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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惊蛰
◎被认出来了。◎
仲夏时节, 山间林木郁郁葱葱,蝉鸣之声愈发喧闹。
清晨的露珠自叶尖滑落,滴到树下的井口里, 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两间稍显简陋的木屋里,盛姝挺着肚子起身, 换上宽松粗布衣裳。
她对着一面破了一角的铜镜,只见里面的人肤色暗沉发黄, 双颊带着斑点,下巴因为削瘦而显得很是凸出。
自来到这座小村庄后,她放弃了所有胭脂水粉和珠翠华服,如今镜中的自己看上去, 已经和山间的普通村妇无异了。
盛姝拉开帘子出去, 睡在外面小床上的宫将离立刻醒了,从床上爬起来道:“是不是胃又疼了,我给你找水袋热敷。”
她如今的月份太大, 时常难受得睡不着觉,惹得宫将离也养出了夜里随时警觉的习惯。
“不用, ”盛姝道,“明日是端午,我想下山看看, 买些东西回来。”
这里地处偏僻,只在山脚下有一个自发形成的草市,每五日逢一次,是不可多得的消遣。
盛姝从前被困了太久, 如今只想认真过好每一日, 因此每逢年节, 都会亲自下山采买些东西。
宫将离看着她隆起的腹部迟疑道:“可你这……”
盛姝道:“牛嫂之前挺着肚子还每日下地劳作, 直到生产,我不过下山一趟,无妨的。”
宫将离便不再迟疑,三下五除二穿好鞋子外衣,一边用布条扎头发一边去厨房做早饭。
他们在这山间只有两间木屋,“厨房”则是在外面搭出来的一个木棚子,每次做饭就能看到炊烟袅袅而上。
按盛姝的话来说,很有烟火气息。
宫将离煮了清粥,又在院子前的菜地里掐了两把菜叶,炒了一盘绿油油的青菜出来。
盛姝怀孕后孕吐特别厉害,一直到六个月的时候还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好不容易好些了,又时常被压的胃疼,胃口一直不太好。
宫将离为了能让她多吃些,只能在村子里到处拜师学艺,如今一盘青菜也能炒的色香味俱全。
盛姝洗漱干净后在院子里的木桌前坐下,宫将离将饭菜端上来:“我前几日下山,又看到通缉令了。”
自他们搬来不久,盛姝的通缉令就传得到处都是,那时许多人走在路上都到处乱瞟,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几辈子都花不完。
好在那时盛姝很少露面,再加上宫将离时常盯着,看到通缉令就揭走,这才有惊无险躲过。
而如今,人们的热情早已过去,盛姝的面貌也有了很大变化,就算站在通缉令前,除非是从前对她特别熟悉之人,不会有人将她同画上面容姣好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吃过早饭,两人往山下走去,盛姝走在前面,宫将离就在后面看着,防止她摔倒。
说来也奇怪,从前被那样精细地养着时,盛姝时常体虚多病,吃再多滋补之物也没有用,如今到了这山间,身子反而强健了不少。
下山途中,她遇到了背着孩子的牛嫂,一个很是朴实的妇人,笑起来很是敦厚。
她笑着打了招呼,又打趣道:“他倒是会疼人,不舍得让你做活,连下山也要在后面跟着。”
盛姝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小心过了头。”
他们在这里扮演的是夫妻,宫将离回来时只说是经商失败,只能带着妻儿回来。
每到这样的场景,宫将离就会不知所措,好在盛姝总能轻松应对,他也干脆闷头不吭,装老实人。
牛嫂捏了下她的腕子:“你看你瘦的,孩子生下来也不好。”
牛嫂说着又转向宫将离:“今日我男人去山里打猎,你也跟着去打些野味给阿绫补补身子,一个大男人别总跟她屁股后头。”
宫将离自然是不放心盛姝一个人下山的,在他看来,盛姝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和山里这些乡亲活像两个物种。
盛姝笑道:“无妨,你去吧,刚好看看家里的米粮发霉了没有。”
宫将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才想起许久没去破庙看过了,于是便老老实实上了山。
为防萧霁瑾找来,他们在深山里找到一座破庙,往里面储存了粮食和药材,破庙里潮湿且山间多野兽,故而每隔一段时日就要进去补充。
宫将离起初以为盛姝只是心有余悸,过段时日便好了,却不想她竟一日坚持到今日。
谨慎得有些过头,也不知从前都遭受过什么。
盛姝这厢和牛嫂一起下了山,她身后背着的婴儿才五六个月,肤色黝黑,小胳膊小腿却壮实得很,最喜欢冲着盛姝咯咯笑。
盛姝时常逗他玩,有时还会抱抱他。
快到集上时,牛嫂突然停下,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到一边道:“得先给他喂奶,不然一会到集上闹起来什么都干不成了。”
盛姝点点头,也跟着在石头上坐下歇脚。
牛嫂一边喂奶一边和她说着话。
盛姝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虽然她一直在试图融入村子里的人,可到底做不到和她们一样,袒胸露乳地喂奶,和周围的人肆无忌惮地讨论这些甚是私密的事,甚至还会去喂其他孩子奶吃。
她有时想起这些也甚为忧愁,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出来了可怎么办?
