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一眼便看?穿了这小太监的心思?。
倒是个聪明的。
“本宫记得,半年前冷宫里守门的,是一个叫小景子的公公。”
小太监讪笑,“主子记性?好,御膳房缺人,小景子上个月去御膳房当差了。总管公公看?奴才手脚麻利,就调奴才来了冷宫。”
手脚麻利,可不会调到没有半点好处的冷宫里。婉芙扶住千黛的手,既然求到自己,自己也乐意帮一帮,这宫里头活着,谁能料想这小太监会不会有得用的一日。
“冷宫如今就只有江采女一人,人手多了反而无用,既然御膳房缺人,去跟陈公公说一声,是本宫的吩咐,到御膳房伺候吧。”
小太监大喜,登时感激涕零地跪下身,“奴才叩谢泠主子!”
婉芙瞥见他手背的冻疮。微蹙了下眉,看?了千黛一眼,千黛会意,从荷包中取出两?个金豆子,“主子赏你的,到太医院抓两?包药,也算是这段日子伺候在?冷宫的辛苦。”
小太监握着那?两?枚金豆子,倏地红了眼眶,额头重重叩在?地上,比方才真切许多,“泠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
相比于婉芙在?时,如今的冷宫,愈发破败。寝殿内遮着阻挡寒风厚重的窗帘,一片死气沉沉,唯有一盏黯淡近无的烛火,透着些许萧条荒凉。
婉芙甫一踏进门槛,一盏茶碗就朝门边飞来,打着旋儿,倏地掷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紧接着,便听见里面女子撕心裂肺地喊声,“江婉芙呢?本宫要见那?个小贱人!是她?,是她?害得本宫落到今日地步!”
婉芙轻笑,扶着千黛的手走近去,慢悠悠道?:“姐姐要见我所?为何事?”
春和瞧见婉芙进来,脸上才生了恭敬,屈膝福过?身,很快搬了个干净的圆凳,请婉芙坐下。
见春和待婉芙这般殷勤,江晚吟愈发确信了心里的想法,她?恨恨地掐紧手心,气得双眼通红,死死瞪向婉芙,咬牙道?:“是你,是你害我至此!”
说罢,江晚吟挣扎着扑到地上,却忽觉一阵头晕眼花,全身都软绵绵的没了力气,从床榻绊下来,极为狼狈地跌坐在?地,“江婉芙,你对?我做了什么?”
婉芙弯起唇角,好笑地瞧着,“只是在?姐姐饭食里加了点东西,姐姐放心,死不了的。”
江晚吟已是走投无路,一旦鱼死网破,还要连累自己受苦。她?要来这冷宫,怎么全无准备?
江晚吟紧紧咬住牙根,“是我蠢,竟看?不出你的诡计,钻了你的路子!”
“江婉芙,是不是你害我小产!赵妃只是做了你的替死鬼。云莺听了你的吩咐,故意激怒我,再做戏给赵妃看?,借赵妃之手将?我除掉。”
“也是你几次三番截我的宠,让我对?你愈发厌恶,激我下手,不仅拔掉了璟才人这个蠢货,也让我彻底失了宠妃的地位。”
“一石二鸟之计,你自己始终干干净净,依旧是宫里最受宠的嫔妃,可笑,旁人却都以为是我心肠阴狠,算计了你,谁能明白你的歹毒!”
“可恨……我现在?才想明白……”
婉芙脸色冷淡下来,裹了裹身披的狐裘,这冷宫确实不是人待的地儿,才坐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发凉。
看?来江晚吟是到死也猜不到云莺真正的身份了。
“姐姐是在?冷宫待得久了,连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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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清醒了。姐姐污蔑给我,可有证据?无凭无证,又谈何是我所?为。”
江晚吟冷笑,眼眶红得出了泪水,“江婉芙,败给你,不是我蠢,而是我侍奉皇上太久,皇上对?我早已厌倦。”
“花无百日红,曾经盛宠一时的应嫔都有入冷宫的一日,你以为,你会一直这般得意下去么?”
“皇上正值盛年,永远有美得像花儿似的女子比你得圣心,你迟迟没有子嗣,你以为,这宠妃的位子,能有多久?”
