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昉本是在饮茶,闻言差点没被呛到,他稳了稳手,将茶盏搁在一边,方道:“唔,如果你要把这当成求签,似乎也可以这么理解。”
郗薇就喜欢听些好的,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书案下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那你给我说说呗,是怎么个吉法?”
方才他本就要说的,是她紧张的打断了他,还真是个急性子。
谢昉心中颇觉可爱,面上却不动声色,指背自卦象上抚过,继续道:“阴阳颠倒,是为交合,天地交,则万物生,是以若问姻缘,只要顺应时势,此卦当为上吉。”
他有句话没说,其实她求出的这卦象里面六爻皆是变爻,一个不慎就很可能变成其他卦象,而这泰卦之后是丕卦,也就没那么吉利了。
但是这次算卦本就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顺便让她放松放松,倒也没有必要危言耸听,她本就对前路有所担忧,所以才会求到他这里,他会尽量小心不让那些变数成真。
听了他这番话,郗薇对自己的决定愈发满意,她心思一动,双手托腮,十分认真,“小谢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谢昉正将细毫小心翼翼地沾了水拿帕子攥干,闻言抬起头来,“什么事?”
“你这看卦象的本事是依据《周易》来的吗?我也想学,你能教我吗?”
谢昉笑,“你说起卦还是释卦?起卦可不成,此技是旁人教我的,人家说术不外传,不过你若是对《周易》感兴趣,某倒是可以教你。”
“那好呀,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郗薇立马开心起来,比起枯燥的算术,还是这些神神道道的比较有趣。
看她开心的样子,谢昉忍不住微笑着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郗薇有心多跟他了解了解,于是眼带钦佩的问:“你好像什么都会啊?”
“那倒不是,只某爱看杂书,平日就涉猎得多一些,都是浅浅入门,大致知道些皮毛,精研算不上。”
“已经很厉害啦,不像我”
两人在潇湘亭中,分坐于书案两侧,旁若无人的讨论着,少女托腮,目光炯炯看着对面正侃侃而谈的年轻男子,画面说不出来的和谐与生动。
可这一幕对于远远站在紫竹之后回廊上的李赢来说,就不那么美妙了。
因得春闱,他就忙了一段日子,倒没想到这小没良心的竟然就爱上了学习?还日日补课?这就更显得从前他的劝告像是一个笑话了。
只怕补课是假,跟谢昉多多接触才是主要目的,本意是让她厌屋及乌,可结果却是跟他的原来的计划相去甚远。
还是得想个新法子。
他凉凉的收回了目光,随手摘下一片潇湘竹叶,“去把冯承恩给朕叫来,就说朕有事要交代。”
“是。”
李顺跟陆允跟在后面,本是大气也不敢出,闻言如遇大赦,赶紧撒开腿腾腾跑去办。
作者有话说:
注1:卦辞及解释有参考《周易》
马上放假啦,祝追文的小可爱们节日快乐,好好享受美美的假期,秃头作者正常上班,最近有点忙所以没有加更,有在努力存稿争取假期回来爆更一波,嘿嘿嘿。感谢在2023-04-27 23:30:072023-04-28 23:46:30期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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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去吧,朕无事。◎
昭文馆。
花蕊候在厅中, 右相冯承恩早先让人通传,说是午间要过来说些事情, 她早早地候在此处, 心中有些忐忑。
太学以弘文馆为重,冯承恩这个兼任馆长也很少管昭文馆的事情,一则昭文馆并不以学业为重, 二则花蕊毕竟是个女子,冯承恩又是鳏夫, 两人为了避嫌,很少单独私下里议事。
今日倒着实有些奇了怪了, 也不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好在冯承恩并没有让她久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他就到了。
“馆长, 不知您这次过来是为何事?”她向来是个急性子, 冯承恩甫一落座,她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中午的,他又是匆匆过来, 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这会儿听见问话,也不着急回答,手一撇,端起几案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饮毕,觉得嗓子可算舒服点了, 终于道:“这次春闱已经揭榜了。”
这事儿花蕊是知道的,其实不仅知晓, 她还听说那会元是一个名叫宋舸的寒门学子。
大越建国以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寒门学子得以高中头名, 听闻他的文章,写得十分惊艳,若他在殿试中依然表现如此出色,很有可能被钦点为今年的状元。
以往的春闱,太学学子起码会包揽前五,今年如此,右相冯承恩颇觉脸上无光。
不过这事儿跟昭文馆可没有关系,毕竟昭文馆的女学生又不会参加科举。
花蕊拎起茶壶,亲自替他斟了个满杯,等着他的下文。
冯承恩也知道花蕊的想法,“阿蕊啊,你可知道陛下这次是大发雷霆了。”
“嗯?为何?就因为出了个宋舸?”花蕊小口吹了吹茶沫儿,“不过就这么个头名罢了,太学学子前十也照旧包揽了数名啊,再说了,这也是那宋舸厉害,多了个人才,陛下难道不应该高兴么?”
