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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凤君捂着胸口说:“我现在一颗心还跳得厉害呢,生怕我说错了话,误了你的事。”
“放心啦,”陈兰君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事先就想过了,只要聪明一点,很难拒绝。房子是他们的,这不会变,就算我们是骗子,也不过是房子空了两天而已,但是若是真的,不仅有收入,作为这个街区第一家有香江人投资的店,那也是成绩。”
陈凤君笑着摇摇头:“你呀,如今越发胆子大了,哎,是怎么想得出啊。”
赵宏插嘴道:“其实我刚才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兰君瞪他一眼:“一招鲜吃遍天,你有意见吗?”
“不敢不敢,哈哈。”
几人直奔如今城里唯一的酒店,新安酒店去吃晚餐。
这也是一家老字号了,历经风雨仍存,又因为特区的开放,一位难求,直到天边泛起晚霞,陈兰君等人才抢到了一张桌子。
今日的特色菜是生蚝,新鲜从海里捞出的生蚝,用油小火煎,淋上蛋液,香得要命。
陈兰君一面吃,一面想着快餐店的菜品。
和正儿八经、点一道菜炒一道菜的饭店不同,快餐店的核心要素在于“快”,因此餐品要少而精,能快速出餐。
除此之外,食材来源也是个问题。从香江弄来一部分原料是没问题的,但若是肉蛋都由香江供应,成本就会居高不下。
若是选用本地农村的,那产量又要打个问号,可能只能买到什么菜,就卖什么菜,这又不符合快餐店的定位。
和姐姐商量之后,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陈兰君最终选定了招牌套餐——公仔面。
非常方便省心,原料方便面就从香江运过来,每袋要不了多少钱。配菜是煎午餐肉和煎蛋。午餐肉很简单,只需要购买午餐肉罐头即可,保质期也很久,不会轻易放坏,蛋就靠人从各个村收,也可以顺带收购一些青菜,要吃青菜就加钱。
“不是,为什么青菜要加钱啊?”阿晶表示不解。
“客人大多是香江来的嘛,人家也习惯的,是不是,姐姐?”陈兰君问。
陈凤君点点头:“我打工的茶餐厅是这样的,如果是香江人,应该能接受。”
除了公仔面套餐外,还有三明治套餐、这个原料也好解决,直接买大包的土司面包就好,配料可以和公仔面套餐共享。
由于食材的简单,对于烹饪条件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因此快餐厅的筹备进度特别快,没过几天,就预备开张。
开张之前,陈兰君领着陈凤君特意带了一箱三明治去探望单车仔。
“哇,这么快就要开业了?”阿荣很惊讶,从陈凤君手中接过三明治。
陈兰君笑着说:“是啊,位置你知道的,倘若有客人想吃饭的,请你多多推荐。”
她悄悄和阿荣说:“拉来一个客人,两分钱。”
阿荣笑着说:“就你这脑子,这快餐店生意一定差不了。”
“借你吉言。”
第45章
暑气正盛, 清晨七点钟日光就晃眼睛。
在一路拥挤的火车上下来,旅客们早已是燥热不安,各自拿着手中的东西扇风。
香江商人阿昌早就把领带散了, 衬衫衣袖也撸得很高,还是热, 携带的水在车上就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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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车一看, 破破烂烂的站台, 别说售货机了,连卖水的小贩也无一个,只有一脸严肃荷枪实弹站岗的公安。
阿昌是一家玩具企业的代表,几月公司之前听说内地实行了新政策, 临近的鹏程市被当做一个实验中的特区, 准许对外开放,阿昌就被派到这边来商谈办厂事宜。
母公司的意思, 是希望在新兴建设的佘口工业区谋一个位置,建几座厂房,将一些玩具装配事业挪过来, 好节约人力资本。
为这事, 阿昌已经过了两次关,洽谈办的工业人员十分热情,然而前几天传来消息, 说佘口区已经实行的奖金政策被匆匆叫停。母公司对此产生疑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派阿昌来探探情况。
出差, 尤其是到内地出差,对于阿昌来说, 不是一件好差事。那座希望之城目前还处于蓝图阶段,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光是吃饭喝水,对于阿昌而言就是一件难事。
最近的一家饭店,离关口火车站还远着呢!
