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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因为“围剿折花仙”这个志同道合的理由将操刀鬼留在孔雀山庄已是仁至义尽。
现在,操刀鬼又成了众人所怀疑的对象。
“难道操刀鬼真是折花仙么?”欧阳虹喃喃自语,“按理来说,折花仙的年纪不该这么轻,可若是易容的话……”
欧阳虹捏了捏鼻梁,将脸上的愁云捏散。
终于,他看向众人,缓缓开口。
第43章 转机
上弦月, 浓雾。弯月藏匿于浓雾中,就变成圆月了。
欧阳虹稳重但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长夜里,惊得围绕着灯火飞舞的小飞虫四处逃窜。
“诸位, 我欧阳虹向来以理服人, 是非分明。即使是亲儿子我也不会包庇,纵然是罪大恶极之徒我亦不会冤枉。”
欧阳虹在江湖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他说话时,没人敢插嘴, 纷纷竖起耳朵, 认真地听着。
“折花仙此人狡猾至极, 他的易容术已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上能化作八十岁老妪,下能装成三岁男童。说来惭愧, 现在若是折花仙站在我面前, 我也未必能认出。”
此话一出, 操刀鬼的嫌疑更大,毕竟江湖上关于操刀鬼相貌的传闻那么多,而折花仙又恰好是个易容高手。
韩鸦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冷笑, 现在,站在他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上官恒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他凑到上官莘耳边悄声问:“淑娘之前跟我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跟仇野走得那么近,万一他真是折花仙,我们不会受牵连吧?”
上官莘抿了抿唇,咬牙道:“总之,不管他是不是, 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别轻易站队。我们作为小辈, 旁观就好了。”
“那宁熙怎么办?我觉得她肯定是被骗了。”
“嘘,闭嘴!”
上官恒只好闭嘴,跟着上官莘默默退到离仇野和宁熙远一点的地方。
浓雾被风吹散,凄迷的月光洒在仇野的眉眼上,显得他更加冷漠了。
仇野剑眉微蹙,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刀柄,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刀而出。
众人忌惮着他的刀,眼神分明已经飘忽不定,却还是同仇敌忾地盯着他,只要他不认罪便绝不罢休。
气氛越发焦灼。
这时,欧阳虹又继续说:“公堂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你们现在指控这位小友是折花仙,可有充足的证据?”
韩鸦说:“他第一个到现场,而且之前本就有作恶多端的前科。他会被怀疑,再正常不过。”
若操刀鬼和折花仙真是同一人,这绝对会是江湖上第一件大新闻。
欧阳虹叹道:“你也说了,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我欧阳虹绝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轻易给人定罪的昏庸之徒。若想在孔雀山庄捉人,还得有充足的证据,才能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韩鸦冷冷道:“纸包不住火,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欧阳虹的一番话让焦灼的气氛缓和不少。这番话合情合理又不失作为庄主的威望,一时间,欧阳虹在众人眼中显得更加可敬了。
连宁熙也赞叹道:“欧阳大侠不愧是欧阳大侠,只有公平公正的人才担得起大侠二字。”
霎时间,周围赞叹和恭维欧阳虹的声音不绝于耳。
宁熙望向仇野,少年的神色依旧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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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不明,猜不出心思。她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仇野的胳膊,“我觉得那个叫欧阳虹的人还不错,你觉得呢?”
仇野扭过头来冲她笑,“你好像觉得很多人都不错。”
“哪有很多人?”
“上官莘、欧阳虹、燕青青,还有那个姓陆的。”
“姓陆的?哦,你是说陆公子啊。”
仇野别过脸不再看她,也不说话了。
宁熙则仔细想了想陆公子,她有觉得那人不错吗?仇野怎么会认为她觉得陆公子不错的呢?