“哎,咱们这位陛下,少年心性,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太学就等于是天子门生,他当然不高兴了,这不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还让我拟了个管理十章。”
花蕊不解,“管理十章?”
“是的,这也是我这次过来要跟你说的,”冯承恩将茶盏搁在了几案上,“我觉得太学管理过于松散。”有学生在太学期间不思正职,为了提高效率抓紧学习,以后整个太学各馆都要一起评比,包括昭文馆。
“包括昭文馆?可是馆长,从前我们馆的学生跟其他六馆都没有一起正式授课的,而且侧重点也不一样。”
冯承恩有些着急,他私下里自个儿琢磨的又不好明说,只能暗示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特意跟你过来说一声,不然再这样放纵下去,人家还以为女学是来游山玩水找对象的呢,太学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他也是专门找人套的话,那李顺李总管虽什么都没说,却强调了一句学业为重,加之皇帝近日来太学也忒频繁了些,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猜测,再不好生摸索,就皇帝的雷霆手段,只怕这前途就要到头了。
花蕊却没那么花花肠子,据理力争道:“馆长,您这样说属下可不认同,自我接手昭文馆以来,虽然六艺在太学各馆间算是平平,但也从未垫底,其中更是有几名佼佼者,就算拉到弘文馆,也不会比他们差,而且也没什么不良风气传出来。”
冯承恩也知她脾气,是个较真的性子,遂明言道:“嗐,你当这只是我的意思?还不是上面要求的,反正以后你们昭文馆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了,一整个下午都闲着无事,不想垫底的话,除了礼乐书,射御数也得抓起来。”
花蕊心中一惊,莫非是上面对她对昭文馆的教学管理有所不满了?也是,蒋太后素来是个认真的性子,她这回到宫里,自然对女学要求会更严一些了,她有心想好好表现,当即下定决心要对昭文馆的课程重新布置。
“什么?以后两门课不能自己选了?”
“啊,那我不想学骑射怎么办?”
“哎,我还说下午可以自己去藏书阁看书呢,这下也没有时间了。”
台下议论纷纷,花蕊拍了拍桌案,“肃静!为了提升咱们女学的综合水平,我跟几位博士商议之后,决定对你们做一个测评,找出了你们每个人的薄弱课程,以后下午的休息时间就会用来有针对性的补习这些内容。”
“素问,灵犀,你们把这个测评结果给大家分发一下。”
郗素问上前接过,一一分发了下来,有人接到的时候喜气洋洋,因为之前表现出色不用特意补习,那么下午原本的休息时间就还能继续自己安排。
有人就只能哀嚎了,比如晋阳公主,她就射御礼拿得出手,另外几门课程都需要补一下,相当于一下午大半的时间都没有了,她下意识去看郗薇的测评单子,看见跟她差不多的结果时瞬间舒心了。
郗薇的单子跟她一样,除了礼书数堪堪被打了个勾,其他几门都是需要恶补的,尤其是骑射,被重点标注,简直比她还惨,因为她上次是见识过郗薇骑马的,技术好像也还行,估计是受了平时偷懒的累,轻车都尉看不惯就给她打了个大大的叉,天儿越来越热,这大下午的练习骑射,还是有够累的。
幸福是比较出来的,虽然同情,但她更多的是庆幸,跟郗薇比起来,她不过就是在馆内多留一会儿,好像也还好?
