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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她的1979》40-50

    第41章

    久别重逢, 对于陈兰君的拥抱,陈凤君有些手足无措。

    隔了几秒,她才抬手, 轻轻拍一拍妹妹的肩膀。

    “我也很想你。”

    陈凤君仔细端详一番陈兰君,很是感慨:“都长这么大了, 我离开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呢。”

    “那是, 少说也有六七年了。”陈兰君微微含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和陈凤君很有几分相似。“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火车站附近没有什么茶楼、饭店之类的,陈兰君和阿荣打了声招呼, 要两个单车仔骑车将她们送到最近一家国营饭店去。

    天气热, 国营饭店的门窗都大敞着,还没到饭店, 其中的人并不多。

    陈凤君提起自己的皮质手袋,向陈兰君说:“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在这里自然我请客。”

    “好啊。”陈兰君笑眯眯地, 将今日供应的好菜好茶点了几份。

    按规矩是先交钱再吃饭。

    陈凤君将皮夹拿出来, 里边除了港币外还有一叠新换的大团结,她数了数数目,递给服务员, 那服务员收了,问:“饭票呢?”

    糟糕, 太久没来国营饭店吃饭, 陈凤君光顾着换钱,没想到换些饭票了。

    陈兰君适时递上饭票:“喏, 这里有。”

    陈凤君歉意地说:“是我没考虑周道,还要你出饭票。”

    “有什么关系,”陈兰君挽着她的手臂走向一张桌子,“姐姐出钱我出饭票,这样合作,刚刚好。”

    两人坐下,等待上菜。

    虽然多年未见,但一时竟不知道可说什么。

    陈凤君想了想,问:“家里还好吧?”

    “还好,妈妈和爸爸还在村里办了一座家具厂,现在家里的条件好了不少。”

    陈兰君将家里的近况简要说给她听,陈凤君听了,连连点头。

    “这样,我也能稍稍放心些,只是可惜这几年没法陪在爸妈身边。”陈凤君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陈兰君面前。

    “这些算是家用,你带回去吧。”

    不算薄的一个信封,光看厚度,就可知里边装的钱不会少。

    陈兰君的目光在那信封上打了个圈,没有立刻接。

    “虽然姐姐本意是给家用,但这笔钱能不能换个用途呢?”

    “什么意思。”陈凤君表情疑惑。

    陈兰君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我想和你一起开家小工厂。”

    关于这件事,她思考了很久,倘若陈凤君和她一起合作办厂,会是件非常省心的事。

    陈凤君现在已经拿到香江身份,从法律意义上讲,就是香江人。倘若她愿意在内地和陈兰君一起投资办厂,那么这个身份就能带来许多便利,无论是税收还是策略,都会比她自己去建立一个厂子要方便的多。若是自己单独搞,一不留神,在改革的动荡中被盖上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少不得要唱一出“铁窗泪”。

    但倘若有陈凤君的加入,有了一层天然的身份屏障,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陈兰君满是期望的盯着陈凤君:“姐姐,我们合作一起办个厂,好不好?”

    “什么?什么……厂啊?”

    在陈兰君热切的目光里,陈凤君有些结结巴巴地问。

    陈兰君指了指她手腕上的手表:“小电子厂,我想自己组装电子表来卖。”

    70年代,伴随着集成电路的发展,电子手表红极一时。香江在这一时期,是重要的电子表生产中心。

    与内地现在普遍销售的上百元的机械手表不同,广泛量产之后的廉价电子表有着十足的价格优势。陈兰君第一次进厂打工,就是组装电子手表。

    当时她瞧见那么多手表,有些羡慕地和带她的师傅说:“这表要一百来块吧?等我工作几个月,有了工资,也要买一块。”

    师傅就笑,拿起一块电子表说:“这个,只要十蚊钱一块。”

    如此大的价格差距,能震撼住当时陈兰君,就能震撼住现在内地的广大顾客。

    这几天陈兰君问遍了,现在,这里还没有一家专门卖电子手表的。

    很好,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非她莫属。

    然而,陈凤君的反应却稍稍在她意料之外。

    陈凤君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地说:“办厂啊……可是现在内地的情况也不太稳定吧,风险很高呢。”

