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片刻过后,司马邳身着一身金银线白底绢衫来到席上,丰仪俊美,谈吐风趣。今日酒宴与上次差别甚大,士族年轻一辈见司马邳言笑晏晏,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起哄,气氛热络起来。司马邳脸上挂着笑,与众人推杯换盏,也是一副喜气盈盈的模样。
戌时末,一轮明月高升,月色轻洒,如一层银霜笼罩行宫。席上也吃的差不多了,有人提议到外面赏月饮宴。
司马邳命宫人在花园里摆上些新鲜瓜果和糕点,让众人出去赏月。
本朝最是追求风雅,一群人扔下残席,全去了花园。
园中有亭有石桌,还有个池塘,里头养着红白鲤鱼,被喂养得极为肥硕,也不惧人,泛起的水波在月色下粼粼闪动。众人各自找了舒适雅致的地方赏月。卫姌没和其他小郎君一处,站在紫薇树下抬头看着月色。
谢宣缓步走过来道:“玉度在想什么”
卫姌头也不回,道:“没想什么。”
谢宣长出一口气,站在她身侧,却没有抬头,侧着脸看她。
卫姌起先并没有在意,但他看得有些久了,她皱眉,口气不善道:“你看什么”
谢宣道:“说出来你别笑,看你赏月的模样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卫姌“呵”地短促笑了一声。
谢宣也知道这话听着无稽,若对方是女郎,几乎就有轻佻之嫌,幸好面对的是郎君,他便解释道:“前两年我曾患寒热重症,脑子糊涂的时候发梦,好像已经过了一世,那个梦里我见过不少人……”
卫姌猛地扭过头来,直愣愣地瞪着他。
谢宣觉得她这个样子比之前敷衍假笑真实可爱多了,道:“你不信”
卫姌道:“你梦见什么一世”
谢宣道:“病好就全忘了,只记得那个梦很真实,我醒来还恍惚许久,修养的那段时日,我见谁都觉得梦里那一世也见过。”
这原是个有趣的话题,他说出来也为了让卫姌展颜,哪知她听了并没有丝毫笑意。清冷的月光洒在卫姌的身上,如笼了一层轻纱,她目光笔直看过来,姿容美丽得有几分缥缈不真实。
谢宣这一刻几乎看得有些发怔,心扑腾的厉害,他几乎想伸手向前捞一把,将她拉近些看得更清楚些。
两人四目相对,卫姌眉头紧紧皱起,“你梦里阮家女郎如何了,也曾嫁入琅琊王府”
谢宣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阮珏,轻咳一声道:“梦里的事是真记不清了,或许有或许没有罢。”他似是不愿提起阮珏,沉吟片刻,又道,“许是我梦里见过你,所以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
其实何止是熟悉,还让他很想去亲近。
卫姌惊疑不定,听谢宣这样说,倒像也曾有过前世记忆似的,但他又说全忘了。卫姌先是疑心,但再往深想了想,若他真记得清楚,等于有了预见的能力,以谢阀的权势,现在应该开始独占先机了,就她这些日子观察,朝局并没有什么变化。照这样看,谢宣说忘了应该是真的。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过就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谢宣道:“有道是梦能通玄,或许真是一世已过,我却无缘窥见。”
卫姌心底一声冷笑,心道若是让你把前世记得清清楚楚,老天才是不公。
谢宣见说开了,卫姌似乎也感兴趣,正要再说什么,这时一个仆从走来,站在不远处,躬身对谢宣喊了一声。谢宣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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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从却不动,道:“请郎君挪步。”