“好了。”牛嫂将衣服系好,又将孩子放进背篓里背上,“我们走吧。”
山下的集其实只有百余步长,一眼就能望到头,人们拿些自家做的东西,往路边随便一蹲,等着有人来问价。
走在街上之时,盛姝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张通缉令,上面是她的画像,被扔到地上,脸上粘了不少泥。
牛嫂见她停顿,也停下看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地道:“还没找到呢……果然一万两黄金哪有这么容易到手。”
做为行走的一万两黄金,盛姝有些尴尬地将那一纸通缉令踢到了犄角旮旯里,这下彻底没人看到了。
牛嫂却还没忘记方才的事,边走边道:“你说那女子犯了什么事,人家为什么一直在找她,还不许伤了人,真是奇怪。”
盛姝笑笑:“或许根本没这个人,只是有人写来这通缉令骗人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牛嫂道,“什么人能用万两黄金来找,真找到了不得亏死。”
牛嫂说着说着又想起另一件事:“听说咱们要和肃慎和谈呢,我听人说,前几日和谈官从县里路过,排场可大了。”
盛姝附和道:“倘若能和谈,也算一件好事。”
只是那肃慎狼子野心,只怕和谈是假,休养生息以待来日是真。
“可不是嘛,不打仗就不用死人了。”
盛姝和她说笑着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有一个妇人正带着十几岁大的孩子乞讨。
那妇人穿着破衣烂衫,手里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乞求过往的人行行好,却都被人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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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身旁过去时,盛姝叫住了他们:“慢着。”说着就要拿钱袋。
牛嫂在一旁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盛姝拿起几枚铜钱放进碗里:“也不多,就当是为我的孩儿积福了。”
那乞讨的妇人却不知为何身子抖了一下,而后突然抬起头来。
盛姝被她吓了一跳,继而从那张污脏不堪的脸分辨出了她的身份——邱盛氏。
盛姝又看向她旁边的孩子,像极了邱志,心下立即忐忑起来,转身就要走。
而此时邱盛氏也正盯着她,那双眸子里泛着精光,看得她很不舒服。
牛嫂问:“怎么了?”
盛姝拉着她往人群里走:“我突然想起灶间还炖着汤,我们快回去吧。”
盛姝转身时回头看了一眼,见邱盛氏已经带着邱志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且依旧边走边乞讨。
或许是她想多了,邱盛氏根本没认出她也说不定。
盛姝有些侥幸地想着。
牛嫂担心地道:“你到底怎么了,身后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夏天衣物薄,她一伸手就摸到了盛姝后背的冷汗。
盛姝道:“没事,我们快些回去吧。”
·
回到山上后,盛姝和牛嫂匆匆告别,然后挺着肚子回了那两间木屋。
此时日头已经出来了,山间虽然凉爽,她却依旧走出了一身汗。
回去时,宫将离正在外面给鸡拔毛,看到她后笑道:“快回屋歇歇,中午炖鸡吃,给你补补身子。”
盛姝道:“吃过饭我们就收拾一下,先去破庙里躲一躲吧。”
“怎么了?”宫将离手里还攥着鸡爪子,紧张地看着她。
盛姝这一路上思绪万千,还是觉得小心些好,她解释道:“我在山下遇到了故人,也不知她是否认出了我,但我心里就是发慌,我们还是去避避风头,等过个十几日,倘若依旧风平浪静再回来也不迟。”
宫将离迟疑道:“可你现在大着肚子,万一要生了怎么办?”