    “而且香江人办厂,手续一定很多,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根基,人家要卡你,你也没办法,那钱什么的都打水漂了。”

    “对于电子表,我也不太熟悉。”

    ……

    她一连串说了几个不适宜办厂的理由,仍想着还能说些什么。

    好在一道炒河粉拯救了想不出什么理由的陈凤君,服务员将一盘香喷喷鸡蛋瘦肉炒河粉往桌上一放:“上菜了。”

    陈凤君松了口气,抓起筷子,催促道:“来,趁热吃。”

    静了片刻,陈兰君拿起筷子,沉默地吃起来。

    姐姐的态度出乎她意料之外,原本以为胸有成竹的事,忽然一下子没了下文。

    方才那一大堆理由,陈兰君听了,觉得并不是真正的理由。

    姐姐是有她自己的顾虑。可她不说,陈兰君也不方便主动问。

    虽然是亲姐妹,但横隔在两人之间,没有接触的那些年,到底编织成了一堵无形的屏障。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尴尬。

    又上了几道菜,陈凤君埋头吃,不肯看陈兰君的目光。

    寂然饭毕。陈凤君放下筷子:“过些天你该回去了吧。”

    “嗯。”

    “替我向爸妈、小妹问好。”

    “放心,我会的。”

    “等有空闲,我一定回家看看他们。”

    “好。”

    陈凤君想解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良久,她默默地将装钱的信封向陈兰君那边一推:“你多保重。”

    陈兰君一直将她送到火车站。

    分别的时候,陈凤君挥一挥手,转身欲走。

    陈兰君轻轻唤她:“姐姐,办厂的事还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钱和手续的事,可以都由我来解决。我只是……只是你是我最相信的人,请你好好考虑,就当是我的一个小小请求,好吗?”

    陈凤君迟疑着点了点头。

    第42章

    从关口向南, 一直往前,山色与海岸之间逐渐见着长排的仓库、小楼,再往后高楼大厦平地起, 像是骤然被抛入了另一个世界。

    铁轨蜿蜒往前,叮叮车响着铃, 停在一处站台。

    陈凤君下车,沿着水泥马路缓缓上坡。

    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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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铺前, 她驻足, 摸了摸颈上的珍珠项链,圆润、光滑、大小很匀称,依旧是当年她初次收到这串珍珠项链时的手感。

    几年几十年的光阴,对于珍珠而言, 还太短, 可对于人而言,却是沧海桑田。

    陈凤君默默将珍珠项链摘下, 进了当铺。

    “老板,我来还东西。”

    “来了,放这里吧。”

    当铺伙计将珍珠项链收回, 检查一番, 确认无误后,收下陈凤君给的租钱,闲聊几句:“陈小姐返大陆见到亲人了?”

    “见到了。”

    陈凤君想起所见的意气风发的二妹陈兰君, 靥上不自觉就带了笑。

    “我二妹可优秀了,比我想象中的更优秀, 她还说要开厂子呢。”

    “真好, ”当铺伙计笑着说,“姐妹齐心, 其利断金。我看再过些时候,陈小姐的珍珠项链就可买回去重归旧主了。”

    “多谢,借你吉言。”

    陈凤君笑一笑,心里却是一阵苦涩,当初这珍珠项链,填的是死当,哪里那么容易拿回来呢。

    她回了趟住处,一间小小的副房,一个上下铺、一个不方便转身的浴室,一张既是厨房又是餐桌又是书桌的小小方桌,以及许多鸡零狗碎的杂物。

    将身上的高级时装脱下,她仔细叠好,换上自己的旧衣裳,像是过了午夜时分的灰姑娘一般出了门,路过洗衣房时,犹豫了一瞬,理应是要干洗了再给人还去,但看了看门口立着的洗衣价格牌,陈凤君还是走开了。

    没办反,人穷,有时候就没办法讲究。

    向街市走去。推开一家小小茶餐厅的门,是她打工的地方。将装衣服的袋子放回柜台后,她向老板娘道谢:“多谢老板娘帮衬。”

    老板娘正忙,叮嘱她说:“放下就好,去搭把手,那位客人要鱼丸粗面。”

    “好,就去。”