卫姌只听这一句就知道情况有些不一般,谢宣走过去,低头听仆从说了两句,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刚才说笑的模样,敛了神色,对卫姌道:“我去去就来。”便跟着仆从走了。
卫姌心中好奇,目光一路尾随,见仆从引路,两人从花园小径离开,其他赏月饮宴的人并没有注意。
卫姌只犹豫了片刻,拔腿就跟了上去。她有意缀在两人身后,隔着有些远,能看见的只有背影,幸而谢宣穿的是月青色,在黢黑的夜里也算鲜明,一路都没丢。两人拐了好几道,已经远离刚才的园子,接近行宫深处,那是皇亲内眷的居所。
卫姌不禁猜测,难道是阮珏相邀,把谢宣叫了去
但这念头闪过,她又觉得不像,虽说如今男女大防没有这么严苛,但若是挑在琅琊王举宴这日把人叫去见面,也太过荒唐和冒险。
卫姌正想着,抬头看见谢宣和仆从已经进了一个院子,门前有宫人提着灯笼等候。
不能再跟上去,卫姌叹了口气,转身要回去,这时眼角注意到园里一座假山石,有两层楼那么高,上面还立了个小亭,她看了眼距离,若是在山石顶上,应该可以看到院里的情形。
卫姌咬了一下牙,都跟到这里了,看一眼再走也不迟。
假山石周围漆黑一片,没有灯火,倒是上面小亭中央吊着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光影也晃动不休。
她绕着山石走了一小段,摸黑找到往上的石阶,顺着上去,很快来到山石顶上。
卫姌找准方向,朝刚才那处院子看去。
刚才她还有些担心谢宣进了屋内,要等许久才能看到人出来。这一俯瞰,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谢宣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院子里。另一边,徐徐走来三人,瞧着是一主两婢。
卫姌又在亭中调整方向,才算看到那个女子——居然是琅琊王妃王穆之。
她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邀谢宣来的人居然是她。
又看了一会儿,院里的两人在说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身体姿势就知两人并没有什么私情。要知道世上男女真有私情,背着人相处时肯定会露出痕迹。
卫姌心想除了私情,两人还有什么关联,这一想还真有,在桓氏给朝廷的重压下,王家和谢家已经有了联手之意,几年之后,两家在朝堂上已经算是结盟,互为倚仗。卫姌想的入神,被凉风一吹,打了个喷嚏,立刻心生退意。再留下也毫无意义,在园子里离开的时间太久会被人察觉。
她摸到石阶,下去与上来的感觉不同,眼睛看不清路,又觉陡峭,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才走了几格,转弯处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朝她抓来。
这只手出现地突兀,从黑暗中渗出,仿佛鬼物,这瞬间,卫姌悚然一惊,寒毛直竖。她条件反射抬脚踹去,砰的一声似乎踢中一个人。
此时卫姌在上方,而黑暗中那人在假山石转弯凹处,矮了几格。卫姌受到惊吓,这一脚力气不小,那人身体往后栽去,嘴里喝骂一声。
卫姌大口喘息两下,电光火石之间,她恍然回过神,刚才那道声音是司马邳。
他从石阶摔倒,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极为刺耳。
卫姌脑中空白一片,过了两息,害怕的情绪才涌现出来。她心跳加速,直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是,司马邳不会摔死了吧