上一回阿昌就是饿着肚子跑来跑去办事的,这一回吸取了教训,特意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然而旅途这样拥挤闷热,到了站台,他嗓子都快要冒火。
算了算了,忍耐一下。
阿昌安慰自己,垂头丧气走出站台。等候已久的单车佬们纷纷围上前来。
“老板去哪里?”
“坐我的车吧,很稳当!”
“去星竹招待所只要三角钱!走不走?”
……
与第一次遇见这场面的香江人相比,阿昌很熟练地挑中一个单车佬,讲好了价钱,翻身上车,嘶,屁股被车后座烫了一下。
太阳太厉害了,这车后座的温度也能煎鸡蛋!
“你这车后座怎么这么烫?”阿昌抱怨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单车仔笑着,“不然,老板要不要去附近的快餐店休息一下,那里有凉茶呢。”
“太远了,算了。”
“不是那家,是新开的一家,叫梧桐餐厅,就五分钟的路。”
这单车仔这样殷勤,阿昌不太好一口回绝,加上是真的渴得厉害,便问:“真有凉茶。”
“有的有的,凉茶、西餐、快餐都有!”
“那过去看看吧。”
像阿昌这样被单车仔拉到新开业的梧桐餐厅的香江来客,不只一个。
阿昌坐在车后座上,眼看着另外两辆单车靠拢过来,最后跟小学生排队进饭堂一样,绕上了去梧桐餐厅的路,位置还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阿昌也是老江湖,见状,笑呵呵地问那单车仔:“你们把人拉到这餐厅,有提成吗?”
单车仔很是惊讶:“欸?你怎么知道?”
“不然怎么那么热情帮人招揽生意,我要去哪里,你不还要等吗?”
单车仔只是很憨厚地笑:“嘿嘿,是快餐,等不了很久,我们去还能有碗免费的水喝。”
阿昌点点头,心想。
这内地还是有聪明人呐,谁说一个个都不会赚钱,像这家梧桐餐厅的老板,不就很聪明吗?
结果,他一问,这梧桐餐厅的老板竟然是香江人,转而又佩服起人家的行动力。
这算是离关口火车站最近的一家餐厅了吧?只要不是难吃到蟑螂都望之却步的地步,开业前几年,生意一定差不了。
等到了地方,他一看,果真如同自己想象的一番,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然而人虽多,却并不混乱,没有出现阿昌曾经在别的国营饭店见过的,这桌客人大吵“我的菜为何还不上”,另桌客人大声质问“有人管没有”的局面。
一个小个子女生站在门口引导客人:
“欢迎光临,左边队伍点单拿号,右边取餐,菜单写在黑板上。”
她所说的话略带些外地口音,一听就知道是来自内地的服务员。
来自内地的服务员,脸上竟然还带着笑!这事可令阿昌再度惊讶了一把,尽管是浅浅的微笑,但也是他从前在别的国营饭店没见过的。
再定眼一看,这店里的几个服务员统一穿着白上衣,戴一顶蓝帽子,很整齐很干净。白上衣还绣着名字呢,譬如那个引导客人的小个子女生,就绣着“经理阿晶”的字样。
尽管在香江这是很常见的,但放到刚刚实行开放的内地,这确实是很大的改变了。
阿昌看了眼手表,计算了下出餐的时间,五分钟,他点的公仔面套餐就好了。猪骨熬出来的清汤,配上公仔面和酱料,还有培根等食物,看起来和香江茶餐厅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夹一筷子入口——味道也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套餐里的凉茶,是真的“凉”,放了少少糖,在这大暑天吃起来很解渴。
阿昌一口气将凉茶喝完,又额外点了一杯。
头顶上的吊扇马力十足地转动,送来几缕凉风。阿昌握着凉茶,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小店,虽然价格不很优惠、食物的滋味也非绝好,但胜在离关口近,出餐快,味道也在及格线以上。
更更重要的是,这家店竟然还给吃饭的票据。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发票,而是手写的标有价格的套餐单子,但至少是有个凭据,回头报销时不会被会计部门埋怨了。
他以后应当会常来。唔,也可以和公司里的人说一说,以后再来这边出差,可在此处落脚。
食客们吹风扇休息,陈兰君与陈凤君却跟救火队员一样焦头烂额。
除了单车仔带路之外,陈兰君原本还想着在关口立广告牌,然而写着“梧桐酒店全新开业”广告牌子才运到,立刻有人出来说不行,说是没有这样小店做广告的先例,或许有损形象,不让摆。
陈兰君跑去调停,费了很多口舌,也没有用。幸好原本的单车仔带路计划比较给力,至中午时店里便坐满了人。
然而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难题,来得人太多,超出预料了,原来备的公仔面库存告急。可是没有电话,无法通知人补货,陈凤君只得风尘仆仆地在关口两头来回跑。
两三天的忙碌之后,梧桐餐厅才算勉强步入了正轨。
陈兰君一回到餐厅里,也顾不得桌上有无油渍,就往空桌上一趴。跑了两日,她的脚掌都快要断掉了!
