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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哭闹
婢女捧着衣服来到榻前要为卫姌更衣, 笑得温柔。
哪知卫姌见鬼似的连连后退,摆手道:“不要你,我回去换衣裳。”
婢女十分为难, 正房内外都知道卫钊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 说的话如同军令,没人敢违抗。她便欺身上来, 心想着如小郎君这般哄哄就是了。拉着卫姌的手道:“小郎君听话。”
卫姌甩开她,醉眼惺忪地爬着要往外跑。
卫钊换了身衣裳出来看见婢女和卫姌拉扯纠缠,额角青筋又狠狠跳了两下,过去抓着卫姌的肩, “闹什么,一身脏还不赶紧换。”
卫姌要扳开他的手,却感觉到纹丝不动,脸色也不好看,着急道:“快放开我,我要回去歇息。”
卫钊刚才把人带到正房里,心头还压着火, 想着解酒之后再训诫她几句, 让她离那些狐朋狗友远些,日后也不许再去那些风月场所,哪知卫姌醉酒惺忪, 一身狼藉也不肯换衣。
见婢女还捧着衣服站在榻边,卫钊皱眉,抓着卫姌往下一压, “给我老实点。”然后唤婢女上前。
婢女将衣服放在榻边, 伸手朝卫姌衣襟伸去。还没碰到, 卫姌拼命挣扎, 一掌用力拍在卫钊的手上,大声对着他嚷道:“要你管那么多,快放我回去。”
卫钊还未被小辈这样当面违抗过,顿时火气又冒上来,大掌制住卫姌的动作,将她困在臂弯里,狠狠道:“跟谁说话呢,酒还没醒是吧。”
忽然门前传来杯子打翻的声音,卫钊转头,看见安紫刚端来的茶散落在地上。她和一旁婢女惊慌不已,安紫低头捡起地上碎裂的茗碗。
卫钊从两人躲避的目光中意识到什么。他抓着卫姌,几乎把人抱在怀里,便是兄弟之间也太过了些。
他黑了脸,勃然怒道:“都滚下去。”
安紫和婢女收拾完地上碎片,匆匆忙忙离开。
卫姌本想趁机挣开,但任她怎么动,力量都相差悬殊。卫钊面色深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鼻腔里哼出声,然后直接去扯她的腰带。
卫姌悚然一惊,手脚并用,连踢带打,啪的一下打在了卫钊的下颌。
卫钊气得脸都青了。
卫姌血都冲到了脑顶,昏昏沉沉中还有些发热,“你放开,你自己风流成什么样,凭什么管我,我就不换衣裳,你滚开。”
卫钊听了火冒三丈,眼里全是凶光,“我是你哥,还教训不了你了。”
他气的胸口发堵,一手扣着卫姌的肩膀,一手抓着她的衣裳扯开。
顿时一片莹白的肌肤从肩膀到胸前全露了出来,隐约还能看到一侧的粉嫩。卫钊瞥到,心漏跳两拍,动作一顿。卫姌突然张嘴对着他的手上咬来,用尽力气。卫钊一时不防,手侧顿时见血。
他“嘶”地猛吸一口气,下意识猛地甩手,卫姌被甩了出去,撞在榻上。
卫钊顾不上查看手上伤口,上前一把拉起她,咬牙道:“你特娘发什么疯。”
卫姌额头泛红,衣衫凌乱,她拢紧衣襟,眼眶已经通红,蓄着泪却咬牙没吭声,恨恨地瞪着他。
卫钊皱着眉,发怒指着她道:“看什么,你还有理了”
卫姌嘴唇抖动两下,一张口哇地哭出声。
她哭地分外凄惨,缩在角落,小脸煞白,卫钊气恼要训,可话到了嘴边又被那哭声给硬憋了回去。卫钊大步在房里来回踱了两遍,气得太阳穴都突突在跳,他恨不得立刻将卫姌捉起来狠狠打一顿,再撒泼的孩子,用力教训一顿就老实了。可转头看到她的样子,卫钊也不知怎么的,心火仿佛被她哭灭大半。
他盯着她许久,往榻上一坐,朝卫姌伸手过去。
卫姌往后一躲,卫钊却不容拒绝地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对上卫姌朦胧又警惕的双眸,他没好气道:“今晚让你没面,你借机和我闹是罢”
虽还有质问的意思,但他的口气却变得温和稍许。
卫姌只是不愿意在这里换衣裳,刚才情急之下把卫钊都咬了,见他态度软化,她吸了下鼻子,怔怔看着他。