天黑石阶又陡,什么可能都有,卫姌心一阵发抖,手脚都有些软,赶紧摸索着台阶往下去。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欠债好多,我想办法还
今日剧情概括
玉度鱼塘管理:司马邳卒
86
第86章 流血
卫姌手摸着山石边缘, 眼前漆黑一团,根本瞧不见路,她一脚高一脚低的, 心里又急乱, 各种不好的念头争相蜂拥而出,一时想着司马邳真摔死了, 她也要搭上性命。或者又想着趁着天黑无人察觉,她佯作不知回去园子里赏月,等有人问起就说出来如厕。
只这一小段阶梯的路程,卫姌脑中百回千转, 已经想了许多,可每一个都觉得有漏洞,好不容易已经到了假山石下方,她从最后一格阶梯下来,脚并未落到实处,而是踩到软乎一片——地上有人。
卫姌额头冒出冷汗,赶紧收回脚, 咬了咬牙, 先伸手往下摸去,手摸到极顺滑的衣料,果然人就地躺着。
卫姌心跳如雷, 一路往上摸到司马邳的头,皮肤还温热着,她正要去探他呼吸。忽然手腕被大力擒住。
“你……”
司马邳咬牙蹦出一个字, 随后立刻发出长长的抽气声, 似是吃痛。
卫姌刚才再坏的情况都已经设想过, 此刻见他还活着, 蓦然生出绝处逢生之感。只要人还活着,总比死了强。她连忙去搀扶司马邳,“殿下,你怎在此处”
司马邳刚才从石阶滚落,摔在地上,幸好地上泥土并不坚实,饶是如此,他也摔得七荤八素,眼前泛起白光,身体剧痛无法动弹。
卫姌摸上来的时候,他刚缓过神,那只小手在脸上轻轻摩挲,小心翼翼往鼻下位置,好像是在确定他生死,司马邳大怒,同时又生出一丝极古怪的感觉,黑暗中不能视物,触感变得敏锐起来。
那只手十分柔软,肌肤触碰时滑嫩的触感叫司马邳愣了一瞬,随即抓住对方,喊了一声“你”后胸口钝痛,抽着气说不出话来。
辨认出卫姌的声音,司马邳眉心紧锁。
这时有人举着灯笼寻过来,是司马邳的近侍。一面找人一面还低声唤着:“殿下。”
卫姌脸上没了血色,知道眼前这关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事到临头,她吐了一口气,反倒彻底冷静下来。
司马邳沙哑着喊道:“这里。”
内侍们循声疾步赶来,灯火很快照到山石脚下。
卫姌眼尖,看到司马邳白底绢衫上竟然有个黑泥脚印子,是刚才她一脚踩下来留下的。卫姌一个激灵,趁着内侍还没发觉,扑到司马邳身上,手飞快地拍着脚印位置,焦急地喊“殿下”,好似十分担忧司马邳。
司马邳近身内侍名叫福官,服侍司马邳十多年,此时跑来气喘吁吁,圆脸上满是细汗,等看到山石脚纠缠的两人,先是怔了下,又听见卫姌喊的,浑身一颤,立刻上前。
司马邳被卫姌用力拍了两下,前胸后背都作疼,他面色扭曲,咬牙道:“你……作死……”
卫姌见脚印已经拍没了,立刻往后退少许,脸上只做无辜表情道:“我担忧殿下受伤,刚才急慌了。”
福官慢慢搀扶起司马邳,脸色都变了,“殿下摔着哪里”
司马邳咬牙没喊疼,但脸色煞白,已足以让身边人都变了脸色。
福官回头吩咐人去担个架子来。司马邳皱着眉道:“成什么样子,扶我起来。”
福官和另一个内侍一左一右架着司马邳,这才把人搀扶起来。卫姌站在山石阴影处,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认了将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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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踹下来的事。当时石阶上伸手不见五指,司马邳肯定也没看清什么。
她飞快盘算着,偷偷抬起眼,正好对上司马邳阴晴不定的目光。
“刚才是你在上面”他盯着卫姌,寒着声问道。
卫姌点头。
司马邳咬牙切齿道:“就是你……”
还未说完,内侍们面露惊恐地看着他。
司马邳眼前一阵晕眩,眼前所见都变得鲜红,头上一股液体顺着司马邳面门流下,他反应慢了些,伸手轻轻一抹,垂眼看去,手里也是一片红,他嘶嘶地粗重呼吸两下,在众人惊疑的目光里,他伸长手臂抓住卫姌的手,“你……”