“你要记住,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婉芙眼底彻底转冷,讽刺地看?向地上狼狈的女子,“江晚吟,我与你不一祥。”
“你争的是宠,而我,只想为余家满门,报仇。”
……
婉芙裹紧狐裘,出了冷宫,汤婆子已经凉了,千黛捂住主子的手,不忍道?:“江采女恶有恶报,那?些话主子听听就过?去了。”
婉芙笑着摇摇头,“她?说的倒也没错,我迟早有容颜衰老的一日……”
“主子……”千黛无声,不知?该如何去劝。
婉芙没再说话。
花无百日红,更何况,这偌大的御花园,四时盛放的,从不只有那?一朵花。
……
远处,应嫔站在?宫道?的拐角,手轻轻扶着微隆的小腹,冷眼看?着婉芙安然无虞地出来,嘴角划过?一抹轻蔑,“蠢货,这般无用,也怪不得斗不过?她?那?个庶妹。”
桃蕊为主子裹了裹披风,正是风口,已是站了许久了,她?担心主子冻着,提醒道?:“主子,时候不早,该回宫吃安胎药了。”
应嫔淡淡回神,扶住桃蕊的手,转身没走几步,就叫人拦了下来。
“应嫔主子,泠主子想与应嫔主子说几句话。”应嫔停住脚步,转眼,便瞧见宫道?外,走近的女子。
如今她?已是贵嫔,自己尚是嫔位,还是要做全了礼数。
应嫔福过?身,依旧淡着一张脸,即便被人当场抓住,也毫无羞愧难堪。
“泠贵嫔要与本宫说什么?”
婉芙捂了捂怀中的汤婆子,视线落在?应嫔隆起的小腹上,“应嫔三年前的圣宠,本宫有所?耳闻。本宫只是不解,应嫔不珍惜圣宠,保全龙嗣,为何要三番四次地陷害本宫?”
应嫔没想到她?将?话说得这般直白,些微诧异,很快便敛了多余的神色,却闭唇不答。
应嫔的沉默在?婉芙意料之中,毕竟这后宫女子争宠,争的是荣耀地位,争的后生无忧,鲜少?有人会去争皇上对?女子微薄可怜的情爱。
寒风刮过?,冬日的苦寒穿过?了厚实的狐裘披风。应嫔看?着眼前这女子娇媚的脸蛋,只觉心生涩意。
三年前,她?也曾是如此。容貌虽算不上上乘,却是有股温婉的书卷气,皇上甚是喜欢。可她?三年前不知?悔改犯下的错,她?最好的容貌,都浪费在?了冷宫。而这女子,年岁比她?小,容貌比她?艳,甚至是身段,也远胜于她?。皇上钟爱,无可厚非。
应嫔难得扬起笑意,很轻,散在?了冬日寒风中。
“为何要陷害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应嫔拂开颊边的碎发,“江婉芙,冷宫里,我就知?你入了后宫,必会翻出大风浪。实不相瞒,我想利用你,去对?付一个人。”
“可渐渐的,当我看?见皇上对?你的态度,我后悔了。”她?眼底有些凉,“我后悔,没在?冷宫就把你斩草除根。皇上身边从不缺新鲜水灵的女子,从前我以为皇上待我,与别的嫔妃不同,直到皇上因为你,把我拒在?乾坤宫外,我才知?,我,已经成?了,当初我最瞧不上眼的那?些人。”
“可我转而一想,你又能圣宠多久呢?永远有比你聪明的,比你漂亮的,比你更得圣心的女子。一时得意,你迟早会步入我的后尘。”
婉芙满不在?乎地听完,轻勾了勾唇角,“应嫔为何要拿自己与我相比?”
应嫔变了脸色,“如何不能相比?”
