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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0-120(第2页/共2页)

今日下朝摘了束发的发环,赶回来的疾奔也让拿发带挽起的长发散了些下来。她撑着手臂低下头,唇贴着温明裳的眼睫轻轻蹭过。

    屋外有人很轻地敲了下门。

    洛清河抬头看了眼,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捏着自己袖口的手挪开塞进被褥里。

    风声敲打着重檐,经幡在黑夜里被卷上重楼,残破的末梢隐没在全然的昏暗中。

    栖谣无声地站在回廊下,她仰头看着布帛被撕碎,敏锐地捕捉到了细微的声响。她的出身注定了她有别于寻常的卫,她不是盾或者铠甲,而是一把握在洛家人手里的利剑。

    “主子。”

    “你信上说六扇门。”洛清河匆匆换了身衣裳,她仍旧穿的单薄,衣袂被卷得猎猎作响,“细说怎么回事。”

    “一个猜测。”栖谣正色道,“即便是大内,也不会这样仓促来闯侯府,朝中若有人要见主子,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她将白日里在柳家的所见所闻连同着自己的猜测一并道出,待到一口气说完,顿了须臾又补了句。

    “但以柳家看顾那个院子的人手来看,温夫人应当没有机会依凭自己接触到此等高手。除非……”

    洛清河在其后接过话:“除非这个人为她办事的时间远在她带着阿颜回柳氏之前。”

    “是。”栖谣收敛着目光,她站得笔直,半张脸藏在暗处,是潜藏的刃,“我让陵堂去查了近年内对得上此等轨迹的六扇门千户百户升调,但是没有一个是对得上的。但若不是她,我委实想不到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敢来侯府走这一遭。”

    朝中人要找洛清河很容易,江湖人找洛清河没这个必要,那个黑衣人效忠的主子必定在某个时刻与洛清河有过牵扯。

    而如今最好猜的一个人就是温诗尔。但这个猜想仍有破绽,那就是温诗尔既能驱策这样的高手,她又为何放任了柳家的种种行径?

    六扇门……洛清河抬起头,她们站立的位子离院门很近,放眼望去就能瞧见那夜刀锋出鞘后在竹林上割裂开的一道痕迹。

    她听着响动,忽然侧头问:“你让云玦盯着哪儿了?柳家吗?”

    栖谣没作声,这是默认。

    “让她回来。”洛清河想了想,“摘了牌子,换身衣服去一个地方。同她讲,人可以带,但带飞星出身的那几个姑娘家一道去。”

    “主子的意思是……”

    “万事寻其因。”洛清河曲指弹在手边的木柱上,“要查她,去烟柳巷。但记住,勿扰人清净,只查旧事。”

    栖谣点头,又问:“暗访?”

    “不必。”洛清河笑了笑,“让幕后之人知道也无妨。若当真是……我倒是的确想知道她会同我说什么。”

    她有种直觉,温诗尔会成为这场对局里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数。

    翌日温明裳不知为何醒得很早,屋外晨光熹微,偶尔能听见海东青的啼鸣。她闭上眼缓了片刻,撑着软榻坐起身。

    里屋靠近屏风处还摆了张软榻,她侧头看过去的时候恰好瞧见枕着手臂和衣而眠的洛清河。

    温明裳走近了些,发觉她虽解了发带,前襟的那缕小辫还没解开。她站了片刻,刚想伸手去碰一碰,便蓦地被抓住了手腕。

    “昨夜睡得晚,为何这个时候就起了?”洛清河把她往下拉了点,但没用多少力气,倒像是带了点平日醒时不会有的放纵。

    温明裳顺势往下俯身,墨黑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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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着动作铺在素白的寝衣上,擦过肌肤时略有些痒,她撑着案头,小声道:“这两日六部的人要上门,睡不了太晚的。”

    “上来。”洛清河捏着她的手腕,轻轻揉了揉。她没睁眼,说话时还带着明显的鼻音,听着有点糯,全然没有往日的清冽。

    温明裳莫名觉得她这样有点可爱。软榻并不宽,即便是侧躺着两个人也挨在了一处。

    “你昨夜何时回来的?”