卫钊又往里靠了靠,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圈在怀里。他的手指摸上她的脸,稍显粗粝的指头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又喊又叫,还敢咬人,现在哭就完事了”
卫姌头皮发紧,卫钊身上浓烈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本能感觉到畏惧,但是眼下没地方可以躲,再像刚才那样闹一场又怕再激怒卫钊。她垂下脸去,带着几分哭腔道:“我想回去,找惠娘来。”
卫钊摸了摸她的脸,眉头微皱道:“你岁数也不小了,怎整日只知找奶媪。”
卫姌见他又有些不悦,只好换了个法子,轻声道:“我头疼难受,我想回去,二哥,今天你教训的对,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放我回去吧。”
她还挂着泪,没有像刚才那么闹腾,小脸儿看起来是那么乖巧。
卫钊眸光微沉,却没轻易放过她,“知道错,哪里错”
卫姌从酒劲里彻底醒了,只是头还胀痛,她道:“我不知道罗焕叫去的是那种地方,我只想着应酬一下就回来,没想着过夜的。”
卫钊轻笑一声,脸色瞧不出喜怒,手指在卫姌嘴角边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玉度,刚才你嚷的什么,我风流成什么样,没资格管你是罢”
卫姌心抖了抖,刚才情急之下她全喊了出来,还叫卫钊滚开。
卫钊似笑非笑盯着她看,那目光叫卫姌紧张无比。
“二,二哥,我刚吃醉了,糊涂。”
卫钊轻哼一声,“你是我弟弟,就该由我管着,懂吗”
卫姌点了点头。
卫钊依旧笑着,语气却变得严肃,“那个邓家子,以后不许再和他往来,也不许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让我知道了,罚家法都算轻的了,”他说到这里,语气又稍缓,“玉度,你说过不定高品就不议亲,对吗”
卫姌是说过,但此时又被他提起,她却觉得有些怪异,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卫钊此刻几乎挡住了榻外的灯火,她身周一小块地方全被阴影所遮住了。
卫姌心高高吊起,有些不知所措。
卫钊缓缓道:“说到就要做到,你在这儿好好读书,别的事不要理会,听到吗”
卫姌已不敢惹他,赶紧又点头答应。
见她彻底老实,卫钊脸色稍霁,又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赶紧换衣裳,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卫姌目光有片刻的躲闪,道:“我自己来。”
卫钊让开些位置。
卫姌直起身体,拿过榻边衣裳,暗自咬了咬牙,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身上沾了呕吐的秽物她也难受,但刚才那个情况,她又醉着,脑子发热这才控制不住自己。此刻理智回笼,她不由后怕,手指颤抖,解了两下才脱下衣裳,赶紧穿上干净的。
卫钊垂了眼,盯着屏风的位置,一错不错的。
屏风后极细微的声音,传进耳里都变得敏感,他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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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能猜出她此刻的动作。
卫钊揉了一下额角,今夜闹的教的都够了,应该到此为止,但他这样想着,脑海里却骤然闪过刚才瞥到卫姌身体的画面。他神色骤然变了,仿佛内心深处某一处毫无防备地被揭开。
卫姌很快换了衣裳出来,又恢复成整洁明净的模样。
她抬头看向卫钊,却对上他面无表情,目光阴晴不定。
“二哥,我这就回去了。”卫姌隐隐总有些不安。
卫钊“嗯”的回了一声。
卫姌转头就走,脚步甚至有些急。