婉芙微微一笑,贴近她?,到耳边轻声开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宠吗?你太在?乎皇上,迫切想要得到皇上的爱,可皇上,本就不该有情爱。”
这些道?理,入了后宫的嫔妃都该懂,偏偏应嫔将?当初的宠爱当了真,愈是沉溺,愈是痛苦。
说到底,也是被这黄金笼子囚禁其中的可怜人。
婉芙看?着应嫔,仿佛看?见了,走上执迷不悟那?条路的自己,她?不会步入应嫔后尘,因为她?只爱自己,永远不会喜欢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
披着狐裘披风的女子渐行渐远,已经离开了这条宫道?,应嫔怔然许久,慢慢掐紧了手心,眼底痛苦,脸上划过?两?行泪痕。
那?些话,撕掉了她?离开冷宫后所?有的冷静伪装,三年来,她?每日都在?悔恨当初的种?种?,冷宫馊掉的饭菜,硌人的床板,无尽的苦闷与孤独,唯有当初皇上带给她?的那?些荣宠可以填补。
或许,她?在?冷宫这三年,早就疯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回忆着皇上在?她?身上留有的温情。她?幻想着,出了冷宫,与皇上如往昔一般甜蜜的日子。可她?忘了,三年已过?,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皇上不再宠爱她?,唯有她?一人,将?那?漫不经心的情爱当了真。
可笑!何其可笑!
应嫔痛苦地闭上眼,声音虚弱无力,“桃蕊,扶我回宫。”
事已至此,她?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回了金禧阁,千黛替主子解下披风,拿了新热的汤婆子放到主子手里。金禧阁没有地龙,内务府不敢怠慢了泠贵嫔,送来的炭火都是极好的银丝炭,烟少?不呛,还烧得旺盛。
千黛添了盏温茶,几次看?向主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今日不该与应嫔说那?些。”
婉芙捧着茶水,慢慢抿了一口,手心捂着那?盏茶水,还回了些温度,她?低着眼,不知?有没有认真听千黛的话。
千黛不解,主子一向进退得当,从不会参与后宫纷争惹得皇上心烦,今日为何独独与应嫔说了那?些。应嫔怀着身孕,但凡回去出了半点事,诬陷到主子身上,主子都脱不开身。
婉芙眼眸垂着,“应嫔为人高傲,源于她?曾与皇上的情投意合。她?不把旁的嫔妃放在?心上,是因为她?知?道?,皇上心里,从未有过?那?些女人。是我如今的圣宠,让她?感受到了危机,她?才迫切地要把我除掉。”
“应嫔聪慧,却自陷于情爱,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主子的意思?是……”千黛脸色惊异,主子在?后宫中行事谨慎,从不主动为了圣宠去对?付别的嫔妃,也是因此,皇上才待主子甚好。
如今应嫔怀着身孕,主子若是这时出手,叫皇上察觉,岂不是做了糊涂事!千黛并不赞同主子去对?付应嫔,毕竟,皇上能让应嫔从冷宫中出来,且复了位份,就代表着,应嫔在?皇上心中,始终有一席之地。
婉芙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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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变来变去,担忧紧张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一笑,“璟嫔犯的错,我都看?在?眼里,自不会犯蠢,惹得皇上不喜。”
她?顿了下,“但应嫔确实是个麻烦。”
应嫔最难对?付的一点,就是她?与皇上在?三年前的一段情谊。皇上难得情爱,对?应嫔的那?段情谊则弥足珍贵。应嫔不犯下大错,皇上不会轻易处罚了她?。
可也并非不能下手,毕竟,中宫那?位大皇子,年岁可不小了,应嫔真的甘心,自己的儿子,一直养在?仇人手里吗?
应嫔太过?执迷不悟,终究是自掘坟茔。
……
乾坤宫
散了早朝,皇上正召大臣在?殿内商议政事,陈德海候在?外面,掐准了点儿,进去添茶送水。
“皇上,蓟州刺史呈奏,今岁先遭旱灾,又受大寒,灾民?流离失所?,冻死无数。各州府银不足,虽有施粥以安抚民?心,但粮草炭火也不足以照料源源不断入城中的灾民?。特?请求京都拨款赈济。”
李玄胤靠着龙椅,压了压眉峰,“蓟州天堑之地,常年寒苦,今年怎会如此严重?”