    “过了夜半。”洛清河蹭了下她的鬓发,“昨日在柳家发生了何事?宗平可同我讲了,熬到那个时辰还不睡,怎么了?”

    “恰好撞见了御史台的人在查办。”温明裳伸手摆弄她领口垂着的小辫,漫不经心地答话,“我问了阿娘愿不愿暂且随我在外头,她答应了。”

    洛清河闭着眼应了声,“这是好事,但柳家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算大堤事由只是伊始,但时隔多年,这笔账乱得很。”

    “封赏暂且落不到实处,于多方而言都有益处。”温明裳赞同道,“朝中各派觉得我升得太快,陛下还想再看我在何处更有用处,压着遂了他们的愿,反倒是好的。至于这笔账如何算,得看潘彦卓这人究竟站在什么立场上。他如今虽看似是下一任寒门之首,却未必是寒门的人。”

    “静观其变吧,只要他仍在此案中,便不会有人想让他起风浪。”洛清河睁开眼,眸中已不见困倦,“柳家也在等,你还有一份海政司的证物需要藏着。”

    提起此事,温明裳倒是想起来了什么,她半撑起身子,道:“我答应了济州提举一事,需要秋白帮忙。”她将对方拜托之事尽数说了,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药门在济州可有名医?”

    洛清河仰着脑袋看她,思忖道:“得问过秋白才是,恰好今日阿呈回来,我让他将消息送过去。”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是叫人不知不觉间阖眼又睡了过去。她们二人昨夜睡得都晚,黎辕也就没让人来喊。

    如温明裳所言,六部尚在查,但她又不似柳文昌被革职在府,大理寺的差她还得办,两边堆叠在一块儿,这几日她回去都不早。

    洛清河倒是在将禁军的年俸报过去后便闲了下来,京中在那日风雪后连着两日晴好,叫人恍惚间还以为今时尚未入冬。

    直至第三日夜里又开始刮起了风。

    “嚯,这瞧着有点塞外白毛风的架势了。”宗平翻上墙去把经幡摘下来的时候被风雪糊了满脸,下来的时候呸呸直叫唤。

    “主子。”栖谣也看着天色,“还要去吗?”

    洛清河扣了束袖,闻言刚要作答,没成想还未开口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玦呵着冷气推开门,那身男装还没换下。

    栖谣见状回头跟洛清河对视了一眼,心里皆隐隐有了猜测。

    夜半大雪满京,驿馆前的灯笼被扯落,还未来得及被拾起便已熄灭。

    店家与跑堂的小二皆不在其中,桌上的烛灯也因着风雪过大而摇摇欲坠。

    栖谣过去阖上了窗子,刚转身便听得一阵脚步声。

    “剑便不必拔了吧。”

    洛清河抬眸看去,女子黑衣着身,立于楼上。

    “夜半无人,高千户不在家中休沐,倒是跑到这荒无人烟之地。”洛清河笑了声,抵着新亭的刀柄靠在桌前,“你主家呢?”

    “将军当真眼力甚好。”说话间,黑巾已被摘下。高忱月拾级而下,淡笑道,“今夜既来,便不会让将军空手而归,请吧。”

    烛影闪烁。

    二楼的房门敞开着,冷风自下摆掠过,顷刻叫人指尖生寒。

    洛清河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微敛着目光,静默须臾抬起手行了一个小辈的礼。

    “温夫人,有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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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爱怜 【ZX整理】

    这阵风渗得洛清河都觉得冷, 但温诗尔坐在窗前岿然不动。她面容比上一回洛清河见她的时候更显苍白,连身形都显得有点过分瘦削。高忱月把黑巾彻底扯了下来,她抱着薪柴走到火盆边, 将火烧得更旺,可再旺的火也暖不了病中人的手。