有杯子轻轻放在桌面上的声音,抬头看,是一杯凉茶,阿晶端来的。
这凉茶是用井水泡的,因此凉爽些,原本陈兰君也想着要不要弄冰柠檬茶,结果搞不来小块的冰,制冰机一时半会也搞不到,于是只得用凉茶替代。
幸而现在天热,喝凉茶能去火,顾客倒没有什么特别意见。
陈兰君端起凉茶,咕噜咕噜地喝,喝完了问:“陈太和宏哥呢?”
为了维持人设,在店里时陈兰君就这样叫陈凤君与赵宏。
阿晶在她旁边坐下,说:“陈太回去调货了,宏哥在乡下收小菜、鸡蛋。”
晚饭的饭点快过去了,没多少桌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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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君问:“今天店里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事没有?”
“有一点小麻烦,但都能解决。”
“那就好。”
陈兰君重新摊回桌面,听阿晶说:“不过,有位客人想要见见你。”
“谁啊?”陈兰君漫不经心地问。
阿晶小声说:“就是上回那个帮忙开车送我奶奶去医院的人。”
“谁?”
“就坐在你后面。”
陈兰君回过头,灯火阑珊,一个形单影只的男子坐在那里。
正是邵清和。
第46章
他穿一件蓝色衬衫, 清隽而隐隐有一种力量感。美孚灯的橙色光芒,将他整个人朦胧住,于是蓝色愈显深沉, 像夜色里的海。
陈兰君原本是极其疲惫的,但望着他, 渐渐清醒了些。
不得不承认,邵清和这家伙的皮相确实生得很好, 就是人有点捉摸不定。
“再看, 就要付费了。”邵清和依旧翻着手中的英文文件,头也不抬地说。
“没问题,”陈兰君笑起来,以一种叫人开82年的拉菲的气势, 说, “阿晶,再上一杯凉茶, 记我账上。”
邵清和翻阅文件的手指蓦然一停。
“倒是新鲜,头一回有女仔请我喝……凉茶。”
陈兰君起身,背着手走过去, 说:“怎么, 看不起凉茶?清热解毒、祛湿生津,再好不过。别看书啦,这里还没通电, 光线暗。”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邵清和抬起头,下颌微扬, 隔了几秒, 缓缓说:“有。”
“怎么了?”
“看看有无热闹。”
陈兰君无语,抿了抿嘴, 说:“那让你失望了,我忙于奔命,没什么热闹可瞧。”
“我看也是。”邵清和淡淡地说。
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陈兰君有些意外。
“既然你这没什么热闹,那么,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热闹?”
陈兰君惊讶地反问:“你是在约我出去吗?”
一阵沉默。
自己这样问是不是比较有歧义?感觉不太让人好回答。陈兰君纠结了一下,笑了两声:“开玩笑啦,明天上午我有事,之后应该可以……”
“是。”
“嗯,好。”陈兰君答了一句,忽然反映过来,邵清和这个“是”,其实是对她上一句话的回答。
她看向邵清和。
邵清和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副骄矜的模样。
静了几秒,陈兰君皱着眉问:“你有什么安排?”