“朕记得,蓟州刺史是去岁京派革职的户部尚书刘微末。”
李玄胤声音平静,却压得那?禀奏的大臣抬不起头。
“回皇上,确是刘尚书。”
李玄胤拨了拨扳指,寒下脸色,“刘微末任户部尚书时,就贪污受贿,搅得户部不得安宁。朕念其在?先帝时的功绩,给他留了一命,竟还这般不知?悔改。”
“传旨,拨银五万,以赈济蓟幽二州,命大理寺右丞前去蓟州,彻查刘微末,若有贪污受贿之嫌,不必留情,当即斩杀,以平民?愤,做以安抚。”
那?大臣脖颈一凉,立马跪地受命,“臣这就去办。”
陈德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上了茶水,不敢多有停留,立马避出了大殿。
皇上坐在?那?个位子上,可与昨夜跟泠贵嫔同处时,半点都不一样。君王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这般想来,还是皇上和泠贵嫔在?一块儿,更让他觉得脑袋安全。
待议事大臣离开乾坤宫,已快过?了晌午,陈德海立马吩咐御膳房赶紧将?午膳送来。
他进殿时,皇上正处理早朝呈上的奏折。他小心翼翼地过?去上茶水,“皇上,晌午了。政事再多,皇上也得为龙体着想。”
第63章
李玄胤冷冷睨去一眼, 陈德海立马缩紧脖子?,大气也不敢出。广岳那边战事还没了,蓟州又出了事, 皇上心里头指不定发多大的火。但皇上再震怒, 也得?注意身子?啊,万一皇上龙体欠恙,他?这御前大太监也别想干了。
这时, 殿外小?太监匆匆进来, “皇上,金禧阁方才?请了太医, 奴才?打听到, 是泠主子旧疾发作了!”
陈德海多看了那小太监一眼,皇上虽注意着金禧阁,但若非那边故意透信儿,这乾坤宫哪这么快知道。
……
半个时辰前
不知是在冷宫被寒风吹的,受了凉,还是昨夜折腾的一遭,回金禧阁没?多久, 婉芙就觉腰背一阵酸疼,大抵是旧疾又犯了。她遣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恹恹地躺到床榻里,腰背疼得着实难受。
她蹙着细眉, 忽然想到什么,招手让秋池近前,附耳低语了几?句。秋池闻言, 瞪了眸子?,暗自佩服主子?这算计皇上的手段可真是厉害, 一套接着一套的。
枕上女子?合上了眼,一张雪白的小?脸,此时看起来疲乏至极,没?精打采。
很快,太医看过诊,开了方子?叮嘱几?句,便提着药箱离开。
千黛放轻了动作,铺平帕子?轻轻敷上主子?的腰身,这时,身后一道脚步声传来,她指尖抵唇,回头?正要示意秋池小?些动静,就看清了那玄黑衣摆上的金线龙纹,怔了下?,立即起身做礼,李玄胤抬手,示意她噤声,千黛微顿,看了眼假寐的主子?,悄声退出了寝殿。
外殿,千黛狠狠瞪了潘水一眼,“主子?上回怎么吩咐的,皇上来了也不知通禀一声!”
潘水叫苦不迭,非他?不去通禀,而是皇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但凡出一点?动静,违背了皇命,以后也别想在金禧阁当?差了。
内殿里,李玄胤负手立在床榻边,扫了眼里面熟睡去的女子?。稍许,他?的目光落到了两条细白的腿上。这女子?生得?极好,样貌身段都极为出挑。两条小?腿纤细白皙,带着点?软肉,往上,便是那段柔软的细腰。她如今受宠,内务府不敢怠慢,殿里燃着的是上好的银丝炭,大约是这般,她赤着半段身子?,才?不觉冷。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扳指,坐下?身,从温水中捞出帕子?,折好,敷去那人的腰背。
热度正好,床榻里的女子?舒服地哼哼两声,脸蛋挤在攒金丝软枕上,唇瓣嘟着,丰盈似水。
稍许,那女子?眼眸没?睁开,先启唇娇气地嘀咕一句,“千黛,我好饿,去让御膳房做碗蛋羹送来。皇上太小?气,乾坤宫都不备早膳……”
李玄胤眉心突突一跳,又气又觉得?好笑。这女子?是不是真不把他?当?皇帝,人前人后都这般胆大包天。
良久没?听到动静,婉芙脑袋调到床榻里,足尖儿朝着边儿上坐着的人戳了戳,“我好饿,你再不去,我就要饿死死了……”
她戳了两下?,玉足忽被一只大掌捉住,握在手心中,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脚踝。蓦地,她似是清醒,转脸愣愣地看向坐在边儿上的男人,“皇……皇上?”