郗薇看着手里的单子没有做声,实话是她现在只要课日都要跟谢昉补习算术,但是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天分,跟他聊其他的都非常快乐,但是一到又要学习那些复杂的应用就头疼,她以为学习打算盘会好一点,可是好像也并没有。
可曾经自个儿信誓旦旦说要学好算术,若是这么快就打退堂鼓谢昉该怎么想啊?
如今这现成的理由不是来了么?若下午要补习骑射,算术课那里必然是不能再去了。
郗薇内心暗暗鄙视了自个儿一把,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对于这方面她确实是没有天赋,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就忍不住打瞌睡。
所以,对于这份有失偏颇的测评结果,她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还是要跟他说一声为好。
若是第二日在太学有课,谢昉一般是就近住在太学的学士馆舍的,此时正在与人对弈,而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天胜帝李赢。
两人也算是棋逢对手,正你来我往杀得痛快,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学童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衡阳翁主来找,说是有事相告。”
谢昉诧异,按理说现在才未时,距离平日约定的申时还有一个时辰,她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可是皇帝在这里,总不能直接就走了,他不禁有些犹豫。
李赢今日着了身降纱帝王常服,与青玉棋子倒是相得益彰,看谢昉犹豫,他执一子轻轻落定,颇有些气定神闲,“你去吧,朕无事,自个儿跟自个儿对弈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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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乐趣。”
谢昉起身,行礼告退之后便随学童去了。
李赢看了眼棋盘,青玉子分明胜负已定,他心情颇佳的将棋子一颗一颗往回捡,心想冯承恩这老狐狸还挺上道,动作很快,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换身衣裳去校场那边正好。
谢昉一路走出来,其实心中就有几分猜测了,等看了郗薇手中的测评单子,他已然明白过来。
“太学如今对课业抓得紧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既要补习骑射,这算术课就先放一放,毕竟前面四艺才是评比的重点,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答案是郗薇早就预料到的,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你会不会觉得我言而无信?”
谢昉挑眉,毫不留情拆穿她,“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这么觉得呢?”
他的目光太过洞明,郗薇耷拉了肩膀,“好吧,我承认了,这里面固然有校书郎的安排,但我自己也确实不想再学习算术了,真的好难啊,我彻底放弃了。”
“那翁主说的以后要靠自己清账呢?”
郗薇两手一摊,“算了,我还是请人吧。”
她有些自暴自弃,她果然没什么恒心,就让谢昉看看吧,以前他认识的都只是表面上的伪装起来的她,其实真正的她,压根没那么好,除了这张脸,几乎一无是处。
就在她灰心至极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轻笑,她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谢昉看她看了过来,敛了神色,故作一本正经:“不知翁主觉得谢某如何?”
“嗯?你很好啊……”郗薇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
谢昉笑意自眼底蔓延而上,“那不如就请某吧,包食宿就好。”
郗薇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张了张嘴,想问问,又有些犹豫,但还是顺着答了句“求之不得”。
谢昉听了这话,眼中似有微光闪过,安慰道:“翁主其实不必有负担,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擅长的原本就不一样,其实谢某之前就想提醒翁主,只是看你坚持也就没有说出来,有时候同样的时间,花在不同的事情身上,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就比如你天生对数字不敏感,但是你背口诀就非常快。”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丁点责怪或者其他的不好的意思,反而一直在认真的为她开脱,甚至以玩笑的方式想让她的愧疚少一些。
他曾说她像天上的明月,其实不是的,他才是真正的明月,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也不知道我擅长什么,我好像没有擅长的事情,”郗薇想起做了这么多事,费了这么多心思挣扎,除了把跟李亘的亲事搞黄了,其他好像也没有比前世好上多少。
她自嘲一笑,“哦,对了,我可能比较擅长让事情变得更糟。”