    “将军是个守约的人。”温诗尔捧着热茶笑得恬淡, 她身上有种温明裳不会有的漠然与缥缈, 就好似此刻坐在这儿的早已不是人间客,“从前便是如此。”

    洛清河知道这句话里指的是许多年前无意间的插手相帮, 她在温诗尔对座缓缓坐下,道:“夫人瞒过柳家出府殊为不易, 我想……您应当有什么定然要告知于我的事情。”

    “你待颜儿很好。”温诗尔放下了茶盏, 她说完这句话微微顿住,掩唇咳嗽了两声, “所以我想, 你定然能够发觉她身上有何不对。”

    洛清河下意识坐正了身子, 她唇角微抿,难得未见和颜, “寒症, 隐毒……连药王门下弟子都难觅其踪。那么夫人能告诉我, 为何明裳的身子会到如今的地步吗?柳家……又在其中扮演了何样的角色?”

    这场对谈不需要遮掩, 雪夜能够隐匿许多痕迹, 也能阻碍原本隐于黑暗的脚步前行, 她们没有那些推诿的时间和理由。

    “镣铐。”温诗尔垂下眼,唇边笑意未改,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改不掉的习惯, “除我之外的另一层镣铐。它不是毒, 而是解去所谓寒症的药, 柳文昌叫它‘木石’。”

    “世间凡药皆可为毒,但旁人以此法相拘可用,先天不足者难。”洛清河想起程秋白的那番话,她点着桌沿,低声道,“镣铐绝非在她一人身上,夫人的旧疾……可也与此相关?”

    温诗尔闻言微讶,“你竟还知旧疾?有关,却也无关。若只是旧疾,那便当真无关的。”

    “可我观夫人面色……恐怕不止如此。”洛清河抽了口气,她不懂医术,但习武之人对骨骼经脉的熟识胜过旁人,踏入其中的第一眼她心里便有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还要等另一个到了才有结果,她只能先问旁的,“木石为何物,夫人若是知晓一二,恐怕已经说了。此物既是除夫人外的第二重镣铐,便要扣得神不知鬼不觉。明裳自入柳氏门中便不信任任何一个柳家人,她对此有所警惕,那么能让她毫无防备饮鸩者……”

    话在此微妙地停顿,这是留给温诗尔的余地,洛清河即便在此时都将礼数考虑了个周全。

    可这未曾出口的半句话仍是刺耳的。

    高忱月将柴尽数丢进了火盆里,起身时面有不虞。

    栖谣瞥了她一眼,往前踏了小半步。

    “是我。”温诗尔顶着屋内的几道目光点了头,她认得很坦然,连同与洛清河对视的目光也显得平静。

    一块重石就此落了地,却未让人能够多喘息上几分。洛清河阖眼深吸了口气,沉默了须臾才道:“从夫人道出木石二字时我便有所猜测。可……我想问一句为何?以木石为基,又何须多此一举加一重寒症。”

    温明裳能托程秋白解了寒毒,那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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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内里的木石就不再是秘密,迟早会有被发现的一天,这要么是多此一举的伪装,要么便是一种视人如困兽,非要看得笼中鸟挣扎无果后悲鸣的恶寒行径。

    “寒症不是表,它是一根试金石。”温诗尔说得很慢,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里仍旧显得轻柔,似乎足以让人忘记旧日的苦痛,可这一字一句都像敲打在人的心尖,“让柳家看到木石是否存于颜儿身上的试金石。”

    洛清河在这一刻恍然。

    眼前的女人别无选择。若是她不做,那么落在温明裳头上的便是更加可怖的强迫,比如暗房。

    洛清河的目光变得很复杂,她垂下眼,一时间有些无措。她没有办法去苛责谁,不论是温诗尔还是温明裳,她们都深陷泥沙,过分的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快地被吞没。

    “若有他选,将军觉得哪个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高忱月不知何时抽出了随身的短刀在掌中把玩,“洛家不同流合污,可这世间多得是如万里江河,泥沙俱下者。柳家早已不是宣景年间的清流名门。”

    这个世道如狼虎,随着年岁的更迭将很多人所谓良知吞吃得一干二净。世家心中重要的不再是所谓君子仁义,不是家国百姓,而是一家兴亡。

    他们正在逐渐蚕食着这个太平天下的根基。

    “可夫人……一开始并非为柳家娘子。”洛清河在长久的寂静里开口,她站起身,指尖划过驿馆粗粝的桌面,“为何要回去呢?”

