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严霁楼露出了然?神色,“是吗?这马是从?屠宰市场买来的,既然?没用?了,我可要送回去了。”
青庐急得?拉哥哥的衣袖,青轩咬着牙,腮帮子鼓得?紧紧的,“好呀,反正是你的东西。”
绿腰坐在树荫下,远远看着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好啊,什么叫棋逢对手。
小叔叔,这下有?人治你了。
严霁楼丢下马鞭,委屈地?朝绿腰走来,非得?绿腰亲他一下,他才好,转头又不忘恶狠狠地?道:“告诉灶房,下午大家吃马肉。”
第 94 章
马当然没有事, 绿腰是?爱马的人,严霁楼惜马,更在人之上。
本来就是?气话, 只不过说出口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不容易,两个相?似的人,撞在一起,总是?难解。
绿腰本来坐在一旁看热闹,见?场面僵持住,无奈摇了?摇头?, 走过去, 从严霁楼手里接过马鞭, 翻身上了?栗色马, 手执长?缰,十分潇洒地在场上策马驰骋, 太阳底下身姿飞扬如同一簇火焰。
孩子们在一旁瞠目结舌, 青轩脸上除了惊叹还有疑惑,他不知母亲还会骑马, 而且这样熟练。
绿腰兜了?一圈, 头?顶阳光炽热, 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便勒紧缰绳,放低速度, 骑在马上缓缓向他们靠近, 在两个孩子惊艳的眼神中跳下马背。
严霁楼走上前?来, 充满感?激地看向绿腰,意思是?谢谢她帮他解围。
“娘, 你怎么会骑马?”青轩脆生?生?地问?。
“小时候学的呗。”
“真的?”
绿腰弯下腰问?:“你想学吗?”
“娘来教,我就学。”
绿腰余光一瞥,将严霁楼反应尽收眼底,看他那样紧张,心里莫名?好笑,停了?一瞬,摇一摇头?,“我还有店里的事要忙。”然后转头?看着严霁楼,意思是?,现成的先生?放在这里,请看一看他吧。
两个孩子都是?听话的,自然知道绿腰的意思,青轩仰起雪白小脸,哀怨地看着他人高马大的爹,无奈叹一口气,“好吧。”青庐一把抱住哥哥的手臂,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他虽然不是?很喜欢骑射,但是?他想要白色小马。
严霁楼这时候却没有那么慷慨了?,他到底还是?个人物,又是?当老子的,能这么轻易就妥协?他是?急切地想亲耳听到儿子叫一声爹没错,但是?一味地做小伏低,节节退让,把孩子惯坏,也不是?他的作风。
想到此处,他板起面孔,作冷漠状,“会错意了?,不是?我教你们,是?师傅教。”
严霁楼拍了?两下手,从马厩后面走出来两个极高大的汉子,身着劲装,看样子像是?武将。
绿腰满面狐疑,看向严霁楼,严霁楼低声在她耳旁道:“放心,人家只是?长?得凶。”
说完便把老管家叫来,让他老人家看着两个孩子,在旁边帮衬着,他自己?拉上绿腰,往外?边去了?。
“你搞什么?严霁楼。”绿腰还以为他要亲自教孩子们马术,借着这个机会同他们亲近,好早日实现阖家团圆的愿望,结果他这么大费周章,临门一脚把机会推出去,还交给那么样凶巴巴的两个人?
园子里花草葳蕤,小径两旁参天古木投下庞大的暗影,将人面都照成青绿了?。
严霁楼为了?配合绿腰的脚步,走得极慢,语气很不平,“臭小子,是?要给点颜色瞧瞧。”
“那两个师傅,不会动手吧。”她虽然对孩子严厉,却很少打骂,自己?小时候受过的气,没必要传给下一代,这是?她的想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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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现在加进来个严霁楼,她具体不知道严霁楼这个当爹的怎么想,更令她担心的是?,小叔叔同她一样,小时并未受到好的教养,在养育孩子这方?面,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不用担心,我警告过他们,两位都是?在骑射上很有造诣的师傅,他们有分寸。”
绿腰松泛下来,那就好,有些人初为人父,怕受子不教父之过的指摘,便对孩子过分严苛,拿捏不好度,以至于伤了?父子感?情,他本来就没有养育过孩子,要是?还跟小孩置气,那等要亲耳听到一声爹,真的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出了?府,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已经坐在上面,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绿腰走下台阶,严霁楼已经钻进马车去了?,绿腰问?说:“去哪儿?”