卫钊侧躺在榻上,用一种专注的,危险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的身体在刚才回忆之时有些发热,但心却是有些发冷,甚至是有一些残酷的念头从心头划过。
作者有话说:
为了审核,还是删了一点细节
82
第82章 闲话
管别人如何想, 先把人弄上手再说。
他向来行事果决狠辣,当即就想追上去把人抱回来。
想到这里,卫钊眼里闪过隐隐一道阴暗的神色, 可到底还是没有动。
他自成年离家出来游学, 去过不少地方,交友广阔, 士族那些荒□□烂事知道不少,男风算不得什么,可卫姌还是他的族弟——卫钊行事再霸道无羁,也要考虑伦常。
虽然他们并无实际血脉关系, 但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若是外间知道兄弟之间出了这等荒唐事,卫家颜面要彻底扫地,卫申那样古板端方的性子怎能容忍,乐氏也会大受打击。卫钊向来是看中什么,一定要弄到手里,物是如此,人也不例外。可如今面对卫姌, 身份上却让他多了一份顾忌。
况且现在他手握新兵, 刚在江州站稳脚跟,如今局势诡谲,他必须专心应付。卫姌还年幼, 娇嫩的仿佛花骨朵似的,时日还长,他先把人拢在身边看住了再说。
卫姌快步回到自己院子, 刚到门口的时候又有些反胃, 弯腰又干吐几下, 惊动了惠娘和婢女。她回到房中, 饮了一盅解酒汤,又沐浴梳洗,直到天色微亮才躺下。
卫姌疲惫至极又头疼欲裂,睡到第二天午时起来才稍好了些,但起床的时候仍旧是面色不好,脸上没什么血色。惠娘嘀咕了几句,让她留在家中修养,少和那些士族子弟一起出去胡混。卫姌听她口气与往常不同,便问缘由。
惠娘道:“清早钊郎君派人来叫我去,还有凝冬怀绿两个,叫我们要好好侍候你,别让你跟着外面靡靡风气学了坏。钊郎君还觉得咱们院里的人太少了些,又指了两个来。”
卫姌蹙眉,这时门外正传来一声禀,正是新来的两个婢仆知道卫姌醒了,前来拜见。卫姌在房中见了两人,一个仆从,十六岁的少年,浓眉大眼,外表看着比年纪稳重多了,名字叫做荆乌,另一个则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媪,姓周,膀粗腰圆,十分结实。
卫姌询问两人几句,知道他们是卫钊挑选出来,周媪看院子,荆乌可以跑腿,在外面也可以跟着她。照理说内宅的事都该交由黄芷音。但这次却是卫钊亲自安排。卫姌不喜欢院里添人,如今又多了两双眼睛在身边,可这是兄长的授意,她这样的年纪的小郎君还没有自主的能力,对家中的安排也无法反驳,卫姌只能接受。
连着两日卫姌都没有出门,在家看书习字,第三天她去赵霖府中听课,出发之时,荆乌已经等候在了牛车旁。
卫姌默然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就上了车。
在赵府里碰到罗焕邓甲和几个小郎君,几人都略微有些尴尬,那日卫钊带着亲卫闯进来将幼弟教训一番的事在豫章士族内都传遍了。卫姌与几人交谈得知,卫钊走后,他们也没能继续玩,草草就散了,好些人回家还挨了训。如今好几家长辈都觉得卫家家教甚严,难怪人丁单薄的情况下还出了如卫钊这般的能人,便对几个小郎君也管束严格起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诉苦。卫姌离开赵府的时候,没有人约她一起游玩,态度也和往常有所不同。
卫姌实则也不喜应酬,可这本就是士族交往风气,如今小郎君们虽还与她交往,却好像比平时隔了一层,让卫姌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这日邓甲偷偷瞥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卫姌离开赵府的时候,还未走到门外,突然听到背后有喊声,回头一看,是戚公明小跑着过来。
“卫小郎君。”
卫姌意外道:“公明兄已是琅琊王掾属,怎么还来这里。”
