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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春棠欲醉》50-60

    第51章 宋姑娘……没了

    秋霖脉脉, 细碎雨珠从檐角滚落,满目疮痍悲凉。

    院中悄然无声,一众宫人款步提裙, 悄声捧着漆木茶盘, 自乌木长廊穿过。

    越过影壁, 房中无声无息,槅扇木门紧紧闭着, 瞧不清里面的光景。

    侍女手持戳灯, 站在廊檐下,微弱的烛光撑起一隅的光影。隔着摇曳烛光, 隐约可见清寒雨幕。

    雨声淅淅沥沥, 清冷森寒, 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槅扇木门推开,自有人接走漆木茶盘, 官窑缠枝纹香炉青烟氤氲,依稀闻得安神香的香气。

    湘妃竹帘半卷,只模糊瞧见屋内青纱帐幔隐隐绰绰。

    再然后, 槅扇木门轻掩, 彻底隔绝了所有视线。

    宫人低着头,悄声从主院离开。

    走远些, 穿过月洞门,方敢出声, 三三两两宫人撑着青缎油纸伞,躲在伞下窃窃私语。

    “殿下离开了那么久,夫人怎么还病着?这都几天了, 也不见夫人身上有好转, 难不成是夫人和殿下闹矛盾了?”

    “我怎么听闻, 是夫人身边的奴婢犯事了,你们不觉得秋雁姑娘如今都不在主院伺候了吗?”

    “只是婢女犯事,用不着连坐夫人罢?我瞧着夫人现下都不曾离开暖阁,若不是起居饮食照常,我还以为是被幽禁了。”

    “真的幽禁,也不会在主院罢?想来还是殿下不忍心,也不知道这位主子,日后还能不能搬进芙蓉院。”

    满府上下猜测不一,沈砚又不在京城,无人知晓事情真相,只捕风捉影猜测着。

    府门紧闭,只有角门还开着。

    云黎提裙下了马车,满头珠翠,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狸奴。

    阿梨乖巧窝在云黎臂弯,伸出小爪爪玩云黎发簪上的流苏。

    流苏晃一下,阿梨的眼珠子跟着晃动一下,玩得尽兴,全然不顾自家主子的气势汹汹。

    云黎不管不顾,仗着沈砚不在府上,趾高气扬,她连声冷笑。

    “怎么,难不成这就是三殿下的待客之道?我连着来了三回,连宋姑娘一面都见不到?”

    “还是你这刁奴从中作梗,不让我见宋姑娘?”

    管事垂手站在一边,点头哈腰,叠声赔罪:“云姑娘恕罪云姑娘恕罪,奴才哪有这个胆子,夫人如今卧病在榻,殿下走前有过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夫人养病,还望云姑娘见谅。”

    云黎不依不饶:“前两日你也是拿这话搪塞我的,宋姑娘那日是同我一起受伤的,如今她起不来身,我关心她身子也不行?不过是见一面罢了,哪里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云黎眼珠子一转,仰着头道,“我就在门口,远远瞧上一眼,可好?”

    她软硬兼施,“如若不行,我就在这门前守上一整日,一日不行,便两日。两日不行,便三日。”

    云黎有备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凶神恶煞的护院,横在脸上疤痕看着瘆人可怖。

    管事连声叫苦,云府他自是得罪不起的,自家主子的命令他自然也不能违背。

    可若是真让云黎在沈砚府前等上一整日,兴许明日京中就该流言四起。

    管事左右为难,面露迟疑之色。

    云黎趁热打铁:“我就站在门口不进去,你若不信,让人跟着我就是了。我知道三殿下不让人打扰,我只在窗前瞧上一眼,不过分罢?”

    管事沉吟片刻,无奈长叹:“好罢,云姑娘这边请。”

    云黎弯唇,抱着阿梨往前一步。

    魏子渊亦步亦趋,也跟着往前。

    管事倏然伸手,拦下她身后跟着的护院:“云姑娘,夫人喜清净,不喜他人打扰。”

    魏子渊被拦在府门外。

    云黎看看魏子渊,又看看管事,皱眉不悦道:“他是我的护院。”

    管事拱手:“云姑娘,恕小的冒昧,三殿下主院,并非人人都去得。”

    云黎不甘心:“可我们只在门口……”

    魏子渊拱手:“云姑娘,我等在门口守候便是。”