“我觉得陆公子一般般吧。”宁熙为自己正名。
仇野这时偏头看她。
宁熙又接着说,“但他笑话讲得还蛮好。”
仇野:“……”
宁熙这时笑着主动去握他的手,“不过,仇野是最好的。”
仇野轻轻咳嗽几声,又将脸别回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宁熙撇撇嘴,“你听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仇野:“哦。”
宁熙也“哦”了声,她扭头看向前方,两人便不约而同地不说话了。
不过宁熙眉眼含笑,樱桃般的嘴唇也上扬着,似乎一时半会儿都下不来。她甚至还摇头晃脑地哼起歌,头上的金铃铛叮当叮当响——
此时暂时告一段落,众人散去,欧阳虹命人将青砖上晦气的几个血字擦掉。
宁熙心情不错,她想着既然仇野已经回来了,那他们跟上官家的那对孪生兄妹还能喝点小酒,打会儿麻将。
可是她去找上官莘的时候,上官莘却刻意跟她疏远了。
宁熙上前一步想去拉上官莘绑袖口的丝带,可是上官莘却飞快地后退,生怕宁熙碰到她。
宁熙心里觉得奇怪,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分明就不脏,身上的衣服也一尘不染,可上官莘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你不开心么?”宁熙绞着衣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下午那会儿匆匆告别,惹你生气了?”
“不是,你回房吧,我也要回去了。”上官莘扭头就走。
旁边的上官恒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
“那是为什么?”宁熙小跑着快步跟上,她实在有些不明所以。
总得问个原因出来!
宁熙常年待在闺阁中,除了哥哥和宁婉,她没有其他朋友。闺阁不同于江湖,随着年龄增长,兄妹间总是要更避讳些。不要说一起玩了,连见面的次数都很少。所以到了后来,宁熙只有宁婉一个玩伴。
这次出府,宁熙珍稀交到的每一个朋友,她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一段友谊。
可上官莘却好像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她皱着眉头猛然转身,质问道:“你又不笨,难道还不明白么?我们只是带着你玩儿过几天,不是你的朋友,以后也莫要再来找我们了。”
上官莘这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她往宁熙身后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上官恒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兄妹俩对望一眼,最后双双仓皇逃离。
看着两人的背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凄迷的月色中,宁熙呆呆地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她其实一点都不害怕被陌生人针对或者是陷害,可她很害怕被朋友抛弃,更不要说这个所谓的朋友根本没把她当朋友看待过。
人都走光了,孔雀山庄绿植多,夏蝉此起彼伏地鸣叫着。
宁熙垂头丧气地凝望着鞋尖,内心千思万绪翻涌。
她大概明白上官莘和上官恒为什么要疏远她了。
书上说,人总是会权衡利弊,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朋友也好,总是如此。
可是书上也说,朋友当舍生忘死,肝胆相照。
宁熙委屈地噘起小嘴,心想,书上说得一点都不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仇野站在宁熙身后,凝望着她,等待着她。
他看见少女单薄的后背在风中微微颤抖。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这种像石头一样的感觉,或许叫做悲伤。只不过,这种悲伤的感觉并不属于仇野,而是属于宁熙,而宁熙的情绪又恰好感染了仇野。
少年浓密的长睫轻轻颤抖着,在把自己变成刀之后,他再未有过这种感觉,只是从冷漠变得更加冷漠。
只有当人足够冷漠的时候才不会感到悲伤,当然,也不会感到快乐。
现在,快乐是宁熙带来的,悲伤是宁熙带来的,愤怒和嫉妒也是宁熙带来的。
太丰富的情绪对刀来说不是件好事。
仇野抬手似是想拍拍宁熙的肩膀,可是他的手举到半空便握成拳头放下了。
他往后退一步,跟宁熙拉开一段距离。
可是他没有离开,依旧凝望着宁熙的背影。
绿植多的地方蚊虫也多,一只花脚蚊落到宁熙手背上,慢慢将毒针钻入娇嫩的肌肤中。
宁熙被手背上痒痛的感觉拉出思绪,她对准那只花脚蚊一掌拍下,手心手背正好一点红。
被花脚蚊咬过的地方很快鼓起一个小包,宁熙胡乱抓着,眼眶忽的就湿润了。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又交到了两个好朋友呢。
少女蹲下身,小脸埋进膝盖里,小声呜咽着,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
“仇野,我现在只有你了。”
闻言,少年瞳孔一震,不可思议道:“你为何没有想着,要离我远一点?”