那只玉足还在男人掌中,婉芙脸颊倏然一红,坐起身,扯过衾被盖住了露在外面的小?腿,面上若无其?事道:“皇上怎么一大早来嫔妾这儿,也不遣人说一声。”
李玄胤睨她一眼,不理会她话中的小?心思,“朕来看看,你有没?有按朕的吩咐抄书?。”
“嫔妾昨夜不是已向皇上认过错了,皇上怎么还让嫔妾抄……”话头?戛然而止,婉芙心思一转,眸子?顺时弯起来,爬到李玄胤怀中,双臂柔柔地环住男人脖颈,眼眸偷偷瞄过去,“皇上知道今儿个请安的事了?”
蓦地,男人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斥道:“你倒是聪明?,借着朕的势耍威风。”
婉芙痛呼一声,手心揉着额头?通红的一处,委屈巴巴地道:“不然嫔妾就任由赵妃娘娘责罚吗?赵妃娘娘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要责罚嫔妾,不就跟碾死一个蚂蚁那么简单,嫔妾不搬出皇上,届时跪伤了膝盖,皇上心疼可怎么办!”
胡言乱语,他?心疼什么。
李玄胤板起脸,捏她鼻尖,“说什么胡话,朕才?不会心疼你。”
婉芙弯弯眸子?,赖在男人怀中,当?作没?听见这句话。
李玄胤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拇指的扳指,忽然对外面唤道:“陈德海。”
陈德海恭敬进来,瞧见床榻边儿上,挂在皇上怀里的泠贵嫔,立马垂下?了脑袋,“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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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胤淡淡吩咐,“派人将朕赐给金禧阁的摆件,但凡放在外面的,都搬回乾坤宫。每日酉时,泠贵嫔抄完三十页古治,允搬回一件。”
陈德海正要应是,待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触到皇上睇过来的眼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马应下?声,退了出去。
“皇上!”婉芙听着殿外搬摆件儿的动静,气呼呼地嗔了李玄胤一眼,“皇上这是公报私仇!”
“皇上这样,还不如让嫔妾罚跪。”
婉芙嘴里嘀咕,极为不满地躺回去,两手推开李玄胤的胸膛,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骨碌滚到床榻里,拿衾被将脑袋蒙得?严严实实。
跟个鹌鹑似的。
李玄胤坐在边儿上看着,自己都未察觉,眼底沁了一丝笑意。
他?推了推里面女子?的腰身,“不像话,朕还在这儿,又敢给朕甩脸子?。”
衾被里的女子?声音闷闷的,极为委屈地抱怨,“是皇上看嫔妾好欺负,总欺负嫔妾。皇上怎么不去搬启祥宫,不去搬秋水榭,不去搬朝露殿,偏偏搬嫔妾这个小?小?的金禧阁。”
“因为启祥宫有左相倚仗的赵妃娘娘,秋水榭的许贵人怀了皇上的孩子?,朝露殿的应嫔是皇上以前的解语花,皇上都舍不得?欺负,只有嫔妾什么都没?有,皇上就喜欢捏嫔妾这个软柿子?……”
李玄胤脸色沉下?来,“江婉芙,朕是太惯着你,让你忘了,换作旁人说这话,朕早摘了她的脑袋!”
这番,里面的人拱拱的身子?,才?不敢再说话了。
李玄胤压了压眉心,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这一趟。下?了早朝,就听说她这一大早上在坤宁宫的折腾,又犯了旧疾,去请太医。本是在殿里翻阅今岁赋税的账册,也不知为何,一个字都入不了眼。尽是那人固执委屈地在他?怀里掉泪的模样。他?这才?吩咐备驾去了金禧阁。
偏偏这人不识好歹。
他?将要开口时,那衾被忽地拱了下?,紧接着便露出了女子?一张干净的脸蛋,只是眼尾泛着红意,眼眸清亮似水,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地看着他?。
这般,他?那些训斥的话还怎么说得?出口,只觉得?憋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她磨磨蹭蹭地过来,抱住他?的腰,小?脸贴靠到他?胸怀里,闷闷地开口,“嫔妾知错了还不行嘛,皇上别生气了。”
“你也会知道错?”李玄胤冷着脸,抬手就要把人推开。那人却跟着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怀里。
“松手!”