    ……

    细雨朦胧,雨丝飘零,如梦如雾。

    双膝的伤口尚未好全,宋令枝缓慢睁开沉重眼皮,入目青纱低垂。

    淅沥雨声落在院中,敲碎满院的安静。

    自那日给沈砚带话后,她再也没见过沈砚一面,自然,秋雁也不曾见过。

    宋令枝彻底被关在暖阁,房中服侍的,只有一个面生的侍女。

    每日除了给宋令枝送药,侍女从未和宋令枝说过半句话,眼神也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分。

    公事公办,每日到点送药,亲自盯着宋令枝喝下,若宋令枝不喝,亦会被她强行灌入。

    只要留宋令枝一命就行,这是沈砚走前的吩咐。

    天色灰蒙,半点亮光也瞧不见。

    楹花窗子拿窗棂撑起一角,隐约可见院中的朦胧雨幕。

    宋令枝扶榻坐起,身影单薄纤瘦,一张脸惨白无力。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有时醒来是白日,有时是夜里。

    宋令枝浑浑噩噩,记不得过了多少时日。

    庭院幽深,陡地,忽听耳边一声轻轻的猫叫,叠着雨声,落在耳边模糊不清。

    宋令枝只当自己又出现幻听。

    前些天她在屋里,有时也会听见秋雁的声音,或和往日一样欢声笑语,或是凄厉的哭声,或喜或悲,重重情绪砸落在宋令枝身上,宋令枝只觉头疼欲裂。

    挣扎着扶墙站起,挨个角落循着声音寻去,却始终找不着秋雁。

    帐幔低垂的暖阁,只有沈砚留下的侍女,面无表情盯着宋令枝。

    雨还在下,兴许已经是辰时了。

    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眼角倦怠尽显。蓦地,手边忽然一重,毛绒触感瞬间落在掌心。

    宋令枝惊恐睁开眼,猛地和一只狸奴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楹花窗下云黎的惊呼也随之传来:“——阿梨!”

    ……阿梨。

    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在宋令枝手边,阿梨轻轻趴着,嗓音细弱低微。

    屋中侍女瞧见,当即要将狸奴赶出去。

    宋令枝扶榻坐起,掩唇轻咳两三声,抬手将阿梨抱在怀里:“这是云姑娘养的。”

    云黎隔窗,一双眼睛明亮,灼灼盯着侍女。闻得自己的名字,又笑着朝宋令枝挽唇。

    “我还当今日见不到你了,管事说不让人打扰,只让我在门口看一眼。”

    侍女福身,不敢明面得罪云黎,“云姑娘说笑了,只是这屋子病气重,恐沾染上云姑娘。且夫人身子欠安,不能接客。待客不周,还望云姑娘见谅。”

    云黎不以为然:“我既应了管事,便不会进去打扰,只让我家阿梨陪宋姑娘片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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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当……无妨罢?”

    云黎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庭院深深,确实是沈砚的主院无异。可她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庭院静得吓人1銥誮,莫名的诡异。

    往日在宋令枝身边寸步不离的秋雁,此刻也没了踪影。

    廊檐下的云黎心事重重,屋内的阿梨窝在宋令枝臂弯,拿小脸蹭.蹭宋令枝的掌心,顽得不亦乐乎。

    末了,还躺平在榻上,任由宋令枝揉捏绵软肚皮。

    脖颈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暖阁少有的热闹。

    鎏金珐琅铃铛小巧精致,别在狸奴脖颈。宋令枝凑近瞧,指尖轻捻起铃铛,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窗下的云黎瞧见,只当是宋令枝喜欢,笑着朝她道。

    “阿梨往日喜欢在院子乱跑,有时连护院也找不着它,怕它又和上回一样偷溜出去,故而做了铃铛给它系上。”

    云黎莞尔,“那护院你先前也在别苑见过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铃铛,京中还有富贵人家的姑娘小姐给狸奴做衣衫穿,只为图个乐子。

    侍女不以为意,只匆匆瞥了一眼,不曾多瞧。

    三千青丝轻垂在宋令枝手边,纤长浓密睫毛挡住了宋令枝眼中的氤氲水雾。

    她眼睛轻轻眨动,贝齿紧咬着下唇,不敢露出半点的异样,深怕叫身边的侍女发现端倪。

    这铃铛是魏子渊做的,上面刻的亦是他的字迹——

    安好。

    心思百转千回,连着被幽禁在院中多日,宋令枝终得以瞧见半分曙光。

    铃铛牢牢攥在宋令枝掌心,勒出清晰的红痕。

    阿梨莫名其妙,伸出软绵绵的爪子,朝宋令枝喵呜了好几声。

    不敢惹一旁盯着的侍女生疑,宋令枝伸手挠挠狸奴的下巴,多日紧拢的眉眼终于舒展,难得显露笑颜。

    侍女屈膝福身:“夫人,您该歇息了。”

    她声音听不出半点异样,“太医说您不能劳累,这狸奴还是给奴婢罢?”