    烟柳巷非良地,但柳家亦是虎穴。

    “我本身入尘泥,可奈何在其中……我瞧见了一块璞玉。”温诗尔的声音依旧很轻,她望向洛清河,透过眼前的女子看见了许久以前的记忆,“我曾又那么一段时日将她视作满心权利者鄙弃的污浊,但在那之后每当我看着她的脸,我都会意识到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孩童,而非某个世家大族遗弃的孩子。若她为男儿,即便不喜,柳家也会将她带回去,可她偏生是个女儿家……若连为人母者皆弃之,这世间又何来她的容身之所?”

    所以她留下了这个孩子,为她起名叫做颜。尘泥之中皆污浊,便愿这个孩子可观尽这时间好景,莫要如她一般。

    她姓温,不姓柳。这是她温诗尔的孩子,与柳文昌无关。

    “可有一样东西,我给不了她,柳家可以,哪怕他们并不愿意。”

    洛清河深吸了口气,在瞬息的思量间脱口而出那个答案:“国子监。”

    温诗尔闻言含笑点头,“是,就是国子监。”

    若是温明裳天资碌碌,那么就此一生也无妨,何须去自找罪受?但温诗尔为她开蒙,却很快意识到这个孩子并非寻常,她读的是千字文,却在纸醉金迷的街巷里看清了藏在繁华下的饿殍泥沙。

    这样的孩子放任她留在这种地方是浪费,是将璞玉压成了顽石。

    柳文昌念着点旧情,他不在柳家老太爷面前展露,豢养外室这种事情在权贵家并不新鲜,但他也不是没有动过给那么点名分的想法。

    他远在那之前就遣人来问过温诗尔愿不愿意回去。

    温诗尔拒绝过两次。

    “那年柳家嫡公子将颜儿推入水中,将军觉得非意外可言尽,但多的是人想不了了之。那时起我意识到,即便是蛰伏隐忍,也保全不了任何事。”

    洛清河救得了温明裳一次,却不可能次次皆在。

    温明裳需要一个全新的依仗,这个依仗必须足够强大,足够让柳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再轻视这个生于烟花之地的庶女。

    而柳文昌答应了将她送入国子监,这就是温诗尔答应随他回到柳家这个龙潭虎穴的理由。

    最终看见这块璞玉的人,叫做崔德良。这不在温诗尔预想之内,一朝元辅的分量重如泰山,震散了柳家的轻视,也勾起了他们的防备之心。

    木石之策自此而始。

    “我早已是笼中雀鸟,挣不脱偌大的囚笼。”温诗尔忽然停住,她急急咳嗽了好几声,惊得高忱月上前给她顺气才勉强好过些,“可木石并非无药可解,寒症只能试出颜儿身上究竟有无木石,但它试不出深浅。”

    “柳家不想杀她,但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会以此毁了她。洛将军,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妇人,但我有自己的方法去保护我的孩子。祸兮福所倚,若此劫能了,木石便未必是毒物。”

    高忱月别过头不忍再听。

    温诗尔的确一无所有,她没有家世,也没有过分深沉的算谋,但她可以将所有赠予温明裳,这是为人母的满腔爱怜。可也正因她的一无所有,让人觉得不过其人好比蒲苇,难撼林木。柳家人对她起不了分毫的防备。

    这世间蒲苇柔弱,一扯便零落如尘,世人轻之贱之,却忘了蒲苇之柔恰如江河之水。即便如涓涓细流,一阻即断,可经年累月之下,亦可滴水穿石。

    驿馆外阒然间一阵脚步声疾行而来,栖谣侧耳听了一阵,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洛清河抬手扶住了新亭的柄,她眼中掠过一刹那的空茫,却又极快地压了下去。