婉芙使劲摇头?,忽地直起身,跨坐到李玄胤腰间,垂着两条纤细白皙的腿,她咬着下?唇,娇声软语道:“嫔妾明?白,皇上其?实待嫔妾已经够好了。”
李玄胤微顿,敛下?眼色去看她,手掌无意识地托住怀里女子?的腰身,免得?她乱动掉下?去,眼皮子?掀开,目光睇过去,“你知道,还敢这般肆意妄为。”
婉芙摇摇头?,轻抿住红唇,一滴泪从眼眶里滚出来,落到李玄胤的手背。与从前那些撒娇故意流下?来的泪水都不一样。
“皇上可以有很多女人,与皇后是发妻,与赵妃是青梅竹马,与应嫔是心意相通……天下?的女子?,只要皇上想要,便都是皇上的。”
“可是嫔妾不一样,嫔妾这辈子?只有皇上一人,没?有洞房花烛,没?有合卺欢酒,甚至……嫔妾都不能称皇上为夫君……”
“嫔妾就是这样的性子?,嫔妾能撒娇的,讨宠的,气恼的,怨怼的,伤心的……只有皇上一人。”
“嫔妾不是一个端庄稳重?的嫔妾,但嫔妾永远都把皇上放到最重?要的位置,嫔妾所有的小?性子?,都只愿意给皇上一个人看。所以,不论嫔妾一时气闷,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不要真的生嫔妾的气,好不好?”
……
圣驾并未停留多久,离开了金禧阁。即便有婉芙的那些话,金禧阁内御赐的摆件,依旧没?能免遭劫难,该抄的书?还是要抄。
婉芙在床榻里滚了一圈,眼帘垂下?来,怔怔地出神。她说完那句话,皇上脸色依旧如常,看不出有半分动容。皇上对后宫中的女子?,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纵使她这般陈情,也看不出皇上对她有丝毫的改变。
她甚至不知,说出那些话,是对还是错。
……
殿内,龙涎香燃着,静心凝气。
陈德海恭敬地添茶倒水,觑着皇上的脸色,不敢发出半点?动静。皇上是在看上呈的赋税账册,漏刻都过了小?半,却也不见皇上翻过一页。
皇上为政一向勤勉,从未有过走神的时候。这还是头?一遭,让他?不由得?记起,皇上从金禧阁出来时的神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之他?从未见过,甚至怀疑,泠贵嫔是不是又把皇上气到了,可罕见的,皇上并未动太大的怒气。
虽说皇上吩咐他?带人搬走金禧阁御赐的摆件,但他?哪敢真的都搬走,皇上不过是说给泠贵嫔听,吓唬吓唬泠贵嫔罢了。搬回乾坤宫的,都是那些零零碎碎,并无用处的小?玩意儿。皇上待泠贵嫔,从来舍不得?真下?狠心。
他?瞧了眼漏刻,小?声提醒,“皇上,晌午了,可要奴才?吩咐御膳房传午膳?”
这时,李玄胤才?撂下?账册,靠到龙椅上,指腹压了压眉心。
皇上每每遇到棘手的事,都会如此,这让陈德海不敢说话,垂着脑袋,在一旁装死。
忽地,耳边听到皇上沉声问他?,“你觉得?,朕待后宫如何?”