宁熙抬头,微微红肿的眼睛朝仇野望去,发现仇野此刻也正蹲下身看着她。
少女吸吸鼻子,认真问道:“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
仇野长睫轻颤,别过脸,躲开少女的目光,“我以为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少女目光如炬,“他们都污蔑你,我怎么能再污蔑你呢?”
薄雾散去,月明星稀。江南的晚风,柔软而温润。
宁熙凝望着少年的侧脸,少年此时已坐在草地上,随意地支起一条腿。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蝉鸣。宁熙甚至能清晰听到少年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她看见仇野取下酒囊,用牙咬开木塞,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宁熙不知道仇野酒囊里装的是什么酒,上次喝的的时候辣得她舌根发麻,眼泪直流。可是少年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凸出的喉结上下一滚,烧刀子便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烧得胃一阵一阵地疼。
“宁熙。”
少年的声音从风里飘来,许是因为方才喝过烈酒,因而显得嗓音有些沙哑。
“仇野?”
宁熙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了,现在风继续吹着她额前的碎发。
少年的乌发被风吹得更乱,高高束起的马尾中,几缕不安分的发丝飞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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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
这时,少年忽然回头看向宁熙。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他说。
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原因,那双瑞凤目此刻似是蒙着一层水雾,眸光烁烁,全然不似以前那般淡然冷漠,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有你在,我能出什么事?最多不被那些人待见。”宁熙咕哝着,她胆子本来大得很,现在却有些不敢看仇野的眼睛,只好垂下头,用手揪下一片草叶,绕在手指上玩儿。
她说着说着忽的就笑了,“但我都有你了,还在乎他们做什么?我们就一起狼狈为奸,潇洒自在。”
“狼狈为奸?”仇野轻笑道:“你想做个坏人?”
“只是在他们眼里狼狈为奸罢了,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什么正确的事?”
“相信自己的朋友,嗯……还有不当墙头草!”
晚风拂过,吹得少女发髻上的金铃铛清脆作响,仇野眯眼望向天边凄迷的月色,眉眼一弯,喃喃道:“我也该做些正确的事了……”——
翌日清早,宁熙的早饭是一块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桂花味水塔糕。
宁熙一尝便说,“这不是城南阿嬷家的水塔糕么?”
少年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困倦,“你舌头真灵,这都能尝出来。”
“那当然了,阿嬷家的水塔糕酒酿味儿要更足一些。”
宁熙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仇野,你专门跑到城南去帮我买的么?孔雀山庄在城北郊外,离城南好远。”
仇野闷闷道:“是我今早突然想吃了,顺便帮你带回来的。”
“哦,顺便啊。”宁熙又拿起一块水塔糕咬一口,“那你明天还想吃么?想吃的话就顺便再帮我一次吧!”
“看情况。”仇野说。
看情况的情况是,翌日清早,宁熙又在桌上看见牛皮纸袋包着的,还热乎的水塔糕。
城南卖水塔糕的阿嬷已经快认识仇野了,远远的看见他就开始打招呼。
起先阿嬷看见这带刀的冷面少年连大气都不敢出,但自从发现少年的水塔糕都是买给一个女孩子的之后,就也不再害怕了。
阿嬷年过半百,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依旧是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太太。
在她眼里,这少年哪里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刀?只不过是个学着讨心爱之人欢心的孩子罢了。
可少年今日的神色却比往日更加凝重,付完钱后直接问道:“阿嬷在城南待了多久?”
阿嬷和面的手一顿,随即笑道:“二十几年啦。”
“周围人说,您是从外地搬来的。”
“是。”
“好,我想向您打听点事。”
阿嬷不再和面,用汗巾擦擦额头上的汗,和蔼道:“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第44章 蝉鸣
月夜, 夜凉如水。
宁熙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床帐,她的呼吸逐渐快起来, 一把掀开被子坐起, 兴奋地望向藏身于黑暗处的少年,“想不到城南的阿嬷竟然也是个功夫顶好的侠女!我见过阿嬷那么多次,竟一次都未察觉!”
