给她几分颜面,不敢轻易得罪了她。出了侯府这道大门,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了,她又岂能为了杜家和杜盈盈失去手里的这一切?
心里有了主意,冯嬷嬷未作停留,转身去了杜盈盈的屋里。
杜盈盈这厢正为着平国公府寿宴上的事惴惴不安。
那个被她收买了去的丫鬟香芸被平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关进了柴房里等候发落。
也不知香芸受得住受不住责罚,会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侧目看向琥珀,低声问道:“琥珀,那日你可有说漏嘴,跟香芸提起过我是谁?”
琥珀摇了摇头:“奴婢怎会跟她说那些,便是连奴婢自己的身份,也不曾跟香芸吐露过半句。奴婢做事很当心,绝不会让他们疑心到您身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闻言,杜盈盈总算是舒了口气。
正想着还有其他什么破绽,冯嬷嬷已抬脚进了屋里。
杜盈盈颔首招呼道:“冯嬷嬷,您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冯嬷嬷连寒暄也懒得跟她寒暄一句,皮笑肉不笑道:“杜姑娘说笑了,老奴过来可是为了办正事,哪有什么闲工夫?”
冯嬷嬷冷冷地咳了声,又道,“老奴过来是通知杜姑娘收拾收东西的,姑娘现在开始收拾,还能赶在明日日落前上路,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杜盈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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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发懵,几息后方才压抑住心里的那股震惊:“冯嬷嬷,您这是在说什么?”
冯嬷嬷冷着一张脸,有寒意自眼中溢出,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和颜悦色:“杜姑娘还是别多问了吧,可别耽误了您规整箱笼!”
杜盈盈紧抿着唇:“冯嬷嬷这是要赶我走,敢问冯嬷嬷这是哪里来的胆子?”
“老奴自然是奉了侯爷的令,杜姑娘还是赶紧拾掇拾掇,乖乖离开侯府的好,免得到时候您自己没脸!”
杜盈盈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还未出言,一旁的琥珀已叉腰怒骂道:“好你个狗奴才,竟敢这般羞辱我家姑娘,看我家老爷知道后不收拾你!”
冯嬷嬷轻声嗤笑道:“老奴劝琥珀姑娘还是省省吧,现如今杜布政使已被圣上定了罪,不日杜家的男丁便要流放,杜姑娘也该有些自知之明才是,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赖在侯府不走,等着侯府也被圣上降罪吗?侯府待杜姑娘不薄,杜姑娘可莫要以怨报德!”
杜盈盈攥紧了衣袖,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来京前便知道,杜家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却没料到皇上下手竟这般的快,更没想到皇上能下手这般狠毒。
“祖母现下人在何处?我要见祖母。”
冯嬷嬷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祖母面前一个略微得脸的奴才罢了,哪有资格赶她走?祖母那么疼她,定不会舍得让她离开侯府。
她非但不能走,还得留在侯府,勾得裴世子对她倾心,娶她为妻,有了裴世子的依仗,她才能长长远远地待在京城。
杜家她已经回不去了,她也绝不想再回杜家。
冯嬷嬷冷酷地击碎了她的所有念想:“太夫人为了杜姑娘和杜家,已经气得卧病不起,杜姑娘但凡还有一丁点儿的孝心,就不该再继续给太夫人添堵,若是害得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杜姑娘您就不怕良心不安?”
杜盈盈浑身惊颤个不停,无力地跌坐在软榻上。
冯嬷嬷伸手拍了拍衣裳:“行了,琥珀姑娘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吧,侯爷可是已经发了话了,要你们主仆二人赶在明日日落前离开咱侯府,你手脚利索点,到时候若是惹了侯爷动怒,可没人护得了你们!”
直到冯嬷嬷离开屋子良久,杜盈盈和琥珀还没回过神来。
杜家完了,侯府也容不下她们了,哪儿还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琥珀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收拾好我们的东西离开吧,府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姑娘,我们真就这么离开吗?”
