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我还想去东北吃铁锅炖。”
喻宜之笑:“去苏城吃糕团。”
“去泰国看钢管舞。”
“去京都赏樱。”
漆月扭脸亲喻宜之额头:“不过,第一站还是要去邶城看雪。”
那时她们还年轻,以为生活总会变好,以为整个世界将会铺展在她们眼前,予取予求。
后来生活的确变好,她们的确拥有了整个世界,却弄丢了彼此。
漆月从未踏足邶城,也从未看过她们期许过的那一场大雪。
离奇的是,喻宜之送给漆月的那条项链,漆月第一天起床刷牙时一摸脖子,居然丢了。
她们把床上翻了个遍,又把整个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哪里都没有。
漆月:“真见鬼了。”
喻宜之拍拍她头:“没关系,至少你见过了也戴过了。”
后来想起,总觉得那离奇的丢失含着宿命般的意味——连老天都觉得她和喻宜之不合适,所以没收了她们的项链。
一周后,邶城的天空一片灰霾,喻宜之打车去机场时,一片、两片,簌簌的雪花落了下来。
喻宜之望着天空,雪花纯洁又安静,没有根的从天空飘下来,很容易带给人寂寞的感觉。
而天空灰得像鸽子的眼睛,喻宜之坐在暖气融融的出租车里,异常想念漆月。
如果漆月在这里,她还会觉得寂寞么?
飞机抵达K市,气候就变了,温吞吞的催着人心底的恐慌复苏,让她很想坐上飞机逃回邶城。
她按捺下心底的这股冲动,到酒店收拾了一下。
出门打了辆车,去了钱夫人新交给漆月管的华亭酒楼。
她没靠近,站在马路对面一棵树下,南方的冬末春初满是绿意,反而衬出人心里的荒芜。
她远远望着,学着漆月的样子,给自己点了支烟,不抽,就那样夹在指间。
这是她特意买的漆月常抽的那种烟,好像漆月的味道将她包围,给她一点站在这里的底气。
其实这酒楼挺气派的。
也不知道漆月在不在。
喻宜之没在意自己站了多久,只是一盒烟燃得不剩多少,双腿也有些发僵。
她也不明白自己固执的站在这里干嘛,就算看到漆月,她也不该再上前打扰了。
可又自我安慰的想:哪怕看一眼也好呢。
就把这样的一次放纵,当作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当马路对面出现那张又美又狠的脸时,喻宜之的眸光凝注。
漆月送供货商出来的,当年桀骜不驯的少女,从接管华亭开始穿着正装,衬得肩线笔直,蜂腰盈盈一握,越发好看,也很有管理者的样子了。
供货商点头哈腰跟漆月握手,漆月脸上的神情淡而疏懒。
喻宜之想:这就是漆月想要的么?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
忽然,酒楼里又快步走出一个人影。
喻宜之认得她,是阿萱,拿着件西装外套,披在漆月肩上。
即便是K市,到底也是冬末,漆月从以前开始总是穿得少,到了现在,倒有了替她关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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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漆月冲阿萱笑了笑。
隔着这样的距离,喻宜之看不清漆月的眼神,可她能回忆起以前在宴会上,看漆月对阿萱笑过。
不止嘴在笑,眼神也在笑。
喻宜之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自虐倾向。
明明心里的伤结着厚厚的痂,她这样死死盯着看的行为,好像硬生生把那层痂揭起来。
嘴里一股莫名的血腥气,而心脏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就算她不揭,这伤还会好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再也不会了。
随着漆月和阿萱走进酒楼,喻宜之怔怔的看了会儿,指间的烟燃尽了,烫得她手指一疼。
心里好像也才后知后觉出疼的滋味来,让她吸着口凉气倒退一步。
她不该再站在这里了。
漆月一直说,她们不属于一个世界,等漆月忘了她后,总会找到一个比她更合适的人吧。
是阿萱,或者其他人,她不知道。
喻宜之转身离开,茫茫天地,她却不知该往何处游荡。
K市。海城。英国。邶城。
她待过那么多地方,可还有一处能被称作她的家么?