上次在马车上,绕了?大半个城,一想起大白天做那种事,外?面还有人声滚沸,就叫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再也不想同他一起坐马车了?。
严霁楼朝她伸出手,邀她上车。
绿腰把手给他,很快被拽入怀抱,他身子结实又炙热,绿腰莫名?战栗,小小地蜷缩起来,“去郊外?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
幸好他坐得笔直,一路上没有发?生?令她面红耳赤的事。
马车顺利停在织造局鎏金大门前?。
绿腰掀开织锦帘帏,看着门匾上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你带我来织造局干嘛?”
“进去就知道了?。”
还在打哑谜,这家伙。
织造局里面东西分为几个所,分别负责不同的任务,严霁楼带她来到织机室,之前?的熟人赵嬷嬷,一见?绿腰就热情地迎上前?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赵嬷嬷提起上次那件孔雀羽袍,简直感?恩戴德,说东西已经递进皇城了?,验收无误,天衣无缝,上面甚至还降下奖赏来,她说着便要给绿腰叩头?,绿腰不愿受她如此大礼,赵嬷嬷非要将那套金银绣具送她,说是?自己?领之有愧,见?她跪地不起,绿腰无法,也只得收下。
赵嬷嬷走后,她打开楠木匣子,看着里面用油纸包裹的大小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两把金剪刀,一把弯头?,另一把长?柄,另外?匣子旁边还有一架竹木的绣绷……真是?感?觉十分遥远啊,自从她放弃刺绣,投向香料生?意,除了?给孩子做衣裳鞋帽,就再没有动过这些东西。
门口锦帘一掀,严霁楼进来,“咱们到楼上去。”
绿腰上次来的时候,记得楼上都是?贡品,等闲人不得接近,她又不是?他们织造局的人,叫她跟着去干嘛。
沿着长?廊,走到最里,那是?一间?极为阔绰的门厅,里面各种贵重木品作的箱柜,分门别类摆放着,上面叠锦堆纱,云蒸霞蔚一般,严霁楼拉着她向里去,最里面一间?椒房,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莲花生?八变图,色泽艳丽,笔触细腻,雍容典雅,如同宫廷御师的工笔画一般。
绿腰站在原地,久久动弹不得,因?为她认出,这是?她早年,为了?揽活给昭觉寺绣的一副唐卡,也是?她绣过最大的唐卡图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作了?这样隆重的装裱。
“这是?藏地八世活佛为表归顺,上贡给京城的万岁诞辰寿礼。”
绿腰有些听不懂,严霁楼告诉她,“你曾经绣的唐卡,成了?昭觉寺的镇寺之宝,喇嘛们也觉得好,便把心爱的宝物,转交给远在雪山之巅上的佛国,最后借着政务千里迢迢,流转到我的织造局来,只可?惜我也不得收藏它,它要到京城去了?,那才?是?它该去的地方?。”
绿腰骇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有那么厉害?”
