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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献礼
豫章的行宫建于城西南一座矮山上, 土石夯建的坞堡,外墙坚固,宽敞宏大, 此时里面亮着千余盏灯火, 铮亮耀目的光亮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来到门前的宾客牛车马车络绎不绝,又有鲜衣仆从和婢女守候门前迎客。
卫钊按辔徐行来到门前, 仆从刚才已经认出他身份,躬身引他进去,卫姌所坐的牛车,还有二十余名卫钊亲卫, 一起进入大门。入门处是个宽敞的广场,正中间搭着个高台,木架耸立,居中悬吊着一朵绸缎所扎的红花。
卫家车队在仆从指引下停在广场后方。府中一位年长稳重的管事很快迎上来,态度恭谨,开口便道:“这便是建武将军吧,殿下本要来亲迎, 但前头桓刺史到了, 又有庾氏的人在,殿下被绊住不能亲来,请将军见谅。”
卫姌钻出车厢, 下来站在卫钊身侧。
卫钊摆摆手示意不在意,管事招手让仆从带侍卫下去休息,领着卫氏两兄弟往里走。
行宫占地极广, 内里楼台亭阁, 屋舍林立, 居中殿阁雄伟宽阔, 处处张灯结彩,如星罗密布,将树木花柳映照地亦分外多彩。
卫钊神情淡淡的,卫姌打量了周围几眼,并没有十分惊奇意外的样子。
管事暗中观察两人,心下啧啧称奇,心道安邑卫氏不愧是名门之后,虽说现在已大不如前,但底蕴还在,与那些后起的士族大有不同。
卫姌紧跟着卫钊,很快穿过廊下,来到人声鼎沸,最为热闹的正殿内。
豫章行宫虽不及建康皇宫,但建造也花费了五年,殿内宽阔,装饰华丽,屋顶比一般房屋高出一倍,八根巨大的石柱笔直往上,天花木雕满是花纹,上面是日月星城,柱伸则是龙凤呈祥。
此时殿内摆设了二十余桌,已经到了几十位宾客。卫钊和卫姌进入殿中时,众人不约而同投来目光。如罗家这种和卫钊交好的,罗弘与他伯父主动上来找卫钊攀谈。其余人等,卫姌看过去,认出有熊家兄弟和长辈,还有邓家以及其他豫章本地有头有脸的士族。多亏了卫姌在赵师门下认识不少同门,几乎所有士族人家都认了出来。
长辈寒暄,小辈插不了嘴,很快几人就躲到了殿宇的角落说话。
今日所有人都穿得贵重。罗焕和邓甲见了卫姌却夸她穿的好看,罗焕还伸手摸了摸卫姌绣花的袖口,“玉度,你这个样子,今日定会被那群女郎相中。”
卫姌道:“女郎”
邓甲道:“玉度家中并无女郎,不知道此次殿下已请了各家女郎前来吧”
卫姌讶然,心道这司马邳的作风倒真是有些让人意外,行宫中并无女主人,将士族女郎请来,难道是为了选妃
她想的远了些,罗焕立刻注意到了,笑了一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琅琊王妃前些日到了。”
卫姌恍然,琅琊王妃王穆之,出自太原王氏。她出面将豫章士族贵女请来也是顺理成章。
几人正议论着,就有七八位女郎在仆从的簇拥下进入正殿内,为首的女子年约十八,华服丽妆,生得十分端庄大气,在她身后几个,都是年少盛装的女郎,卫姌看了两眼,发现其中还有个眼熟的,正是阮珏。她与众女隔了一些距离,似乎并不相融。不过这也不奇怪,她能与贵女一起,想必是因为谢阀的缘故,可就算如此,那些贵女也不会与她有过深交往。
卫姌看了两眼就移开目光,罗焕邓甲等几个,平时就算路上看到个齐整点的女子都要议论半天,今天却对这群美丽的女郎半句不提。
卫姌笑话他们,“今日怎么这么老实,往常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邓甲摇头道:“别提了,这些女郎那还不都是我们几家的,打小就见到,有甚么稀奇。”
罗焕更是略摇了两下头,悄悄给卫姌指了几个,说这个邓家的女郎,痴迷诗文,一天到晚抱着书帛看,是个呆子。那个女郎,是熊家的,别看生得柔婉,实则是个彪悍性子,等闲没几个郎君能奈何得了她,还有那个女郎,嗯……小时候冒过好大鼻涕泡,全擦在她兄弟的衣服上。