    来的人是程秋白。

    医女斜挎着药箱,肩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她的目光于在场众人的面容上一一扫过,末了落于温诗尔的身上。

    洛清河习惯了瞧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故而那须臾的色变与冷凝没有逃脱她的眼睛,她的心随着程秋白的目光倏然间沉了下去。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是她吗?”程秋白敛下眸,低声问,“你叫我冒着大雪也定然要在此时过来瞧上一瞧的病人。”

    洛清河轻轻点头,她还没开口,便听见身侧的高忱月道。

    “素闻西京药谷与洛氏世代交好,而今一见方知传闻非虚。”高忱月转着手里的短刀,眼神时不时地往程秋白身上瞟,“将军这是想做什么呢?”

    她并未有阻拦的意思,恰相反,虽面上看着漫不经心恍若调笑,但实际上心已经揪起来了。不论是洛清河还是温明裳,她们对温诗尔如今的身子究竟如何几乎称得上是一无所知,但高忱月自打钦州一行回京查证以来,她翻过不晓得多少次康乐伯府的院墙了。她站在廊下,听过太多时候深夜里屋内的咳喘与隐忍的呼吸声,也见到过许多次被藏在暗中的染血巾帕……

    程秋白看都不看她一眼,医女放下了药箱,冷眼一扫周遭的人,冷声道:“知道了,你们出去。”

    高忱月莫名觉得被她梗了一下,但她看了眼温诗尔,在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后还是泄了气,乖乖跟着洛清河出了门。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来回踱步吵得很,高忱月走了两回,想起来去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干脆抱臂站住不动了。

    省得过一阵这个大夫还出来叫自己站住莫要乱动。

    等待总是煎熬。

    洛清河靠着边上的粗粝的墙面,见她终于止步后开口道:“在钦州时,千户没认出明裳是温夫人的孩子吗?”

    “这世间相似之人多如牛毛,一个名字,一张脸,算不得凭据。”高忱月侧过头看她,“是在那之后,我去了康乐伯府。”

    这是身为六扇门千户的习惯。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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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已有猜测,但未见其人便做不得准。

    “我可否问高千户一个问题?”洛清河看着她道。

    “将军想问我明明官居千户,却又要为一个深闺妇人办事?”高忱月微微一哂,“将军手底下的人,这几日不是去过长安烟柳巷了吗?飞星营长处虽不在听记,但做斥候的,耳聪目明,总不至于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云玦的确告诉了我一些事。”洛清河也未否认,她坦荡地站在那儿,眉目温和,“但我想听听高千户自己的理由。”

    “说来俗套,将军竟然听了一遍还不够。”高忱月摇头,“岁末荒年,皇城脚下尚有饿殍,可多得是明堂高殿处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烟柳巷,销金窟,可妓子尚比他们多半分仁义。官府的银子入了些蝇营狗苟之辈的口袋,流民反倒要靠着这些供人享乐的女子施粥才能活下来。将军可知,这是什么道理?”

    “我为指挥使所救,于公此生当为六扇门效犬马之劳。而于私么……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这一粥之恩,我以命相抵又有何妨?”

    洛清河眼中闪烁过动容之色,她静默须臾,赞道:“情义总是难得,千户是有情义之人。”

    “不敢当。”高忱月摆摆手,她眉目在昏黄的烛影下显得有些冷冽,不知是否是因着常年稽查办差,与亡命之徒博弈所致,“或许说来觉轻,不过一口粥的恩情,何至于此?但旁人是不会懂的。寒冬凛冽,一口热粥寡淡,但那便是一条命。”

    “既是如此,以命相报,公平得很。”

    作者有话说:

    其实没有那么神秘,温诗尔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她的所有选择基于她是一个母亲。

    高忱月也很简单,其实不需要什么太重的理由,有些人觉得没什么有些人会感恩一辈子,这就是人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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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相托 【ZX整理】