她当初做这个,也只不过是?为多挣几两碎银,哪里会想到这么长?远的宏图大计。
严霁楼笑起来,“真的。”
绿腰又朝墙上看了?一眼,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夜间?油灯下,一针一线熬出来的东西,会走得这么远,比她本人的足迹还要广阔,如今在这异乡重逢,竟像是?宿命一般了?。
绿腰转身回去,抱住严霁楼,“谢谢小叔叔。”谢谢他带她来看这个,谢谢他不遗余力地肯定她。
严霁楼任由她拥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发?顶,阳光斜穿入户,将整个厅房照耀得熠熠生?辉,绿腰抬起头?来,“咱们走吧。”她真怕多看几眼会变成梦境。
城中最热闹的长?街坊,在午后如同被掀开的蒸笼,散发?着人间?烟火的滚烫气息。
这可?能是?这对叔嫂,第一次手牵着手,光明正大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偶尔有行色匆匆的过路客,投以探究的一瞥。
绿腰爬到路边摊子前?,对着一小罐香料扇闻,“像是?竹林里面晒干的旧书,柏树叶片的味道……不过调子略沉苦了?些,若是?能加点柠香,恐怕更合大众口味。”
小贩露出惊喜眼神,“看来您是?行家。”
绿腰笑道:“略懂。”
“我才?进这行不久,需要学的地方?确实多。”
“慢慢来,总会好的。”绿腰笑着说。
小贩还想再请教几句。
“嫂嫂。”严霁楼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过来,“吃这个。”
鲜红的山楂已经递到唇边,绿腰顺势张开嘴,因?那山楂粒大,只轻轻咬了?一半,严霁楼很自然地将剩下的一半喂进嘴里。
小贩听了?那声“嫂嫂”,立刻诧异起来,换上打量的神色,绿腰浑然不知,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谢小叔叔。”
小贩脸色更古怪,严霁楼冷冷瞥他一眼,心中略有不满,虽然朝廷为休养生?息,鼓励百姓繁衍,废除了?旧律,如今收继婚已经不再是?大逆不道之事,但是?在民间?,依然被视为伤风败俗,从这小贩的表现就可?见?一斑。
绿腰转头?一看周围神色,这才?知道两人犯了?口癖,她还没有做好挑战民间?习俗的准备,忙拉了?严霁楼走开,避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怎么了?,我就是?要叫,叫一百遍,嫂嫂,嫂嫂,嫂嫂。”
绿腰嗔他,忙抬手捂他的嘴,“疯子。”
越过绿腰头?顶,身后就是?一家客栈,靠江边的半旧木制小楼,门前?酒旗飘摇。
严霁楼眼神微动,渐次幽深,“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孩子……”这回是?轮到绿腰的嘴被堵,“不是?生?意就是?孩子,说好的陪我。”
听见?严霁楼说他走前?已经派人请秦嬷嬷上门,今晚会在严府照料孩子们,绿腰这才?放心了?,随他上了?酒楼。
不到片刻,就听见?门闩下锁。
四围低矮的牡丹缂丝屏风边沿上,妇人头?顶鸦黑鬓发?俨然,起起伏伏,地上掉了?满地珠翠,有画舫经过窗下,听见?一声声小叔叔,异常哀切。
第 95 章
在严府一住就是三天, 孩子们?坐在马上,已经差不多能稳持缰绳,绿腰每天铺子里市场上两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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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她坐在灯下,久违地?抱着绷架,绣一双鞋垫,鞋垫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葛布缝的?,可以吸汗,小叔整日在外面跑, 脚闷在官靴里要泡坏了。
自从?上次严霁楼给?她看了那副作为贡品的唐卡, 她就隐隐生出重操旧艺的?念头, 她后来专门到织造局的?绣部看了下, 自己的手艺同里面的绣娘也可媲美了,但是真要改行吗, 她还在犹豫。
秦嬷嬷在一旁, 拿着改锥纳鞋底,欲言又止, 犹豫了好?一会儿, 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绿腰头也没抬, “您想回去?了?”
秦嬷嬷忙道:“不是不是,我觉得咱们?可以多住几天,等孩子们?骑马射箭都学会再?说。”
绿腰从?沉思中抽离, 抬起头, 神情显得很意外。
一方面秦嬷嬷并不是个虚荣的?人?, 另一方面秦嬷嬷不是对?小叔叔很不以为然吗?怎么在严府住了这么几天,就乐不思蜀啦?