仇野依旧坐在房梁上,他背靠顶梁柱, 一只脚支在横梁上, 另一只脚悬在半空中。
他微微侧目, 望向黑暗中那双明亮的眼眸,笑道:“功夫好不好,要看跟谁比, 若是跟上官恒比, 只怕十个上官恒也打不过一个阿嬷。”
宁熙很快举一反三, “若是跟仇野比,只怕十个阿嬷也打不过一个仇野,毕竟仇野最厉害啦!”
仇野顿了顿, “我不是那个意思。”
“咦?你打不过阿嬷?”
“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宁熙忽然吃吃笑道:“哦,我明白了, 你是不想我夸你夸得太直接。”
“宁熙,你正经点。”
宁熙撇撇嘴,“好吧,那我说点正事。”
屋外,夏蝉此起彼伏地鸣唱, 屋内,少年和少女正热烈讨论着, 该如何解开眼前的谜团。
宁熙将一绺头发绕在手指上,边绕边疑惑,“阿嬷既然以前是替衙门捉拿通缉犯的江湖浪客,为何又会在这江南的小城里卖二十几年的水塔糕?”
她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哦我知道了,衙门要捉拿的人是不是折花仙?阿嬷潜伏在这里,只是因为要找寻折花仙的下落。”
“对了一半。”仇野说。
“为何只对一半?”
“衙门早就不再管折花仙的事,但阿嬷留在这里,确实是为了折花仙。”
“所以那二十几年,只是为了等折花仙出来?她跟折花仙是有深仇大恨么?”宁熙惊讶道。
“不,是有个叫云霞的人在她口渴的时候主动给了她一碗水,她便答应,要帮云霞的女儿报仇。”
“云霞的女儿是被折花仙伤害过么?那云霞呢?”
“在报仇路上死了。”
不知为何,宁熙觉得心里闷闷的,“只是因为一碗水,阿嬷便要花二十几年的时间去替别人报仇,这值得么?”
“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是她答应了,既然答应了那就得做到。”
“可那毕竟是二十几年的时间,我都还没活到二十岁呢,二十几年,该得有多长啊。”宁熙嘴里咕哝着。
她简直无法想象二十年有多久,她把缠绕在手指上的头发一圈一圈取下,每取下一圈就在心里数一个数,可直到缠绕在手指的发丝全部分离,她都没数到二十。
房梁上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他说,“我承诺过的事,也会做到的。”
宁熙心里更烦躁,“那若是那个让你做出承诺的人是坏人,你明知道自己所承诺要做的事是坏事,那你还会做么?”
四周安静良久,只听得见夏蝉鸣叫的声音。
宁熙只好又补充一句,“我不是说云霞是坏人,报仇是坏事。我只是打个比方。”
这时,仇野说:“我在承诺之前,会做好判断。所以,我承诺过的事,都会做到。”
宁熙又抽出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指尖被头发勒得发胀发红,“那若是你在做出承诺的时候年纪还很小,不具备判断的能力,又或者那个人让你做出承诺的人不仅是坏蛋,而且还是个骗子,你还要去完成自己的承诺么?”
仇野没说话,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在他眼眸中汇聚成一个光点,教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四周又变得寂静无声。
宁熙有些着急,她太想要个答案。
“那我再打个比方!”
宁熙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如果我是个大骗子,我骗你说,我喜欢你,我要你一辈子跟我好,你也承诺过要带我走遍天涯海角,可我走到半路忽然反悔,然后把你甩掉了,跟别人跑了,你还会继续兑现自己的承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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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仇野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要怎么兑现?”
“把你抢回来,然后再带你走遍天涯海角。但凡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不知为何,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宁熙挠挠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她反应过来后才赶忙解释道:“哎呀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少年似乎也有些疑惑了。
宁熙叹气,她的本意是,如果诱导你做出承诺的人是大骗子,那就没有必要再遵守承诺,可现在得到的结果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只好再问:“如果那个骗你的人不是我,你会不会遵守承诺?”