“明天佘口工业区举办了一个小的活动,我可带人去。”邵清和说。
陈兰君想了想,又问:“既然能邀请到你,那规格肯定是有的,袁老板会去吗?”
“据说,会。”
“可以。”陈兰君一听,很痛快地答应,“那么,明日十一点在这里见?”
“好,”邵清和起身,正了正领带,“陈小姐,再会。”
陈兰君没有留他。
邵清和也不曾回眸。
就这样一步一步远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里,阿晶才窜出来,将一碗凉茶放到桌上。
“他约你出去啊?”阿晶一脸八卦的神情。
“嗯,算是吧。”
阿晶的眼睛都亮了:“他什么意思呀,是不是……是不是中意你?”
“中意”这个词让陈兰君笑了一下:“不至于。”
“那不然他这么一个大老板,还有什么理由特地找过来约你出去?”阿晶的脸上泛起笑意,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是不是你上次拦车,他对你一见钟情,打听到你在这里,于是特意来相邀?天呐,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以后要摆一桌谢媒酒给我的!”
陈兰君伸出手指,点一点阿晶的额头:“你编电影呢?那都过去多久了?小半年了,怎么可能隔那么久的一见钟情。”
从前,也不是没有男人追过她,然而当时陈兰君一心忙事业,无暇顾及。更重要的是,并没有遇见什么令她心动的人。
她的物质与精神都极其丰富,并不缺少什么,一个人就足够有趣,因此对于爱恋,也是一种随缘态度,未有感觉就是未有感觉,犯不着将就。
一些朋友都说:“你这么清醒,又这么天真,很难谈恋爱的。”
就如此时此刻,面对邵清和的邀约,陈兰君甚至隐隐有些防备心理。
邵清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是不可能的,否则哪里会隔这么久才来找?
那么,多半是这位大少爷有事来这边处理,正好瞧见她,正好闲得荒,想找点乐子,填补一下时间罢了。
他这般的长相、这般的家世,绝对是不缺女伴的,何况,依照陈兰君重生之前对于这些香江富家公子的印象,那是相当的不好,这种有钱男人三天两头就要上一回小报,上演与许多位女友的爱恨情仇。
甚至不要说是富家公子,就是普通的香江男人,来到内地的时候,在这边找一个、甚至几个情人的也大有人在。
由于当时两边之间巨大的经济鸿沟,香江司机、工人、小老板之类的随便拿出半个月的工资,就可以养一个这边的情人。许多人是在香江一个妻子,这边一个、甚至多个。
由于制度不同,身份户籍信息也不相通,这事压根没人管,管也管不过来,鹏程市甚至一度弄出了“二奶村”这种荒唐的说法。
陈兰君重生之前是做生意的,和男老板打交道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没少听。
她厂里有一个小妹妹,就是给一个香江男人花言巧语骗了去,满心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不用再辛苦的工作。结果孩子一生,才发现对方在香江有正儿八经的妻子孩子。最终自己和孩子都落得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更惨的是,香江金融危机那年,那男人索性玩起了失踪,人不见了,钱也不打了,那小妹妹只好抱着孩子,哭着求陈兰君让她回厂做工。
邵清和向她发出邀请的零点零一秒,陈兰君便想到了那个抱着孩子哭泣的“二奶”。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只是考虑到对方地位高、不好粗暴拒绝,方才礼貌问了一下情况。
但听到袁老板会去,陈兰君纠结了两秒,答应了。
就算是糖衣炮弹,她也要把糖衣吃下去,把炮弹打回去。
邵清和从梧桐餐厅走出,路口一个人殷勤地打着手电筒迎上来,是公司的职员:“小邵总可见到人了?”
邵清和“嗯”了一声。
“那位小姐应该高兴坏了吧?能和小邵总一起出去,就是香江千金小姐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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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一整夜不睡觉。坏了,我应当带一套化妆品来,还是考虑不周到。”
“没有。”
“嗯?什么?”