戚公明道:“我正与赵师学周易,殿下允我旬日可来听课。对了,正与小郎君巧遇,我想请你吃顿饭,谢你之前相助。”
卫姌知他诚心便答应了。
戚公明自是高兴,与她并肩走出赵府,上牛车之前言明方向。
等牛车到了地方,卫姌下来一看,是豫章城东极热闹的酒楼。戚公明一下车,酒楼仆役就来招待了,瞧着就是熟客。两人被安排到二楼临窗的座,又有屏风相隔,看着颇为雅致。
卫姌坐在窗边,往下一望,城东闹市一映眼底,此处沿街有不少商铺,车来人往颇为热闹。
戚公明热情好客,给她指了好几处地方,又说了好几桩城里趣事。寒门与士族日常所见不同,卫姌听他说的事与那些小郎君往常说的截然不同,也感觉极为有趣。
这厢宾主尽欢,戚公明又聊起了琅琊王府,说不少琅琊王的好话,说他慧眼识才,不以家世出身看人,自己又是才华横溢之人。
“殿下还写得一副好字,对了,那日我看见他在练字,书房里还挂着你的字帖,”戚公明道,“殿下对你定是极为赏识。”
闻言卫姌没有欣喜,反倒感觉有些奇怪。字帖是当日殿前与庾显比试之后,照司马邳当日所言,写了一副完整字帖呈上。她的字是不错,尤其对眼下这个年纪而言更显难得。但司马邳身为皇亲,什么样的字帖见识不到,怎会看重她的。
不过再一想,司马邳性格古怪难测,或许是新鲜好奇也不一定。
戚公明转而又说起王府其他,说到一件事时他左右环顾,此时楼上只有他们一席,便放心继续说道:“前日府里出了事,闹了一场大的。”
卫姌慢条斯理小口饮汤,并没有接话。
戚公明问道:“小郎君不好奇”
卫姌笑道:“我猜你定是忍不住要说。”
戚公明也笑起来,他在琅琊王府的书房做事,几个同僚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看不上他,但有些事若与以前交好的同门相谈又怕对方不知分寸惹祸端,没想打卫小郎君居然是个极好的倾诉对象。
戚公明道:“王妃请各家女郎到行宫,说要品评前些日菡园的画作。谁知半路出了岔子,竟让女郎们撞见琅琊王与阮家女郎私会,王妃勃然大怒,当堂就要命人杖责阮家女郎,让殿下拦了下来。”
卫姌放下汤碗,“后来如何了”
戚公明叹道:“又能如何,听说阮家女郎过几日将要以侍妾身份入府。”
卫姌想到来豫章时在驿舍见过司马邳和阮珏在树后的样子,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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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私情也不奇怪,但在江夏之时第一次见面,她感觉阮珏应是对谢宣有情。阮珏生的一双秋水妙目,情意难以完全隐藏,总会泄露一些真实情绪。
阮珏到底与谁有情,卫姌只是略思考一会儿就放下。若是前世与谢宣刚成婚那几年,这个问题可能会让她如鲠在喉,但如今她已经视谢宣为路人,又怎会再在意阮珏的心意。只是提起阮珏,让卫姌压在心底的疑惑又浮出来,阮珏身边老仆溺死,婢女寻死,背后藏着的事是否会和卫家有关。
卫姌和戚公明用完饭后又说了一回话才告辞分别。
回到家中,卫姌想去找卫钊问一问关于阮珏的事,走到正院门前又有些犹豫。那晚卫钊的样子有些吓到她了,若说严厉,伯父卫申才是家中长辈,板着脸训人,小辈没有不怵的。卫钊却与卫申不同,他有时脸上挂着笑,也能叫人心里发寒。
卫姌那晚虽然醉的厉害,仍是感觉到卫钊身上雄性的压迫感,让她十分难受,还有些出于本能的害怕。
她在门前有些发呆,这时见到两个亲卫抬着东西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两个亲卫道:“晋安贼寇作乱,将军奉命讨伐,这就要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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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83章 等候