秦嬷嬷的?看法, 她很重视。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替她操心,秦嬷嬷来了以后,补充了这个母亲的?位子,给?予了她没有享受过的?关爱,不光是在孩子和家务方面帮了她很大忙,同时也填补了她精神上的?空虚,为表诚意,她对?青庐和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一视同仁,偶尔甚至更加偏袒,秦嬷嬷是个苦命人?,也很知恩图报,同她不离不弃,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好?像也真的?成了血脉相连的?母女。
没想到,这样向着她的?一个人?,比小孩子青轩还投降得快呢。
秦嬷嬷看绿腰吃惊地?瞧着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仿佛也察觉到自己态度转变太?快,尴尬地?咳嗽两声,“我是觉得这位严大人?,不像是坏人?。”
绿腰低下头嘴角带笑,那是她老人?家没有见过严霁楼做事的?样子,真是令人?胆寒,连她都避之不及。
“我起初以为他那样的?人?,下降身段到咱们?家来,也只是贪图娘子的?美色,恐怕会嫌弃孩子们?是拖油瓶,没想到和我想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绿腰笑着问?。
“哎呀,你是没见,他昨天教两个娃写字,那样有耐心,我活了大半辈子,很少见有当爹的?对?儿子那么上心,简直比亲爹还体贴呢。”
绿腰眉目黠然,有意逗这个古板的?老太?太?,用?一副大事不好?的?语气?恐吓道:“万一是装出来的?怎么办?”
秦嬷嬷惊呼道:“怎么会?”
她好?歹也是有年?岁的?人?,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伪,一个人?能装善良,能装客气?,但是眉目里面的?怜惜是装不出来的?。
这位严大人?看着小孩,就好?像他亏欠了他们?什么似的?,看久了,连秦嬷嬷也忍不住要替他心疼了。
绿腰点点头,笑容微妙地?问?:“那您觉得他对?我怎么样?”
“那自然是没有话说,”秦嬷嬷叹了口气?,道:“娘子这些年?一个人?过,又带娃,又要挣钱,受了不少苦,遇到这么个靠谱的?人?,也算是老天爷庇佑,苦尽甘来,我看,就爽快应下吧,老是吊着别人?也不好?。”
绿腰手上的?针线一停,不愧是小叔,秦嬷嬷才认识他几天,都向着他说话了,还说她吊着他,哎呀,真是天地?良心,她已经有够予取予求了,床笫间?听之任之,只不过日常之中,可能在旁人?看来,略微有些疏离罢了,有些东西,她不喜欢在嘴上说。
“哦,”秦嬷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不过,还是得打听清楚,这位严大人?,年?龄也不小了,怎么没有见过身边有什么婢妾,听府里的?下人?说,他本家不在这边,娘子还是多个心眼为好?,这样惹眼的?一个人?,要说没有几笔风流债,那还真是不合常理,万一他是哪家大官的?女婿,或者家里早有原配,娘子可就要吃亏了。”
绿腰指尖轻抚手底的?鸳鸯凫水的?图案纹理,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别的?倒还好?,不过我听说他是有个寡嫂。”
“不会吧,跟着他住吗?我怎么没见过?”
“在老家。”
秦嬷嬷眉头拧紧,沧桑的?脸上呈现出警惕和狐疑,“那位寡嫂名声怎么样?”
绿腰低着头,因为坐在灯下,脸被光笼着,像是羊脂玉一样柔,眉眼间?笼着一股淡淡的?媚态,这几天她把发髻梳得松散,不再?像以前那样两鬓紧而光,反而更添桃李年?华的?丰韵,“名声不大好?呢。”
秦嬷嬷的?神态不妙,她故乡那个地?方也很有一些山村艳闻,哪个村镇没有一点秘辛了?有些是捕风捉影,有些纯粹是空口乱传,不过绿腰说的?这个,很大程度地?已经引起她的?重视,她紧张兮兮地?问?:“难道咱们?家大人?也中了这寡妇的?招?”
绿腰摇头,手底下慢慢悠悠,事不关己地?说:“这就不知道了。”
秦嬷嬷却觉得不容小觑,“是吗?那时候大人?多大?”