曾经唯一能被称作家的地方,她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心脏麻痹的好似走不动路,她推门,钻进路边一家小店。
一间创意菜馆。
老板娘热情迎上来:“吃什么?”
喻宜之翻着菜单想:漆月可曾来过这家店么?
如果来过,又会点些什么呢?
菜单上没有漆月平时爱吃的那些菜,她推测不出。
她迷茫的抬头望向老板娘,老板娘一怔:“美女,你怎么了?”
K市不下雪。
可那双美丽的眼里,下着茫茫的雪。
喻宜之回过神,摇头:“没事,平时哪些菜点的人多,看着给我上几个吧。”
“没问题。”
这些点的人多的菜里,会不会有漆月吃过的那些。
很快两菜一汤上桌,喻宜之端起白米饭。
吃不下,又放回桌上。
垂着眸子,心里堵堵的感觉一直连通到胃里,一双筷子无处安置。
忽然,一个奶白色纸盒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抬头,是刚才在马路对面遥望过的那张脸。
漆月微蹙着眉,一脸的不耐烦,好像对她忽然现身打扰格外不爽。
喻宜之心里涌动着带涩意的暖流,轻声开口:“今天是我生日。”
为自己的打扰找借口,为自己的放肆找理由。
漆月不说话,还是那样不耐烦的神情,低着头把纸盒打开。
一个小而精致的奶油蛋糕。
喻宜之顿了顿,忽然赌气:“我不吃。”
这蛋糕还能是哪来的。
从华亭拿来的呗。
漆月不停的推开她,不就为了留在这样的世界么?
漆月笑了声,像是在笑自己过来得多此一举。
喻宜之以为她站起来就要走,她却整个人往后仰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看了眼墙上的禁烟标志,没点,就那样夹在指间。
“喻宜之,你能耐了啊,不吃蛋糕,反而抽烟。”
“没抽,就是点着。”
漆月给自己切了块蛋糕:“你不吃我吃。”
喻宜之看着她把洁白的奶油喂进嘴,那一瞬,隔桌而坐的两人,想的也许是同一件事——当年唯一过的那个生日,喻宜之抵着漆月的额头:“月亮,不知道自己生日没关系的,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喻宜之:“吃就吃。”
漆月把甜品刀递她,她不接,反而伸手把漆月面前的碟子拖走,很自然的喂进嘴。
漆月抿了下唇,默默看着喻宜之把蛋糕吃完。
喻宜之抽了张纸巾擦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推到漆月面前。
漆月几乎瞬间想到了那是什么。
伸手,拿起,打开。
一条银质的雪花项链露了出来,与当年弄丢的那条一模一样。
漆月盯着链坠想,现在对喻宜之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吧。
为什么还要去重新画图、雕刻、焊接、修挫,花那么多时间做这种事。
“喻宜之,你好倔啊,明明当年那条项链,是老天要收回。”
“你觉得我怕么?”喻宜之眸色很淡,底色的执拗就看得更分明:“弄丢一百次,我可以再做一百零一次。”
漆月沉默。
再开口:“这条项链和艾美云送你的玉扳指,价值差了多少倍?”
“你果然听说了,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问这件事呢。”
漆月摇摇头:“不问,没什么好问的。”
她把盒子盖上,扔进自己口袋:“你的礼物我收了,就当以前的纪念,所以,你也要收下我送你的礼物。”
“什么?”
“一个愿望。”
当年漆月就送给喻宜之一个愿望。
「祝喻宜之,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现在她目光坦然,与喻宜之一桌之隔,送出第一个愿望:“祝喻宜之,得到她曾经想要的一切。”
“除了我。”
她站起来往外走,路过喻宜之身边,喻宜之勾住她手指,她挣开,但到底也没继续往前走。
喻宜之垂眸盯着桌上的蛋糕:“为什么这么狠?”