他头沉如灌铅,嘴里最后吐出的几个字含糊不清,人就晕了过去。福宝几个吓得肝胆欲裂,刚才一行血顺着司马邳脸上淌下来,瞧着着实骇人。福宝当即命内侍合力将司马邳抬起。
卫姌掰开司马邳的手,看着众人前呼后拥将他抬走,匆匆往后院去。
福宝突然回头道:“不知方才发生什么,请小郎君随洒家来。”
卫姌点了点头,跟着一群人一起来到行宫朝南的一处院子。福宝指挥着人将人抬了进去,院内院外皆有侍卫把守,几个宫人闻讯赶来,立刻就有人去打水取帕子,又有宫人急奔出去,不到片刻时间,门外守卫的侍卫变得更多了,面色冷肃,严阵以待。
两个太医很快赶到,进入屋内。卫姌站在院中并无人理会,来往宫人目不斜视,仿佛没见着有人杵在这。须臾,两个宫人捧水盆出来,卫姌看过去,只见盆里是血水,她心头惴惴,真诚希望司马邳别有大事。
她仔细回想刚才山石下面司马邳血流满面的样子,是摔得狠了,伤的是脑部,连行动言辞都有些迟钝。
卫姌想了许久,院里宫人来去行色匆匆,人人自危,气氛格外紧张胶凝。
又过片刻,太医从屋里出来,与福宝交代几句。
卫姌隐约听见“不见水”“将养”之类的话,初步猜测伤势或许不如想象中那般严重。毕竟若是琅琊王真有什么大碍,这些近身服侍的人早就慌了。
将太医送走,福宝来到卫姌面前,他眼皮天然有些低垂,瞧人也像眯着眼似的,“卫小郎君,不知刚才山石上发生了什么,事关重大,还请小郎君告知。”
他言辞客气,但目光却不客气。
卫姌将刚才已理过的话说了出来,她在园中闲逛,失了方向,周围又黑,看见假山石,便想着登高寻一下方向,刚上去就听见山脚有声音,下来见到琅琊王失足摔在地上。
这番话并无漏洞,福宝想了想道:“今夜事大,又只有小郎君知原委,委屈小郎君暂且住下,等殿下醒来或还有事要问。”
卫姌心里不安,脸上却只做出坦然镇定的模样,关切地问琅琊王伤势如何。福宝并未多说,叫来一个内侍,让他妥善安置卫姌。
宫人瞧着二十来岁,面无表情,带着卫姌安置在侧殿厢房内,卫姌叫住他,问他姓名,宫人只说在行宫当差,却没有说姓名,卫姌拿出一串五铢钱给他,说要给家中带口信。宫人看着钱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怕惹事上身。
卫姌道:“我家中若是寻不到我,定会着急。罗家也我家乃是世交,若是为了找我闹出动静,那真要闹出笑话了。”
宫人将钱揣进袖里,听从卫姌吩咐出去传口信。
厢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矮榻,支着石青勾花软缎帐子,床前摆着几子,靠窗有木架熏笼。
卫姌坐在榻边,没有解外衣,合衣躺下,心想石阶上的事只怕司马邳也糊涂着,反正她咬死不认,真有责罚她可以受,但伤害皇亲的罪名决不能亲口承认。她想了许久才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猛烈敲门声。宫人喊着“卫小郎君”。
卫姌顿时清醒,起来开门。
宫人语气急促道:“殿下醒了,召小郎君前去。”
卫姌心霎时就提到了嗓子眼,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道:“领路吧。”
外面天色漆黑如浓墨般,似乎刚过子时。
卫姌来到内堂房门前,远远已闻到一股药味,宫人来到卧室门前,对内道:“卫小郎君带到。”
里头传来一声,“进来罢。”
卫姌低头走进去,床前原有一面六扇屏风,眼下已经被收了起来,一进门就可以看见床的位置,司马面朝下躺着,单衣敞开,露出大片背脊,肩膀宽阔,皮肤白皙,背上扎着十几根银针,太医坐在床边,动作迅速地拔出一根。
司马邳背脊微颤,不一会儿,太医就将所有银针拔下,嘱咐几句让司马邳好生修养,莫要动气。
卫姌看了一眼后就迅速垂目。
太医走后,福宝将则衾往上拉拢一些,端茶过来喂司马邳吃了几口,然后就站立一旁,像个摆设似的纹丝不动。