    侍女背对着窗子,云黎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隐约瞧得宋令枝抱着阿梨斟酌片刻,而后方将狸奴递给侍女。

    阿梨聪慧,爪子一拍,躲过侍女伸过来的双手,从窗口跃出,又安安分分躺在云黎怀中。

    侍女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白色影子,手背上顷刻多出几道红痕。

    她敢怒不敢言,只咬牙朝云黎远去的背影瞪去好几眼。

    这日之后宋令枝没再见过云黎。

    雨接连下了时日,清寒透幕。雨丝细密,潮湿阴冷。

    宋令枝房中只剩下两个侍女伺候,说是伺候,其实和监视无疑。

    青纱帐幔层层叠叠,二人低声,交头接耳。

    “姐姐,你说她不会真的出事罢?这都过去一日了,还不见醒?”

    “管她呢,总归死不了。真是晦气,好不容易调来主院,居然是伺候一个活死人。瞧殿下那样,怕是真厌了。”

    “不会罢,若是真厌烦了,怎么还会让她继续住在主院?”

    “许是殿下近日忙着闽州一事,腾不出手料理。你也不好好想想,若殿下真的在乎人,怎会十天半月连封家书也不曾送来?连打发个人回来都不曾。”

    侍女自觉言之有理,“且我听说那个犯事的丫鬟,如今还在柴房关着呢,说是等殿下回来再发落。”

    “你说得倒是在理。说起家书,我才想起来,殿下身边的岳统领交给我的。”

    她自怀中掏出一封家书,探头瞧见宋令枝还在睡着,“罢了,放她枕边就是了,待她醒了自然瞧见。”

    雨珠滚滚落地,暖阁点着一盏烛火,光影在风雨中飘荡。

    宋令枝睁眼时已经是翌日。

    侍女忘了关窗,飘摇雨丝落入屋中,寒气逼人。

    秋雨天寒,宋令枝最是怕冷,先前有暖香丸吃着,倒还不觉得。

    这些时日没了暖香丸撑着,她只觉手足又同先前一般,冰冷彻骨。

    寒气遍及四肢,铺天盖地的冷意笼罩全身。

    身上的锦衾轻薄,半点御寒之用也无。

    侍女还在东次间睡着,屋里静悄无人低语。

    宋令枝身影哆嗦,强撑着身子坐起,心神恍惚,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许是这些时日不曾上药,先前膝盖的伤口还没好全,仍是疼得厉害。

    拖着沉重的双足,宋令枝一点点往外挪去,屋中光影晦暗,她扶着墙慢慢往窗口走去。

    窗棂半支,冷风灌入屋中,宋令枝瑟瑟发抖,衣襟拢紧,伸长手臂想要关上窗子。

    手指无力,咬牙强撑,竟是连着试了两三次,才勉强将窗子关上。

    摇曳的雨丝泅湿手背,宋令枝扶着炕桌,气喘吁吁。

    余光瞥见地板上躺着的一封书信,宋令枝好奇睁大眼。

    她缓缓俯身,白净修长的手指触到上方祖母熟悉的字迹,滚滚泪珠往下砸落。

    颤抖着双手撕开信封,宋令枝一字字一行行掠过。

    水雾弥漫在双眸,热泪盈眶。墨迹在泪水的晕染下,糊成一团。

    宋令枝抬手,寝衣松垮,宽松的衣袂抹去脸上滚滚落下的泪水。

    然还是不够。

    她看见了父亲染上天花,看见父亲即将不久人世,看见了祖母带着棺木,深怕父亲客死他乡,死后无人收尸。

    字字泣血,泪珠滚滚,宋令枝只觉身子恍惚,摇摇欲坠。

    眼前白雾朦胧,宋令枝双手紧紧攥着祖母的亲笔信,指尖颤动。

    似不敢相信信中所言,宋令枝又读了一遍,又一遍。

    信上的字迹悉数染上泪珠,宋令枝轻声哽咽,身子在冷风中瑟瑟颤抖,止不住的颤栗。

    案上的烛火逐渐燃尽,刹那,暖阁陷入昏暗之中,晦暗不明。

    风声飒飒,裹挟着低低的呜咽。

    满眼的疮痍悲凉。

    宋令枝一手掩唇,只觉喉咙腥甜一片,紧攥在指尖的信纸缓缓滑落在地。

    轻飘飘,似云似雾。

    不多时,暖阁传来侍女的一声惊呼。

    “快来人!夫人吐血了!快!找太医来!”