卫姌莞尔,果然是本地士族互相之间更为了解。
众人还没说几句话,外面又走来一群人,沿途仆从都避让,正是琅琊王司马邳,他与身边人在谈笑。在他身边之人,年约三十,虽穿着飘逸的宽袖大袍,器宇轩昂,整个人如藏如匣中的宝剑,威严内敛。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青年,高鼻深目,双目狭长,正是桓歆。
众人都猜出司马邳身边人的身份,新来的刺史桓冲。此人是桓温幼弟,比年纪最长的侄子大不了几岁。
司马邳进入殿内,所有人行礼,他一路走至居中主座上,王妃王穆也排众而出,来到他身旁。
陆续还有宾客前来,卫姌看见谢宣也到了,不少人主动与他打招呼。阮珏自他进来后,时不时总是瞟向他,目光温柔。
离阮珏近的女郎掩唇笑道:“阮氏女郎眼若秋水,这是心系哪位郎君”
阮珏螓首低垂,耳根微红。
另一个女郎眼眸微转,道:“那是芝兰玉树之称的谢郎吧,果然是端方君子,听说谢家正为他议亲。”
“我知我知,是泰山羊氏。”
阮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这是豫章贵女们故意说给她听。这些日子,她在豫章背靠谢阀之名,多次想与这群贵女交好,但她们却并不怎么理会她,便是如今天这般聚在一堂,言笑有意无意就撇开了她。
阮珏在袖下轻轻攥成了拳。
司马邳环视殿内,朗声一笑,示意众宾客入座。
卫姌回到卫钊身边,仆从指引他们落座于殿左,正好在桓冲桓歆之下,而对面居右首席是庾氏,那长脸男子,正是上次到赵府找过卫姌的那个,刚才听人叫他庾散骑。
散骑非常职,所以是个闲官,通常是士族子弟挂用的官名,可见此人并非在朝堂上得用,照他行事作风,很可能是专门处理庾氏内部事务。因他辈分更大些,所以坐席在前,而谢宣在他之后。
谢宣坐在了卫姌这桌的对面,他神色温和地微微一笑。
卫姌上次在雅集还得到过他的帮助,不好再如往常那般冷脸不做理会,回了他一礼。
谢宣脸上笑意更深。
依次而下的座才是豫章罗,熊、邓三姓及其他士族。
罗焕与伯父兄长正邻着卫钊卫姌的席位,当下也有些高兴,恨不得立刻拉着卫姌说话。
等所有人坐好,仆从分列后面。
司马邳举起酒杯,声音从正位上传来,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边,“豫章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本王甚感欣慰,先借水酒一杯,聊表本王心意。”
众人纷纷举杯回敬,殿内顿时热闹起来。
大多敬酒都是下位敬上位,司马邳刚才对众人敬一杯后,第二杯敬了桓冲。
众人见到,纷纷恭维跟着敬酒。
纷乱过一阵后,席间才渐渐安静下来。
仆从流水般将菜肴不断端上。等吃过第一轮,司马邳对管事示意。
管事退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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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很快一队乐伎从门外进来,穿着轻纱上衣,下面是青蓝色破裙,搭着帔巾,腰间系着个巴掌大小鼓,一边敲击,一边摇摆身体,轻盈地迈入殿中。最后一列则有乐者弹奏琵琶,一时间殿内曲乐响起,伎子在中间舞动,随着乐声清扬活泼,伎子舞动得越发快,裙裾飘飞,婀娜多姿。
卫姌眼角余光打量众人,年少的郎君是看舞乐最专心的,其他如桓冲庾散骑,还有豫章士族们都是面带欣赏,该敬酒的敬酒,该说话的说话,并不把注意力全放在舞上。
卫姌又看向自家二哥,还以为卫钊这样的风流的性子,如此秀色总刚要多看几眼,哪知他手里握著酒杯,姿势慵懒,并不把伎子美妙舞蹈放在眼里。
很快乐声停止,伎子排列成花朵的队形,四散开,然后齐齐对着主位行礼再退下。
司马邳问最近的两席舞曲如何,左为桓冲,右为庾散骑,桓冲道甚好。