听到又要出兵, 卫姌心下一紧,那点别扭的情绪就抛开了,朝里面走去。
正房里果然在忙, 仆从将甲胄等物交给亲卫, 卫钊身着玄色袴褶,头戴巾帻, 一身武士打扮。他眉心微微皱着,正坐着在看几张纸笺,应该是战报一类的东西。
卫姌进来坐到一旁。
卫钊正沉思着,眼角余光打量到卫姌, 放下手头的东西,道:“刚才去找你,去哪儿了”
卫姌说去赵府听课。
卫钊道:“晋安出了点乱子,我要去一趟,顺利的话二十多天,再长也不会超过两月就会回来。”
如今已是七月,九月卫姌就要回江夏参加雅集定品, 如果卫钊两个月才回来, 那时卫姌已经在江夏了。
她心里算了一回日子,道:“刀剑无眼,二哥在外千万注意安全。”
卫钊听她语出关心, 心下极是舒坦,笑道:“不过是乌合之众凑成的贼寇,收拾起来也容易。”说着语调一转, 道, “我很快就能回, 这些日子你在家乖些, 别出去惹是生非。”
卫姌有点不乐意地瞥他一眼,心道自己什么时候出去惹是生非过。
卫钊说了两句,点到即止,又道:“你方才是有事”
他注意到卫姌进来的时候脸上欲言又止。
卫姌犹豫着在他将要出兵前提阮珏的事是否适合。
卫钊道:“想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和二哥说的”
卫姌把刚才听来的消息全说了,然后去看卫钊的脸色。
卫钊脸色微沉,朝外喊了一声,令人去喊蒋蛰。
不到片刻功夫,蒋蛰就疾步赶来,在门前复命。
卫钊招手让他进来,道:“小郎君要知道阮家的事,你说给他听。”
蒋蛰面朝卫姌,神色有一丝复杂,缓缓道:“前几日我夜里去探过一次谢府……”
听到这句,卫姌眼皮便是一跳。谢家是四姓之一,虽说如今只有谢宣一个在豫章,但面上代表的就是谢家。没想到蒋蛰这么大胆,这话也不对,背后真正大胆的是卫钊。
蒋蛰说清缘由:“阮家女郎从菡园回来后就闭门不出,请过两次医师上门,我猜那婢子肯定没死,私下找那医师问过,说人已经醒了,就是困顿乏力,还有些糊涂。我便想着上门亲眼去瞧一瞧情况。”
卫钊手在桌上一敲道:“别废话。”
蒋蛰神色一敛,立刻将夜里探入谢府所见说出来。原来他等了几日,都没见阮氏女郎身边人出过谢府,便决定上门一探究竟。谢府戒备不严,他自幼就是市井中混迹长大,练了一身不错的本事,鸡鸣狗盗很是拿手,溜进谢府并未被人察觉。他摸到阮珏院中。寻死的婢女独居一室,蒋蛰趁夜进屋,那婢女睡的浅,立刻就醒了过来。
蒋蛰拔出匕首抵在婢女小环的颈边,阴恻恻道:“若是急着见阎王,现在就送你去。”
冰冷的触感让小环心惊胆战,这一回醒来,她已没了当初寻死的绝望,恐惧地望着蒋蛰不吭声。
蒋蛰轻声道:“我家主人已经知道你们的事,现在问你一个问题,答的好就饶你活命,若是故意欺瞒,我点火烧死你。”
他说的凶狠,小环吓得乱颤。
蒋蛰道:“你家女郎害死我家的人,对不对”
他装作都知道的样子,实则说的极为含糊,小环早已经下破了胆,根本没有察觉,脱口而出,“你、你是卫家的。”
蒋蛰冷笑,“果真是你们。”
小环泪盈于睫,哭道:“并非我家女郎的错……”
她头上还裹着厚厚布条,双眼涣散,说话也语无伦次,蒋蛰耐着性子听了几句,都不得要领。只看她心虚混乱的模样,蒋蛰觉得当初卫钊提过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眼下这个婢女极为要紧,但她撞伤了头,蒋蛰难以将人带走,又威胁一番叫小环不要乱说,过一阵子再来找她,趁着夜深蒋蛰离开谢家。
他说完去看卫姌,只见她脸色冰冷,手紧紧攥成拳头。
卫钊指着蒋蛰冷声道:“你露了痕迹,让人察觉到了,或是那婢子自己坦诚,坏了事。”
蒋蛰面露愧色,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力,请郎君责罚。”
卫钊默然不语。
卫姌问了蒋蛰潜入谢家的日子,与阮珏去琅琊王府的日子一对,相隔不过两日。
若说这之间没有关联,卫姌绝不相信。她将前因后果稍作整理,大致可以推断,是阮珏察觉到小环这里的异样,猜到背后出手的是卫家。随后就想了法子,在行宫里叫人看见她与琅琊王的私情,顺理成章以侍妾身份入王府。