盛姝道:“现在才九个月,一般不会早产的,一个月,是走是留也能定下来了。”
宫将离其实觉得她有些风声鹤唳了,但又不敢顶撞,只能按她的吩咐行事。
中午吃过饭后,宫将离就出了门,去和村子里几个要好的人告别,说妻子想念父母,要回去住几日。
他胡诌了一个地址,离得不算远,步行至多一日就能到,那些人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没起疑。
等他回去的时候,盛姝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背起包袱,挑了一条荒僻的小路,带着盛姝进了山。
·
自从遇到盛姝后,邱盛氏就心不在焉起来,她其实不太能确定那就是盛姝,毕竟和从前的模样差别很大。
邱志方才也注意到了盛姝,他从前就总是忍不住偷看那个漂亮的女子,那女子在他脑海中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致也生出了疑惑。
邱盛氏走远后也不再乞讨,只是一边走一边琢磨,最后道:“还是得去试试,万一成了,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想起路上听来的消息,萧霁瑾正带人来了边疆和谈,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倘若不试上一试,定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邱盛氏下定了决心,将讨来的铜钱给邱志,又将饭碗收进身上挂着的布袋里:“我去做件事,你拿着这些钱在这里等着,若是十日后我还不来寻你,你就自己走吧。”
邱志黑亮的眸子盯着她,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钱,在墙根蹲下。
邱盛氏硬着心肠走出了十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邱志毫无反应,转头嘀咕了一句:“没良心的,和你爹一样。”
她继续往前走去,再也没回头了。
第42章 暴露
◎萧霁瑾:“哦,你很期待我来?”◎
边疆的驿站里, 亲卫收到那妇人的举报时有些迟疑,他反复盘问,那妇人一直坚持确实看到了盛姝。
亲卫最后只好去报给世子, 他盘问这么多并非是出于谨慎,只是世子这大半年杀了太多人。
因为这一万两黄金, 不少人找过来,当然他们提供的线索都是假的, 也无一例外,他们全死在了萧霁瑾手中。
久而久之,每次提起盛姝,萧霁瑾都隐隐露出癫狂之态, 这也几乎成了他的逆鳞。
亲卫到了世子的房内, 如实禀告:“世子爷,驿站外有一名妇人,说见过夫人。”
萧霁瑾眉尖轻挑, 几乎没有迟疑:“点一队人,让她带路。”
虽然被骗了不知多少次, 他每次听到盛姝的消息,还是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邱盛氏一见到萧霁瑾,就连忙上前道:“姑爷, 是我,您还记得我吗?”
萧霁瑾看到她时愣了愣,许久才想起她是谁,于是攥住她的脖子逼问:“你当真见到姝儿了?”
邱盛氏已经过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闻言疯狂点头:“千真万确, 她还挺着肚子, 像是快生了。”
萧霁瑾听到孩子还在, 立刻吩咐道:“产婆大夫乳娘都带上,到时动作轻些,谁敢吓到夫人直接以死谢罪。”
亲卫听后只觉脖颈一凉,默默咽了口唾沫,心想从暗卫洗白到亲卫,这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驿站距离村子并不算远,萧霁瑾快马加鞭,当天傍晚就找了过去。
他命人搜查附近几座村子,尤其是附近的村落,最后找到了那两间小木屋。
萧霁瑾一脚踹开柴扉,进去后却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看向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姝儿人呢?”
牛嫂没见过这般贵气逼人的人,被吓得缩着脖子:“没,没有姝儿,这里住的是阿绫,前两日由丈夫陪着回娘家去了。”
“丈夫?”萧霁瑾压着怒火道,“她又嫁人了?”
他的姝儿,竟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还带着他的孩子嫁给了一个粗野莽夫,当他死了吗!
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牛嫂连忙抱着哄。
萧霁瑾对旁边的人使个眼色,就有乳母上前,把孩子从牛嫂怀里抢走了。
牛嫂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跪下道:“别动我的孩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萧霁瑾只冷冷扫了她一眼:“那个阿绫,去了何处?”
牛嫂连忙将那地址报了出来,萧霁瑾却眉头微微皱起,又看向缩在一旁的邱盛氏:“那日姝儿可曾认出你了?”