司马邳转过脸来,看向卫姌。
“是你踹的我。”他缓缓道,辨不出喜怒。
卫姌咬牙,一理衣袍,跪在地上,“殿下明鉴,石阶陡斜,上去时我也险些撞到石角,听见殿下声音寻下去时殿下已经躺在地上。”
司马邳阴恻恻一笑,“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摔的”
卫姌道:“我确实不知。殿下曾在宴席夸我的字好,我对殿下感激涕零,如何敢谋害殿下,再者我身单力薄,平日连只鸡都捉不住,又怎能踹倒殿下。”
福宝抬了下眼皮,瞧了卫姌一眼,心下也觉得卫姌说的不错。
“哦”司马邳挑高眉头,“是我冤枉你了。”
“殿下遭此横难,我同在山石上却未能即使察觉拉住殿下,万般错都在我,请殿下责罚。”
司马邳咻咻地喘气。
作者有话说:
87
第87章 薄惩
他没想到卫姌说这一番话。
她刚进来之时, 司马邳还当她定要痛哭流涕地求罪认罚,哪知卫姌绝口不认踹他的事,却又满口知错, 愿意领罚, 嘴里说得甜,实际上却滑不溜秋, 避重就轻这套用得十分纯熟。
司马邳瞪着眼,重重喘了几下,说实话,昨夜山石台阶上他挨的那一下并不重, 只是天太黑路又陡一时不慎才摔下来,受的全是皮肉伤,只是头上流血把众人吓得不轻,太医仔细诊断后发现是道划开外皮的伤口。他原本就想着,此事可重可轻,若是瞧在卫钊的面上,对卫姌也该重拿轻放。
司马邳原决定好好给她敲打一顿再施恩放人, 可对卫姌这番圆滑的应对叫他胸口发堵, 一时间沉默不语。
福宝见状立刻倒了杯热茶,送到他的嘴边,道:“卫小郎君年纪小, 已知错悔过了,殿下一向宽宏大量,略施薄惩就是。”
他看出司马邳不会真下狠手, 便出来打个圆场。
卫姌抬起头, 看到司马邳头上缠着的布条, 赶紧又低下头去。
司马邳冷哼, “她知错”
卫姌赶紧道:“都是我的错,殿下保重身体,千万别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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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邳脸色微沉,抬手招了招,“真是个伶俐懂事的郎君,你过来。”
卫姌犹豫了一下,缓缓往前挪动,一直到了窗前两步的位置。
司马邳周皱眉,不耐烦道:“靠近些。”
卫姌又往前移,膝盖都有些发疼,她抬起脸,不解地看去。
忽然一只大手到了面前,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拉着往前倾。
卫姌心急跳,瞪圆了眼睛。
司马邳此人登基后乖戾性情传遍建康城,熟悉他的朝臣都时常难以揣摩他的情绪。
卫姌离他近了,看着他眼眸里闪过捉摸不定的光彩,心高高悬起。
司马邳手掌宽大,虽然受了伤,抓着她肩也不费力,他垂了脸,一字一句迸出,“小滑头,就是你踹的。”
卫姌冷汗涔涔,拼命摇头,“不是,真不是。天黑迷眼,殿下许是没瞧清。”
司马邳冷笑,手掌用力,指间关节泛白,“你在山石上做什么”
卫姌刚要张口。
司马邳又道:“什么登高找路的就别来糊弄了,说实话。”
卫姌顿时头大,谢宣去见王穆之关系到王谢两姓,她根本不想牵涉其中。她抿了抿唇道:“我是跟着谢宣来的,跟丢了人,只好爬高些找。”
司马邳眉梢微微一挑。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内侍拦在院门前,“王妃娘娘,殿下已经歇了……”
王穆之带着婢仆一大群人,声音平正清冷,“今夜宴席结束时也未见殿下露面,大好的日子,阮氏独守空房,殿下也没派人去知会一声,莫非是有事,我来瞧一眼,殿下无事我立刻就走。”
内侍苦着脸,强笑道:“殿下歇息前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天色已晚,娘娘还是等明日白天再来。”