“大约十六七岁吧。”
秦嬷嬷很是沉思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道:“说不定是假的?,我知道那些村里人?,冬天闲得没事干,就喜欢钻在炕头抱团取暖,传人?闲话,我看严大人?不像这种人?,娘子不要多想。”
刚说完,似乎要有意解除绿腰的?疑心,又以夸张的?腔调,大剌剌地?说:“再?说了,那会儿才多大,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要是大人?真同那位有情意,早接来住在这府里了,这么多空房子,难道还住不下一个乡下来的?女人??”
绿腰忍俊不禁,真不该逗她老人?家,或许是归功于石女的?原因,秦嬷嬷膝下没有亲生子女,所?以实?打实?,不掺一丝水分地?对?她好?,因此,她想了又想,还是不要告诉她实?话了,她年?龄大了,总归禁不起这种大的?转折,还不要说,若说出来严大人?是青轩的?亲爹,恐怕会令她疑心自家侄孙儿会不会受到区别对?待,心里起了疑,无事也能生出嫌隙来。
按照小叔的?本事,将来家业会更大,就算她们?心底再?良善,府上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架不住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谁能知道那些仆役会不会捧高踩低?还不如这样好?呢,百年?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就让秦嬷嬷以为她是一个幸运的?妇人?好?了。
“您说的?对?,我是该惜福,知足常乐,我懂的?。”
秦嬷嬷脸上显现出被悦纳的?光,皱纹好?像都抹平了不少-
严霁楼刚应酬回来,身上一身酒气?,才洗干净换了衣裳,就急忙赶过来,站在门外,从?头到尾听完了这段话。
好?个沈绿腰,给?他编了个村野风流故事。
还说什么“名声不好?”,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毕竟青轩都知道了。
他敢肯定,要是臭小子不知道真相,哪里敢跟他这么横?他当先生的?时候,臭小子装得那叫一个毕恭毕敬,现在知道他是他爹了,反而理直气?壮地?同他作对?,嫂嫂还不许他打骂教育,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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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油滑的?贪官污吏到他手上都老老实?实?,偏偏被这么个毛头小子整得束手无策,真是叫他头疼。
他想了想,停下了敲门的?手,还是同她单独交流较好?。
于是他转身去?了书房,这个月还有密呈要上,自从?上次谢家人?向他发难,后来他又被保下,安然无恙出狱之后,事情就激烈起来,倒是杜家,不敢再?同他暗戳戳作对?,又缩回了老宅。
严霁楼想了想,取出一叠银票,分为两沓,把它们?交给?旁边的?管家,“这笔钱,一份通过恒隆钱庄汇到雍州去?,就说支持当地?开一家官中的?书院,请师论才能不论辈分,收徒只看资质不看门第?,尽快去?办,越快越好?,另一份,汇给?杜家,就说这是我替杜家子孙出的?束脩,支持他们?继续办学。”
凡事还是有个制衡才好?,杜家培养学子,虽然是为了自家培植门生,壮大门庭,但是实?打实?也帮助了不少寒门子弟,他还了他们?的?人?情,以后就算两清,另一方面,有官中的?书院容人?和竞争,想来不会再?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也会有效减少学子们?的?龃龉和霸凌。
他这几年?,慢慢松弛下来,做事不再?像以前那么绝,仕途和姻缘,一切都在走上正轨,甚至今年?还发现自己有了个半大的?儿子,简直令他欣喜若狂,不过他一直都在压抑,尽力不在寡嫂面前表现出来,怕自己因为这个孩子,忽略了她的?感受。
另一边,秦嬷嬷已经去?睡下了,绿腰到隔壁房间?去?看两个孩子,严府里的?地?方大,床也宽敞和精致得多,千工拔步床,不像家里那张小木床,两个孩子东一头西一头乱睡,也余下很大空间?。
绿腰弯腰在床头,给?两个孩子都掖好?被角。
她低头看着青轩,这几天在后院的?骑射场上练马术,把他白净的?小脸晒得又黑又明,脖子上起了层皮,都没听见他叫苦叫累,他学这么刻苦和勤快,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
背后有阴影罩下来,一只灼热的?手探进她领口,绿腰转身,严霁楼倾身下来,如同一座危楼一样,显出高大巍峨的?庄严美丽。
绿腰压低声音,对?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不停刷过的?浓密睫毛弄得她发痒,“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之前怎么编排我的??”