    墙边悬着的火烛燃到了底, 廊道昏暗,风雪未止,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 不透半点光亮。

    栖谣下楼取了新的蜡烛点上,她走过窗子的时候打开看了眼, 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雪糊了满脸。

    洛清河垂着眸, 在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听见了屋内的响动。

    “进来。”程秋白推开了门,开口时声音略显疲惫。

    高忱月想开口问她些详情, 还没开口就见她扭头先一步进了屋。

    程秋白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连针囊都没收, 用过的银针还散落在桌上。

    “秋白。”洛清河敛着眸, 她有那么一瞬闪过逃避这个结果的念头,因为程秋白的神色已经告诉了她会有怎样的结果, 但她不能, 她需要作为医者的人亲自将始末诉之于口。

    哪怕这个结果会把人压得喘不过气。

    “两年。”程秋白望着她的眼睛, 字字清晰,“最多只有两年。”

    “……没有余地了吗?”洛清河喉头发涩, 下意识看了眼端坐桌前的温诗尔, 妇人眉目仍旧恬淡, 仿佛被断言不过仅存两年之期的人不是她。

    “没有。”程秋白断然摇头, “我知你想说什么, 若能救人一命, 再名贵的药材我药王谷也可去寻,不必你多言。但是清河,命数天定, 莫说我等非仙人, 纵然是……”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但在场众人又何尝不知其中的意思。

    高忱月在门口也听到了这番话,她咬着牙关,转身出去紧紧攥着拳头。她心里多少也清楚这个事实,但这不等于听程秋白亲口说出来便不会难过。

    “夜已三更,雪夜难行。”温诗尔在这片缄默中柔声开口,她面上未见半分怨怼,也不见分毫的愤懑不安,予人的唯有一片平和,“将军想知的,我能相告的,已尽数说了。临别前,我有一事,想拜托将军。”

    言罢即是盈盈一拜。

    洛清河赶忙上前扶住她,“夫人但说无妨。”

    “今夜所言种种,你我心知便可。”温诗尔仰头捉住落下的那束目光,浅笑道,“不要告诉颜儿,一个字都莫要提。”

    程秋白收拾针囊的手一顿,医女抬起头,冷清的面容掠过一丝悲悯。她沉默着收拾好物什,起身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火盆灼烧着薪柴,火星炸裂的噼啪声在黑夜里悄然应和上了窗外低吼的风雪。

    “……您并不想让她知道您究竟做了些什么。”洛清河沉默了须臾,眸子黑沉着,“为何?”

    温明裳明明才是最该知道自己母亲为她做了些什么的人。她性子里因着幼时遭遇携了几分惯有的猜疑,这是把双刃的利剑,过则伤己。不论是两位师长还是温诗尔都在潜移默化中试图磨平这样的锐刺,缄口不言绝非上选。

    温诗尔却缓缓摇了摇头,“不要告诉她,至少眼下不要。那孩子多思,却仁善而心细,哪怕知道分毫,她都可能借此拼凑出全局。将军很是了解她,应知她会如何做选择。”

    洛清河呼吸微沉,斟酌着字句提醒她:“即便命数已定,两年之期于明裳而言多一日也是好的,夫人由何必……”话至一半,她望着温诗尔那双与温明裳极其相似的眼睛,像是被人骤然扼住了咽喉一般,再说不下去。

    那双眼被暖黄的光影晕染得柔和又通透。

    她知道的,从一开始便知道这般行事的后果。

    “……剑开双刃,利刃不可无鞘。”洛清河叹了口气,“夫人若出事,她必不计代价除去柳氏。失鞘之剑,必定血满明堂……届时弹劾之言只多不少。您甘愿为她饮鸩,便该知道这个道理。再者言,您答应了她暂居府外,即便我不说,又能瞒多久呢?”

    “究竟为何不愿告诉她?”