    院中瞬间乱成一团,乱糟糟的。

    云黎正在府门前同管事说话,闻得院中的动静,唬了一跳。

    “宋姐姐怎么了?”

    她再顾不得同管事说理,匆忙将人推开,抱着阿梨直往前院奔去。

    管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云黎一路跑,他一路追:“云姑娘,去不得!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见夫人的!云姑娘!云姑娘!”

    苍苔浓淡,青石板路光滑难走,管事提袍只顾着跑,一不小心,整个人直直跌倒在地。

    树影参差,云黎早跑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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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趴在地上,老寒腿叫嚣着疼痛。人老经不得摔,管事扶着腰,尚未来得及起身。

    忽而瞧见后院燃起浓浓烟雾,灰蒙蒙的天色映照着火光,管事惊慌失措,双眼圆瞪,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后院:“走水了!走水了!”

    他扶着青竹往后瞧。

    大火熊熊燃烧,遮天蔽日,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奴仆婆子提着水桶,疾步往后院柴房跑去。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喊。

    “不好!秋雁姑娘还在柴房!她没出来!那门还锁着!”

    柴房钥匙还在自己腰间,闻言,管事身影颤了颤,捏着那钥匙怒吼:“钥匙在这!钥匙在这!”

    火光吞噬了所有。

    ……

    ……

    闽州。

    天色阴沉沉的,连着下了半个多月的暴雨,这日终于放晴。

    乌云密布,狂风呼啸。

    堤坝塌毁,河水汹涌澎湃,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一片哀怨声中,裹挟着几声长叹。

    “没想到圣上真让三殿下来了,我先前还担心,这三殿下要是同佟知县一样,那我们可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不是说三殿下残暴凶蛮吗?我怎么瞧着,三殿下人还怪好的,若不是他,我们一家老小如今还露宿街头呢,哪还有这热热的米粥吃。”

    “别的不提,你们看那边……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瞧见佟知县这么狼狈过,听说殿下还让他去修堤坝,那脏活都是他一个人干。”

    “呸!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要不是他昧下那么多银子,这堤坝怎么会塌毁?听说修堤坝那人也被三殿下关押在地牢,真是大快人心!苍天有眼!”

    “别说了别说了,吃完快下地干活去,这堤坝可得赶在大雨前修好,三殿下人那么好,我们可不能负了他。”

    一辆马车骨碌碌自长街上驶过,自然的,百姓的议论声也飘落到沈砚耳中。

    他一手揉着眉心,松石绿鹤纹织金锦袍衫松垮,衬出颀长身影。

    ……好人。

    沈砚眼角掠过几分冷意,勾唇轻哂。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殿下,堤坝修固的事如今也差不多办妥了,您连着半月都不曾好好歇息,今日还是早些回去,河堤那有属下盯着便好。”

    沈砚揉着眼角:“无妨,佟知县一家可还关在地牢?”

    岳栩拱手:“是,当年修建堤坝的时候,佟知县……”

    一语未了,忽见沈砚眉心紧皱,眼前忽的一阵眩晕。

    岳栩以为是沈砚身上的毒提早发作,僭越上前,为沈砚请脉看诊。

    指尖下的脉搏跳动,沈砚身子发热,犹如火炉滚烫。

    岳栩大惊失色,面上惶恐不安:“——殿下!”