“明明是来看孩子的?嘛,干嘛扯谎。”
严霁楼感受够了,才把手抽出来,将人?捞到怀里,笑道:“哪里,我一路跟着你过来。”
刚抱起绿腰,又俯下身去?,不忘亲了两下睡梦中的?孩子。
第 96 章
桌上烛火燃尽了, 一堆红色的蜡油委顿,严霁楼披着?白色中衣,下地倒水, 绿腰头埋在被窝里,露出半张粉艳的脸,一把青丝迤逦在枕畔。
“嫂嫂。”严霁楼递水过去。
“嗯。”绿腰困倦至极,懒得睁眼睛,胡乱咂了两口。
严霁楼翻身上去,背靠床的雕花壁纹坐着,他分量重, 床摇了几下, 他坐定?, 脸上带笑, “床老响,还不如咱们在炕上。”
“不嫌烧炕麻烦, 那你回去好了。”
严霁楼想起她之前给秦嬷嬷那番话, “提到过?去,怎么?编排我?的?”
“那是真话, 不过?呢, 和众人以为的不一样, 不是嫂嫂招惹小叔,是小叔不检点。”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严霁楼想起自?己少年时?做的那些?蠢事, 坦然?认下, “好, 怪我?。”
绿腰这下才笑了,从仰面翻身过?来, 侧向严霁楼,把脑袋放进手心去,枕着?他的大掌,他指间有长期执笔伏案磨出的茧,刮得她侧脸一阵发痒,绿腰嗓子有些?哑,低低地道:“其实也不能全冤枉了你。”
严霁楼刚喝过?水,声音里像含着?雾气,他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有意无意摩挲绿腰下颌,“是吗?”
“狼跑的方向,也是鹿奔向的方向啊。”
严霁楼弯下腰凑近,下颚抵在她额头,诱哄的语调,“谁是狼。”
“我?自?己。”
“胡说。”
“我?困了。”
严霁楼把手抽出来,叫她稳稳地枕到枕上,“睡吧。”
他自?己坐在床头,手持一本经书乱翻,见她眉目安稳,已然?沉入梦中,这才问出那个从来没有说出口的问题,“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哥哥。”
绿腰蓦然?睁开?眼睛,“傻狗严二。”
这种醋也吃?
“我?那样跟秦嬷嬷说,不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亲儿子,而是怕别人乘机生嫌,秦嬷嬷年龄上去了,没必要让她老人家再操不必要的心,咱们的事,青轩知道就?行了,以后总会柳暗花明。”
“可是我?想让全天下都知道那是我?亲儿子,嫂嫂给我?生的亲儿子。”
“你心里明白就?好了。”
看他在那儿发呆,绿腰毫不避讳地问:“还是你想让我?想严青?”