谢昉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看着非常的低落,他很想宽慰她。
“翁主不必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非常好。”
“你对色彩有很敏锐的直觉,倘若自小学习,画技未必会比谢某差”
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她很勇敢,喜欢一个人就会大胆地去追寻,对于厌恶,也十分分明,即使身在上位,愿意路见不平为萍水相逢的老弱发声,明明是既得利益者,也不被利益相诱,她有一颗比谁都赤诚的心。
谢昉就是这样,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给予了她救赎,郗薇有些哽咽,但还是粲然一笑,“谢谢你,小谢大人。”
“不必言谢。”
看她笑起来,他的心也莫名跟着雀跃,其实没有早点告诉她这些话,是因为他也有私心,私心里希望能多一点时间跟她相处,能这样已经很满足了,他也该去做他该做的事。
眼见着天色不早,等下还要去校场箭术补习报到,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慈宁宫,郗薇就准备与他作别。
谢昉也知她还有事,想着皇帝还在隔间,于是拱手道:“翁主,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谢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郗薇谢过,准备往校场而去,等离馆舍远了些,她忍不住喃喃出声,“谢子游,其实不是我好,是你很好。”
谢昉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也回了馆舍。
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留下桌上胜负已定的残棋。
作者有话说:
郗薇:你以势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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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正版在晋江文学城◎
郗薇到校场的时候, 人不是很多。
她自觉骑术是没有问题的,甚至可以算得上优秀, 校书郎估计也是这么认为, 就直接将她领到了靶场。
大越以武立国,对于贵族来说,骑射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偶有那不擅长的,但也只需要补一门, 像郗薇这样补两门且还是一个时辰的,当真少见。
管着靶场的是轻骑都尉卢尚英, 跟陆允也算是师出同门,看郗薇过来报到,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弓箭递了上去。
郗薇觉得有些奇怪, “卢都尉, 这弓你们给改良了么?我怎么觉得跟以前好像不一样?感觉轻了许多?”
太学崇尚平等严厉,向来不会因为学子原来的身份就有所特殊对待,比如晋阳公主跟新城公主, 只要在太学, 她们一样要跟其他同窗一起参与测评比试,所用的工具也都一模一样。
听了她这问话,卢尚英有些心虚,但想到上面的交代,面上还是十分理直气壮:“翁主, 您上一次到靶场是什么时候?”
郗薇有些不好意思,“大概一一年前?”
卢尚英面带微笑, “您好歹大了一岁, 觉得这弓身轻了也是正常, 不然您试试力,看看比之以前如何?”
不用试,只掸了掸,她就发现这弓弦绷得很紧,一看就是把好弓,不然她也不会还特意问上一句,但是明显重量要轻上许多啊。
也罢,不说算了,反正轻的总比重的好,要是天天让她还拿以前那些弓箭,也太费手了。
“翁主,你去十号靶场先练着,负责教习的师父一会儿就到。”
卢尚英草草叮嘱了几句,马上就去引导下一位学子了,郗薇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所谓的十号靶场。
这场地本就已经在校场最外层了,而这里更是还要拐个弯才能看到,可还真是偏僻。
但她还是挺满意的,偏僻有偏僻的好,就她那射箭技术,若是让人看见,回头于灵犀就能又来当众嘲笑,她也不是怕,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这样无人打搅默默地练习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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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卢都尉说这教习师父会稍微晚点,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她索性自箭筒里抽了只箭支出来射着玩儿。
让她补习射箭还真是有缘由的,她张了三次弓,没一次射中,别说正中那个圈,连箭靶都没碰上,正当她不死心想再试第四次的时候,一声轻哧突然传到了她的耳畔。
她抿唇回头,就见好些日不见的天胜帝李赢,一身玄色锦带劲装踏风而来。
他怎会在此,而且服饰还跟教习的那么像?郗薇心头闪过一个不太妙的感觉,但还是立马乖巧福身,“臣女见过陛下,陛下如何在此?”
李赢心道朕要是再不来,怕不是你还在跟谢昉学得津津有味呢。
不过这话却没说出来,他慢条斯理自箭筒里拿出了一支箭支,比划着,“你难道不知道吗?朕有每日练武的习惯,三百六十日,日日不重样,而今日,正是朕练箭的日子。”
是好像有这么回事,但是延福宫有专门供他一人使用的校场啊,怎会来此?