邵清和往前走:“她想拒绝我。”
“为什么呀?这北姑——”
这蔑称一出,邵清和很冷漠地向那人投去视线。
那人被这一眼惊出一背的冷汗,连忙拍了下自己嘴巴:“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惊讶那位小姐怎么会有这想法。谁人会拒绝和小邵总拍拖呢?她是有心上人吗?”
“没有。”
“那为什么?”
“我不知。”
邵清和冷冷地回答。
他是真不明白。
如他这样的家境、这样的相貌、这样的人品,从来只有女仔上赶着的份。曾经有一位极其漂亮的千金热情地邀他出席派对,看在那惊人的美貌和不俗的家世份上,邵清和去了。
只有去了才知道有多无聊,宴会开始不过一个钟头,他就离开了。
没办法,他无法忍受像其他朋友一样,娶一个看着不错的花瓶妻子。
如果那样做了,或许会给女方带来一场悲剧。
那种悲剧,他年幼时亲眼目睹过,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
陈兰君,是稍稍令他觉得特别的人,但也没有特别到邵清和愿意为她作罗密欧。
当时邵清和急着返香江,又打听到陈兰君在准备高考,略微思索之后,他便离开了。
倘若等到下个季节,他仍能想起这个人,那么就去找她,邵清和想。
然而邵清和从来没考虑过,他抛出去的橄榄枝,竟然会有女仔不愿意接。
方才陈兰君皱着眉的神情再一次浮现在脑海,这令他也情不自禁皱起了眉。
回到招待所,他将灯打开,很认真地照镜子。
脸没问题啊。
那到底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真是奇了怪了!
第47章
第二天, 陈兰君醒的很早。
天色熹微,只蒙蒙亮,餐桌椅子皆是隐隐的轮廓。陈兰君卧在仅容一人拘谨睡的竹床上, 发了一会儿呆。
阿晶早已经起来,在收拾东西, 细碎的物品挪动声。
梧桐餐厅开业前夕,为了方便做事, 陈兰君与阿晶索性睡在了餐厅里, 从老乡家里买来两张竹床,白天搭在一起靠墙角放,夜里用衣服垫一垫,囫囵睡下。
其实是睡不好的, 总有蚊子嗡嗡叫, 两人夜里烧了一些据说能熏蚊子的草药,但夜里仍有蚊子不停地咬。
陈兰君已经被咬麻木了, 察觉到腿又开始痒,她伸手摸到一个小圆盒,是清凉油, 像润肤露一样厚厚涂了一层。
谢天谢地, 这种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今天清晨她们要搬家。
房子是托街道的人找的,离这稍稍有些距离,只两间房, 一间□□平方米的样子,不算宽敞, 但好歹有个落脚点, 至少可以安设蚊帐。
陈兰君打着哈欠起来,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接水洗漱时, 赵宏来了,背着一箩筐鸡蛋。
一进门就嚷嚷:“我可是把十里八乡的鸡都惹烦了,才搜罗到的。”
“行了,一身味。先洗个手,再吃早饭。”
早饭是公仔面,吃的时候,三个店员也来了,是街道介绍的人,因此自有住处。
他们是来帮忙搬家的。
说是搬家,其实东西也并不多,把竹床、装有衣服的行李袋挪过去,就算完事。
东西放好,差不多快到平常开店的时候。陈兰君本想去店里帮忙,阿晶却不肯,拉着她说:“哎呀,你留着休息一会儿,等会有事呢。”
“没到点呢。”陈兰君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赵宏凑过来:“有什么事?”
阿晶怕他多事,只含糊地说:“没什么,兰姐要去工业区参加一个活动。受邀请的才能去!”
听到这,原本跃跃欲试的赵宏“哦”了一声,在阿晶的催促下领着员工往餐厅走。
陈兰君试图往前走,被阿晶拦住:“其他的不说,你好歹把头发洗一洗吧!院子里有井,我去打水。”
她这么一说,陈兰君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唔,好几天没洗,确实有点油了。
“行了,”陈兰君说,“你去忙吧,我自己打水洗。”
仍是炎夏,井水往头上一浇,清凉清凉,整个人都清醒了。
陈兰君一面洗头发,一面琢磨着工业区的事。算一算近期的事,大概是颇受争议的奖金制度最终定下了吧?