王穆之面色彻底冷下来,“这里何时轮到你们当家了”说完她便径直往前走,内侍还要上前拦,几个婢女一哄而上,拉扯住他。
王穆之抬脚走入内堂,来到卧房门前。
司马邳刚才听见她声音时已是脸色有些不好,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放开手,对福宝瞥去一眼。
福宝赶忙过去打开门,王穆之已经快步走来。福宝在门前挡住,正要劝:“王妃娘娘……”
王穆之知道王府所有内侍里,他最得司马邳信任,不等他开口,一把推开他,闯了进去。
王穆之是太原王氏的女郎,平日雍容大方,举止娴雅,从不曾有过这般自己动手的样子,福宝目瞪口呆,愣了一下赶紧回头,王穆之已经进了卧房,扑面而来一股药味让她皱眉,随后看见司马邳俯身躺在床上,地上还跪着个小郎君,两人离得极近,那小郎君齿白唇红,生得美极了。她认识,是卫家那个姿容出众的小郎君。
王穆之停住脚,露出惊疑的神情。
司马邳微微侧过脸,看着王穆之,神情淡淡的。
王穆之又走近两步,这才看清司马邳头上缠着布条,身上也有伤,她快步来到床前,伸手要碰司马邳,“殿下怎突然受伤了”
司马邳微微侧过身,扬声喊“福宝”。
王穆之脸色有一丝尴尬,但眼里仍是关切,在床边坐下,道:“殿下为何要瞒我我是殿下的妻,与殿下休戚与共,何况是受伤这么大的事。”
司马邳刚才裸着膀子也一派坦然,此时却将外衣拉拢,挡去身上的外伤,“行了,吵得我头疼,刚才不是说瞧一眼就走,现在瞧过了,可以走了。”
王穆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道:“殿下受了伤,我如何放心得下。”
司马邳不客气道:“有什么不放心,你是会看病还是会熬药别在这惹我脾气。”
两人夫妻多年,王穆之知道他脾气向来喜怒难测,咬了一下唇道:“殿下总该告诉我如何受的伤。”
卫姌一听就紧张起来,刚才从福宝打圆场的举动,她猜出司马邳不会大罚。但王妃却不一定了,就刚才看着,她对司马邳身体十分关心。卫姌余光偷偷朝上瞥去一眼,被司马邳看个正着。
他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卫姌心一时都有些发凉。
只听他缓缓道,“宴席时我登花园山石不小心摔下来,说起来,怎么园里那处无人掌灯”
王穆之先是一怔,立刻明白过来,那是她有意吩咐过,在谢宣过来时那一片不要掌灯,哪里知道司马邳不巧就摔伤了,她沉默片刻道:“今日宴会用的人多,许是下面疏忽了,我会问个明白。”
司马邳撇了撇嘴。
王穆之看着他的神情,莫名就有种发虚的感觉,她扫了一眼司马邳头身上的伤,又问:“太医可看过了,如何说”
司马邳却不耐烦和她掰扯这些,道:“你刚才在外面说阮氏怎么了”
王穆之自进来,关切他的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又听他主动提起阮珏,心里不禁有些泛酸,道:“阮氏久侯殿下不至,宴席结束殿下也没有去,她不敢睡,让婢女来我这里打听。”
今日宴席就是为了阮氏而办,她正式入府,按理司马邳今天应该去洞房,哪知夜里从山石摔下,内侍们刚才乱成一团,忙着叫太医下方拿药,没人想到告知阮珏,倒让她惶惶不安一夜,至今仍不敢睡。
司马邳道:“让她歇吧。”
王穆之答应一声,目光忽然转向跪在地上的卫姌。
刚才进来看见那一幕让她诧异,若是平常也没什么稀奇,但卫姌长得太好,司马邳垂着脸和她靠近的样子,无端就令人遐思。
“卫小郎君怎么跪在这里,莫非和殿下受伤一事有关”王穆之问道。
卫姌自觉这晚运气倒霉,如今又遇上王妃,垂头道:“殿下摔倒时我未及救护,是我的错,请娘娘责罚。”
王穆之皱眉,她心中将出身看得极重,虽然刚才让她有些不舒服,仍是开口道:“殿下,卫小郎君年幼体弱,情有可原,也不必苛责太过。”
司马邳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摆手让她离开。