阮珏此女机警应变之能,在卫姌两世里所见所闻里都算是少见的。
她听蒋蛰说完之后,就垂着脸沉思着,纤长的睫毛遮着眼眸。
卫钊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几日他忙于军务,原想着不过一个没有家世的女郎,弄清真相之后什么时候收拾都行,没想到她居然用这样的法子进了琅琊王府。
卫钊去看卫姌,只觉得她此时的神情分外伤感落寞,他心里极不是滋味,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耐心等我回来,就算她成了琅琊王府的人……”
卫姌猛地一下抬头,截住了他的话头,“二哥回来莫非要以新立的军功,去换阮家女郎”
卫钊沉声道:“亏是亏了点,但若是她和你们落水有关,就不能轻易放过。”
卫姌想起卫琮,禁不住就红了眼眶,她摇了摇头,咬牙道:“二哥,不值得,既然她已是琅琊王的侍妾,就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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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罢。”
卫钊挑起眉。
卫姌道:“我与……妹妹被牛车撞落应是偶然,不是蓄意。就是交于官府审理,阮氏女郎也并非首罪,她私欲过重,狠得下心将老仆灭口,如今那个婢子只怕也不会落好。二哥要以什么罪名将她从琅琊王手中强要来。外间一直有传闻,今上身子欠安,琅琊王不知何时就能继承大宝,二哥立了功回来,为了阮氏去得罪琅琊王不划算。”
卫钊一怔,看着她道:“就算不是阮氏指使,牛车总是她的,你甘心就这样放过她”
卫姌心里也是各种念头翻滚不休,可刚才她已想过了,卫钊有如今的权势地位全是拿命搏来的,让卫钊强出头固然爽快,但司马邳并非心胸宽广之人,若是因阮氏叫他记恨上,后患无穷。卫姌在死者与生者之间权衡,心中终究不忍让卫钊冒险。
“时日还长着呢,二哥,不必只看眼前,”卫姌道,“我厌烦她的手段,这桩仇怨当初若是说清楚并非不能解,但到了今日,却成了无解。阮氏女郎对身边人如此狠毒,短视浅薄,有道是失道寡助,今日种的因,必成他日的果,我不信她能一帆风顺处处化吉,等时间长了,自有机会。”
卫钊面露惊异,就连蒋蛰都忍不住抬头朝卫姌看来。
她生的这样娇弱,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小郎君,可这番话,却像久经世事,被岁月磋磨过。
卫钊从她最后两句里,还听出一丝狠劲来,他若有所思,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回来再说。”
屋外有亲卫来提醒时辰。卫钊治军甚严,在军中令行禁止,不容有错。他自己也是同样,如今已令行营开拔,若是晚了时辰不去,反而有损威仪。
卫钊站起身,在蒋蛰身上踢了一脚道,“你留着照看家里。”
蒋蛰猛地抬头,还以为能跟着卫钊去平乱建功,如今却被留下。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想到是前面这件事没办好,这是卫钊的罚,同时也是给他个机会。
“属下定看护小郎君周全。”
作者有话说:
我最近卡文是怎么回事呢,说来有些丢人。
这文是设定了大框架,但是局部和细节都需要写的时候丰满,有一个情节,我明明想好了,但是睡一觉后忘记了……
苍了天了,别人是睡觉得到灵感,我居然睡觉忘了一个灵感,还是情节当中衔接挺重要的,我反复想来想去都没想起来,抓心挠肺 感谢在2023-01-13 06:41:04~2023-01-13 23: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84
第84章 赴宴