    闽州洪涝,一众百姓无家可归,死伤无数,还有不少人染上时疫身亡。

    沈砚是为着洪涝一事才来得闽州,这些天都同百姓待在一处,难保不会染上,若是沈砚染上的也是时疫,后果不堪设想。

    岳栩双眼震惊,伏首跪地:“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得尽快禀明……”

    “先别声张,回别院。”沈砚双眉拢紧,沉声吩咐。

    沈砚这病来势汹汹,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身子已烫得厉害。

    “别院那让人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出,这两日我房中也不许留人。”

    虽然还不能分清是否为时疫,沈砚仍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让消息流露,省得失去主心骨。

    青玉扳指握在手心,沈砚强撑着精神,“河堤的事还没好,你找个可靠的人,盯紧他们,三日之内必须要修好,不能再耽搁。”

    马车外愁云密布,天幕暗沉。

    沈砚抬手,轻挽起车帘的一角。

    若是赶不上这几日修固堤坝,怕是城中得有更多百姓遭殃。

    “还有,这几日在我身边服侍的侍从也单独关在别院,若是三日后身子没发热,再放他们出去。”

    话落,沈砚又掩唇,轻咳两三声。

    岳栩着急:“殿下!”

    沈砚摆摆手:“去罢,你也别在这马车上待着了。”

    ……

    青烟未尽,鎏金珐琅兽耳三足香炉青烟袅袅。

    金丝藤红竹帘半遮半掩,房中杳无声息。

    侍女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自乌木长廊下穿过。

    岳栩守在门口,自侍女手中接过药碗,亲自送去沈砚房中。

    屋中点着安神香,沈砚还未起身,房中还有少许艾草的气息残留。

    家中若有时疫者,都会熏艾,防范于未然。

    岳栩悄声将茶盘搁在案几上,轻手轻脚从屋中退出。

    两日过去,岳栩身上并未有发热症状,这几日沈砚的药汁和公文,都是他亲自送到碧纱橱外,再由沈砚亲自取去。

    若沈砚有事吩咐,也是隔着碧纱橱。

    院落无声,岳栩穿过影壁,步履匆匆。

    抬眸,恰好和匆匆赶来的暗卫撞了个正着。

    暗卫拱手:“岳统领,京中急信。”

    沈砚才歇下不久,岳栩朝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心领神会,往后退开两三步,站远了些,他自怀里掏出一封密信。

    暗卫言简意赅。

    “岳统领,府上出事了,宋姑娘……宋姑娘没了。”

    岳栩错愕,双眼圆睁:“……什么?”

    暗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京中所有事都告知:“宋姑娘看见了宋老夫人的家书,一病不起,还连咳了好些血,太医也束手无策,于昨日……于昨日殁了。”

    暗卫低垂着脑袋,“还有宋姑娘身边的秋雁,也在火中丧生了,尸首面目全非,如今已经下葬了。”

    岳栩沉下脸,深敢不对劲:“……柴房怎么会突然起火?”

    暗卫皱眉:“那火起得蹊跷,后来属下查得,是厨房一个婆子吃醉酒,不小心误点的。属下盘问了许久,也查不出端倪。”

    暗卫拱手:“岳统领,这事可要告知殿下?还有宋姑娘的丧事……”

    身后的槅扇木门紧闭,此处本是佟知县的别院,如今暂时成为沈砚的下榻之处。

    庭院幽静,佟知县昧下的银子都用来修建别院,金窗玉槛,汉白玉栏杆上镶嵌着花鸟鱼虫,就连后院池中的石头,亦是从苏湖运来的。

    怪石嶙峋,攀藤抚蔓。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沈砚还未确定染的是时疫还是风寒,留在京中的宋令枝竟然还出事了。

    同沈砚相比,宋令枝自然显得无足轻重。

    岳栩当机立断:“宋姑娘的丧事一切从简,切莫张扬,此事、此事先别告诉殿下。”

    暗卫狐疑:“可若是殿下日后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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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栩:“放心,一切有我担着。”

    暗卫垂眸应“是”,悄声退下。

    院中雨声连绵,岳栩轻叹一声,正想着回去再看一眼沈砚。

    忽听碧纱橱后传来一声咳嗽。

    沈砚声音低哑:“……岳栩,可是京中来信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后面你们自己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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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沈砚冷声:“回京。”

    雨声淅沥, 寒意侵肌入骨。

    隔着一扇碧纱橱,隐约可闻得沈砚轻声的咳嗽。

    岳栩拱手,高大身影映照在纱橱上, 低垂的眼眸挡住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还好沈砚看不见自己。

    清清嗓子, 岳栩抱拳, 毕恭毕敬:“殿下,确实是京中来人了。”

    沈砚低低应了一声, 宽松的广袖轻抬。他随手端起搁在漆木茶盘上的药碗, 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茶盘上的樱桃果脯,沈砚眼眸轻动, 漆黑瞳孔稍顿, 难得流露出几分迟疑。