“我狠么?”漆月低声笑道:“比不上当年的你吧。”
“我不是说对我,我是说对你自己。”
漆月肩膀一僵。
“你明明可以假装没看见我,你明明可以不来见我,你明明可以不要给我送出礼物的机会。”喻宜之问:“你真能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忘了我么?”
“为什么不能?”漆月勾唇:“其实这也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我必须忘了你,因为我不想再伤一次。”
“你不肯再信我。”
“我没法再信你,因为我理解不了你这样的人,我永远不懂你当年为什么做那样的决定。”
她到底是擦过了喻宜之身边,没有再回头。
回到办公室,她站在窗口对街边眺望。
喻宜之从店里出来了,不知在街边站了多久,夜色越来越浓,沉甸甸坠在肩头。
漆月以为她要永远那样站下去了,忽然,喻宜之一抬眸。
漆月闪身躲在窗帘后,心里砰砰跳两下。
喻宜之不可能看到她的,因为喻宜之根本不知道她在华亭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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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从窗帘后冒头,街边变得空荡荡。
喻宜之终究是走了。
漆月后知后觉,刚才吃的那半块蛋糕腻在喉头,甜蜜散尽,只留浓厚涩味。
晚上聚餐,亮哥一直对着漆月抛媚眼。
漆月觉得好笑:不就带了个一眼看就是她会喜欢的姑娘么?
身高腿长,腰细胸大,大浓妆加妩媚飞扬的凤眼,贴在漆月身边缠她喝酒。
“叫什么?”
“小爱。”
“哪个爱?”
姑娘笑着一记直球打过来:“谈恋爱的爱呗!”她凑在漆月耳边吐气:“漆老板,我想和你谈恋爱。”
漆月散漫挑唇:“没听说我现在信佛了么?”
众人爆笑。
姑娘手指在漆月手背上来回来去摩挲:“不能为我重回俗世么?”
“我为什么要为你重回俗世?”漆月借着喝酒,不露痕迹把手抽开。
小爱也不恼,偏头笑道:“或许,因为我很会哄老人家高兴?”
漆月扫视一圈包间,个个装喝酒,也不知是谁泄露了情报。
小爱不是吹牛,还真的很会哄老人家高兴。
她是个话痨,问到漆月家地址上门,把各种搞笑视频编成段子讲给漆红玉听,漆红玉乐呵呵的。
近来漆红玉问起喻宜之的次数,好像微妙的少了那么几次。
漆月看着给漆红玉讲段子的小爱,心想:随着老人记性越来越不好,漆红玉终有一天,会忘了她曾经最喜欢的喻宜之么?
钻进洗手间,漆月看着自己的满头金发,微妙的露出一点点需要去补染的黑色发根。
她这满头青丝,又何时才会被施予岁月的魔法,让她记性差到,终能忘掉喻宜之呢?!
第73章
“小爱,想不到你挺能坚持啊!来,哥敬你一杯!”
又一次聚会上,亮哥喝大了,对着小爱举起酒杯,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漆月拦了下:“别总灌姑娘酒。”
亮哥对她笑道:“这不是挺护着的吗?那人家追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就是不答应呢?”
漆月勾唇:“不是说了老子信佛么?”
“滚,有信佛还张口闭口自称老子的么?”
小爱性子活泼,人人都跟她喝得起来,纵有漆月拦着,还是喝多了。
看她想吐,漆月陪她去洗手间,毕竟这儿的人鱼龙混杂的,还是注意点好。
“漆老板你对我真好。”小爱吐完了漱过口,跟只章鱼一样往漆月身上黏:“可你怎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漆月把她摘下来:“小心点,能站稳么?”
小爱今晚喝多,也有点对漆月求而不得的郁闷劲在里面,这会儿硬往漆月的脸跟前凑:“要不,你亲我一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喜欢我呢?”