邱盛氏连忙出来道:“她,她看到我时面露诧异,而后就拉着同行的人的离开了,我,我也不清楚。”
萧霁瑾指了一人道:“你,带人去核实,若姝儿确实在那里,就先将村子围了。”
他不信这么巧,他刚找过来,姝儿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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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她哪有娘家可回?
萧霁瑾又令人找了个画师来,对牛嫂道:“把那个阿绫画出来,若是画得不像,就把你的孩子扔去喂狼。”
牛嫂眼泪止不住往下掉,闻言连忙去找那画师,告诉他阿绫的模样。
萧霁瑾走进卧房,入目便是一张木床,床板上铺着一层半旧的草席,男子的衣物乱七八糟扔在上面。
那木床后是一道帘子,他拉开走进去,才见里面另有衣柜、梳妆台和床榻,床榻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虽不是什么华贵的料子,坐上去却也柔软舒适。
看到他们分床而睡,萧霁瑾的脸色才好看些。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裂了一角的铜镜,又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只见里面有两支银钗子,色泽发黑,做工也粗糙得很。
萧霁瑾低声道:“盛姝,你不顾一切离开我,过的便是这种日子?”
他将抽屉合上,又去看其他地方,将这两间小木屋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画师已经将画像画好,战战兢兢地拿给萧霁瑾看,他看着自己画出的小像都头皮发麻,这画的分明是个村妇,和要找的夫人真是千差万别啊。
然而萧霁瑾看过之后却笑了:“姝儿,我还是找到你了。”
不知为何,画师感到脊背发凉,他甚至怀疑世子爷是不是要疯了,小心翼翼地开口:“世子,这与夫人相差甚大,要不再……”
萧霁瑾大概是心情好,解释道:“皮相会变,骨相却变不得,这就是姝儿。”
此时去核实的人也回来了,跪在门口道:“主子,那里并无夫人的踪迹,近几日也没去过外人。”
萧霁瑾就知道那是盛姝故意制造的假象,他道:“把整座山给我围了,一寸一寸地翻,直到将人翻出来。”
他攥紧那画像,阴鸷地想:“姝儿,这次你还能逃到哪去。”
·
破庙里,夜渐渐深了,到了亥时,盛姝对宫将离道:“你趁着天黑回去看一眼,看看是否有人找来。”
宫将离闻言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你在这等着,山间有狼群,不要离开火堆,我去去就回。”
盛姝应下,又让他背上弓箭,这才放下心来。
她坐在木板上,用毯子盖住双膝,垂眸盯着跳跃的火光。
破庙里很安静,只有火堆里偶尔传出的“哔剥”声,所以当周围出现狼的叫声时,盛姝立刻就听到了。
她撑着木板起身,一手按着腰,一手拿起木柴引火,然后放到一旁。
如此反复蹲蹲起起多次,她额间出了一层冷汗,但到底又在身旁点了几堆火,勉强围成一个圈。
等她重新坐下休息,狼群的嚎叫声已经很近了,听声音应该只有一头。
狼爪踩过枝叶的声响越来越清晰,盛姝抬起眸子,从门缝里看到一匹灰色毛发的狼。
她肚子里的胎儿大概是感觉到了危险,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来。
盛姝把手放到腹部,柔声道:“别怕,娘亲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同时右手攥紧了火把。
那狼大概是被门板透出的火光吓到了,又转身离开了,声响越来越远。
盛姝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那头狼嚎叫一声,而后狂奔而来,直接撞向了门板。
盛姝肩膀一抖,腹部刚安抚好的胎儿也开始紧张起来。
那狼大概是饿急了,撞了第一下后又有第二下,第三下,……,门板虽被宫将离修缮过,到底时间久了,被撞得摇摇欲坠,只怕撑不了多久。
盛姝握着火把站起来,她紧紧盯着门口,算着时间,宫将离也该回来了,她只要多坚持一会就能得救。
“砰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那木板最后终于轰然倒塌,一只撞得满头是血的狼走了进来。
那头狼打量着她,似乎是畏惧她周围的火光,只在一旁转着圈,一点一点逐渐靠近。
盛姝和它僵持着,双腿快要麻木时,这头狼终于还是走到了火把前,与她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
眼看那狼又要靠近,盛姝将手中的火把对着它带血的头丢了出去。
那头狼很矫健,当即往一旁跑去,火把擦过灰色的毛发,它痛苦地叫了一声,跳到了十几步远的地方。
盛姝蹲下身/子,重新点燃火把,准备再次起身时忽觉腹部一阵疼痛,她捂着肚子,在木板上坐下,眉头紧锁着道:“好孩子,你再坚持一下行不行?”