    陈凤君挽起衣袖,立刻忙碌起来。

    将最后一个客人点的金牌三宝,即鱼肉烧麦肠粉鱼丸做好端上。陈凤君终于可以喘一口气。等收摊,打扫完卫生,看了看店里挂着的时钟。糟糕,已经晚了。

    她一路狂奔。

    “不好意思,妈妈来迟了。”

    门内,小女孩正在低头玩拼图,抬起头,那双满是异国风情的淡褐色眼珠里跃动着小小的惊喜:“妈妈——”

    幼儿园的老板一脸不快:“每次都是你最晚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凤君弓着腰,熟练地道歉,然后牵着女儿的手回家。

    灯熄灭,她睁着眼,给女儿打蒲扇,疲惫地唱着歌哄女儿睡觉。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五谷丰收堆满仓,老老嫩嫩喜洋洋。”

    平平淡淡的一天即将过去,哼唱着月光光的曲调,她想起这些年的事,有好也有坏,只是不好同二妹讲。

    过关之后,她凭勤快,在茶餐厅揾了一份工。很意外的,邂逅了女儿茜茜的父亲,一个眼睛很好看的年轻英国男人。那人也是有些身份的,因此她过了两年好日子,珍珠项链就是英国佬送她的,他叫她“小珍珠”,好看的眼睛里全是她,如同注视着英女王王冠上最夺目的一颗宝石。

    可是,珍珠也会成为鱼目。他说,抱歉,但她的身份太低,无法成为她的妻子。

    他只愿把她当情妇,或者“妾”,说来好笑,从小长在红旗下的她是来了香江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妾?

    自然是不同意的。

    她抱着茜茜,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回到街市去,一边打工一边抚养女儿。茜茜生下来身体不太好,前两年病的厉害,看了中医看西医,整日吃药,她更是囊中羞涩,只好中断了给父母的接济。

    从此不敢与家中通信。

    未曾锦衣,何敢还乡?

    只是二妹的信,终究动摇了她的心神,于是去见了。

    办厂的主意,很好,可是,陈凤君实在拿不出钱了。

    她望着地堂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

    陈兰君同样也在望着月亮。

    阿晶拨了拨美孚灯(煤油灯),惋惜道:“那么你姐姐,是真不愿意合作吗?”

    “更多是有心无力。”

    陈兰君猛然抬手,又快又准往小腿上一拍,葆安特产,一只蚊子胡成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点。

    来了几天,她腿上就有几天的蚊子包。鬼知道哪来这么多大的能当菜炒的蚊子!

    阿晶见状,连忙去放蚊帐:“兰姐,到蚊帐里来吧。”

    陈兰君将自己囚禁在蚊帐里,外头是嗡嗡作响的不肯离去的蚊子,真切明白了何谓“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

    她摇摇头,不去想蚊子,琢磨起如何说服陈凤君。

    上辈子,她还要晚两年,到这边打工的时候才见了陈凤君。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的她对陈凤君是有怨的。

    都说逃到香江的人有钱,辛辛苦苦一年,比不过人家六分钱,即贴六分钱邮票寄钱回来。然而陈凤君并未寄家用,以至于她因无钱而辍学。

    至于陈凤君的经历,由于并不是很光彩,她本人不愿意讲,爸妈也不好讲,因此陈兰君与陈凤君的关系并不亲密。

    直到陈兰君生病,陈凤君来照顾,两姐妹才慢慢放下心结。

    姐姐是自尊心极强的人,这回说了那么多理由,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穷”。

    当然,除了穷之外,另一个原因,大概是姐姐对于她的能力并不太相信。

    在陈凤君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个只会读书的小丫头。忽然见面,这个小丫头说,要开电子厂?还是要卖什么电子表之类她没接触过的东西,听着就跟邻居家的小孩突然跑过来和你说她要造火箭、速速打钱一样不靠谱。

    这才是藏在那些借口之下,真正的顾虑之处。

    想到这,陈兰君叹了口气:“她有难处。”

    阿晶想了想,提了个建议:“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要么我们再悄悄去问,说不定能找到愿意合作的香江人呢?”

    那自然是能找到的。

    陈兰君要真是只要一个香江人做合伙人,那么有太多选择。无论什么时代,总有能洞察风向的聪明人。

    可是,那是姐姐,那是她亲姐姐!