庾散骑摸了摸胡子,道:“妙曼独秀,实为难得。臣也准备了一个惊喜,要献与殿下。”
司马邳眼中掠过一道冷光,“哦不知是何惊喜”
庾家前些日子一直在调查前刺史庾治之死,隐隐还有风声漏出,说与他有关。司马邳与庾氏本来就有旧怨,如今又添了新仇,只是面上还维持着客套。
庾散骑道:“就在殿外,这就唤他进来。”
他示意仆从,很快就有个身穿墨蓝武士服的青年走进来,他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面白修俊,身材高拔,风度极佳。等人走到近前,左下首士族贵女几席暗自交头接耳,显然是对此人进行品评。
司马邳打量此人,脸上不见喜怒,“庾散骑,这是何人”
庾散骑道:“这是我的侄儿,庾显,前些日子闭关研习庄子,我大哥觉得他不通俗物,叫他出来行走见识,近日才到豫章,殿下举办的宴席,是豫章最为风流云集的,我便将他带来见识见识。”
他说的谦虚,但神情口气却是另一种意思,席间众人都看出他是暗自为庾显扬名。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研习老庄,这样的学习程度,在士族之中都算得上是天纵之才。
司马邳道:“你这个侄儿怎么穿这一身进来。”
庾散骑道:“我这个侄儿平时还爱练些拳脚,今日为殿下献上两重礼。”
司马邳哪里还不知道庾家失去了江州刺史之位,如今要借着这个宴席为家中年轻郎君铺路。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庾显作了一揖,回身到了殿外,对侍卫道:“可否借剑一用”
进殿不得携带武器这是规矩,侍卫朝正位上看去。司马邳点了点头。
侍卫将剑拔出双手奉上。
庾显接剑,又走到刚才弹琵琶的伎子面前,低语了两句,伎子满面羞红,点了点头。
等庾显回到中间,琵琶声响起,庾显手持利剑舞动起来。
男子舞与女子舞截然不同,将力量与柔韧结合,展现更多身体的舒展和刚劲。
庾显确实有几分功夫,一时间,只见席间空地上银光飞舞,人影幻动。
很快乐声紧凑,渐入高潮,庾显的剑仿若急雨,银光快得几乎勾连成网。他一剑直指正位。
剑芒到了司马邳眼前一丈。
女郎们捂嘴发出低呼。
司马邳表情丝毫未动。庾显收剑,回身对着门梁上,手里的剑投掷而出。
只听嚓的一声,剑直射而出,犹如流光,猛地扎入木梁,犹自震颤,发出一阵“嗡”的声音。
殿中陷入寂静。
庾散骑大喝一声:“好。”
这才将众人喊地回身,不少人都跟着喝彩,如此武艺,况且刚才庾散骑还说了,庾显是研习庄子的,换句话说,就是精于儒玄二学,文武兼备,可谓奇才。
庾散骑抚须,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得。
司马邳面朝左下方问道:“桓使君看他如何”
桓冲出现之后就甚少开口,只有司马邳问的时候才说两句,他微微颔首道:“少年英才,果然难得。”
司马邳又问卫钊:“建武将军战功赫赫,眼力定然也好。”
卫钊笑道:“剑舞着实出彩,令人眼前一亮。”
庾显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席间众人也听出来,桓冲赞许的那句话,可谓是士族之间的客套话,哪家弟子出去,无论作何学问,若是夸一句少年英才,总不会出错。
至于卫钊说的,更是直白一些,剑舞和武功不同,大家还是能细品出来的。
庾散骑冷冷扫了左边的席位,脸色微拉,对庾显道:“你不是为殿下还准备了一份礼吗”
旁边的仆从将一个细长礼盒递上,庾显接过,双手奉于身前,“听闻殿下喜好书法,此乃我临摹碑帖,献于殿下。”
司马邳身边的侍人将礼盒打开,展开里面的书帛。
豫章各士族已经察觉到其中气氛的微妙,但仍是齐刷刷朝殿中看去。
灯火光照下,靠近些的席位都能看清书帛上的字。
卫姌心道:原来是礼器碑。
作者有话说:
(⊙o⊙)…明天依然肥一点的章,掩面遁走感谢在2022-12-21 23:04:25~2022-12-22 23:1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62