·
宫将离深夜出去,一路上只觉林子里格外安静,来到高地上往下看时,只见村子里的火光全熄灭了,家家户户关门闭窗,与往日无异。
明明一切正常,可他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惊涛骇浪一样。
宫将离又站在那里看了会,确认村子里确实没有异常后才离开。
今夜是个阴天,林子里暗得很,他也不好点灯,只能摸黑往回走。
走着走着忽听到有什么声响,宫将离瞬间顿住,躲到了最近的树后往夜色里看出。
他盯着那漆黑的地方许久,才看到林子里影影绰绰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
那些人没点火把,也不说话,只是在夜色中走着。
宫将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说不定是阴兵借道?
正想着时,忽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另有一男子道:“小心些,跟在后面。”
那女人带着哭腔应了,默默跟到了队伍后面。
宫将离恍然大悟,看来真不是盛姑娘草木皆兵,是萧霁瑾真的找过来了!
他想回去找盛姝,奈何原路被萧霁瑾的人堵着,他只能从一侧的树林子里绕,只希望能先一步找到盛姑娘。
谁知越急越容易出错,他一脚踩在了树枝上,发出“咔嚓”一声。
这声音其实不大,尤其是那么远的距离,应当听不清的,但宫将离还是停在原地,不敢乱动。
黑夜里,萧霁瑾忽然停下,如鹰隼般的眸子盯着某个方向。
亲卫有些疑惑,又不敢出声,只能在一旁等着。
这时萧霁瑾伸出手,拿走了他们身上带着的弓箭,在黑夜中引弦搭箭,一支长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宫将离听到声音时铁箭已经快到跟前,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跑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萧霁瑾道:“去。”
立即有亲卫跑了上去,然而人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一片衣角。
萧霁瑾看到那衣角眸色微亮,这布料与他在那张乱糟糟的床上见过的衣服布料一致,也就盛姝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萧霁瑾将布料扔进火堆里烧了,他迟早把那不知好歹的冒牌货碎尸万段。
萧霁瑾道:“追,别让他跑了。”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他干脆命人亮起火把,继续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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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冒牌货在此,盛姝必然也在附近。
·
破庙里,盛姝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的手指扣着木板上的缝隙,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疼痛感才逐渐缓和,而那头狼则又重新鼓起勇气,再次向她发起进攻。
盛姝再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坐在那里,不停往外扔火把,和狼僵持着,同时焦急地想,宫将离究竟还有多久才回来。
她又坚持了不知多久,最后实在没力气了,腹部的疼痛也再次袭来。
火把坠落在地上,盛姝捂着腹部,盯着木板上的裂缝道:“……宫将离,你再不回来,我真撑不住了。”
就在那头狼再次扑来时,破庙里终于传来暌违已久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噗呲”一声,伴随着狼的惨叫声,接着便只剩下人的脚步声。
或许是由于危机解除,腹部的疼痛有所缓和,盛姝抹了把头上的汗:“你终于回来了。”
却只听到一道冰冷的嗓音:“哦,你很期待我来?”
第43章 生产
◎“姝儿乖,你也不想再失忆一次吧。”◎
萧霁瑾将沾血的长剑扔到地上, 踢开挡在面前的火堆,一步步往前走着:“姝儿,还是被我找到了, 怎么办呢?”
盛姝捂着腹部,想要往后退, 萧霁瑾却俯身过来,双臂撑在两侧, 将她困在其中。
她这才明白宫将离为何去了那么久,紧张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萧霁瑾的眸色黯了黯,手指滑过她泛黄带斑的脸颊:“姝儿,把自己弄成这样开心吗?”
盛姝偏过头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模样, 已经不能再让你把玩消遣, 何必再来纠缠?”