皇上待后宫,自然是一碗水端平,随心所欲。除却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泠贵嫔,其?他?人都是皇上得?了空想起来就会去看上一眼,若是怀了龙嗣,则会多去几?日。想不起来的,便搁置到一边,好吃好喝伺候着,也不曾亏待。
话是如此,可皇上以前从未问过这种事。皇上一向把前朝政务看得?比什么都重?,后宫嫔妃于皇上而言,不过是调剂的乐子?,甚至对于那些纷争,只要不触及子?嗣,皇上都懒得?去管,更别提今儿为了泠贵嫔安稳,让泠贵嫔抄书?为由头?的法子?。
就是当?年的应嫔主子?,吃了赵妃娘娘的暗亏,也得?生生咽下?这口气,皇上即便清楚,也从未多说些什么。
或许是因着应嫔在皇上面前总是温顺妥帖,又是书?香门第出身,家世并不高。而泠贵嫔家世靠不住,又是从奴才?做到主子?位份,无依无靠,每次见着皇上都是被责罚,故而让皇上生出怜惜不忍,下?意识的就会偏袒泠贵嫔。总归,泠贵嫔于皇上而言,都是不同的。
许久得?不到回应,李玄胤掀起眼皮子?睨过去,陈德海后颈一凉,忙上前回话,“奴才?认为,皇上待后宫的主子?们都甚好。”
他?顿了顿,大着胆子?继续道,“先帝盛宠梅妃,以至于荒废朝政,民生哀怨。但皇上从来都是以国?事为重?,肩负重?担,宵衣旰食。皇上勤政,不止奴才?看在眼里,前朝的大臣,大魏江山的百姓,都看在眼里。”
李玄胤凉凉掠他?,“你倒是会说话说。”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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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海头?垂得?更低,讪笑,“奴才?说的都是实话。”
他?这句确实是实话,皇上的勤政,不止他?吃不消,前朝的大臣都受不住了。
李玄胤指骨叩了叩御案,忽起身,走到炭炉旁,两手伸去,烤着炭火,自言道:“时至凛冬,今岁苦寒。北方大旱将过,又多地泄洪发水,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广岳十二州兵变,此时严冬,驻扎的将士们又该是怎样难熬。”
陈德海伺候到近前,“皇上体恤,百姓和将士们都会记在心里。”
良久,就在陈德海以为,皇上不会再说话时,忽听皇上又问了他?一个极其?难以回答的问题。
“朕待应嫔,与待泠贵嫔,有何不同?”
陈德海一听,手心顿时紧张得?生出了冷汗。
他?猜不到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待应嫔和待泠贵嫔的不同,一听位份就听出来了。
应嫔当?年盛宠时,有孕后,皇上大喜,许诺她妃位,后来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应嫔入了冷宫。即便现在出来,依旧是嫔位,有了身孕,皇上丝毫没?有升位份的意思。可见,皇上待应嫔的宠爱已经不比从前,慢慢地淡了。
泠贵嫔却不同,泠贵嫔虽说是新宠,可一上位就是常在,且有皇上亲赐的封号,即便没?有龙嗣,也是青云直上,坐到了贵嫔的位子?。可见,皇上是宠爱泠贵嫔要胜于应嫔。
但陈德海不能这么直白地说,皇上这么问,想听的,却不一定是实话。
他?干笑道:“应嫔主子?温柔知意,自是与皇上心意相通。”
“心意相通。”李玄胤咀嚼着这四个字,莫名记起那女子?在自己怀里,哭着跟他?说,他?与应嫔心意相通时的模样,又是委屈,又是可怜。她怎会什么都没?有,这后宫里,她最是知晓,怎样讨他?欢心,让他?心疼。
李玄胤淡去脸色,无声地转了下?拇指的扳指,“那她呢?”
她是谁,陈德海用膝盖想都知道,能让皇上这般不自觉亲昵地问出的人,也就只有泠贵嫔。
他?垂低着脑袋,没?敢去看皇上的脸色,“泠主子?性子?跳脱,与后宫嫔妃主子?都有不同。奴才?瞧着,自泠主子?侍奉在皇上身边,皇上脸上照以往多了不少悦色。”
这话说的不假,皇上不止多了悦色,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往深了说,泠贵嫔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牵扯着皇上的情绪。
这他?是不敢说的,为君者,能影响皇上抉择的,只能是江山要事,而不是后宫区区一个女人。这话说出来,不止泠贵嫔会遭殃,皇上也不爱听。他?在御前伺候多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头?还是有几?分计较。
“悦色?”李玄胤冷冷一嗤,讽道,“她没?把朕气得?吐血,都已经是收敛了。”
陈德海赔笑,知皇上面上虽气,可心里头?却是愉悦着,不敢接话。
李玄胤收了手,面色如常,“罢了,朕何必问你这些,传膳。”
……
金禧阁搬走了大半华贵的摆件,其?中婉芙最心疼的就属那尊琉璃胭脂红瓷瓶。她本是拿来插花的,结果不止把瓷瓶拿走,她辛辛苦苦摘来的梅花也一同带了去。
婉芙一脸幽怨地坐到案后,提笔准备抄书?。
秋池伺候着磨墨,见主子?难看的脸色,忍住了,没?敢打扰主子?。
她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皇上这次是太过分了。主子?被赵妃责罚,皇上半句安抚没?有,还搬走了金禧阁大半的摆件,其?中不少主子?都极为喜爱。皇上待别的嫔妃从不偏颇,独独待主子?,又苛刻,又小?气。
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面上说出来,免得?给主子?招惹了麻烦。上回的祸从口出,险些害得?主子?失宠,她可是记住了。
从晌午到日暮,婉芙工工整整地抄完了三十页纸,眼眸一转,又在最后一页落下?了一行诗,吹干墨迹,交由秋池送到御前。秋池临走时,婉芙再三叮嘱,“记住,定要把那尊琉璃胭脂红瓷瓶换回来!”