漆月把她拉开:“你真喝多了,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小爱的状态明显不能再喝,漆月带她到路边打车。
圆月如银,月光皎亮到看清皮肤的纹理,K市常有这样的月亮,曾经一次次从老城区旧筒子楼的窗口洒落,包裹旧木板床上抵死缠绵的两个身影。
喻宜之闭着眼,睫毛如蝶羽般轻颤,搂着漆月与她吻得那样投入,两人的长发交缠在一起,扫过刚说完情话的耳朵。
现在喻宜之已远远离开,剩下漆月一人,站在同样的月光下心想:她还会经历那样的喜欢么?
大概,再不可能了。
她连谈恋爱都不想再假装了。
小爱喝多了打死不说自己家住哪,漆月只好把她带回家,扶到沙发上。
阿萱拿着条毯子过来:“喝多了?”
漆月笑笑:“嗯。”
阿萱帮小爱盖好毯子,叫漆月:“你去看看奶奶吧,她今晚好像睡得不好。”
“奶奶怎么了?”
漆月立刻警惕,推开漆红玉的房门。
“阿月。”
“奶奶,您怎么还没睡着?”
“可能人老了,睡觉就越来越少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胸口有点闷闷的,提不上气,人老了都这样。”
“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她替漆红玉盖好被子。
“小喻在邶城怎么样了?她五一放假回不回来?”
“不回,奶奶,她忙着呢。”漆月笑:“现在有阿萱和小爱陪着你,还不够啊?”
“她们也是好孩子,但她们又不是小喻。”
漆月默了下:“奶奶,你别在她们面前小喻小喻的,记得吧?都是年轻姑娘,她们看你更偏心小喻该不开心了。”
“知道,我没提。”
“那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她轻轻推门出去的时候,漆红玉叫住她:“叫小喻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吧,我想她了。”
“嗯。”
漆月不想开灯,就在一片黑暗里走。
当时她心里一片绝望。
就算她淌过岁月的漫漫长河、熬到青丝变白发又怎么样呢?
连漆红玉,都不可能忘了喻宜之。
走出房间,漆月望见厨房亮着灯,过去看到阿萱背影:“干嘛呢?”
阿萱回身笑笑:“煮解酒汤,你和小爱都喝点。”
“谢谢。”漆月倚在流理台上:“麻烦你了。”
阿萱摇头:“我一直借住在你家,才是麻烦你了。”
这时小爱在客厅沙发上梦呓:“漆老板,你好漂亮,你的腰是夺命的刀……”
阿萱扑哧一声轻笑:“小爱真的很喜欢你。”
漆月挑挑唇。
“那你呢?”
“我什么?”
“你永远不会喜欢小爱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
“就是,怎么说呢……”阿萱搅着汤勺:“你跟小爱在一起的时候,嘴常常在笑,眼睛却不笑。”
漆月一愣。
这是喻宜之曾说过她的话。
喻宜之曾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吃醋时说——“因为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都不笑。”
漆月问阿萱:“那我对你笑的时候,眼睛会笑么?”
阿萱想了想:“有时候会。”
喻宜之也这么说过。
漆月解释:“因为你有时候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阿萱笑笑,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
阿萱身上的孱弱,会让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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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喻宜之偶尔流露脆弱的时候,像雏鸟,浑身羽毛都在轻颤。
可,正如漆红玉所说——她们都不是喻宜之。
世界上只有一个喻宜之。
第二天,漆月带漆红玉去医院。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是身体各项机能老化引起的。”
漆月松口气:“那就是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放下报告:“漆月,这么多年我看你一个人照顾奶奶,有些话我还是得提醒你。”
“你知道肾移植手术后的平均寿命是十年,按奶奶这么大年纪、这样的身体状况,她已经很幸运了。”
“有些心理准备,你该做还得做。”
漆月低声:“我明白。”
一周后,她居然接到一个艾景皓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一下,还是接了:“喂。”
“漆老板,谢谢你跟我们合作老城区改造项目,现在推进得很顺利,之前承诺你们的那笔款集团也批下来了,你给我一个银行卡号,我让财务打给你。”
漆月一愣:“不是早就批了吗?”