卫钊走出正房, 黄芷音与肖蕴子三婢在院中守着,各个都作了精心装扮。黄芷音上前与卫钊话别几句,另三人站在稍后的位置, 满眼的殷殷期盼, 卫钊目光扫过几人,并没有停留, 对黄芷音嘱咐一声好好照看家中,便带着亲卫离去。
子雎突然喊了一声,“郎君。”
声音略有些高扬,却是婉转动听。
卫钊回头, 子雎眼里已含了些泪,快步向前,手里抓着个精致的香囊,双手捧到卫钊面前,“妾为郎君求的平安符,郎君带着吧。”
卫钊低头看了一眼,道:“行军不便带这些, 心意我领了, 先留着罢。”
在正房外听差的婢女听见了,立刻去接过子雎的香囊。
见卫钊并没有亲收接下,子雎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让郎君留下印象便是好事,这番送行, 她也算是冒尖儿了, 子雎拿着帕子蘸了下眼角, 缓缓退下。
卫钊回头又看了眼院中众人, 目光在门前卫姌身上稍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瞧着他背影消失,黄芷音便让众人散了,回头看见卫姌正要走,蒋蛰跟在她的身后。她神色显出积分惊讶,吕媪问她何事。
黄芷音道:“那是蒋蛰吧,没想到郎君将他留下了。”
吕媪道:“如今郎君已是江州督护,家中又有女眷,留人守看也是应当。”
黄芷音心忖,蒋蛰如今已是卫钊亲卫两大统领之一。未发迹前在梁州就与卫钊有过命的交情,又是主动来投,卫钊在私事上多倚重他,如此一个人,现在留下是照看全府还是小郎君
她想着事,脸上都带出几分来。回到房里,吕媪劝她多留心些子雎,“你进门也有些日子了,郎君两次外出,都将后院交予你,足见信任。卫家到底士族出身,郎君虽风流,规矩却不乱。娘子如今也不不必太过谨小慎微,该管束的就管起来。方才子雎当着娘子的面就玩了好一出杨柳依依,娘子脾性也太过宽容了些。”
“任她作态,郎君也并未上心,”黄芷音语气不屑,又道,“我看郎君留着蒋蛰全为了小郎君。”
吕媪道:“兄友弟恭,看他如此照看小郎君就知郎君是个厚诚人,娘子这些日子与郎君太过疏远,等郎君回来可万万不能再这样。”
黄芷音苦涩一笑,头撇向窗外,轻声道:“他对府里女子都不及小郎君一半好。”
吕媪却笑她年纪轻不经事,怎拿后院女子与小郎君一起比较。
黄芷音轻轻一叹,不再言语。
卫钊走后,府中突然之间就冷清起来。
卫姌连着几日都接到帖子,原来那些个小郎君都已经知道卫钊离开豫章,想着叫她出来玩。卫姌在家中翻着拜帖,手指忽然一顿,其中有一张来自琅琊王府。
七月二十三,吉日,琅琊王纳陈留阮氏,在行宫举宴,邀卫姌前往。
卫姌第二日在赵府碰到邓甲罗焕等人,问他们是否都收到了帖子。罗焕几人都点头说收到了。琅玡王纳妾,也不算什么大事,豫章城内收到帖子的都是士族小辈。看情形应是琅琊王为阮氏做个脸面,才有这番邀宴。
这些士族子弟上次已去过行宫,知道这次没有长辈,自是想去凑个热闹,若是能得到琅琊王的青眼还有其他好处。如卫姌上次在行宫写字,琅琊王当场赞誉可定六品,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说卫家书法妙传,后继有人,卫姌在江州一地已经小有名气。
卫姌听众人商量赴宴时带什么礼,沉默不语。
司马邳为阮氏举宴,看着应是对阮氏倒是极为看重。卫姌想到阮珏,虽已经拿定主意暂时不去管她,但到底还是有些心气不顺,回到家中也觉闷闷不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晚她睡得极不安稳,竟是被魇住了,前世一段往事突然浮现。
偏僻院中,朔风渐凉,她从屋中走出,见一个年幼的婢女站在门边,伸长着脖子向外望。
卫姌唤了一声,婢女面露惊慌。她起了疑,责问何故。
婢女经不住问,很快袒露,刚才似乎看见了谢宣。
卫姌皱眉,她与谢宣早已形同陌路,前些日子谢宣回到会稽,她懒得与他冷脸相对,便以抄经的名义外出,带着几个婢女到山上暂住。
婢女道:“我方才真见着郎君了,好像是去峰顶的道观,对了,旁边还有一辆牛车,里头……”