王穆之还想要说几句,但见司马邳意兴阑珊的模样,只好站起身离开。
卫姌跪了许久,腿都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司马邳故意这样折磨她,但眼下也只能忍着。她趁着王穆之离开,悄悄锤了几下腿。
司马邳侧过脸来看见了,乜斜着眼道:“卫小郎君可是抱屈”
卫姌立刻道:“没有。”
司马邳呵地冷笑,“连王妃都为你说情,该如何责罚你呢”
卫姌磋磨一晚上,此时已经不慌了,抬起眼,等着他尽早给一个结果。
司马邳对上她的眼,灯火下足见眉眼精致,他这样难琢磨的心肠,都不由柔软几分,“每日来这里煎药,直到我伤愈为止。”
卫姌心头大石落地,竟觉得这个惩罚并不过,当即伏地一拜,“殿下心胸宽广。”
“滚吧。”司马邳道。
卫姌立刻就要起身,身体刚要起,小腿一抽又险些原地跪回去,福宝见了赶紧扶住她。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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姌对他笑着点头致谢,稍稍活动一下,赶紧离开司马邳的卧房。
这期间司马邳已阖上眼,似是睡了。
卫姌到了外面,如蒙大赦,一整晚的担忧都去了,心情也舒畅不少。
虽说如今士族清贵,从不沾染俗务,但煎药这等事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折磨。但片刻过后,卫姌就知道这话说早了。
卫姌正要离开行宫回家,内侍去问了一声后回禀道:“殿下清早就要用一副药,小郎君还是别耽误时辰,现在就该去煎药了。”
卫姌无奈,问清楚茶房位置,赶忙跑去,天还未亮,她就守着火炉煎药。
两个时辰煎好晾温,卫姌将药碗交给内侍,这时天都大白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候在内堂门口,等司马邳用完药无恙,她就可以离开,明日再来。
等内侍出来,她问:“我可以走了”
内侍摇头道:“殿下让你进去。”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说慢的,羊拉粑粑我还去找视频想看看,结果没找到……
是我速度慢,如果每天字数多,应该就感觉还好了。
我也很想写多,真的。但不上清华是因为不想上吗无能的我只能嚎啕大哭,我尽量调整,先争取把日三往日四靠 感谢在2023-01-16 23:54:31~2023-01-17 23:1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8章 传话
卫姌站在门前, 等仆从通报一声,随后就听见里面喊进。
才隔了两个多时辰,卫姌又来到侧殿卧房。进门之时她朝里头瞟了一眼, 司马邳背垫着引枕半坐, 床前几子上放着空药碗,内侍奉上热茶, 他漱口过后看见卫姌进来,轻笑一声道:“你这煎药的本事倒是不输书法。”
卫姌不吭声,追求风雅才是如今士族风气,司马邳这句话相当于在骂人。
司马邳见她没有如其他士族般面红耳赤或是暴跳如雷, 倒觉得有些无趣。福宝见他脸色,从一旁那出厚厚一沓拜帖。
司马邳冷淡道:“我伤着不好动手,既然卫小郎君字写得好,就来替我回吧。”
卫姌朝福宝手里看去,粗粗一数,这些帖子怕不下几十封,按理说王府书房肯定有书吏, 不缺人做事, 可如今司马邳却非要使唤她。
卫姌暗地里叹了一声,心道司马邳还真是心眼狭窄名不虚传,说着薄惩, 却不叫她好过。这样想着,她答应一声。福宝将帖子放到靠窗长榻上,内侍将方几挪来, 又拿了笔墨砚等物。卫姌也不好用司马邳身边的人, 便自己动手研磨, 先将帖子整理分类。这里头有豫章本地大小官员奏请, 也有建康往来信笺。
卫姌不敢看里头内容,只从来路上区分。别看帖子外表看着差不多,可遣词用句和来源这些就能区分出里面的内容是否重要。
建康的书信当然是最重要的,那是司马邳与皇城的联系,豫章本地的则按官职大小分轻重缓急。她分好几堆,问司马邳先回哪堆。