“如果不是你,我从最开始就不会做出承诺。”
仇野刚把这句话说出口,两人都同时陷入沉默。
宁熙不知道仇野为什么停顿得那么突然,但她知道自己沉默是因为又问错问题了。
这个比方打得一点都不好!宁熙在心里愤愤想,她简直连一点想要的答案的边都没摸到。
屋外夏蝉鸣叫的声音越来越大,音调拖得又高又长。
就这么安静下去,然后睡觉么?可是还有好多问题没解决。
宁熙只好把话题往别处引,“既然阿嬷也要杀折花仙为云霞的女儿报仇,那她为什么不到孔雀山庄来?以她之前的身份,定是能拿到请柬的。况且,折花仙还留了字说,他就藏身于我们之中。”
仇野也问过阿嬷这个问题,阿嬷笑着说,“我杀折花仙是为了兑现诺言,而不是想要出名。况且,以我现在的岁数和身手,也不是折花仙的对手。但我可以把二十几年来搜集到的消息送给能杀折花仙的人,这也不算愧对我做出的承诺。”
仇野将阿嬷的话复述给宁熙听。
宁熙吃吃笑道:“看来你这几天出去,也不光是为了帮我带水塔糕。”
少年声音闷闷的,“是我自己想吃,就多买了些。”
“呀,对不起。看来是我太贪嘴,你本来是买给自己吃的,却都让我给吃完了。”
少年的声音显得更闷,“没关系。”
宁熙嘴角挂着笑,倒也没再说糕点的事。
她拉开床帐,盯着黑暗里的少年看了会儿,问道:“仇野,折花仙为什么要藏在我们之中躲猫猫呢?他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么?”
“也许吧,把我们挨个杀掉,看我们互相怀疑,陷入恐慌。”
“仇野,你觉得折花仙是谁?”
仇野望着窗外的月色,神色淡漠,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可当他扭头看向少女时,神色便柔和了。
月辉透过镂空雕花窗户照进来,他从上往下看,能清晰地看到少女的轮廓。
“你觉得是谁?”仇野问。
宁熙思忖半晌道:“我觉得是韩鸦。”
“为何?”
“因为他带头怀疑你。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先发制人,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他的功夫并不像传言中的折花仙那么高强。”
“万一他是装的呢?”宁熙撅起小嘴道:“我慕姑姑说,江湖上的高手不仅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还会隐藏自己的实力。”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慕姑姑。”
“那是当然。”宁熙笑笑,“她是国公府里对我最好的人。若不是因为她跟我讲过的那些故事,我现在肯定不会跟你在孔雀山庄,而是待在府里绣花,等着嫁人。”
“看来我也得感谢她。”仇野喃喃自语道。
“你刚才在说什么?”屋外的蝉鸣声太大,宁熙并未听清。
“没什么。”
“哦。”宁熙接着问,“那仇野觉得折花仙是谁?”
“不能确定,但可以排除。”
“那韩鸦有被排除在外么?”
“没有。”
得到肯定,宁熙心情大好,“看吧,我就说他绝对有嫌疑。”
窗外的冷月逐渐西斜,霜白的月光照在仇野脸上,在高高的鼻梁上留下一层阴影,使他看上去更加肃穆。
少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鲜艳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似乎在思考一些很复杂的事。
看月色,约莫已经子时。
耳畔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仇野侧目往下看去,之间那床帐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蜷缩在床角,安稳睡去。
“睡罢。”仇野轻声道。
他望向窗外的残月,眸中柔和的神色渐渐消散,一点一点,重新变得冰冷而残忍——
宁熙又在梦里听到那段熟悉的调子。
这调子像是用木棍敲击墙壁敲出来的,所以声音粗糙又难听。可吊诡的是这断断续续的难听声音竟然有规律,而且连接在一起,是一段很熟悉的音律。
宁熙在梦里想不起来那段熟悉的调子究竟出自何处,她仅仅只是觉得熟悉。
调子越敲越快,宁熙浑身冷汗直冒。
待她猛然惊醒时,她发现面前坐了个人。
少年坐在床沿,一只手盖上她的额头,另一只手盖着自己的额头。
宁熙只觉得额头上凉凉的,她睁眼望向少年时,少年已经把手拿开,蹙着眉头喃喃自语道:“明明没发烧……”
梦醒后,惊魂未定,宁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拽住仇野的手臂将他拉上床。
大名鼎鼎的操刀鬼岂是一个小姑娘能拽得动的?可是宁熙几乎都没用太大力气,轻轻一拉,仇野就已到她这边来了。
“宁熙?”