李赢哪里看不出她的疑惑,不过也没着急解释,而是顺手拾起了她方才放下的弓箭。
横臂。
张弓。
瞄准。
只听一声清鸣,“啪”的一声,箭矢直接命中红心。
他弯唇,这才侧身,仿佛漫不经心,“唔,这弓到底小了些,朕十岁那年却是差不多的。”
郗薇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素来知道这人自恋,也有自恋的资本,但是要不要这样不给她留丁点面子的啊摔。
李赢却似才看见她的脸色,“怎么了?”
“没什么,”郗薇扯了扯唇角,假笑,“陛下,既然您要在这里练习,那臣女换个地儿?”
还不等他回答,她就迫不及待提脚开始后退,就在她以为他默认了转身就要离开靶场之时,李赢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延福宫的靶场正在重新换装,朕今日也就过了来,也算是你运气好,朕这个做表哥的指点指点你也好,过来吧。”
郗薇真的很想说,这算哪门子运气好?就不能高抬贵手自个儿练么?可是嘴唇翕动间她还是不敢吐槽出口。
看她一脸不爽却无可奈何地不得不走回来,李赢心情甚好,将手中的灵宝弓递了过去,“试试。”
郗薇接了过来,站定之后,自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羽箭,她深吸一口气,搭箭,张弓,心里默念上天保佑,这次可别让她差得太远,不然她真的会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祈祷完毕,她睁开一只眼睛瞄准靶心,正准备松弦,突然一道阴影靠了过来,手臂被人整个的扶了起来。
“左腿前伸半步,收腰,挺胸”李赢扫了眼身姿,目光不自觉往下,想帮着去纠正的手堪堪停在她盈盈的腰间,却忽的被烫到似的抬了起来。
因为要练习射击,她与他一般都是着的束腰劲装,天碧罗如云朵般松软轻柔,为了防止射击时散开,腰间系了条纯色软罗玉带,衬得纤腰像柳枝,盈盈不堪一握,却又柔韧生姿。
他抛开杂乱的思绪,音色略有些低沉,“肩膀要放平。”
淡淡的龙涎香充斥鼻端,手臂被人很自然的提了起来,在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了之后,郗薇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指导自己?
“想什么?专心点。”他轻声提醒着。
郗薇忍不住为走神儿耳尖微红,赶紧将注意力转回了靶心之上。
李赢退后一步又看了看她的角度与站姿,重新纠正道:“你的虎口要推住弓背,手与手臂尽量保持在一条线上,不然你的箭会很容易脱弦走偏。”
他方才那一箭她是见识过的,就算是比起这校场的都尉也不差,这会儿他说话就让她感觉到十分信服,不自觉就按照他说的那般照做了。
对于她这会儿的表现,李赢还算满意,继续指示,“引弦的右肘夹紧,右臂略微抬高一些,对,记住这个姿势,好了,重来一次。”
看他退开了一步,压迫感轻了许多,按照他方才所授,重新张弓,搭箭,就在她准备瞄准射击之时,李赢又叫停了。
“怎么没戴防具?把这个戴上。”说罢,褪下了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径直扔了过去。
害怕摔坏了,郗薇赶紧双手一捧接过,皇帝赏赐之物,只有供着的份儿,岂能轻易上手?况且男女授受不清,这扳指上嗐残留着他淡淡的余温。
看她犹豫,似是十分嫌弃的样子,李赢眉梢微挑,“怎么不戴?”
郗薇尴尬地笑了笑,将鹿骨扳指跟右手拇指都抬了起来,“陛下,不不太合适。”
李赢本还以为她又要找个一大堆的说辞拒绝,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忍不住一梗。
那黑章鹿骨扳指跟了他多年,是专门根据他的指骨尺寸特意磨制的,他打小就爱舞刀弄枪,指骨较之常人要大一些,长一些。
而郗薇本就是小骨架,又细长,那鹿骨扳指戴在她的大拇指上,不能说戴,只能说挂,松松的,怕不是一用力扳指都能跟着给飞出来。
李赢当时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就取了下来给她,这会儿反应了过来,一时间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郗薇灵机一动,十分狗腿的跑了上去,“陛下,您再示范一次,我保证就学会了!”