“别说了,你先将东西拾掇拾掇吧,等过些时日再瞧瞧可有别的什么好法子。”
待祖母身子好些了,她一定会有办法哄得祖母回心转意的。
琥珀不知她心中所想,开始动手收拾箱笼。
杜盈盈平日里被人服侍惯了,哪懂得如何收拾箱笼,光靠琥珀一人哪忙得过来,拾掇了好半晌,才归拢了一小堆衣物和细软。
琥珀抬眸望着窗外的天色,心里犯了愁。
她推门出了屋子,一眼便瞧见太夫人拨给她们的几个丫鬟婆子正坐在院子里瞧热闹,想来刚才冯嬷嬷在屋里闹出来的动静,一字不漏地都给她们听了去。
她脸色白了白,扬声命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几个丫鬟婆子像没事人一般,围坐在石桌前磕着瓜子闲聊,对琥珀的话充耳不闻。
琥珀上前几步:“你们几个是聋了还是怎么?”
一个长脸婆子吐了一地的瓜子壳,笑眯眯道:“我说琥珀姑娘,杜家都落魄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气性这么大,真当你家主子还是以前的杜家千金哪?”
一个细眉细目的丫鬟开口讥讽道:“脸皮可真厚,侯爷都发了话了,你们哪有死赖着不肯走的道理……”
屋里,清楚听到讥笑声的杜盈盈趄趔地跌坐在大炕上,生平第一次感到彷徨无助……
第四十四章
次日早上洗漱时, 云初心中的郁闷已纾解了许多。
青竹瞧了眼铜镜里的云初,眉眼间带着点笑:“少夫人昨晚可是做了什么好梦?看着整个人都心情畅快了些呢。”
云初弯了弯唇,坦然道:“若是运气好, 兴许真能解决咱眼前的这桩麻烦事呢!”
她招手示意青竹凑近些, 附耳叮嘱了她一番。
青竹眨了眨眼, 点头应道:“奴婢省得,少夫人放心, 奴婢这就去办。”
青竹明白此事耽搁不起, 得了云初的吩咐后,赶紧退下办事去了。她刚撩起门帘子,便和进屋来的玉竹撞上了。
“玉竹, 什么事这么急?”青竹揉着被玉竹撞上的肩膀问道。
玉竹没搭理她, 走上前去, 压低了嗓门对云初道:“方才顾家二姑娘遣人送来了口信, 说是想跟少夫人您见上一面。”
云初微愣了一下:“湘玉约我见面?”
玉竹点了点头:“正是,顾家二姑娘派来的人说, 约您在望江茶馆见面, 时间就定在了今日晌午后。”
“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奴婢也问过那人, 许是顾家二姑娘顾忌着隔墙有耳,也没敢多叮嘱那人什么话, 只说是一桩顶要紧的事,少夫人去了便知。”
云初没再多问, 只吩咐了一句:“玉竹, 待会儿你便随我一同过去吧。青竹, 我吩咐你的事你晚点再去办, 你先留在侯府留心着些府里的动静,若有任何不妥, 赶紧差人知会我一声。”
此番只是跟顾湘玉在茶馆见一面,照理也不用藏着掖着防备着谁,可幼年时她的母亲跟顾伯母曾口头上商议过两家的亲事,今日湘玉派人过来约她见面,她跟湘玉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见不光的地方,但难保没有惊动侯府里的人,若是哪个下人在太夫人或是盈儿姑娘面前多嘴了什么,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前世她便知道,在这府里,重要的不是你做过什么,而是旁人信不信你。
瓜田李下,她还是小心谨慎些方不会出错。
许是顾湘玉也知道云初如今已嫁为人妇,嫁的又是北定侯府这样的高门大院,出一趟门甚是不便,是以特意寻了家较近的茶馆跟云初见面。
望江茶馆离侯府不过半刻钟的路程,云初不愿惊动府里的人,便叫丫鬟去车坊雇了上回去福佑寺时青竹找的那个马车夫,带着玉竹坐着马车去了茶馆。
进了茶馆,问过茶馆里的掌柜,才知顾湘玉在二楼开了个雅间,比她早到一步,已在雅间里等着她了。
店小二在前头带路,领着云初和玉竹径直去了二楼。
雅间里,除了顾湘玉,顾礼桓也在。
顾礼桓身姿挺拔,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目光柔和地看着云初,缓缓道:“云初妹妹。”
云初愣了一瞬,继而便复了原来的从容:“顾大哥。”
顾礼桓轻咳了一声,道:“其实今日湘玉约你在此相见,是我的意思。因想着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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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私下见面,便由湘玉出面约你在此相见,还望云初妹妹莫怪。”