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严霁楼像被烫着?似的,脸上有复杂的情绪流淌,猛然?把书丢了,掀开?被子俯身压下,双手撑在绿腰头顶,眼睛又黑又亮,撕咬猎物?一样逡巡着?她的脸,“不想,谁让我?是自?私鬼呢,我?只知道寡嫂现在在我?身下。”
“疯子,要是你哥活着?,你也敢这么?做吗。”
“你逼我?。”他不满地皱着?鼻子,很孩子气的样子。
“我?说真的,要是那样,你我?恐怕到现在也是以礼相待,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不会,”严霁楼已经滑下去,拢住绵软,头埋得很深,“或许我?会做出不好的事来。”他口里含糊地补充一句,“就?像我?娘那样。”
绿腰意外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讲起他娘。
严霁楼不像严青,会经常怀念小时?候,或许是因为他生下来就?没有了娘的缘故。反而是绿腰记得严青跟她讲过?,关于婆母的故事。
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那是一个算不上好看的女人,皮肤黑黑的,个子也很矮小,但?是很有性格,甚至称得上暴脾气,天不怕地不怕,喜欢和人骂仗打捶,人很能干,大小账永远都是一眼一口,算盘都不用,丈地称粮什么?的都由她说了算,在村里说一不二,很多人都怕她。
反而是他爹,也就?是绿腰的公爹,性子比较蔫,但?是人长得浓眉大眼,家里世代是骡马贩子,有点小钱,不愁说亲,结果被邻村其貌不扬的矮小女人给弄到了手,两个人成亲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后面,严青六岁上,严老爹去北面贩牲口,一走就?是大半年,中间那位藏族的贵族少爷下山游玩,长得像莲花一样漂亮,夜间走到了倒淌河村,为了借宿,敲开?了严家的柴扉。
后来正好天下大雨,人走不了,就?接连住了几日,直到第三?天夜里,严家的主?母,把儿子哄睡,然?后锁在房里,悄悄出了门,手里拿着?一本从藏教喇嘛传教时?得来的、虽然?大半本都被用来糊了墙的残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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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请教佛理的名义,来到隔壁那间堆着?杂物?的柴房,轻轻叩响那扇挂着?铁环的旧门。
那夜之后,婆母一点也不掩饰,经常领着?那位藏族的美人,两人骑马到林子深处去,后来,他们甚至跑到甘南住了几个月,本来是打算一走了之的,不过?好景不长,藏族少爷被家里人捉回去,剃了头送进寺庙里去了,后来也很早就?死掉了。
就?是因为那人算得上死心塌地,所以婆母愿意把严霁楼生下来,否则按照她的脾气,死了也要打掉的。人都这样说。
绿腰未免心有余悸,要真那样很可能就?没有小叔的存在了。
当然?,出于家丑不可外扬,严青没同?绿腰讲过?这一段,这完全是听旁人说的,绘声绘色,本来没有什么?可信度,但?是绿腰莫名地相信了,她甚至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个被粗汉子欺负得手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
绿腰想,唯有这么?样的一个故事,这么?样的一个女人,才能称得上神?奇。
若干年后,她回到村里,上一辈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到现在还忿忿不平地念叨,好看的男人都被死婆娘给祸害了。
这里的“死婆娘”当然?就?是她的婆母。
唯一可惜的就?是,当爹娘的,性子太自?我?,也会给后代带来难以预料的痛苦,比如绿腰的第一个丈夫严青,大约是母亲留下的印象太暴烈,所以严青特别倾心于柔弱的姑娘,或许当初正是看中了绿腰沉默寡言的纤弱气质,这个温吞老实的男人才会那样主?动。
记得刚成亲那时?候他总是伏在她膝上,说他三?生有幸,娶到了一个温柔贤良的好媳妇,绿腰抚他的头,笑笑不说话,他不知道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拒绝同?人打交道,完全是出于对旧案的保护,真实的她,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欺骗了他,她是一个手上沾血的女人,人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她做的事,连狼都要害怕。
反而是丈夫的弟弟,严霁楼,很不一样。