    往日在京中, 宋令枝吃药,都喜欢搭着樱桃果脯吃。思及宋令枝, 沈砚倏然想起那被下了药的绿豆糕,黑眸掠过几分狠戾阴寒。

    指间的青玉扳指转动,沈砚一手揉着眉心。

    他本该直接杀了宋令枝的, 在她承认是自己下药那一日。喉咙轻轻滚动, 眼前好似又响起那夜宋令枝伏在地上,凄凉悲痛的呜咽。

    沈砚揉揉眉心, 忽觉碧纱橱后的岳栩不曾回话。他抬眸凝视,不知为何, 眼皮倏然一跳。

    沈砚嗓音低沉喑哑:“……可是京中出事了?”

    袖中的密信紧紧攥着,岳栩垂首:“殿下,京中一切安好, 只是堤坝那边, 出了点事。”

    前世为修固堤坝, 沈砚不眠不休半月有余,翻阅古籍,终找出一二法子。

    前些时日他一直为这事奔波劳碌,不想还是会出事。

    沈砚拢眉:“堤坝如何了,可还塌毁?”

    岳栩赶忙补充:“堤坝无事,是那佟知县受不得苦,昨夜连发高烧。属下担心他染的是时疫,故而自作主张,将他关在地牢。”

    沈砚轻哂:“让他安心养着,我记得,佟知县有一子,去岁刚及冠。”

    岳栩:“是。”

    古人云,有其父必有其子。佟知县的儿子亦是如此,仗着父亲身局高位,在闽州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岳栩小心翼翼揣测着沈砚的心思:“殿下是想让他替佟知县……”

    屋中安静,耳边只有清寒雨声落下。

    岳栩拱手:“属下明白了。”

    ……

    风声幽幽,树影婆娑。

    又过了两日,沈砚身子终不再发热,转危为安,庆幸只是普通的风寒,并非染上时疫。

    岳栩亲自为沈砚施针毕,拱手往后退开:“殿下身子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

    堤坝的决口也于昨日修固齐整,街上的医馆客栈也暂时改为流民的住处。

    岳栩低声:“属下照殿下的吩咐,若是身子有发热者,立刻送往郊区的庄子,那庄子也有两三个郎中守着,昨日闽州城内已再无发热者。”

    沈砚轻声“嗯”了一声,指骨在案沿上轻敲:“宫里那边……可有说什么?”

    岳栩:“陛下闻得闽州洪涝已除,大喜。听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几日同大理寺走得勤,想来应是为了……”

    岳栩欲言又止,闽州堤坝塌陷,修建堤坝的一众人自然推脱不得,想来皇后是在为故人走动。

    沈砚勾唇冷笑,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母后倒是念旧,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岳栩垂首,不敢妄语。

    落在青玉扳指的目光逐渐回到岳栩脸上,沈砚狐疑:“……母后不曾来信?”

    岳栩脑袋埋得更低:“殿下……”

    抱拳的手轻轻颤动,岳栩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有一事,尚未禀明殿下。”

    沈砚声音彻底沉了下去:“——说。”

    “殿下,京中两日前送来急信,说……说宋姑娘没了!”

    轰隆一声,远处的天幕忽的滚过一道惊雷,银光如走蛇,劈在沈砚脸上。

    房中昏黄的烛光在冷风中摇曳,沈砚一双漆黑眸子映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他一步步往下,玄色袍衫叠着迤逦烛影。

    沈砚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岳栩垂首伏地,自袖中掏出密信,双手高举捧至沈砚眼前。

    “当日殿下还未痊愈,属下斗胆,将这事拦下……”

    蓦地,手中的密信被人抽走。

    密函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黑色笔墨遒劲有力,确实是京中暗卫所写。

    沈砚一字字掠过,如墨眸子深沉。

    岳栩低头:“宋姑娘的丧事是属下做主,如今应是……”

    “备车。”

    玄色袍衫从岳栩眼前一晃而过,沈砚声音阴冷,“回京。”

    岳栩大惊,慌不择路扬起头:“殿下,万万不可!无诏回京乃是大罪,殿下若是不放心,属下可替殿下……”

    “岳栩。”

    一语未了,书案后忽然传来一道森寒冷冽的声音。

    沈砚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站在书案后,冷眼睥睨:“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替我做决定了?”