云初压下心底那丝不安,问道:“听玉竹说,湘玉有要紧事要跟我说。”
顾大哥素来是个谦谦君子,明知跟她一个有夫之妇私底下会面不合礼数,却仍是拜托湘玉出面约她,谅必真有什么要紧事不得不当面与她商议。
顾礼桓垂眸凝视着云初,眼中满含着关切和焦灼:“是有关你四弟弟的事,若云初妹妹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云家老爷是哪种人品,他早已有所耳闻,何况但凡云家老爷是个念旧的、不是那起趋炎附势之人,这些年来云家老爷也不会一直对云家和顾家当年商定下来的婚约不闻不问只作不知道。
云家老爷既是已和北定侯府的侯爷成了亲家,断没有不想从侯府身上刮些好处下来的道理。
旁的他倒不担心,就怕云家老爷会惦记上裴世子的门路,云初为人光明磊落,定然瞧不上眼她父亲的做派,可她若是驳了她父亲的意思,兴许云家老爷气急之下便会拿云家三姑娘的事为难云初,逼迫云初替他解决了云家四少爷的糟心事。
他跟云初自小一起长大,云初平日里总一心护着自己的大姐姐和三妹妹,云家老爷若真狠得下心拿三姑娘的事要挟云初,纵使云初不爱麻烦旁人,难保云初不会为了她三妹妹舍下自己的颜面央求裴世子。
如今京城里都在传北定侯府假仁假义,表面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背后却纵容侯府的义女和自家姑娘诬陷恩人,想必云初嫁入北定侯府后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不愿她为了任何人折腰,光是想想他便觉得心痛。
顾湘玉在一旁颔首道:“对啊云初,大哥如今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圣上很是赏识哥哥,还破格封了大哥做大理寺右寺正呢。”
她拉着云初的手下,“你看你,比之上回我跟你见面的时候瘦了好多,定是为了你四弟弟的事情操心坏了。你别急,我大哥厉害着呢,事情交由他来处理,保准能给你办得顺顺利利的。”
云初看向顾礼桓,他正定定地凝视着她,掷地有声地道:“我已读过此案的卷宗,你四弟虽有错在先,但魏家那位也并非无可指摘,那日两人争执中他也是动过手的,若真要论起来,你四弟弟固然洗脱不了罪名,只怕魏家那位也没法将自己完全摘干净。
“眼下不过是吕大人不想得罪魏家,这才只判了你四弟入狱,任由魏家公子在外头逍遥自在。”
说到底不过是瞧着云家只是一介商户,吕大人才敢如此行事。
“若是能说服魏家私底下跟云家和解,不再追究此事,此事便好办了。你若是信我,我可出面和魏家和解。”
跟魏家和解看似有些憋屈,却能确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顾之忧。若是跟魏家硬碰硬,一心想要争个明白方才罢休,势必会得罪了魏家和吕大人,只怕以后会何患无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家会如何他并不在意,就怕会牵连到云初。
云初本就聪慧,一点就通,顾礼桓虽说得含蓄,她却已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云家惹了祸,旁人只有闪避或是来看热闹的,顾大哥和湘玉竟还能如此热心肠地主动帮她解决难题。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她眼眶一热,忍着泪水道:“多谢顾大哥和湘玉相助,不过我已找到了法子,顾大哥莫要再为了我四弟弟趟这浑水了。”
四弟弟行事荒唐,是该在牢里好好待几日收收他的性子,若非关乎沁儿的终身幸福,她才懒得管四弟弟的闲事。
顾大哥苦读诗书,好容易得了功名,合该在仕途上走得稳稳当当,为天下百姓做些好事,可不是用来浪费在四弟弟的糟心事上的。
顾家兄妹俩又苦劝了云初半晌,但云初心意已决,顾家兄妹俩素来知道她的脾性,见她执意要自己了结此事,便只得打消了出手相帮的念头。
三人又在雅间里说了一会儿的话,云初想着自己私底下跟个男人见面终是不妥,便起身向顾家兄妹俩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
顾家兄妹二人心里虽还想多挽留她片刻,却深知如今她已嫁人,且是北定侯府那样的高门世家,规矩诸多,若云初因回去太晚被夫家指责,反倒是害她受累了。
云初带着玉竹刚走出雅间,顾礼桓便已追了出去,在她后头唤了一声:“云初妹妹!”