第62章 比试
司马邳看了书帛上的字, 有些意外地朝庾显看去一眼。
刚才庾显所展现的武功有多高,殿内能说个所以然的人不到一只手的数,但书法是本朝文人极为看重的, 从何晏注玄开始, 举国上下的士子都追求精神之道,将其倾注在玄学, 琴棋书画上,其中书法一道尤为重要。说的更直白些,若是士子的字丑,可能一世都难以出头。庾显的字很好, 法度森严,刚健有力,正符合礼器碑的字体庄严之意。
内侍将书帛展开,往前几步,让殿中众人都能看到上面的字。
司马邳手搭在案上,虚握着酒杯,道:“诸位看看, 庾郎君此书可定为几品”
如今定品风气盛行, 人与物都能以九品定论。内侍拿着书帛在殿内走了一圈,庾散骑目光四下一扫,道:“我这个侄儿用笔苍健, 布局亦得体,深得碑文精髓,我看若是定品, 六品可得。”
他此话说完, 众人咋舌, 夸奖的话他是全说齐了, 六品已经算是中品,庾显弱冠之年,书法若是就能定以六品,日后再过二三十年,以书法入道,上三品不就唾手可得了。江右士族们回应者寥寥,一则觉得这个字要定中品确实太过抬高,二则眼下瞧着琅琊王与庾氏气氛有些不对,静观其表更妥当。
庾散骑撂出话后,殿内却变得越发安静了,他大为不满,皱眉道:“如此年龄,书道已经有所小成,难道一个六品都不值”
司马邳嗤地低笑一声,“庾君不要着急,定品之事也不能强求,若说庾郎君写得确实不错,但有这手字的人也不少,中品勉强了些,定个八品九品自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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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的。”
庾散骑拉长了脸,“殿下说的不错,能写出这手字的人不少,可像庾显这个年纪的就能窥入书法门径的可就稀少了。定品也需考虑年纪,少年英才更应嘉赏,不是吗”
司马邳转头道:“若说少年英才,在座之中应数谢家郎君。”
众人看向谢宣。论书法,王家有天下一品的王羲之,谢家也有名满天下的谢安。谢宣是谢家年轻郎君中最有名的,据说其才不在谢安之下。
司马邳问谢宣怎么看。
谢宣道:“若说书法一道,在座之中还有钟繇的传承。”
庾散骑笑道:“钟繇书圣出自颍川,我庾氏也出自颍川……”他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眼睛瞪大。
此时殿内大部分人都看向卫钊卫姌的位置。
钟繇和庾氏同出自颍川不错,但钟繇书道的传承,其一是卫夫人,而卫夫人又教授过王羲之,若论起来,安邑卫氏才是真正传承了钟繇的书法一道。
司马邳微微一笑,“倒是差点忘了,有安邑卫氏在此,论书道理应有卫氏品评才是。”
庾氏闻言脸上颇为不乐意,心道卫氏世代工书是不假,可如今家中最争气的子孙却是个领兵打仗的,对书法能有几分见解。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此也好,若是卫家子说的不好,正好可以扬庾显之名。
他朝卫钊看去,语气不冷不淡道:“听说卫将军屡建奇功,武功了得,不知对这幅字如何看”
卫钊刚才对殿内发生的事只做冷眼旁观,并不在意,没想到突然话锋转到自己头上,他坐直了身体,招手叫内侍拿书帛上前,上下扫了两眼道:“笔力不错,出锋清晰,有威严书风……”
庾散骑微微颔首,心想倒不全是个莽夫。此时却听卫钊最后一声微挑,道:“可惜太过严谨古拙,用笔约束如此之多,日后难以有进益,定个八品就差不多了。”
庾散骑面色转黑,“荒谬,礼器碑本就讲究严谨约束,如何成了缺点”
卫钊嗤笑道:“书法之道理应师法古人,更有精进,不是叫人将原有的短处发扬光大。”
司马邳闻言立刻笑出声来,“卫将军好见解。”
席间众人也有不少人紧跟着笑起来。
庾散骑为侄儿书法立品之意人人皆知,但表现的太过强势,让讲究风雅的江右士族十分反感。