    岳栩惶恐,额头贴地:“属下不敢!”

    沈砚冷声:“备车。”

    ……

    闽州洪涝一事有所好转,消息传回京中,满宫上下无不欢声雀跃,笼罩在皇宫上方的愁云终得以消散,窥得一丝亮光。

    唯有坤宁宫上下,愁云惨淡。

    皇后一身烟紫色牡丹花纹织金锦宫衣,在殿中来回踱步,焦急不安。

    一众宫人如双翅站在皇后身后,人人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皇后近日心情极差,稍有不顺,便杖打宫人,每日坤宁宫都有宫人被横着抬出去。

    寝殿落针可闻,烛光跃动在皇后眉眼,照亮她一双焦躁不安的眼睛。

    少顷,殿外终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顾不得沈昭入殿,皇后款步提裙,匆忙往殿外走去,迎面撞上沈昭,皇后面色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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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儿,可曾见到陛下了?”

    隔墙有耳,沈昭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当即有侍女带着一众宫人往外走去。

    槅扇木门轻阖殿中烛火摇曳,只剩下皇后和太子二人的身影。

    豆彩海水龙纹香炉中燃着薄荷宁香,暖香袅袅。

    皇后心神不宁,挽着沈昭着急道:“如何了,陛下怎么说?”

    沈昭双眉紧皱:“父皇在余贵人殿中留宿,并未见我。”

    皇后双眼瞪圆,而后咬牙切齿,愤懑不甘:“这个贱婢,定是她在陛下那说了什么,不然圣上怎么会连你也不肯见。”

    沈昭凝眉:“母后,那董大人,真的非救不可吗?他不过是闽州的一个小吏,母后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我听说,他如今同佟知县关在一处。”

    “董……”皇后眸光一暗,左手揉着眉心,“罢了,不提他。昭儿,你只要知道,母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皇后眼中掠过几分狠戾,“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可若是真落到大理寺手中,你我二人,或有大难。”

    沈昭眼中异样闪烁:“既如此……”他沉吟,忽而道,“母后可知,三弟府上的宋姑娘病故。”

    皇后脸上冷漠:“不过死一个侍妾而已,有何大惊小怪。便是之前圣上允了要为她和砚儿赐婚,如今瞧着也是她福薄,还未过门就病故了。”

    沈昭声音轻轻:“可我听闻,三弟为此回京了。”

    皇后愕然:“什么?他疯了不成?无诏回京乃是大罪,他怎么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心口起伏不定,皇后扶着案几,堪堪站稳身子。

    沈昭赶忙上前扶住皇后:“母后担心身子,保重凤体要紧。想来三弟同宋姑娘伉俪情深,所以才马不停蹄,连夜赶回京中。”

    皇后不悦:“荒谬!一个侍妾罢了,若是让人知道他独自回宫……”

    沈昭侧目转眸,轻声:“母后,佟知县和董大人如今都被三弟关押,若是三弟回京一事被人知晓……”

    他收住声。

    皇后瞪圆一双凤眸:“你是想……”

    若沈砚独自回京之事人尽皆知,皇帝定不会继续由他为闽州一事善后,到那时,她只需多安插些人手,自然能救出想救之人。

    皇后心烦意乱,心乱如麻。

    沈昭拱手:“母后,三弟才立了大功,纵使私自回京被父皇知晓,左右也不过是关几日禁闭,罚罚俸禄罢了。可若是董大人……”

    两害之间取其轻。

    思忖片刻,皇后似下定决心,朝宫外高扬一声:“来人!”

    侍女匆匆推门而入:“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皇后面色淡淡:“你去三殿下府上一趟。”

    园中阴雨惆怅,雨珠滴落。

    皇后侧身,视线缓缓望向窗外,糊着软烟罗的纱屉子朦胧。

    “就说是本宫的话,宋姑娘虽然还未进府,到底也是在三殿下身边伺候的,丧事不宜过简,省得寒了他人的心。”

    ……

    京中连着多日不曾见晴。

    鸦青色的雨幕灰蒙,雨丝摇曳在半空。

    三殿下府前门可罗雀,只有三三两两宫人在廊檐下走动。

    宋令枝的棺木留在后院,灵前只有一个年幼的丫鬟,一身灰扑扑的,满脸的稚嫩单纯。

    灵位上刻着宋令枝三字,她抬眸,颤巍巍仰头看了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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