云初猛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顾礼桓疾步上前,跟她还隔着些距离便又堪堪停下了。
他垂下眸光看着她,欲言又止。
未见她时,憋着一肚子想要说与她听;待真见着面了,一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静默了几息,酸胀的喉咙里才溢出一句他早已思量许久的话。
“云初妹妹,你……过得还好吗?”
她弯了弯唇:“我过得很好。”她顿了顿,眉眼愈发温润柔和,“顾大哥,谢谢你,谢谢你多年来的照拂。”
感恩他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让她虽幼年丧母,却依然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也多谢他在她百般无助的时候,还能想着替她的四弟弟收拾烂摊子。
顾礼桓喉咙紧了紧,终是忍不住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店小二从另一头走过了来。
他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嘴唇嗫嚅了下,纵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化为一句:“保重!”
云初莞尔一笑,声音清亮又温柔:“顾大哥,你跟湘玉也多多保重。”
下回再要跟湘玉相见,只怕得等到她和离后了。
顾礼桓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她下楼,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压下心中的酸涩,缓缓收回目光。
回身时,才瞧见对面雅间的门半敞开着,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愣了愣,不期然地撞上那男人的视线,只见那人面色阴冷,满是郁色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眼底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第四十五章
顾礼桓愣怔了两息, 便也不再在意,转身推门进了雅间。
裴源行下颚紧绷成一条线,眉眼间的锐气更盛, 在原地立了良久, 才下了楼。
半个时辰前, 他和韩子瑜约了蒋大人在茶馆的雅间见面。
蒋大人是吕大人的上峰,裴源行跟蒋大人从未打过交道, 想着韩家跟蒋大人早些年是有些交情在的, 便托他相帮在中间搭个线,与蒋大人约了在雅间里见上一面。
把蒋大人送走后,坐在桌前的裴源行瑜放下茶盏, 问道:“依你看来, 今日之事有几成把握?”
韩子瑜摩挲着下巴:“不好说。当年, 蒋大人是我祖父的学生, 照理是该给我韩子瑜几分薄面的,只是一来他现如今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说不准是不是还牢记着当年的那些情分;二来嫂子的四弟弟此回的确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又理亏在先, 还真不好说结果会如何。”
裴源行拧着眉头:“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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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着此事无甚把握了?”
韩子瑜摆了摆手:“那倒也不尽然。审理此案的虽是吕大人,但蒋大人可是他的上峰, 一旦蒋大人出面,吕大人怎敢不给他面子?况且魏家的公子也并非毫无过错, 魏家又有私下贿赂吕大人之嫌, 蒋大人一旦插手此案, 吕大人又怎敢再一味偏袒魏家?吕大人只需秉公办事, 不偏不倚,就有把握将嫂子的四弟弟从狱中捞出来。”
裴源行微阖着眼, 抬手揉了揉额角不置一词。
韩子瑜轻笑了一声,戏谑道:“看不出来你倒还真的挺疼嫂子的。嫂子娘家一摊上事,你就急着来找我。平日里咱裴大少爷是多清高的一个人啊,哪会为了谁低声下气地开口求人呢!”
他可是瞧得真真的,裴源行虽面上尽力保持着镇定,可他们相识多年,他哪能看不出来裴源行很是在意此事,生怕蒋大人不肯答应帮忙。
裴源行哪是真在意他的小舅子会如何,他在乎的只是嫂子罢了。
岂料某人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不过是不想见到她娘家的麻烦事牵连到咱侯府,也就你闲得慌,尽爱胡思乱想。”
韩子瑜不服气地斜睨着他:“你就嘴硬吧你!等过几日蒋大人了结了此事,嫂子高兴地扑你怀里,我看你还舍不舍得推开她说今日这话!”