    像姐姐那样忙于奔命的人,对于所谓时代的风口,其实是比较迟钝的。

    开玩笑,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玩,哪里有空去看新闻,研究宏观经济动态?光是活着,就已经足够令人疲倦了。

    更何况,姐姐还要独自抚养一个女儿,哪里有时间顾及外界的变化,更别说投资内地这种事情。

    在大多数香江人看来,现在的内地就是个没什么希望的穷乡僻壤,投资?那钱肯定是打水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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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普通民众,就是许多外国的大公司,也处在观望阶段,生怕一天变一个风向。

    上辈子,因为这些原因,陈凤君并没有赶上这千载难逢的遍地捡钱的好机会。

    她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十多年,最终排到了一处政府公屋,高兴地内心在舞龙舞狮子。

    可是,姐姐那么聪明、那么勇敢,她是可能有更好的人生的。

    陈兰君不愿意放弃这可能性。

    她要拉陈凤君一把。

    陈兰君翻了一个身,长长叹息一声。

    不行,她非得想个法子,让陈凤君“心甘情愿”的与她合作。

    第43章

    临近中午, 茶餐厅进来许多客人。

    陈凤君拿着一叠纸,匆匆记单:“一份西多士,柠檬茶走冰对吧?”

    店门被拉开, 陈凤君原本以为是新来的客人,一边记一边说:“欢迎光临, 找空位坐。”

    “陈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陈凤君抬头一看, 是之前替陈兰君送信过来的人。那人气喘吁吁地, 满头大汗,一看就知道很着急。

    这是出了什么事?

    陈凤君连忙走过去,问:“我记得,是我妹妹有什么事?”

    “她昨夜去做买卖, 为了躲联防队员, 从山坡上跌下去,伤得很重呢!只念叨着你, 你快回去看看吧!”

    二妹受伤了?

    陈凤君脑子嗡地一样,瞪大了眼睛。

    从山坡上跌下去,万一……万一……当初逃来路上所听过的因跌落山崖而死的人的故事一下子充斥满她的脑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点单交给老板娘, 哀求道:“不好意思,我妹妹出事,我得立刻过去。”

    老板娘也听见了, 说:“你快去。”

    陈凤君往前踉跄走两步,忽然反应过来, 二妹若伤重, 一定要钱的,还有茜茜得安排。

    她于是匆匆退回去, 央求同事:“可不可以请你借我点钱?还有茜茜,能否请你和幼儿园老师说说,让她照顾两夜,我另外付钱。”

    谈到钱,老板娘就有些为难,然而毕竟共事了许久,知道陈凤君绝对不是一个赖账的人,便咬牙打开抽屉。

    “喏,这些你拿去应急,就当我预支你三个月薪水。茜茜那边,我会去说。”

    “多谢,真的多谢你。”

    陈凤君请那人稍等等,自己飞奔回去,将存折从家里拿出来,冲到银行柜台,尽数取出,然后立刻跟着来报信的人折返。

    过关的时候,陈凤君方才因为听说陈兰君受伤而慌乱的态度渐渐平定。

    她看一眼前边的报信人,有点警惕。

    二妹是真的受伤了吗?万一要是这人假传信息,其实是想骗钱怎么办?

    起了疑心,陈凤君将手中钱袋紧紧抱住,生怕下一秒这人会原形毕露来抢。

    瞧见关口边来回巡逻的持枪公安,陈凤君的一颗心才稍稍安定。

    现在内地的治安还是很好的,自己只要在安全的地方,不随意跟人走,应该不会有事。

    走出关口,站在台阶上,报信人说:“怎么不走了,往这边去。”

    陈凤君紧紧抱着手袋,皱着眉头说:“那个,我妹妹应该在医院吧?哪家医院?”

    报信人一时语塞:“那个……你跟我走就知道了,一时说不清。”

    陈凤君推了一步,质问:“那她在哪里?我叫单车仔送我们过去。”

    她要自己叫单车去送!绝对不听这人的安排,万一是一伙的就麻烦了!

    “她在……”报信人支支吾吾,面对着一脸狐疑的陈凤君,说不出口。

    他不说,陈凤君就不肯动:

    “你要是真帮我见到我妹妹,我绝对重谢你,可倘若不是,也请你想想清楚!我十七岁就敢自己单枪匹马闯到香江,什么没见过?我也不是好骗的!”