“是今天刚刚批下来的。”
“可之前喻宜……喻总,早就已经打给我了。”
“她可能是用自己的钱先垫付给你了?那我去问问她,总之漆老板,谢谢了,希望你会喜欢老城区最终改造的效果。”
挂了电话,漆月一个人骑摩托车去了改造工地。
齐盛集团资金充裕,地基迅速搭建,很快,就会有形似月亮的建筑群,从这里拔地而起。
漆月心想,她会喜欢的,那本来就是她的梦。
只不过,她是把梦许诺给喻宜之的人,最后实现梦的却是喻宜之。
喻宜之这么厉害,加上她在喻宜之背后推的那一把,喻宜之一定会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吧。
这样最好,毕竟她永远都理解不了喻宜之当年的决定,也永远融不进喻宜之的世界。
漆月靠在工地抽完了整支烟,任凭风拂乱她的发。
此时齐盛集团大楼,艾景皓敲了敲喻宜之办公室的门。
“你之前把老城改造项目的款垫给漆老板他们了?”
“喔,正好手里有笔闲钱。”
“今天款批下来了,因为之前合同是我负责的就打到我这边了,我转给你。”
喻宜之点头。
“你……”
“嗯?”
“没什么。”艾景皓笑笑:“公司附近新开了家日料店,挺不错的,晚上一起去好么?”
“谢谢小艾总,不用了。”
“别担心,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你最近做山区图书馆的项目太拼了,明天又要进山,我代表公司,犒劳一下喻总。”
喻宜之还是摇头:“不了,我时间确实紧张,还有工作需要今晚处理完。”
加班到深夜,喻宜之回到自己的豪宅,躺在床上发愣。
她的床宽大而阔绰,伸直腿也绰绰有余,再没有脚趾抵到旧木板的窘迫,然而她心里却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某种安全感。
曾经那张小小的床,她和漆月两个高个子缩在上面就能完全填满,不留什么缝隙,她们拥抱接吻缠绵,各种液体都交融在一起。
现在她的世界越来越大,漆月越走越远,以至于她的生活,空到只能用大量工作来填满。
就算解释了当年的真相有用么?一来,她还是怕漆月去找喻彦泽。
二来,她也知道漆月心里的症结所在,无论如何,当年是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撇下漆月一走了之,没有解释,没有回头。
喻宜之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助眠。
尽量睡吧,明天她又该启程。
现在唯一能抓在手里的,也只有工作了。
半个月后,K市。
大头为了让漆月散心,仍是频频攒着酒局。
这次漆月到了一看,祝哥妹妹又来了。
漆月在酒桌下踢大头一脚,压低声音:“妈的,说了不要让人家正经小姑娘天天和我们混一起,听不懂?”
大头揉着小腿一脸委屈:“这次真不是我叫她,她一个人在L市上班,也没什么朋友,工作压力又大,是她看到我发朋友圈,自己跑来的。”
小姑娘喝了几杯又开始话痨:“工资的每一块钱,都是掉落的一根头发换来的,妈的,以后也不知去植发钱够不够。”
漆月提醒:“别学我们说脏话。”
“我就要说!妈的妈的妈的!”
漆月瞪大头一眼。
“对了,你们知道喻宜之那边又有新八卦了吗?你说都是打工人,为什么人家跟我就是天壤之别?”小姑娘打了个酒嗝:“你们知道C城的山区图书馆项目么?”