裴源行垂眸看着桌面,神情中带了一恍而过的温柔。
初儿怕是不会如子瑜说的这般不矜持。
不过她心头里应该是会欢喜的吧。
得了韩子瑜的准信儿,又不愿听韩子瑜在那儿胡说八道,裴源行微微颔首,起身欲要告辞。
韩子瑜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这是要走?”
裴源行冷冷一笑:“既是蒋大人会插手此案,那我便回去安心等他的佳音。”
“裴源行,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利用完我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也不指望你答谢我,但你好歹留下来跟我喝两杯再走。”
裴源行眼皮未抬,言简意赅:“没空!”
“没空?!蒙谁呢你!今日是你休沐之日,怎就没空陪我喝酒呢?”
裴源行只作听不见。
韩子瑜轻啧了一声,一脸了然道:“哦,我说呢,是为了早早回家陪嫂子吧。我看你啊,是巴不得整日跟嫂子黏在一处,见色忘友!行,本大爷最是知道体谅人了,既然你一心挂念着嫂子,勉强留你下来我也喝得不痛快,那你便赶紧回去陪嫂子去吧,但咱俩可说好了啊,下回有空了你定要陪我喝两杯才行!”
裴源行推门出了雅间。
刚出雅间,便瞧见对面雅间门前,云初正跟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那男子穿了件月白色竹节纹的刻丝袍子,分外飘逸出尘。
裴源行半眯着眼,神色阴沉不虞。
两人交谈了不过几句,云初便辞别了那人。
裴源行抿紧着薄唇,看着云初径直下了楼。
那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送着云初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对上裴源行的视线,两个男人皆是微愣了一下。
不过一瞬,裴源行便认出此人正是新科探花郎顾礼桓,云初闺中密友顾湘玉的大哥。
那日风清在宝墨阁听闻人说,云顾两家的太太当年曾商议过顾礼桓和云初的亲事,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云初的生母早逝,云修又嫌顾家只是商贾之家,恐怕云初最后还真会如了云顾两家太太的愿,成了顾家的媳妇。
他练过功,耳力非常人可比。
即便离得远,他也听到云初唤了顾礼桓一声顾大哥,谢他多年来的照拂。
她看顾礼桓的时候,眉眼温柔似水。
没有防备,没有疏离。
她素来是个恬静沉稳的性子,可她在他面前,跟她在顾礼桓面前,分明是有些不一样的。
顾大哥、世子爷……
关系亲疏,一听便知。
裴源行面上丝毫不显,垂在袖中的手指却紧握成拳。
回了侯府,仅迟疑了一瞬,便越过书房,径直回了听雨居。
进屋时,看见云初正坐在炕上埋首看书。
裴源行张了张嘴。
他很想跟她说,她无须再忧心她娘家的糟心事,他已托了人,有法子将她的四弟弟救出来。
前世她也是想过求他帮忙的,他还记得那日,她吹着冷风在书房门外站立了许久。
他不想见她,故而迟迟没让她进书房,他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自己乖乖回她屋里,却没料到她也是个性子倔的,他不让她进来,她便一直在外头等着。
后来他见她微跛着腿脚进了书房,只觉得满心不快,她既是知道自己腿脚不好受不得凉,又何必还要自讨苦吃地跑来找他。
那日之事,她心里应该是有些怨他的吧。或许不是怨,而是自此认定了他是绝不会帮她半分的。
所以今生,她不愿再跟他提起,转而去找了别人帮忙。
顾大哥……
既是那般信任她的顾大哥,那便找他去吧。
原是他犯贱,连日来竟还一直挂念着此事。
他摔帘离开了屋子,转身回了书房。
云初将香谱搁在一旁。
那日回侯府的马车上,她便开始思量可有什么好法子能将四弟弟从狱中救出来。
四弟弟如何她并不十分关心,就四弟弟那毛躁脾气,很该在牢里再多待些时日,实打实地吃过苦头了,他才能学会收收他那坏脾气,免得三天两头地拖累娘家帮他善后。
可现如今她已拿救出四弟弟一事作为筹码,逼得父亲和邢氏画了押,承诺日后再也不得干涉沁儿的亲事。
帮四弟弟一个忙,换得沁儿下半辈子的幸福,这笔交易不算亏。
她思来想去,要想了结四弟弟惹下的麻烦事,还得从魏夫人那边下手。