“嘘——”宁熙将食指放在自己唇前,她又把枕头丢开,示意仇野像自己一样,耳朵贴着床板躺下,“你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见宁熙这般严肃,仇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好照着宁熙所说的做。
于是,两人耳朵贴着床板,面对面侧躺下。
窗外,遮挡月色的薄雾被风吹散,月光便显得更加明亮。月辉照进来,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眼睛。
咚、咚、咚——
哪里还有古怪的调子,宁熙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呼出的热气缠绕在一起,一时难解难分。
宁熙抿了抿唇说,“你心跳得好快,我都听不到那奇怪的声音了。”
只见少年浓密的长睫上下扇动着,缓缓道:“那是你心跳的声音。”
“哦,原来是我的啊。”宁熙小声咕哝。
她忽然有些不敢去看自己在少年眸中的倒影了,垂下眼睫,翻身平躺着。
她盯着床帐看了许久才继续问:“仇野,你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么?就像是有人拿着木棍在敲石墙一样,声音很难听,但是断断续续连在一起,却成了调子。”
仇野依旧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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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耳朵贴着床板。月光下,他能清晰地看见少女小巧的耳朵,饱满的脸颊,以及面颊上透明的绒毛。
他盯着少女脸上透明的容貌看了会儿,忽的便移开视线,翻身平躺着。
“没听到。”他说,“我刚才只能听到蝉鸣和你说话的声音。”
——因为贴在床板上听,声音清楚得就像是宁熙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可我刚才真的有听到奇怪的调子。”宁熙咕哝道。
“你害怕了?”
“我才不害怕。”宁熙噘嘴道:“若是什么都害怕,我肯定走不长远。”
“逛完江南,你还想去哪儿?”
“嗯……往西边走,往北边走,去看雪山大漠,还有草原。” 宁熙说完忽然想起她跟仇野只是在去江南的路上顺路,以后何去何从,是分别还是继续同行还不知道呢。
大抵是分别吧,毕竟仇野有仇野要做的事,她也有她要做的事,虽然她并不知道仇野要做的事是什么。
宁熙忽然有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
仇野只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就再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夏蝉的鸣叫吵得要命。
第45章 拥抱
气氛有些奇怪, 宁熙感觉总得说点话才行,毕竟是她把仇野拉到床上去听那奇怪的调子。
现在,不仅调子没听着, 还把睡意给弄没了。
“仇野, 你还醒着么?”
“嗯,我在等你说的奇怪调子。”仇野末了又补充一句,“我不睡床的。”
宁熙感觉一股热气由下而上升起,弄得她双颊发烫。
她小声咕哝道:“谁要跟你睡一张床了。”
仇野没说话, 宁熙也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仇野是什么表情。
她刚才说得那么小声, 外面蝉鸣叫得又那么大声, 仇野应该没听见吧?
不管了不管了。宁熙揉揉脸,让自己清醒点。
周围又安静下来,除了始终嘈杂的蝉鸣外, 还有少年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现在算不算是同床共枕?不对!宁熙在脑中打消这个念头, 因为只有床, 没有枕头!为了听声音听得更清楚,她把枕头甩掉了!
“仇野,我觉得那个调子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平常我都只在梦里才能听到。”
“每天都有么?”
“倒不是每天, 这是第四次。”
仇野顿了顿,“睡罢, 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似是要走,可宁熙现在却是一点都睡不着,连忙问:“你想不想听笑话?”