那么今天这次的主题应该就是稳住一众人的心神,让人坚信改革是会坚定继续下去的。
洗完头,陈兰君看了看手表,这块电子表还是上回她给姐姐演示时买的。
见离约定的时间很近了,陈兰君匆匆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起身朝日光下走去。
到了路口,陈兰君停下了脚步。
小巷,单车旁,邵清和竟然已经提早到了,戴一副墨镜,神情冷冷的,暗纹衬衫的扣子解开两粒。他一手按着单车龙头,另一手竟然握着一束花,是白色的姜花。
愈向他走近,姜花的清香便愈发浓烈。
邵清和将那束姜花往前一伸:“给你。”
“谢谢,这里难道有花卖吗?”陈兰君接过花束,讶然道,在她的印象里,这里可没有什么花店之类的。
邵清和说:“路上随便摘的。”
原来是野姜花。
陈兰君轻嗅姜花,心里有一分喜悦,可同时也有一分警惕。给女伴送花这样顺手,是因为经常送吗?
不管怎么,鲜花本身是让人愉悦的。
邵清和推动单车:“上车。”
“你载我吗?”
“嗯。”
陈兰君捧着姜花,撩起耳边碎发,轻声解释:“小邵总,我们这里和香江风俗有些不同,比较保守一些,你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不大好一起骑车。”
邵清和静静地听完,问:“可你也坐单车仔的车。”
陈兰君笑了:“可你不是单车仔。”
她回头看看,这里离餐厅很近,去那边租一辆单车应该也方便。
“我去那边看看,再租一辆单车好了。”
说着就要转身,却听见邵清和说:“那么,你也可以把我当作单车仔。”
他向陈兰君伸出一只手,高傲地说:“请先付我三角钱,陈小姐。”
陈兰君噗嗤笑出了声。
她当真从兜里掏出三角钱,放到邵清和手掌心里。
“价格还算公道,就你吧。”
陈兰君侧坐在单车后座,一手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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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姜花,一手扶着座椅。
弯弯曲曲的小路,摇摇晃晃的单车,地面青草为日光所久晒散发出的味道。
不太好的一点在于,日光太过强烈,有些晃眼睛。陈兰君把姜花举起,试图遮一遮直射眼睛的日光。
单车行到一处农家前,忽然停住。
“怎么了?”陈兰君不解地问。
邵清和只说:“你稍等一下。”
他向那户农家走近,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顶草帽。
陈兰君微微把眼睛睁大,说:“你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脑袋一重,眼前一黑,那顶草帽竟然就扣在她头上?!
“戴着,别老扭来扭去躲太阳,影响我骑车。”
“喂!”陈兰君瞪他一眼。
邵清和不理睬她,继续从容不迫地骑车。
从城里通往工业区的一条路,很好认,因为水泥路就这么一条,前半程两边多半是农田荒野山丘,直到蜿蜒至很远之后,方才见着厂房。
工业区“欢迎光临”的广告牌下,已经站了好些人。
邵清和刚到,便有认识他的人出来接待,很热情地请他进门口旁边的小平房坐。
“小邵总来了,我们袁老板也在,快请进来。这位小姐是……”
“她和我一起的。”
“请,这边请。”
陈兰君稍微犹豫了一下,将姜花放在车筐里,将草帽摘下来,轻轻罩住花。
“放在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那个人说,“这边好多工程兵呢,放心,丢不了。”
即将见到推动工业区建设的大佬,陈兰君微微有些激动。余光瞥见邵清和还戴着墨镜,她提醒道:“到屋里了,要不要把墨镜摘下来?”