    陈凤君眯了眯眼:“你说个地点,不然我就去找公安了!”

    僵持间,身后传来笑声:“不错啊,姐姐警惕心还挺强的。”

    从旁边的阴影处走来一人,正是上次陈凤君见过的那个单车仔阿荣。

    阿荣笑着说:“姐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兰君的朋友,阿荣。”

    陈凤君疑心未消,仍然很警惕:“我确实见过你,可是……我妹妹在哪里呢?”

    “这个嘛。”

    阿荣摸摸鼻子:“真的不远,就在边上。”

    “真的,姐姐,在公安能见到的范围之内。”

    陈凤君将信将疑地跟着阿荣往前走,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万一有事,她可以立刻逃走。

    没走多远,陈凤君就瞧见那个据说“伤得很严重、命不久矣、只想再见姐姐一面”的人。

    这个小祖宗正在喝凉茶吃猪油糕!

    “姐姐,你来了。”陈兰君放下猪油糕,高兴地起身,“我特意买的,你尝尝。”

    “陈——兰——君——!”

    完了,叫全名了,这不是几块猪油糕能解决的事了。

    陈兰君讪讪放下猪油糕,很无辜的样子,试图撒娇:“姐姐——”

    “干嘛?”

    她赶紧小碎步上前:“我……我就是想再跟你谈谈一起合作的事,这不是,怕你不愿意来嘛。”

    陈凤君听了,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欸——姐姐!”

    陈兰君连忙去追,想要拉住她的胳膊。

    陈凤君被气得牙痒痒,手重重一挥——只听得“哎呦”一声,陈兰君就摔在地上,一张小脸发白,痛得直抽气。

    “怎么了,摔到那里了?”

    “手好疼啊。”陈兰君楚楚可怜地提了提手肘,只见一片红,隐隐透出鲜血,还掺杂着些尘土泥沙。

    陈凤君连忙低头去查看她伤势,心疼道:“你啊!走,我们去看医生。”

    “我不去。”陈兰君耍赖,“除非你答应我,先听我讲十分钟。”

    “你要讲什么呀?!”

    陈兰君很坚持。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电子表,那是她昨天从华英街弄来的一块。

    “姐姐,你看,这表现在是坏的。”

    陈兰君全然不顾手肘上的伤,索性席地而坐,掏出几把小工具,三下五除二将那块电子表全部拆开。

    陈凤君本来只觉得她胡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然而看着她熟练地动作,陈凤君的神态逐渐凝重。

    调动了些电路之后,陈兰君将那块电子表又原样装了回去。

    “姐姐,你现在在看。”

    递到她面前的,是一块重新开始走动的电子表。

    陈凤君看看电子表,又看看陈兰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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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了两秒,说:“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姐姐,我真的不是胡闹。”

    陈兰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先去看医生。”

    “那你答应帮我吗?”

    “帮!帮!帮!走啦!”

    卫生所,大夫给陈兰君清创,用医用小镊子挑掉一块小石头,陈兰君就痛得一颤。

    陈凤君连忙用双臂虚抱着她,轻声说:“医生,能麻烦轻点吗?我妹妹从小就怕疼。”

    “就好了。”

    等医生上完药,陈凤君教训陈兰君说:“以后,再别咒自己,万一弄巧成拙呢?”

    陈兰君点点头:“我记得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从医院出来时,已是漫天繁星。陈凤君搀扶着陈兰君,慢慢地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入夜之后的鹏程市,街道很安静,唯独一栋建筑前异常热闹。

    陈兰君好奇地向那边投去了目光,昏黄的灯光照见许多飞舞的小虫,牌子上写着“工人文化宫”,大门尚未锁,有人匆匆过去。

    陈兰君喊住那人:“请问这是?”

    “里面有电视。”

    那人匆匆答了一句,赶紧去抢位置。

    陈兰君自打重生之后,还没见过电视呢,于是侧身同陈凤君商量:“姐姐,我们能进去看一眼电视吗?”