大头茫然摇头。
小姑娘不满:“让你不看新闻!”她找了个网页:“看,这是效果图,最后就会建成这种好像山壁里长出来的图书馆,让山村小学的孩子免费使用。”
“我听我闺蜜说,这个项目就是喻宜之主导的,天天驻扎在现场,艾美云就等着她干完这一票回去给她升职呢。”
有人问:“她不是快当太子妃了么?怎么还往条件这么艰苦的地方跑?齐盛就没给她轻松一点的项目?”
“给了呀。”小爱解释:“听我闺蜜说,也给了苏城蜀城的几个大项目让她选,是她自己选了这个,人家有志气呗。”
这时头顶的悬挂电视里,女主播严肃的播音腔传来:“C城连遭大雨,造成山体垮塌,山区在建的图书馆项目发生事故,据现场记者报道,数名人员被掩埋,包括施工工人和监理人员……”
有人呆住:“不会这么巧,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项目吧?”
“那出事的,是喻……”
漆月没等那个熟悉的名字被完整的说出,已经站起来往外冲。
心脏疯了似的狂跳,打了辆车直奔机场。
出租车还没停稳,漆月就拉开车门跳下去,偏偏司机还认识她,想骂又不敢骂,小声嘀咕:“不活了么……”
漆月落地时应该崴了脚,但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
她第一次发现,在浓浓的焦灼之中,主导着她最强烈的情绪,其实是愤怒。
还好买到了机票,急匆匆登机,倒免去了她在机场苦等时胡思乱想。
近两小时的航程,她整个人像沉浸在冰冷海面之下,明明周遭有空气,却始终屏着呼吸。
快要窒息。
C城的天气真的很糟,电闪雷鸣,飞机落地前盘旋良久。
邻座女孩忍不住拍拍她:“别害怕,飞机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没怕。”
“你在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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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这才发现,手指竟被她生生掐出血了,不知用了多大力,她却依然感觉不到疼。
原来她还是怕的。
只不过,她是怕飞机落不了地。
终于,飞机放下起落架,降落在跑道上,仍在滑行之时,漆月已经解开安全带。
空姐来拦她,她双眼红得像手上被生生掐出的伤痕:“我有急事!”
她第一个冲下飞机,出租车司机听说她要去山区,根本不愿意走:“太危险了。”
“我出两千。”
“不是钱的事。”
“五千,要么要钱,要么我抢了你的车,你事后去警察局告我。”
司机被她血红的双眼吓住,忽然明白这女孩不是开玩笑。
他沉默一下:“我只能送你到山体外围。”
“可以,快走。”
车开出没多远,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像一瓢一瓢的水直往挡风玻璃上泼。司机低骂:“这鬼天气,雨停了不到三个小时又下这么大,天是破了个窟窿么!”
车开进山区,周围黑黢黢的山体,像暴雨里沉默矗立的巨兽。
一道闷雷劈过。
司机踩刹车:“不能在往前走了,太危险了。”他转头问漆月:“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进山?随时会山体滑坡的,再重要的事,也不用堵上自己的命吧。”
漆月不跟他废话,拉开车门下车,瞬间被大雨淋透。
她拼了命往前跑,灌注在脸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擦,顺着睫毛不断滚落。
山是黑色的,雨是黑色的,路是黑色的,整个世界好像被吞入了黑洞,根本看不到一点光明和希望。
她顺着山路跑,耳畔闷闷的轰鸣声,除了雷,还有山上的泥土和碎石进一步滚落。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钢架上亮着灯,应该就是正在救援的工地现场。
她跑过去,双腿发软,感觉浑身的血都被大雨浇到凉透。
她胡乱扯住一个戴安全帽的人:“喻、喻总……”
雨太大了,掩盖一切话语声,那人不耐烦的推开她:“忙着呢,添什么乱?”