刚才她分类的时候司马邳就瞄过来好几眼,福宝也偷偷关注着,就怕这卫小郎君不知分寸,直接就打开健康的信笺。但看她不慌不忙分好,这才开口问。
司马邳拉长着脸,让她打开豫章的帖子,一张一回。
卫姌下笔照记。
司马邳斜着眼看过来,只见她微垂着脸,神情略有些绷着,瞧着极认真,下笔极快。用笔的姿势优美,一看就是家教严格下培养而出。卫姌写完一张,司马邳叫将纸笺拿来。
司马邳看了眼道:“字果然不错,又有精进。”
卫姌谦逊一句。
司马邳又道:“你家也擅楷书,写几个字来看看。”
他这么说,下一张帖子卫姌就用了楷书。
司马邳拿过去一瞧,双眼微眯,没说什么,让她回去再继续回。手里拿着刚才那张纸笺,脑中却想道,好一手秀丽雅致的字,宛然芳树,用来回帖有些可惜,看着倒适合写诗。
卫姌埋头回了十几封帖子,饥饿的感觉涌上来。她昨晚没睡两个时辰,被司马邳罚过之后直接去茶坊煎药,过程全是亲力亲为,茶房的老媪不知是不是得了信,背后总盯着,她也不敢偷懒,一个半多时辰瞌睡都没打过一个,等晾温送来,早晨还没进食过一口。
此时已到隅中,卫姌早就饥肠辘辘,放下笔轻声问福宝要一杯茶。
福宝原本对造成司马邳摔伤的卫姌并无好感,只是她士族出身,又有一个掌军的兄长,这才对她客气。但这大半日里见卫姌老老实实的,没有士族子弟的目中无人和傲气,相貌又生得秀丽绝伦,宛然若画。对她的印象才改好不少。
此时见她张口,福宝转身倒了热茶,想了想,又放两块糕点在盘里。
司马邳瞪他一眼。
卫姌见福宝拿来的热茶糕点立刻道谢,喝了一口茶后就要去拿糕点。谁知司马邳语速突然加快。她右手笔走如飞,左手飞快在盘上一掏,两口将糕点咬在嘴里。
见她如此忙碌,回帖还不忘吃东西,两颊一鼓一鼓的,司马邳又气又好笑,叫她把写好的拿来,皱着眉道她字迹潦草,又让她重写一张。
卫姌自觉虽然写得快了些,但字与之前并不差,但也不好辩驳,只好回去再写。人还没坐下,她就把剩下那块糕先塞进嘴里,动作不雅,但胜在抵饿,然后才坐下慢慢写。
福宝和一旁的内侍都差点忍不住乐了。
又回了十来张帖子,到了巳时,卫姌又倦又累,刚才下肚的两块糕点也没撑住多久,重新又饿起来。司马邳坐在床上检查她回的帖子,半晌没说话。她百无聊赖,想要把注意力挪开,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从远处有人朝这里缓步走来。
不一会儿,外面内侍禀道:“阮氏求见殿下。”
司马邳回过神来,放下帖子道:“问她有何事”
内侍很快回道:“阮氏早上亲手熬的汤想奉于殿下。”
司马邳蹙了一下眉头。昨天是阮珏进门的第一天,他却没有去,夜里摔伤的事他本不想外传,事出突然,他被个小郎君踹下来也觉得丢脸,幸而只是外伤。王妃刚才已知道他的意思,不知给阮氏用了什么理由。他想了想道,对福宝道:“汤留下,让她先回去,过几天再去看她。”
阮珏在外面等着,身上穿着一身天青色绣裙,颜色素雅,并没有因为昨夜进府就打扮艳丽。她看着卧房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却始终含着笑。没等多久,福宝就出来了,将司马邳的话转达。
阮珏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让婢女将食盒交于福宝,她道:“王妃娘娘说殿下有紧急要务处理,昨夜殿下饮了不少酒,还望殿下以身体为重。”
福宝道:“娘子心意,洒家一定转告殿下。娘子且回去,有什么需要的,婢仆服侍不得力的,只管告诉王妃娘娘。”
阮珏微微一笑,有些羞赧,眉目间宛然都是韵味,向福宝道一声谢后转身就走了。
福宝回去告诉司马邳,他笑了一声,道:“知情识趣,胜过不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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