    这一点小小的请求,陈凤君没有拒绝:“走吧。”

    工人文化宫的大厅里,已经摆了不少小板凳,呈放射性围绕着最前面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放的是新闻联播,这档开播方才一年多的节目,是现在少有的电视节目之一。

    陈兰君她们进来的时候,新闻联播已播至尾声。

    按理说,已经是要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往外走,然而却还有人往屋里来。

    等到新闻联播播放完,黑白电视机开始播放大浪淘沙——全是白色点点,什么都没有。然而人群却激动起来。

    “快,快点!”

    “门关上来了没?”

    “别挤我,这位置我占好的!”

    静默一段时间后,电视“沙沙”的闪动,竟然开始播放香江电视台的电视剧!

    陈兰君“哇”了一声,原来大家是等着看这个啊?

    难怪了。

    虽然是画质极其差的电视剧,陈兰君也看得津津有味。

    陈凤君倒不觉得怎样,她毕竟在香江呆了这些年,电视还是经常见的,她打工的茶餐厅里就有一台呢。

    她心里琢磨着陈兰君所说的开电子厂的事,既然答应了要帮忙,那她就不会推脱。就跟茶餐厅要做一道菜,首先要去买原料一样,首先要弄清楚这种电子手表的原料渠道。

    回到香江之后,陈凤君立刻去了一趟专卖电器的街市。

    拿着陈兰君给她列的一张清单,陈凤君打探了一圈行情和价钱,想到自己可怜的存款,脸色越发不好看。

    “这电子表的组装,比起收音机还是要复杂些。”一位懂行的电器行老板好心告诉她说,“工人是要培训的,零件也要多跑跑确定渠道,价格也不便宜,你真想开厂,也挺麻烦的。”

    陈凤君将这些话记下,表情凝重。

    见到陈兰君时,她将这些困难一一说了。

    “……我去问了各种零件的价格,加在一起,如果要到足够开厂的话,我们的钱不够。”

    说到这里,陈凤君轻轻垂下了头,语气里满是苦涩:“对不起,我确实拿不出什么钱了。虽然我很想帮忙,但好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问题很现实。

    电子厂,即使是不买机器,全部买零件进行代工生产,也是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的。上辈子她的厂,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生产完整的产品,而是从零件代工开始,一点点拓展业务。

    姐姐此时的经济状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些,陈兰君也不好说什么,。

    她想了想,说:“没关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我没考虑周全……”

    陈兰君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忽然笑了:“算了,我们可以去做其他‘有米’的生意。”

    第44章

    云州街道办。

    街道干部小郑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 提着保温瓶打来一壶开水,往桌子后一坐,将新送来的报纸杂志胡乱翻着看。

    翻到一篇名为《人生的路啊, 怎么越走越窄》的文章,小郑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态一下子变了。

    这是一位女青年的来信, 她诉说了自己的疑问。小的时候,作者对人生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幻想, 从小就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那句“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成为她的座右铭,可是越长大, 却发现越矛盾。

    各种运动, 抄家、武斗、下乡时的哭声,无业的痛苦, 都让作者觉得心里乱极了。

    “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肩膀;也有人说, 世上有一种宽广的、伟大的事业, 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

    看到这一句,小郑简直要落泪。说得太对了, 她也感同身受。现在人人都说特区是时代伟大变革,可在这里工作几年的她却没察觉到什么变化。

    相反, 她从前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建工办工作, 每日都接触到各国来宾,处理各项投资, 前途无限。哎,当时她就不该被分到这里工作!

    别人都在进步,就她原地停滞不前。

    小郑抽抽鼻子,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Excuse me 有人吗?”

    来了个说英文的?

    小郑立刻起身,胡乱擦了一把脸,答应着:“哎,有人,请进。”

    门被推开,倾泻的阳光与来客同至,三女一男,都是摩登打扮,一看就气度不凡。

    为首的大美戴着墨镜,遮去大半个脸的轮廓,只露出姣好精致的下巴,颈上一条珍珠项链更衬得肌肤如雪,脚踩一双高跟鞋,手挎一个皮质手袋,简直就跟小郑偷看的香江电视剧里的佳丽一模一样打扮。

    这一定是香江来的老板!小郑兴奋地迎上前:“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大美女不说话,冷若冰霜。旁边陪着的小美女倒是温婉一笑:“这是陈太,我们从香江来的,想回馈家乡,看看有无投资机会,刚才有人给我们指路,说你是负责的干部?”