那一刻漆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报应,都是报应。
因为她曾让喻宜之承受这一切,所以老天让她也承受这一切。
她到现在才切身体会到,喻宜之在她决定盘下小酒楼时,在面对她生命随时可能会消亡这件事时,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她想起她被砍一刀送往医院时,喻宜之嘴唇是如何苍白而颤抖。
她明白了自己愤怒的源头:要是喻宜之真敢有什么事,不负责任的撇下她独留这世间的话,她也要去端了喻宜之的坟。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七年前,喻宜之为何那样一走了之。
无论喻宜之有没有其他缘由,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喻宜之在对她生气,就如她现在对喻宜之生气一样。
她心急如焚,对着戴安全帽的人吼:“我添什么乱了?我是问你喻总……”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她。
她蓦然回头,雨里一阵冷香,已经让她的心比她的双眼,更快辨认出了戴白色安全帽的人是喻宜之。
“你怎么在这?”喻宜之声音里充满讶异。
漆月一颗几乎停滞的心重新开始跳动,她不顾一切抱住喻宜之:“你、你……”
她舌头打颤,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喻宜之缓慢而坚定的回抱住她,像是在消化她突然出现这个事实,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像安抚:“月亮,我没事。”
她搂着漆月,暴雨和混乱中只有她知道,漆月一口狠狠咬在她肩头,那力度隔着厚厚的外套也能感觉到。
好像要确认她是真的,好像要确认她还活着。
她轻拍漆月的背,直到有人来汇报:“喻总,有进展了。”
漆月暂时放开喻宜之,看喻宜之冷静的走过去,在现场指挥,运筹帷幄。
她呆呆站在后面看着喻宜之的背影。
喻宜之忙完一轮走过来:“还要很久,你先回我宿舍吧。”
漆月依然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喻宜之拗不过她,现场已经一顶多余的安全帽都没了,她摘下自己头上那顶扣在漆月头上。
漆月哪儿也不去,就站在一个不妨碍他人工作的角落,死死盯着喻宜之的背影。
雨下的那么大,不停越过安全帽檐砸进她眼底,一片酸涩,可她眼睛都不眨。
好像怕一眨眼,喻宜之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当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雨终于越来越小,然后停了。
救援现场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喻宜之肩膀一顿,马上跑过去。
托赖于现场完善的安全措施,为被掩埋的五个工人和一名监理争取了生机,集体获救,没有意外。
当六人被早已等在现场的救护车拖走以后,喻宜之脚步虚浮,往后踉跄一步。
漆月从身后扶住了她。
喻宜之冲她笑笑,点点头,漆月退开一步,听喻宜之仍保持着头脑清醒,吩咐左右:“上报集团,严查工人私自开工的情况……”
各种后续事宜处理完后,现场的人开始撤退。
有人过来说:“喻总,我送你回宿舍。”
喻宜之攥住漆月手腕:“跟我走。”
那人问:“这位是?”
喻宜之没答,只是强硬的说:“她跟我走。”
现场车辆也紧张,漆月和喻宜之一起挤在一辆小面包车后排,车里坐的满满当当,每个人身上都是酸涩的雨味。
山路颠得不行,喻宜之扶住漆月的腰。
漆月手挪到车门边,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紧紧握住喻宜之的指尖。
这群人里只有喻宜之是住在山里的,司机放她俩下车,载着其他人向山外驶去。
喻宜之满脸疲惫,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打颤,湿漉漉的风衣和头发上到处都是泥。
漆月绕到她身前,俯身,屈膝:“上来,我背你。”
喻宜之犹豫。
她直接拉过喻宜之的手按在她肩头。
她背着喻宜之:“你是不是瘦了?”
轻飘飘的,明明那么高的个子,背在身上像片羽毛。
她宁愿喻宜之胖一点,重一点,让她多一点“喻宜之还在”的实感。
喻宜之指指前面一排破旧的小楼:“我住第二栋。”
漆月有点意外。
她本以为喻宜之会住的更好一点。
她在门前放下喻宜之,喻宜之掏出钥匙开门,带她进去:“这些是以前村民的旧房子,现在没人住了,我们和工人都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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