庾显刚才一直站在殿中,庾散骑为其争取书道定品的时候一言不发,此时见卫钊品评,态度戏谑,他的脸色有些忍不住了,转身过来,作揖道:“安邑卫氏之名早有耳闻,将军既然对书法如此精通,我想当面请教。”
司马邳道:“庾郎君未免太心急,这幅字帖不是你送本王之礼,怎用来和别人比试了”
庾显道:“殿下莫怪,既是钟繇书圣传承后人,卫夫人本家,我醉心书法,只想见识一番,还请殿□□谅。”
庾显姿态摆得极低,意思也很明白,只会品评不算什么本事,干脆比较一下。
庾散骑也道:“正是,卫将军的墨宝我未曾得见,今日正好见识。”
卫姌刚才听卫钊开口给庾显定八品已觉得有些要糟,庾家果然忍不下这口气,当即就发作了。她好奇地朝卫钊看去,一面想着在家中时是否看过卫钊练字的字帖。
卫钊此时却扭过脸来,挑着嘴角对她一笑。
卫姌微怔。
卫钊道:“让吾弟先写一篇字给大家看看罢。”
卫姌:“……”
殿内静了一瞬后,立刻又纷纷议论开。不少人看看卫钊又看看卫姌,心中想着,莫非这位卫将军的字拿不出手,便将幼弟推了出来,便是输了也不会丢卫氏的脸,借口也是现成的,年纪尚小。
庾家叔侄也是同样想法,庾散骑眉头拧成深深皱褶,正要发作。
司马邳却先开口吩咐内侍,“去将书案笔墨纸砚拿来。”
内侍领命而去。
庾散骑不悦道:“如此胡闹,胜了这般童子又有何意”
卫钊道:“先胜了再说吧,刚才是谁说,写出这手字的人不少,但这个年纪的可就少了。少年英才,自是越少年越稀罕了。”
庾散骑冷哼,脸色阴沉。
内侍动作很快,书案很快就抬进殿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了上来。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卫姌身上,她长吐一口气,卫钊笑吟吟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好好写,兄长的脸面全靠你了。”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今天我外公过世了,他有很多基础病,曾经开刀身体几乎瘫着,感染新冠之后人很快就不行了,今天暂时只写了这些,有时间一定会补上 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护,这病真不是一个大号感冒可以概括的。感谢在2022-12-22 23:17:28~2022-12-23 23: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63
第63章 书道
卫姌起身走到摆在大殿中间的书案前。
庾显眉头拧了一下, 卫姌这个岁数的小郎君拿来与他比较,本身就是卫钊的一种看轻。庾显愤懑不已,庾氏何时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今日琅琊王有偏帮, 卫钊又掌着一支军,可不是个虚名将军, 他心中诸多不满,也只能先压着。
他冷冷注视卫姌,嘴里却温和道:“卫小郎君别慌,只当这里是家中书房, 如往常练字一般,莫要压力太大了。”
卫姌斜他一眼。大殿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部分都是本地士族,若真是一般的小郎君,众目睽睽之下书道比试,压力肯定小不了,庾显表面劝慰, 实则是故意提醒这一点, 给她增加压力。
卫姌站起时确实有些紧张,可走了几步,来到书案前, 心便慢慢沉了下去。人活两世,她敢顶了兄长的身份,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更严重的事都做了, 还怕比字吗
内侍正主动往砚里添水, 然后磨了起来, 还有空闲对卫姌笑笑以作安抚, 他是司马邳身边的人,当然知道司马邳最是厌憎庾氏的人。
卫姌趁着磨墨的片刻时间,考虑应该写什么。
很快磨好墨,内侍退到一旁,卫姌拈笔蘸墨,手腕稳重,在纸上落笔。