一边说话,一边十分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直接就将那扳指给戴了回去,随即赶紧松了开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指尖熟悉的触感倏忽而过,李赢心中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失落,不过这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侧身没有看她,语气尽量淡淡道:“那你可要看好了,朕只再示范这一次。”
说罢,他再一次张弓,瞄准,只是这一次,迟迟没有射出那一箭,半晌,他转身问她:“要不要跟朕打个赌。”
郗薇不明所以,但跟皇帝打赌,她又没什么好亏的,于是想也没想就问道:“赌什么?”
看她这么干脆,李赢唇角微弯,“赌朕的箭术。这靶场之上任何地方任何东西,但凡能被命中之物,只要你说,朕若不能命中,就算朕输。”
口气可真大啊!
郗薇的目光自靶场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英挺的面容上。
她忽然笑了,“好啊,赌注是什么?”
“谢子游。”
看郗薇一脸莫名,李赢笑了笑,“他应该跟你说过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吧?”
郗薇抿唇,“我知道,但他那所谓的未婚妻早就夭折了。”
听听,这信任的口气。
李赢虽极力忽视心中那点不爽,但还是有酸酸的泡泡浮出水面。
他垂眸,语气有些飘忽,“那你可知那未婚妻还有个妹妹,听说谢大人有意让两家重续姻缘?哦,你知道谢大人吧?就是将他抚养长大视若亲子的谢氏族长谢长庚。”
这事儿郗薇还真不知道,之前她只觉得谢昉没有父母高堂,亲事应该能自主,但她忘了还有谢长庚夫妇,她即使有圣旨,但也不想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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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结亲不是结仇,若能让他们接受她当然更好。
看她心动,李赢把玩着箭簇,“你若赢了,朕就好人做到底帮你把这事儿直接摆平。”
他顿了顿,语气忽的一转,“但若朕赢了,朕要你再陪朕一晚。”
话一出口,郗薇面色刷的涨得通红,她就知道,李赢对她的占有欲不是一星半点,而且把这当成赌注来谈,这让她说不出来的气愤。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正准备拒绝,李赢看她脸色不对,又补充了一句。
“你千万别误会了,朕是让你再陪朕一晚上,饮酒,纯饮酒聊天。”
郗薇的愤怒顷刻哽了住,好在经过一番调整,才适应了下来,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是皇帝,大可以找任何人陪你喝,多得是人愿意。”
李赢眯眼,瞄准了红色靶心,比划着,“是啊,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像你这样敢跟朕说实话,也没有一个人敢直接不要命般咬朕,最重要的是,朕喜欢。”
羽箭迟迟没有射出去,他侧身回头问她,“这个理由够么?”
他的眼神带着挑衅,带着志在必得,又带着几许轻嘲,仿佛再说“你怕了?”
郗薇别的没有,胆子是个顶个的,最受不了就是有人激,更何况不就是陪喝酒?开玩笑,拜继父希长生所赐,她可是千杯不醉,输了没损失,赢了有彩头,这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
但是她还想给自己加个筹码。
“可以,这个赌臣女愿意,但臣女还有个额外的小要求。”
听了这句,李赢明明心花怒放,面上却漫不经心。
半晌,他才掸了掸弓弦,“说说看。”
“谁都知道陛下箭术了得,我这可是冒着风险的,那陛下敢不敢玩些更刺/激的?”
李赢眯眼,“哦?你倒说说是怎么个更刺/激法?”
郗薇也不扭捏,爽快道:“咱们把眼睛给蒙上,当然作为交换,我若输了,你饮一杯我就加倍,如何?”
说罢,她挑衅地看着皇帝,仿佛在说“你箭术这么好,蒙上眼睛肯定也没问题的吧?”