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就?感觉很奇妙,仿佛这样的名字,不应该属于这个家,可是那些?源源不断的信和礼物?,都证明了这个人的真实存在。
听说他在进学?,打算科举,当官,她想,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将来他可以帮她一把,如果遭人挖出了那桩陈年血案。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很可能铁面无私,把她砍了当作自?己的一个政绩。
她一开?始对这个人又怕又敬,却又忍不住生出利用的心。
自?从他带她去过?悬崖边的货场,让她知道了村庄以外的景象,她离开?的心就?越来越强烈,将自?己交出去,是一条她选定?的生路。
她的第一个针线笼是他买的,他认为骑马会让她喜欢,他不怕那些?棘手的东西,包括他们的世俗身份,还有她握过?斧头的手。
他完全看见真实的她,他们明明是叔嫂,却互为镜像。
现在,绿腰总算知道严霁楼像谁了。
无论他怎么?样学?了儒家兄友弟恭、忠孝悌节的礼义,骨子里还是跟那个传说般的女人一样暴烈,最终要穿过?那个虚伪的皮,露出桀骜的骨头来。
“小时?候我?就?听人骂我?娘,我?感到很羞耻,以为那是编的,都是为了诋毁我?和我?娘,现在我?知道了,他们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本性。”
男人说着?挺身,绿腰不自?觉双手抓紧身下织锦回纹的床单。
“就?算哥哥在,你肚子里的种,照样是我?的。”
他娘不就?这样吗,虽然?成了亲,有了孩子,却照样天不怕地不怕,爬上自?己看中的人的炕,别人骂他的话,他认了。
进到更深的地方。
等他折腾狠了,喉间逸出痛哼。绿腰才提醒道:“孩子还在隔壁呢,你小点声。”
“明天换个大点的房子。”剩下的严霁楼才不管,他可不想为孩子委屈了自?己。
“嫂嫂,当初哥哥和我?同?时?在村里,然?后上门求亲,你会不会选择我?。”反正更浑蛋的话前面都说出口了,索性就?问个痛快,严霁楼放肆地驰骋着?自?己的阴暗面。
“哼。”
“快说。”他用动作催逼她。
“我?不说。”
“不说今晚别睡觉了。”
“那你肯定?看不上我?了,”绿腰偏过?头,露出落寞的神?色来,“刚开?始一回来,你就?那样看着?我?,就?像看仇人,还想对我?动手,后面有一次出去集市上,一路上你都走在前面,把我?甩开?那么?远,去三?姑奶奶家过?事,你给不认识的旁人分糖,都和我?一模一样的数,还嫌弃我?是土气的村妇……”
严霁楼顿住,心间一下生出百般况味来,也随着?她歪过?脑袋,眯着?眼睛瞧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晰。”
“怕了吧,你对我?有一点不好,我?都要牢牢记在心里,然?后报复你。”
严霁楼把头埋进她肩窝,一阵濡热,“弟弟不懂事。”
“狗东西,乱叫人,我?恨你。”
“严霁楼会对沈绿腰好的。”严霁楼拉来红锦被面,将两人迎头罩住。
第 97 章
太阳还?未出, 檐下就有燕子叽叽咕咕地鸣叫起来,雾气深浓。
一个小孩悄悄闭上房门,从?长?廊上转出来, 轻手轻脚地穿过鹅卵石小径,还?有露水涟涟的后花园。
直到进了马厩,片刻,牵出一匹栗色的小马,小马尾巴上毛发尚未长全,显出一种稚嫩的滑稽来,但是?看耳朵和鬃毛, 却是一匹优秀的汗血宝马无疑。
牵着马的小孩, 正是沈绿腰和严霁楼的儿子。
这段时日, 青轩和弟弟在一起练马, 青轩喜欢的是?马术,青庐喜欢的单纯是?小马, 青轩身体健壮、反应灵活, 学得快,但是?青庐和马儿互相?信任, 搭配比较好, 做绕桩练习之类的, 都更胜一筹,青轩好胜心强,为了超过弟弟, 也?是?为了不让教他马术的师傅失望, 每日天不亮就早起, 牵着自己的栗色小马,偷偷到跑马场上练习, 这段时间下来,已经颇有成?效。
青轩爬到台阶高处,伏在马背上,身穿骑射服,还?有特制的护具,在场上纵马驰骋开来,速度不算特别快,但是?胜在稳当。
蟹青色天空中?,一只鹰低空盘旋,在马往远的地方奔去以后,也?跟着翱翔向更高处,如同一线青烟直上碧霄,直到那鸣唳声也?隐入云雾之间。
严霁楼隔着老远,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
他小时候,归功于严老爹的饭碗,家?里靠贩卖牲口为生,马驴骡子数量都不少,但是?严老爹不肯教他,只教哥哥严青,虽然那时候哥哥的骑术已经相?当娴熟。
他最开始爬上的是?一只小毛驴的背,驴子温顺,被小孩骑在背上,也?很?不以为然,眨着温顺的长?睫毛大眼睛,一动不动,他信以为真?,真?当自己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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