行宫里的用纸都是上很好的,厚薄均匀,质地细密,卫姌第一笔就感受到吸墨的程度,微微调整了一下笔势。
庾显原本站在大殿中央,后来避让书案来到庾散骑的席前,他见卫姌专心致志写字,头微微低着,头颈纤细,姿态优美如垂颈汲水的鹅 。晋人是最重丰仪的,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思,有心要过去看看卫姌写的什么,但碍于要表现出并不在意的态度,即使心中已经如百爪挠心般,脚下也不曾动一下。
卫姌很快写满一页纸,放下笔,稍稍退开两步。
司马邳在她写字时就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见她写完立刻吩咐内侍将纸拿上来。
内侍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小心翼翼捏着两脚,缓步送到正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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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邳看过去,先还是漫不经心的神情,看清字迹后身体却微微坐直了些,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笑得别有深意,“给大家都赏一赏。”
内侍躬身拿着纸,如刚才那般满殿走动,偏偏选的位置也很巧,从左起,然后兜了一大圈,最后才来到庾散骑和庾显面前。
庾显先前心中不以为然,书法就算再有天赋,也需要练习,他自认天赋不差,比卫姌肯定多练好几年,怎可能输给一个幼郎君,但看着殿中诸人看过字后露出的惊叹之色,他心情忐忑,渐渐不安起来。
内侍终于把字拿到了庾氏叔侄的面前。两人终于看到了纸上的字,齐齐脸色骤变。
卫姌写的是乙瑛碑,用的便是钟繇的笔法,在原有碑刻的雄劲笔势中又增添了几分气韵精灵,流美飘逸。笔力或许还有所不足,但字体笔锋所展现的华美和灵气,却胜过庾显不知道多少。
庾显脸色泛白,碑刻字帖他也临摹过不少,乙瑛碑也见过,但要做到如这般能保留原有笔法,又增添几分个人风格的实在太难得,若是换个年纪大些的士子他也不至于这么吃惊,可眼前这个郎君才多大。
庾散骑也说不出话来。
司马邳却含笑问他:“庾君怎么看”
庾散骑神色僵硬,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甚好。”
司马邳却专捡着他们的痛处说,“好一个少年英才,庾君刚才说的正是,这个岁数能写出这手字便是难得,久闻卫氏工书,今日才见真章,卫小郎君,你将此帖补完,本王就将你书法定为六品。”
殿中有几道吸气的声音十分明显——卫家小郎君才十四岁,今日书道被定为六品,相当于为日后中正雅集定了基调,书道既是六品,雅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卫姌也是高兴,立刻行礼道谢,言表回去就将字帖补完。
司马邳又对庾显道:“庾郎君的字也是不错,如今有了对比,定八品确实有些不适合,九品就正好。”
庾显一张脸忽青忽白的,但对着司马邳亲口定品,他却不敢反驳。
庾散骑也恼怒,张口要为侄儿辩驳两句,书法也有喜好,所谓各花入各眼。
司马邳又先他一步开口道:“卫小郎君比庾郎君可小了好几岁,书道又胜过许多,若是我为庾郎君定个八品,只怕叫人以为我朝士子只论家世有失风骨。”
庾散骑的话被憋了回去,庾显也只好认了。进来时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现在却失去那份傲然,脸色僵硬。
卫姌回到席间,嘴角微翘,当着众人面强压着,写一篇字就让她将来中正雅集的路好走许多,这份喜悦难以压抑,她对着卫钊笑着唤了一声“二哥”,眼睛亮晶晶的等他夸奖。