靶场前方是高低错落的箭靶,沉重肃穆,而迎风招展的彩色旌旗仿佛在提前为谁欢呼。
对于她这回敬,李赢眼神微动,看她似胜券在握,他不动声色地提了提嘴角,颔首允准。
“可。”
得了他这句话,郗薇小计谋得逞,自袖中抽出了一条丝绢,按捺住几欲浮上脸的喜悦之色,步伐轻快地朝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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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衡阳,你输了。◎
傍晚的风带着些微凉意, 将心头那点烦躁吹散殆尽,李赢看着她沐着金光朝他走来, 神色都变得温柔了些许。
郗薇在女孩子里个子其实不算矮的, 朝他正面示意之后,她方行至他身后,本想将折好的绢帕覆在他的眼睛之上, 奈何他比较高,她要稍稍踮脚才能做到。
李赢是有功夫底子的, 加之他久居上位,除了武伴当, 这又是替他蒙眼睛,寻常人其实很难靠近他身侧, 女子就更少了,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为了缓解情绪, 他摩挲着手心,说话转移注意力,“你知道你就这样靠近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么?”
“嗯?”郗薇手上动作一顿, 差点以为听错了什么, 这人什么意思?暗示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
她下意识垂眸,耳尖霎时红了起来,方才一心只管着想系紧一点系牢靠一点,压根没注意其他,此时惊觉两人之间离得实在是太过近了, 尤其是现在衣料已经有些单薄。
他说危险,她情不自禁就想起了之前, 赶紧稍稍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二人身体的距离, 可是她本就要踮脚才能系到, 这下子离远了,她努力往前伸了伸腰肢也够不到。
试了两次无果之后,她也有些烦躁了,将丝绢搭他宽肩之上,恼道:“你自个儿系吧。”
李赢侧首,垂眸看着肩上的纯白丝绢,本想问她“你就不担心朕作弊?”
可是看她脸色绯红,颇有些不明不白的扭捏,他尝试着解释,“常年习武之人,若是有人自背后靠近,身体会本能的呈戒备状态,所以最好不要这样靠近。”
郗薇听罢,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是她误解了,她还以为他说的危险,是那种威胁
一时间她整张脸都泛上了一层氤氲绯色,比天边的晚霞还要靡丽几分。
看她这样,李赢也觉察出了不对,眉头挑老高,待想明了,倏地靠近她耳畔,低笑问出声,“想哪儿去了?嗯?”
耳畔有些痒,她本能的往后移了移,又觉得这表现颇有些心虚,于是扬了扬下颌将话题拉了回去,“还是我来吧,这样方便一点。”
这次她没有再从身后,而是自前面拿了丝绢替他蒙上,然后手腕伸至后面去打绳结。
李赢看她跟小白似的快炸毛了,也不想把她逼急了,有心放她一马,于是微微俯身来配合她。
丝绢软软滑滑的触感很容易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肌肤相触的感觉,李赢忍不住想仰首,却被她一把按住了肩膀。
“别动,”郗薇有些不耐烦,“等我系好再说。”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甜香,她说不动,那就不动吧,只是他私心里有些希望这结能系得再牢一些,再久一些。
可惜没多久,身前似乎就空了,郗薇一步退了开来,提醒道:“好了。”
李赢试着睁眼,她还当真没有留一点情面,一丝光线都没有给他留,整个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唇角微弯,“你要朕射哪一号箭靶?”
不是他自负,这靶场十三块靶子,他就是闭着眼睛站在任意地方,随手都能正中靶心,这也是他敢跟她打赌的缘由。
郗薇自然看见了他的表情,她的目光自对面前后不一的十三块靶子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靶场边缘的那棵柳树上。
若是李赢眼睛没有被蒙起来,就能看见她的眼神中带着十二分的狡黠。
“陛下还记得上靶场的阶梯旁那棵老柳树么?”
李赢颔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您不是说这靶场上任何能被命中之物么?古有百步穿杨,不若咱们就将这老柳树上被风吹起来时,飞得离主干最远的一片柳叶作为靶子吧。”
她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点洋洋得意。
“呵。”
听得这一声,郗薇还以为他要不认账了,赶紧强调道:“您可是天子,天子一诺千金,可不能输不起。”
李赢眉梢微挑,“你还有其他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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