她记得前世,魏夫人曾在永嘉郡主的一次赏花宴上,撞到了永嘉郡主身边的一个侍女,害得侍女捧在手里的香露瓶掉落在地上砸了一地。
此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偏生那香露是西域进贡的,逛遍全京都的香料铺子都买不到的名贵东西,是以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前世,自赏花宴后没几日,她便被禁了足,每日困在屋里抄写经书,故而后来永嘉郡主是否恼了魏夫人,魏夫人又是否想了什么法子化解难题,她一概不知。
虽不知此事最终是如何了结的,可想来魏夫人定会有些忧心。
眼下四弟弟得罪了魏家,出手殴打了魏家的公子,光是上门送礼向魏家赔罪定然是没什么用的。
兴许被魏夫人摔碎在地上的那香露会是个契机。
她旁的本事没有,幸而会一些调香之术,且在那次赏花宴上闻过那香露的气味。
那西域进贡的果真是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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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世,她对那香味依然记忆犹新。
前两日她细细回想过那香露是用何种香料调制而成,并吩咐青竹去铺子里买了一些调制香露的香料回来。
这几日她废寝忘食地调制香露,总觉着还缺了一味香料。
玉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少夫人,您都调制了好几个时辰了,先歇会儿喝杯热茶吃些点心吧。”
云初头也不抬道:“你将茶点先搁在小几上吧,我忙完了这些便过来吃。”
又调制了会儿,云初才深吸了口气,净了手,捻起一块栗粉糕咬了一小口。
凡事急不得,容她再仔细琢磨琢磨,兴许就能调制出香露来了。
玉竹凑近着嗅了嗅一个罐子,奇道:“少夫人,这罐子里装的是何东西,怎地闻起来竟有些发臭。少夫人,您是不是用错香料了?”
云初拿起帕子,拂去粘在指尖上的糕点碎屑:“你就不知道了吧,调香的时候加入点这东西,能调和香精中的‘甜腻’味儿,闻起来才会更自然舒适。”
玉竹啧啧称奇:“少夫人不说,奴婢还不知道有这等事呢,少夫人的调香手艺果真了得。”
云初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丫头就爱取笑我,哪是我厉害,说起来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窍门。”
玉竹拍了拍手,声音里染着喜悦:“少夫人,如此一来,您说的那个香露是不是就能调制出来了?”
少夫人已说了,若是哪日调制出香露,拿了去找魏夫人,四少爷的事情便好办了。
倘若真的能成,少夫人跟三姑娘都能松口气了……
居仁斋。
风清进屋来禀:“世子爷,韩公子过来了。”
裴源行将手中的笔扔到砚台边上,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自茶馆那日见了面后已过了两日,韩子瑜那厢是该有些消息了。
韩子瑜才进屋,裴源行便开口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韩子瑜哭笑不得:“你倒是心急,我这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呢,你便问上了。”他偏头看向垂手侍立在一旁的风清,“你家主子见了你家少夫人也是这般猴急?”
风清忙低垂着头,想笑而不敢笑。
裴源行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上茶去。”
韩子瑜知道裴源行的脾气,哪敢再继续打趣他,遂道出了今日过来的目的。
“今日那蒋大人找我来了,料你也猜不到,那魏家竟自行撤了诉状,不再追究嫂子的四弟弟了,谅必不日他便能出狱了。”
“撤了诉状?”放心之余,裴源行心里又生出些许疑惑。
先前魏家还不依不饶的,怎地突然就改了主意了?
“嗯,就是撤了诉状。”
见裴源行默不作声,韩子瑜忍不住埋怨道:“我辛辛苦苦帮你跑腿办事,你就没话说了?”