卫钊本要夸的话都到了嘴边,见她小脸蛋白里透红,容光摄人。他几乎想伸手去捏一把,心里突的一跳后,他脸微沉了些,话出口变成了,“那不过就是个样子货,赢了也没什么稀奇。”
卫姌乖觉地敛了笑意,坐直身体。
那边庾显刚才一直盯着卫姌,别人没听见卫钊这句,他六识敏锐,却全听见了,脸色变得更难看几分。
酒过三巡,席间十分热闹。
乐伎歌曲助兴,各席推杯换盏,寒暄恭维不断。卫姌收到不少人的恭祝,笑着一一应下。她一抬眼,看见对面席上谢宣举起酒杯对她示意。
卫姌犹豫了一下,也举了起来。
刚才司马邳先问谢宣,分明是有意让谢宣出来压庾显一头,但谢宣却婉转将卫氏推了出来。卫姌不知他的本意是不愿与庾家对上,还是有意给卫家一个机会。要知道卫家已经沉寂多年,卫夫人也已仙去,没有后辈冒出头来,几乎要被世人所淡忘。
卫姌不管他本意是什么,最终结果却是利于自己,于是她举起酒杯笑着回礼。
谢宣看着却怔了怔。
众人喝酒正酣,庾显忽然长身而起,脸颊酡红,“卫将军,光看歌舞何趣,听闻将军连立奇功,武功定是了得,显最是敬佩英雄人物,不知今日能否见识将军身手”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谢谢
今天暂时也只能短小,我会尽快恢复
64
第64章 秋波
卫姌惊讶地看着庾显, 心想此人莫不是喝醉上头了主动跟卫钊讨教,在她看来,比刚才比字还没有悬念。庾显文韬武略是有几分才干的样子, 但要说威仪气势, 他与卫钊却差得远了。
殿中众人也是差不多想法。
就连庾散骑也没想到侄儿突然开口要讨教,低声说了句什么, 似不赞同。
庾显目光炯炯只看着卫钊。他是喝了几杯酒,但脑子却格外清醒。刚才他有意观察,去给卫钊的敬酒的人很多,也就只比新刺史桓冲少了些许, 卫钊饮酒的量比他可要多得多。这是其一,其次,庾显想的也并非是比试拳脚,当着大殿拳来脚往的场面太粗暴,不合士族审美,比试弓箭最适合,他对自己射箭的功夫很有信心, 倒也并非一定要压过卫钊, 只要能打个平手,他便能洗刷刚才输给个小郎君的耻辱,叫人知道他是文武双全, 书法上略有欠缺罢了。
卫钊眯了一下眼,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朝司马邳的位置看去, “殿下如何看”
司马邳抚掌道:“只看歌舞甚是无趣, 既然庾郎君有此想法, 卫将军今日就显露一下身手成全他吧。”
既宴会的主人同意, 卫钊便笑着点了点头,问庾显道:“想比什么”
庾显早就想清楚了,却装作沉吟,道:“宴席上拳脚不雅,就弓箭罢。”
内侍得到司马邳示意,立刻令人出去准备。
不一会儿就有仆役在殿外道,都备好了。
行宫内的器物甚是齐全,就是军中的武器也一应俱全,刚才仆从就去库房把弓箭抬了上来。
司马邳一声令下,殿内所有人全都闹哄哄往外走。比试弓箭自然要地方宽阔,在外面那个广场正是适合。
庾家叔侄也紧跟着众人一起出去了。卫钊却是殿内最后几个起身的。卫姌看他站起的时候身形还微微晃了晃,担忧地伸手扶了他一下,“二哥你醉了”
卫钊揉了一下额角,道:“没事。”低头看着她的手,却有些出神。
殿外有人回头来看情况,卫钊长吐一口酒气,大步朝外迈去。
广场两侧比刚来的时候又添了两排烛火,照的四周亮堂堂的,但广场太过宽阔,天色又黑的仿佛浓墨似的,虽然各处都有灯火照明,但分散开来,实际上隔得远了,视物仍是有些吃力。
庾显已经站在弓架上拿着长弓试弦,“卫将军,就以那朵红花为靶如何”
卫钊不置可否,也来到架旁,拿起其中一柄弓,拉弦试了试,又换了一把。
庾显刚才先一步出来,已经选好了弓,从一侧箭囊抓了三支箭来,“将军慢选,我先献丑了。”
殿中众人都站在台阶上,包括司马邳和桓冲。
庾显站在阶下中间,持弓崩弦,对准木架上红绸花,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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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穆,浑身透出一股斗志。