    温诗尔慢条斯理地披好氅衣,她扶着桌案站稳身子,即便是此时,或是与程秋白当面说出那句两年之期时,她都不曾有哪怕一刹那的动容。

    洛清河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人,这座京城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欲望与野心,人做事总得有所图,但她此刻明知道温诗尔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温明裳,却看不见她其后究竟想要些什么。一厢情愿的给予不是爱,哪怕为人父母,这样的赠予也未必不是一种伤害。温诗尔不可能不清楚她在温明裳心里比向柳家讨回昔日仇怨更重要,她若因此而死,那只会在温明裳心口重重地划上一刀。

    “因为我并不打算随她离开。”温诗尔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洛清河蓦地愣住,错愕地追问了句。

    “我答应了颜儿,随她暂居,但我不会离开柳家,直至我死。”温诗尔笑得很淡,话也柔,却在无形中成为了缚住手足的铁索,无人可以斩断,无人可以阻拦,“她也不会是无鞘之刃……将军,她有你了。”

    洛清河眸子微缩,她没有去问温诗尔后半句话里的深意,而是道:“您要亲自同她讲,自己不愿随她走吗?”

    “是。”温诗尔没有继续往下说,洛清河刻意回避过的话题被她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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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扯了回来,“我大抵不是个很好的娘亲,但这条由我亲自为她戴上的镣铐,合该由我亲手帮她解开……那之后,洛将军,还请你将她拉出这个困了她十余载的梦魇。不论她恨我怨我,只要她余生可再无跌宕,便足矣了。”

    “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以此相谢。”

    言罢她身形微晃,作势要跪行大礼,吓得洛清河赶忙拖住了她的手臂。

    “我……”洛清河肩膀微陷,她在转念间便想明白了温诗尔究竟是从谁人处得知她与温明裳的关系的。这世上最善暗访查探的千户之一便在门外,专盯一处知道也并不难的。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对望了一眼,洛清河将人扶到了坐榻上。她没有答话,也没再开口问别的什么,而是站在几步之外正正经经地掀袍跪了下去。

    温诗尔唇微张,看着眼前的女子正色对着自己下拜叩首。她指尖蜷起,想起高忱月数日前告诉她的消息。她一直喊的将军,而不是洛清河的名字,多少存着些将这段隐秘的情放在心底闭口不谈的意思在。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两个女子在一处也必定惹人非议,纵然洛清河位列大梁四境战将首位,即便温明裳如今身立天子近臣,也避不过人言如刀。温诗尔对此除开最初的错愕,更多的许是默许,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她并不想插手过问。何况男子或是女子又有何不同呢?若当真能许白首同心,又何必拘泥于此道。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薄情儿郎。

    洛清河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垂眸看着眼前的地面,就着跪地的姿势开口道:“若您决断再无更改的余地,那么我答应您。今日这一跪,此一诺的,不是大梁的镇北将军,是我洛然。我替代不了您,我成不了阿颜的鞘,但我可以成为她最后的防线与弓刀。剑有双刃,她于我而言永远不会是掌中刃……她会是风雨飘摇里的铠甲。我们同立于天地,便不畏人言如刀。”

    她在此刻抬起头,瞳仁墨黑似夜,目光雪亮如月。

    “我并非君子,从前是,今后亦然。”那层伪装在此刻被尽数撕开,深处的欲望被毫无遮掩地捧在面前,但这些欲望没有分毫的锋芒,它仅仅代表着一种诚挚的坦陈。

    “我知您所忧,知您为何避而不谈,所以我想告诉夫人……我会让天下人皆知何人是靖安府的当家人,三媒六聘配不上温颜,我要许她这一折青史昭昭。”

    灯烛轻晃,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子也变得细长。

    程秋白坐在驿馆的墙角没有走,她面前放着一盏栖谣点好的烛灯,夜已深,她却没有分毫的睡意。

    檐下风铎当啷作响,洛清河拎着新亭走到她跟前坐下,人已经走了有一阵,窗外风雪似乎也有了减弱的趋势。她敲了敲桌子,问道:“你说至多两年,实则呢?”