虽说此番能了结此事,其实并没有蒋大人什么功劳,但蒋大人总归是他找来的吧,今日他得了消息便急忙忙地赶过来了,裴源行给他道一声谢不为过吧。
裴源行的态度有些冷淡:“下回请你吃饭。”
“我难不成还图你顿饭?行吧,你那臭脾气我还有啥不清楚的,这会儿你心里指不定有多乐呢,偏要板着一张脸怕人瞧出来。” 韩子瑜眉毛一挑,“哎,我只好奇一件事,平日里你在嫂子面前,不会也是这副臭脾气样儿吧?”
裴源行面色不改地端坐着,只作听不见。
韩子瑜忽而想起一件要紧事还没说,忙又正色道:“话说除了我,你是不是还找了旁人帮忙解决此事?”
裴源行道:“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那我今日怎听得蒋大人说,像是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找了关系托他想个法子将嫂子的四弟弟从牢里捞出来。”
裴源行眼波微动,直直地看着韩子瑜:“蒋大人可有说是谁?”
“你也知道蒋大人如今当了大官了,说起话来遮遮掩掩的。他只是露了个口风,要不是我追问个不休,怕是啥也打听不到。”
“你就说那人是谁!”
絮絮叨叨,唠叨得很。
“就是那新科探花郎,顾……”他眉头舒展了一下,“就是那顾礼桓!听闻圣上觉得他才华横溢,很是赏识他,还封了个大理寺寺正的职位给他。”
裴源行瞳孔骤缩,锐利修长的剑眉渐渐露出一点阴郁厉色,低声嘀咕道:“绣花枕头!”
韩子瑜愣了几息,才回过神来:“绣花枕头?!裴源行,人家可是新科探花郎!”
他晃了晃脑袋,“我跟你说,那日圣上当众夸赞了顾郎君后,大臣们都连连点头称是,建安长公主还想招顾郎君为乘龙快婿呢!”
裴源行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那倒是招他当女婿啊,磨磨唧唧,光说不做!”
韩子瑜的脸上带了点诧异:“这可是婚姻大事,哪有这么快就定下的,若是来个乱点鸳鸯谱,下半辈子的幸福就交代在这里了。顾郎君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个有才华的,招他当女婿,岳丈岳母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但也得看顾郎君心里乐意不乐意。建安长公主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硬要强行将顾郎君跟那女子凑一对,往后的日子怎会幸福!”
裴源行面色一沉,一股烦躁感从心底翻涌而上,只觉得此番话分外刺耳。
强扭的瓜不甜……
韩子瑜丝毫未察觉他的不悦,兀自说个不停,半晌才听得裴源行说了句:“不甜!?谁说不甜!”
第四十六章
两人又聊了几句正事, 韩子瑜便推说有事告辞了,裴源行也不挽留他,命小厮送他出了书房。
韩子瑜抬脚跨出院门, 回首瞥了眼书房, 瞧着四下无人, 压低了嗓门问风清:“你平日里总跟着你家主子,想来你家主子的事瞒得过旁人也瞒不过你, 你给我说说, 你家主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地说话这般呛人?”
风清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下:“有吗?”
世子爷哪日不是这副别扭样, 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韩公子为何反倒觉得不对劲了?
“有, 怎么没有!你家主子跟顾郎君可是有什么过节, 怎地这般瞧不惯顾郎君?”
风清了然地“哦”了一声,又不作声了。
韩子瑜瞧他的样子, 便猜到他是知道而不敢言。
“你这小子藏着掖着做什么?我和你家主子是啥交情哪, 你既是知道什么, 便放心大胆地说,有事我替你兜着!”
风清本就是个嘴里憋不住话的, 哪禁得住韩子瑜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赶忙回道:“奴才也不确定猜得对不对, 奴才只知那顾郎君原先差点成了云家的女婿, 若不是云老爷瞧不上顾家只是商贾之家, 这门亲事兴许早就成了。”
“云家的女婿?!”韩子瑜眉峰一动, 试探道,”难道顾郎君原本要娶的姑娘是你家少夫人?”
风清垂下头, 虽不愿再多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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