    投资应该去洽谈办,也不知道是谁做善事把这几位真佛引过来的。但好不容易能接触到有钱的香江老板,小郑哪里肯放过。就是混熟了由她将老板领去洽谈办,也能在领导面前露个脸不是。

    于是小郑笑容灿烂地说,“是的,我是这里负责,请坐,我给你们泡茶。”

    小美女环视一圈室内,没动。

    屋里就一把椅子,看着还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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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郑有点尴尬,提着热水壶不知怎么办。好在那小美女极其善解人意,浅笑着说:“陈太穿着高跟鞋,脚累,先坐下吧。高楼办公室坐久了,能站一站也舒服。”

    于是那位派头极足的“陈太”便冷艳地坐下,发号施令:“锁——Sophia, 你来谈吧。”

    啧,还是洋名呢,真洋气。

    小郑热情得跟伺候亲娘一样给几位倒茶。

    “不知道大佬是想投资什么呢?”

    小美女很优雅的交叠双手,开口就是一串令人听不太懂,但是感觉很高级的话:“我们下了火车,别说restaurant,就是连一个小cafe都没瞧见,想have lunch都找不到地方。问了人,都说,只有一家restaurant,还挺远的,真是太不方便了。”

    这都什么呀?不愧是资本主义世界长大的,说话也一股洋鬼子味。小郑腹诽,面上却仍是笑意的附和:“是,是,不方便。”

    “so,”小美女笑盈盈说,“我们想在你们街区,最靠近火车站的地方,开一家snack bar,方便过路的香江人。”

    小郑连连点头:“好呀,开这个什么斯莱克吧,是做什么呢?”

    “哦,不好意思,就是快餐店的意思。”小美女不厌其烦的为小郑解释,又是一连串“香江进口食材,让大陆同胞也尝尝鲜,密切两岸联络”之类的话。

    小郑头一次,有种真的置身于向前的时代潮流的感觉。

    “没问题啊,那边有两间房子正好是我们街道所有的。你们是租吗?”

    “我们是想一起合作。”小美女说,“光是给租金,你们能获得的有限,倘若有意愿,我们想和街道联手,你们提供房屋、最好还能提供几位工人,赚到的钱我们三七分成,怎么样?”

    合作模式啊。小郑犹豫了一下。

    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小美女补充道:“我们也不是为了挣钱,陈太哪里像缺钱的样子,对吧?只是想方便一下自己和其他香江人,也帮助一下父老乡亲。”

    陈太看了看表,语气略有不耐烦:“这里连冷气都没有,快点吧,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就站起来,蹬着高跟鞋“蹬蹬瞪”往前走。

    “欸——请陈太留步。”小郑急了,连忙说,“可以,当然可以合作,就当交个朋友!”

    烈阳下,香江来的贵客缓步从街道办出来。绕了两个弯,确认身后没有其余人之后,陈太——也就是陈凤君拉下墨镜,露出一双闪耀着不可置信光芒的美目。

    “她答应了?二妹,我们一分钱房租不出,就可以开快餐店?”

    陈兰君笑着展示了一下方才签订意向书:“是啊,不行就看看白纸黑字咯。”

    在盘算了手头可利用的资源、分析了市场之后,陈兰君决定依照姐姐多年的茶餐厅打工经验,先开一家快餐店赚快钱,有了一定积累后再做其他业务。

    钱一共凑了一千块,亲姐妹明算账,陈兰君与陈凤君约定好,之后的份额陈兰君55%,陈凤君占40%,赵宏也拿出了些钱,占5%。

    她们事先就踩好了点,确定了几间合适的屋子,然后再去谈事。

    谈事之前,陈兰君将几人都包装了一遍。给姐姐的设定是一位神秘有钱无聊想投钱玩玩的“陈太”,她是第一秘书,阿晶是生活秘书,赵宏则是保镖,别说,他那个模样往那一杵,正有几分模样,看着就更有气势了。

    几人的行头都是陈兰君亲自修改的,连台词都是她一句一句教的。原本怕事情复杂,不好办,阿晶和赵宏也分配了一套托词,哪知没用的上,事情便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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