卫姌追问:“里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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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犹豫半晌,哭丧着脸道:“里头好像是个女子。”
卫姌嗤地一笑,将她扶起,“这有什么奇的,不用吓成这样。”
她并未放在心上,这日抄写完经文已是到了掌灯时分,她伏案一日腰酸头胀,起身到小院外走动,忽听到山路上有车轮转动,她转头一看,只见谢宣骑在马上,守在一辆牛车旁,在侍卫簇拥下缓缓从山路而下。
卫姌不想与他照面,转身回小院,走到门前时,扭头回望。
牛车厢门打开半扇,暮色中只瞧见小半张脸,竟是阮珏。
卫姌蓦然惊醒,微微喘息。
关于前世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她一时难以分辨那时看见的脸是否真是阮珏。
醒来难以再安睡,卫姌心里发冷,凉意直钻四肢,她披衣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今世与前世已有太多不同,无法再去探究前世因缘。只是想到前世她失去胞兄是因阮珏赶路之故,阮珏与谢宣还有私情,她不由对谢宣和阮珏更添一层恶感。
卫姌叹口气,心道一定要耐住性子,司马邳为帝只有五年时间,最晚等到那个时候也可以与阮珏算清旧账。
第二日卫姌在罗焕介绍下,在城东收了一盒奇巧珍玩作为赴宴贺礼。
到了去行宫这一日,卫姌坐牛车前往。与前一次相同,牛车停在广场一侧,王府管事在外迎接众人。
这次来的都是豫章城年轻士族。宴席设在正殿,卫姌跟随管事来到殿前,听见有人唤了一声自己名字,扭头看去,正对上谢宣的脸。他气度高华,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更显得容貌俊朗,站在众多士族子弟中亦是出彩。
作者有话说:
85
第85章 那个梦
卫姌像是头一回见他似的, 目光从头至尾将他打量,前世的他看着风采高雅,是个温润君子, 实则内里如寒冰般难以接近, 今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年轻未经官场历练,尚留有几分诚挚。
谢宣察觉到她目光里藏着的一丝复杂, 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了,前几日我去拜见赵博士,没见你在。”
卫姌道:“我三日才去一次。”
谢宣见惯她不冷不淡的模样,也不以为意, 神情如常,又寒暄闲谈几句,多数都是他在说,卫姌半晌才回应一声。
眼看宴席将开,卫姌坐到席上,只见谢宣也跟着进来,坐在她身旁一席。
“玉度, 你瞧着脸色不好, 可是有心事”
卫姌睨他一眼,心里一个咯噔,她刚才一路进来脸上都带着笑, 与几个相熟的小郎君也打过招呼,没人察觉到她情绪不高,没想到谢宣看着不通俗务, 居然这么敏锐。
谢宣又道:“可是担心你兄长晋安流寇虽然来势汹汹, 但以你兄长之能, 定能轻易剿灭, 不用太过忧心。”
卫姌嘴角微弯,笑的有些敷衍:“忧者见忧,或许是你心中有忧愁,才觉得我忧。”
谢宣微怔,听出她话里有话,脸上仍是笑得和煦,“若是我说错了话,给你赔礼就是,你别气恼。”
他态度谦和,让卫姌有气也不能撒,当即撇开脸,去看宫人忙碌。
谢宣看出卫姌不想再说话,不由摸了下鼻子。刚才他在门外与众人交谈,有提及卫姌的都说她温和有礼,谢宣朝身旁瞥去,只看见卫姌轮廓秀致的侧颜,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每次他主动相交,卫姌的态度十之八九都是敷衍。谢宣见惯了应酬,哪里看不出卫姌实则极是疏离。可奇怪的是,他就算是受了冷遇,等见着卫姌,又忍不住想要主动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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