秋池忍笑,领了命,快步去了乾坤宫。
……
陈德海将金禧阁送来的手抄呈到御案上,“皇上,泠主子?指名要那尊琉璃胭脂红瓷瓶,您看?”
李玄胤从案牍中抽出身,撂下?了片刻前呈进殿的奏报,拿起古治手抄,一张一张掠了眼,今日这字迹确实进步良多,不过比之他?看惯的前朝奏折依旧难以入目。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下?面又题了一行小?诗。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李玄胤垂眸看着,嘴角扯了扯,卷起宣纸,递给陈德海,“收好,放到存玉阁。”顿了下?,又道,“她屋里那些东西,随便挑一个送回去,那尊琉璃胭脂红瓷瓶摆到朕的寝殿。”
陈德海觑了觑皇上的脸色,忍住笑,皇上也忒能欺负泠贵嫔了。他?忽然想到,皇上将那尊琉璃胭脂红瓷瓶放到寝殿里,岂不是日日都能瞧见。泠贵嫔特意提起,究竟是真心喜爱,还是有意为之?
他?应下?声,正欲出去,又听皇上叫住他?,却好一会儿没?有开口,他?小?声提醒了一句,“皇上?”
李玄胤指骨敲着御案,眼底划过一抹惫色凉意,“赵妃既被褫夺了封号,降了位份,也不宜再留有协理六宫的大权,撤了吧。”
第64章
赵妃娘娘自潜邸跟着皇上一入宫就有了?封号, 得贵妃之位。皇上本来是打算过了?年宴,再提赵妃的位份,这下可好, 不仅丢了?封号位份, 连协理六宫的大权也被夺走了。
陈德海不敢想赵妃娘娘闻讯的神?色,赵妃娘娘是后宫里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皇上这般, 是真的动了盛怒。其实以往赵妃娘娘没?少做这种倚仗权势压人的事, 谁叫这回?动的人是泠贵嫔,当下皇上极为宠爱的人。这圣宠或许会随着新妃入宫慢慢淡去, 至少如今, 他得拿出十二分的殷勤去伺候着。
陈德海一个奴才,不敢置喙皇上的决断,领了?吩咐下去传旨。
……
秋池跑了?一趟乾坤宫,那?满当当的三十页纸,不仅没换回来琉璃胭脂红瓷瓶,乾坤宫的奴才,只给了?一颗南海珍珠就将她打发了。这南海珍珠是穿成的珠串, 足足有三十颗,照这么下去,主子要抄书多久,才能把金禧阁的摆件赎回来。
秋池苦着脸回?金禧阁复命。实在不明白, 皇上干嘛这样?戏弄主子,可怜主子字写?得本就不尽人意,一笔一划, 那?纤细的手?腕发红,看得人直心疼。
正是后午, 婉芙枕着引枕,捏了?一块御膳房送来的糕点,咬了?小口,悠哉悠哉地晒着小窗外照进的日头,暖融融的日光舒舒服服地投在侧脸,女子像只酣睡的猫儿,躲懒偷闲,好不快意。
她瞧见秋池气呼呼的模样?,又瞥了?眼案上放着的南海珍珠,扑哧一笑,往秋池嘴里塞了?块红豆糕,将那?张憋屈的小嘴塞得满满当当。
“珍珠就珍珠吧,也是值钱的玩意儿。”
秋池是知晓主子有多稀罕那?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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