    程秋白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将冷了的茶盏拨到一旁,“不知。”

    “何意?”

    “你说的木石之毒,谷中没有这种记载,与我先前所言的也不同。”程秋白顿了须臾,一字一句道,“但药理相通。还记得我原先说,若是半数之量,她们二人都会没命吗?”

    “半数尚且如此,今朝药量远不止,药毒早已入骨刻髓,无药可医。两年已是最好的估量,且她必须来药谷静养。”能撑到如今,不如说温诗尔才真是令人惊诧。

    风雪声杂乱,洛清河扶着额没说话。

    程秋白拎起药箱,起身道:“若是继续若此,拿不准。数月、半年,抑或在此时,皆有可能。清河。”医女低眸看她,缓慢摇头。

    “我救不了她,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救她。”

    话音笃定,再无分毫转圜的余地。

    夜里不知何处一声炸响,像是闷雷,但这个时节哪来的雷声,温明裳从梦中惊醒,她没来由地觉得心悸,睁着眼盯着顶上的床帏半晌才回过神。

    她卯时三刻还要去内阁同姚言成回报些公务,眼下外头天还暗着,明明不到时辰,她却没了睡意。

    这般木着脸躺了半晌,外室忽然传来一阵很轻的窸窣声。温明裳刚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便瞧见洛清河小心地掀开了珠帘。

    “……吵着你了?”洛清河也没想到她还醒着,歉然道。

    温明裳下意识往外看了眼,伸手去碰她的脸,道:“是夜里自个儿醒了……怎得又这个时辰才……”

    指尖所触之处是一片冰凉,还带着点雪水将融的湿冷。温明裳借着适才点上的一点烛火,这才觉察到她身上的衣衫几乎都快湿透了。

    这定然是冒着风雪跑回来的。

    “好了,别乱碰,怪冷的。”洛清河捉了她的手不让往下碰襟口的衣料,她的神色掩在昏沉的夜色里,温明裳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栖谣比她先回来小半刻,倒不是因着旁的,是洛清河自己围着城外多跑了半圈。她心里因着程秋白的那番话有些堵,京城没有雁翎那样辽阔的旷野,只能借此宣泄半分郁气。

    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再高的权位,再强横的手段也阻止不了。

    偏生这些还不能告诉温明裳。

    府里早就备好了热水,沐浴更衣倒是快。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温明裳还没睡,那声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的巨响让她不安,这般睁着眼睛直到听见脚步声才迅速闭上了眼装睡。

    洛清河在床边坐了下来,她解了发带,鬓边因着水汽有些微湿。

    “还睡不着吗?”她指尖在温明裳脸颊边蹭了一下。

    温明裳于是睁开眼睛看她,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须臾,还是温明裳先往里挪了点。

    洛清河支着脸又坐了会儿才顺着意思躺了下来,她往上枕了点,半晌含笑低声道:“睡不着的话,想听曲儿吗?”

    温明裳愣了一下,还未开口便被她展臂拉入怀中。

    两个人都只穿着寝衣,轻薄的衣衫叫人甫一贴合上去便能觉察到肌肤的热意。温明裳鼻尖抵着她的锁骨,呼吸间的气息叫人心安又耳热。

    洛清河轻轻摩挲着温明裳脑后的长发,轻声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温明裳听出这跟她从前拿叶子吹过的有些像,应该是燕州的长调,她安静地伏在洛清河怀里,在清浅的哼唱声里逐渐觉得眼皮发沉。

    直到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唇角。她在半梦半醒里回应这个吻,无意识地将鼻音拖长,在分合间含糊地喊洛清河的名字。

    像是融化在了这样的暖里。

    洛清河阖上眼,在松开她之后将脑袋抵在了她发顶。

    随之消融的仿佛也是这一时半刻欺瞒的负罪感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发现这俩人换房间真自然(。想着多写点原因甚至觉得啰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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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作假 【ZX整理】

    一夜风雪, 翌日终是见了晴,街上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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