她话音刚落就觉下颌一紧,萧霁瑾捏着那削瘦的脸颊,贴着她的鼻尖道:“你以为把自己变成这样, 我就放过你了?我的姝儿怎么这般单纯?”
盛姝一把推开他:“我不是你的!”
萧霁瑾踉跄两步站住,扫了一眼身后的火堆, 又看向盛姝道:“是不是我的你说了不算,姝儿,你说, 你做了这么多错事,我该如何罚你才好?”
盛姝胸膛起伏着,恼怒之下就想说一些故意激怒他的话,然而对上萧霁瑾的眸子时却突然冷静下来, 她紧紧攥着衣角, 叹息道:“我和宫将离只是假扮夫妻, 也一直分塌而眠, 别难为他。”
萧霁瑾笑道:“与我这般好生解释不是很好吗?姝儿总是剑拔弩张,让为夫很生气的。”
萧霁瑾再次上前,将盛姝揽进怀里:“好了,我信还不行吗,别激动了,伤着身子怎么办?”
他说着,将手移到盛姝隆起的腹部:“姝儿可有想我,我可是想姝儿想的睡不着呢。”
盛姝想甩开他的手,但顾忌着不知所踪的宫将离,只能僵硬地站着。
盛姝尝试平和地开口:“萧霁瑾,我也不知你喜欢我什么,可我如今模样变丑了,性子也不再温驯,这样的我,你还要抓着不放吗?”
“无妨,养颜护肤的方子多的是,哪怕千金万金我也供得起,至于性子,”萧霁瑾道,“我这里还有一瓶一日醉,你若实在不肯听话,再给你喝下重新调/教成我喜欢的样子便是。”
盛姝后背一凉,虽然已有猜测,但当萧霁瑾亲口承认,她还是觉得一阵心痛。
她失去的记忆,大变的性格,原来都是萧霁瑾所为!
那偶尔入梦的金色锁链呢?也是萧霁瑾“调/教”她的一种手段吗?
萧霁瑾亲吻着她的侧颈:“姝儿莫怕,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再让你受那个罪的。”
盛姝反身推开他,踉跄着往后退去:“萧霁瑾,你究竟将我当做什么,你的提线木偶吗?!你口口声声非我不可,却根本都在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任意摆布的玩物!抹除我的记忆,用谎言为我编织一座牢笼,从来不管我愿与不愿”
萧霁瑾眸色阴沉:“姝儿在外面待了几个月,把心都待野了,我果然不该放你出来。”
盛姝已经顾不得害怕,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她与萧霁瑾夫妻多年,原本对萧霁瑾还是存着些情意的,这也是为何她坚持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当发现萧霁瑾对她从头到尾都是欺骗和伤害后,那点情意终于彻底被磨没了。
萧霁瑾冷笑:“姝儿就是这么看我的,你和我在一起时,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最好的,绫罗绸缎、玉盘珍馐,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巴巴跑来这山窝子里受苦……我为何要如此待你?我待你不好吗?!”
盛姝眼尾湿润:“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我只是想离开你,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你为何偏偏抓着我不放?”
腹部的剧痛再次袭来,盛姝弯着身子,逸出一声痛苦的□□。
萧霁瑾不再和她争执,而是上前道:“姝儿,怎么了?”
盛姝忍着剧痛躲开他的手:“别碰我!”
萧霁瑾沉声道:“盛姝,你好样的。”
他不管盛姝的反对,上前将人打横抱起:“等你好了,这账我再慢慢同你清算。”
盛姝因为剧痛而泪流不止,她抓住萧霁瑾的衣领,道:“你混蛋……”
萧霁瑾见她额间全是冷汗,也不敢再同她斗嘴,只抱着她往外走:“大夫呢,还不滚过来!”