“笑话?”
“对。”宁熙忽然想起之前从陆公子那里听来一个笑话,本来想说给仇野听,但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说。
现在可不就是个好时间吗?反正他们都很精神。
宁熙正要开口, 却听仇野幽幽道:“我不听那个琴师遇到老妇人知音的笑话。”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讲的就是这个笑话?”宁熙疑惑不解。
仇野没吱声,索性把眼睛闭上。
宁熙思来想去, 绞尽脑汁,终于,恍然大悟!
她“啊”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仇野。
可仇野却别过脸看向床外,宁熙连他的侧脸都看不见,只能就着月光,看清少年微微发红的耳尖。
宁熙忽然发现自己心跳得快了起来,耳朵也发着烫,她吃吃笑着,“那我讲个别的笑话给你听,我说过会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至于陆公子身上有个跟仇野一模一样玉佩的事,还是下次再说吧。毕竟陆公子所说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
宁熙清清嗓子,开始讲笑话,“从前有个人很会讲笑话,有个妇人是他的邻居,成天冷着张脸,一点都不爱笑,他的朋友就说,‘你要是能说一个字让她笑,再说一个字让她骂,我就请你喝酒吃饭。’你猜那个人说了哪两个字?”
“哪两个字?”
“你猜,你先猜!”
可是还没等仇野开始猜,宁熙就已经捂着肚子,开始笑个不停了。
她又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于是笑着笑着便把谜底说出来,“妇人家有条狗,那个人就先冲去给狗跪下,然后大喊了一声‘爹’!那妇人果然大笑个不停。”
仇野没有像宁熙那样笑,只是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他转过脸,望向此时正咯咯笑个不停的少女,“另一个字呢?”
“另一个字……啊你等等。”宁熙笑得太厉害,已经有些喘不过气,她只好坐起身。
仇野也跟着她坐起身,两人便藏在月光织就的薄纱下。
宁熙发现自己实在不太会讲笑话,笑话还没说完呢,结果自己就先笑个不停。
仇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含笑,点漆般的凤目在月光下明亮如星辰。
宁熙只顾着自己笑了,完全没发现仇野正看着她,她深呼吸几口,等平复下自己忍不住想笑的心情后才继续说,“然后,那人跪完狗后,又冲妇人跪下,大喊一声,“娘 !”,妇人果然破口大骂,他朋友只好愿赌服输,请他吃饭了。”
宁熙说到后半段时已经开始笑个不停了,等她磕磕巴巴说完,再看向仇野时,发现仇野正盯着她看。
少年的眼眸深如潭水,宁熙发现自己不能看那双眼睛看得太久,否则就要溺死在里面了。她只好收回目光,无处安放的手只好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不好笑么?”宁熙小声问。
“好笑的。”仇野随即低低笑起来,“这就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少年好看的眉目舒展开来,他含蓄地笑着,似是冬雪冰川逢春消融。
宁熙忍不住想,仇野到底是因为那个笑话笑,还是因为她笑。若不是因为她讲的笑话笑,那她的笑话不是白讲了么?
屋外开始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宁熙心里咕哝着,还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本来是想把仇野逗笑,让他笑得停不下来,结果自己现在却笑得肚子疼了。
方才吵闹一番,宁熙有些累了,困意袭来,忍不住打哈欠。
可这时,她又忽然想起,仇野不睡床竟然是因为床太舒服。怎么会有人因为床太舒服而不睡床呢?
之前,她下定决心要让仇野每天都开心,现在,她必须得付出行动。
就从睡觉开始吧!成天睡在房梁上,腰酸背痛的,怎么会快乐?
于是宁熙把丢到床尾的枕头放回床头,她拍拍柔软的枕面,示意仇野睡下。
见状,仇野忍不住抱手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宁熙气呼呼地撅起嘴,“我想让你睡得舒服些,怎么能叫是歪主意呢?”
仇野偏了偏头,似乎在等宁熙说下去。
宁熙自然心领神会,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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