邵清和沉默了一瞬。
他摘下墨镜的那一刻,陈兰君捂住了脸,竭力忍住笑意。
邵清和的眉心,正好被蚊子叮了一个红包,配上他冷峻的表情……陈兰君真的忍不住不笑。
第48章
陈兰君的肩膀耸动得如此厉害, 以至于邵清和想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
邵清和冷着一张脸,捏紧了手中的墨镜。
昨夜他反复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起身,预备打电话给一位堪称情场老手的朋友。
内地如今的电话线还是稀罕物, 整个鹏程市怕是只有百来条电话线,幸而邵清和所居住的招待所是专门对外的, 因此有安装电话。
在一番折腾后, 他打通了友人的电话。
“稀奇啊,你怎么想到挂电话给我。”友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嘈杂,隐隐有音乐声,一听就知道是在派对上。
“有事问你。”
“稍等一下, BB, 我接个电话,乖”
隔了一会儿, 渐渐远了音乐,友人的声音变得清楚些。“怎么了,阿和?”
邵清和轻咳了一声:“如果你邀一个女仔出去, 但她不很情愿, 是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杜锐!”
友人稍稍收敛些, 笑着说:“是哪里的天女临凡?能让你心动?”
“没有心动,只是无聊, 碰巧她看着顺眼而已。”邵清和高昂着头, 说。
“行,没心动。”友人仍是笑, “你把具体情形说一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邵清和将来龙去脉讲了一边,友人沉吟片刻,说:“会不会是觉得你没当回事?”
“一般女仔都很讲究仪式感的,你这样随便邀请人,是否显得有些太不上心了?”
“我如果看上了谁,一般是先送几天的花,然后挑个好地点,例如餐厅或者艺廊之类的,然后就水到渠成了。”
邵清和听了,觉得是有几分道理。
送花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陈兰君不也说过,她喜欢看花开吗?
挂了电话,他拿了些小费给前台,问:“这里有鲜花店吗?”
“什么店?”
……
在此时,花店是没有的,友人所提的送鲜花忽然成了一件难事。
邵清和皱着眉头,又问:“那附近有无花?”
前台想了想,说:“这个时节,郊外或许有姜花开放。”
第二日清晨,邵清和照着前台所说的位置寻去,果真见到一片摇曳的野姜花。
这样的花,香江所出售的高级花束是很少见到的,因此邵清和也未曾仔细注意过。
他俯下身,仔细打量,心想看起来还可以,于是俯身去采花。
时候太早,花茎上白露未干,折枝的时候,难免沾湿西装裤,但他也浑然未觉。
只是有一瞬,邵清和有些如梦的恍惚,他竟然会在一片旷野之中,为一个算不上钟情的姑娘,摘一朵默默无闻的小花。
一种很新鲜且奇妙的感觉。
他承认,这感觉不太坏。
甚至还挺好玩的。
没有什么好看的包装纸,便用旧报纸裁成合适的大小,用棉线捆好,做成可以送人的花束的模样。
只有一点美中不足。
站在镜子前,邵清和沉默地盯着自己眉心的一个红包。
采姜花的时候,一只当地特产——蚊子袭击了他,并且恰恰好留下了一个一时难以消除的印记。
可恶。
回去就投资一家杀蚊药厂。
邵清和望着笑得乱七八糟的陈兰君,冷哼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去。
陈兰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止住了笑意,顺毛一般,在邵清和耳旁轻轻说:“仔细看,感觉帅气的很特别。”
“哼,你也就眼光有可取之处。”
陈兰君又想笑了。
好在领导的进门,让她稳住了神情。前边的会议桌上摆着名牌,作为贵客,邵清和自然是有一席之地的。但跟着来的陈兰君显然没有这个待遇。
她很自觉地在靠墙的旁边寻了一张小圆凳,坐下,暗中观察。
来的人不少,且有许多穿着打扮都似香江商人。
正中的袁老板虽然鬓边已见白发,却仍旧精神矍铄,开口说话,铿锵有力。
“近来,有一些传言,说我们的工业区、特区的新政策是否能够维持下去。”
“在这里,我很明确的告诉大家,我们的改革,一定会进行下去!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们都会闯过去。”
袁老板就奖金风波详细地解释了一番:“之前,的确是有一些声音,反对我们实行的新制度,我知晓之后,立刻与□□进行联系,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中央是支持我们的!原来的奖金制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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