很快第一箭,第二箭,第三箭如连珠炮似的射出,间隔的时间几乎一致,就算是不懂门道的人,也看出庾显这手箭术确实了得。他射完三箭就放下弓,侍从小跑着去看木架,回来禀报道:“三箭正中红花中心。”
司马邳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卫钊也拿了弓,到庾显刚才站立的地方。众人看看出他有几分酒意,不由有些担心,只怕他在熏醉的状态真的落败了。眼下庾显三箭都中红花中心,就算打平,其实占了好处的依然是庾显。卫钊已经是建武将军,庾显还没有入仕,两者相比,当然是更抬高位低者。
卫钊举起弓,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抬起眼,直视前方,双目如电。
就在瞄准的一刹那,手指放弦。
嘣的一声轻微弦响,箭飞射而出。
原处木架上的红花应声落到地上。
众人刚才看不清庾显的剑射到红花上哪处,但眼下红花落到地上却看得一清二楚。
一群人立刻明白卫钊是射断了系绳,轰然叫好。喝彩声比刚才庾显三箭要响得多。
没一会儿仆从就跑回来道,“卫将军射断绳索。”说着还将断裂的绳索奉上来给众人看。
那根绳如女子小指那般纤细。
庾显见了,脸上微红的酒气瞬间都褪了个干净。
众多年轻士族子弟都笑嘻嘻地看着他,议论纷纷,就连女郎也聚在一起谈论着。
庾散骑眼里全是冷意,“既是射中花心和细绳,可算是平手了。”
司马邳道:“庾君士子出身,自然不知两者难度有高低。”
庾散骑感觉今晚面子全失,不愿再退让,道:“箭术本就是御敌之用,射中便能取敌,两者都是正中,于战场上区别不大。”
司马邳皱眉。
桓冲忽然开口道:“殿下,庾郎君与卫将军并非校场比武,依臣看,此局可算是不分胜负。”
桓冲今日宴席上话并不多,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老成持重,自有一股沉稳气度。此刻一开口,司马邳也不好驳他的意思。
庾散骑松了口气,只觉得今晚这份脸面却是险险保住,和庾显两个再没有起什么波澜。
经过此轮比箭,宴席后面的歌舞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众人都饮得多了,司马邳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有个内侍来到卫钊卫姌这席,低声道:“殿下请卫将军去后堂。”
卫钊长身而起,和内侍一起离开。
卫姌看着他的背影,略有些沉思,今天司马邳拉拢展现出拉拢的意思,卫钊的态度也很清楚,直接踩了庾家的脸面。她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立刻抬头过去,对上旁边桓歆的眼。
桓歆喝得有些多了,脑子里轻飘飘的,环顾一圈周围,忽然发现卫钊不见了,原本他坐着将卫姌全挡住了,此时桓歆的视线毫无阻碍地落到卫姌身上。有一阵子不见,这个小郎君似乎更好看了。夏衣轻薄,勾勒出她削瘦的身影。桓歆体内的酒意都有些发热,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流连。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卫姌蹙眉,然后瞪了他一眼。
桓歆酒意上头,被瞪了仍不知收敛,身子还往前倾了倾,似乎要再近些看她。
桓冲忽然道:“叔道。”
他声音低沉,却叫桓歆立刻清醒过来。
桓冲低声道:“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不可再犯,这是你父亲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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