一直待在外面的大夫这才敢露面,又是查看又是把脉,而后道:“世子爷,夫人这是要生了,得赶快找个地方让夫人躺下才是。”
萧霁瑾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破庙里简陋至极,且污秽肮脏,不由得心口一阵刺痛:“回木屋。”
他抱着盛姝,在漆黑的山路上走的又稳又快,盛姝一路上疼痛不止,只能暂且吃下一些药丸止痛。
紧赶慢赶,等回到木屋时羊水还是破了。
萧霁瑾将盛姝放到里间的床上,稳婆和侍女连忙跟进来侍奉。
萧霁瑾抹掉盛姝额头的汗,拨开她黏在脸上的额发,道:“别怕,夫君陪着你。”
萧霁瑾说着想去握盛姝的手,然而盛姝不动声色躲过,并阖上眸子:“出去。”
萧霁瑾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只能压着脾气放缓了声音:“方才我不过一时激动,才说那些话吓你……”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盛姝又重复了一遍。
萧霁瑾手指收紧,脸色当即冷下来。
稳婆见势不妙,只好劝道:“产房里血腥气重,世子爷不妨出去等候。”
这种时候,萧霁瑾也不想和她动怒,只好起身出去:“我只要母子平安,尔等若有不尽心侍奉者,死。”
稳婆背脊一凉,更不敢怠慢了,端水的端水,喂药的喂药,生怕出一丁点差错。
萧霁瑾憋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出门后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宫将离。
他看着这长相甚是粗糙的男人,冷声道:“给他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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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
宫将离原本准备了满口污言秽语招待他,闻言一愣:“你干什么?”
萧霁瑾抡起拳头,直接砸到他脸上:“你这样的人,也配自称是姝儿的夫君!”
宫将离吐出一口血沫,看着眼前这个疯子:“老子和你拼了!”
亲卫见他要还手,立刻上前来拦,萧霁瑾却道:“都退下。”
宫将离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趁这当口,一拳打在萧霁瑾鼻子上。
剧痛之下,萧霁瑾感受到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流出来,他抬手擦掉鼻血,再次上前和宫将离打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把姝儿带到这种地方?!”
宫将离也不让他,和他有来有往:“盛姑娘自愿的,管得着吗你?!”
萧霁瑾格挡住他的拳头,又踹向他的下盘:“我是她堂堂正正的夫君,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
寅时,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宫将离终于倒在地上彻底站不起来了。
萧霁瑾也好不到哪去,脸上身上全是伤,衣襟也散开了些,他将唇角的血擦了,转身道:“把人带下去关好。”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稳婆抱着孩子,满脸笑意地出来报喜,却只在火光映照中看到脸上带着伤的萧霁瑾,不由得愣在原地。
萧霁瑾看了那孩子一眼,盛姝如此瘦弱,孩子倒也不算骨瘦如柴,而且皮肤白皙,眉眼和盛姝有些相似。
他并未去抱那孩子,只往里走去:“姝儿怎么样?”
稳婆道:“夫人太过疲惫,昏睡过去了。”
萧霁瑾进到里间,只见侍女正在收拾那些血迹,而盛姝,则陷在松软的棉被里,眸子阖着,脸上带着疲惫,唇瓣上没有丁点血色。
他上前仔细看过了,见盛姝确实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萧霁瑾命乳母将孩子带下去,然后不顾满屋血腥味在盛姝身旁躺下,将人抱进怀里。
八个月,他已经八个月不曾这样抱过盛姝了。
萧霁瑾贪婪地嗅着她的味道:“姝儿,待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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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姝是在那一阵剧痛中昏过去的,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只是筋疲力尽地想:“终于结束了。”
起初她很疲惫,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后来,大概是没那么疲惫了,开始做起了乱七八糟的梦境,塞北的风雪,慈眉善目的娘亲,不善言辞的爹爹,沉稳的兄长,总是没个正形的二哥……
所有人的模样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些人的语气和动作都无比真实,不似梦境,更像她当真经历过一样。
她本是盛家无忧无虑的嫡女,无事时跑马出游,再怼一怼京城里那些看她不惯的娇弱贵女,莫说整个京城,便是天上地下她也没怕过谁。
后来,她对萧霁瑾一见倾心,还猪油蒙了心,非要同宋端退亲。
然而在她只顾着儿女情长时,盛家早已陷入了夺嫡的争斗之中。
不过一夕之间,父兄惨死,母亲自戕,等她捧着牌位回京时,等来的却只是抄家流放的圣旨。
京中卷入夺嫡的世家门阀如此之多,为何偏偏是拿盛家开了刀?
她在被萧霁瑾囚禁之时才知道,全都是因为她——梁语心找到别苑,亲口承认是因为记恨她才让梁世崇对盛家下手。
而她呢,被萧霁瑾灌下一日醉,用锁链锁住手脚,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喊哑了嗓子,都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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