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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那些?比翼连枝摩肩擦踵的模样。

    也有风刮进来,将纱帘撩开,将舒桥的长发和裙边拂动,再将商时舟听到舒桥这句话?后?、心底最后?一面强撑坚固的墙彻底吹塌。

    也或许,那堵墙早已不?再坚固,只剩强撑,只用舒桥不?愿意再陪他演下去时的一句话?就会?倒塌。

    正如此时。

    商时舟垂了垂眼。

    他姿容未乱,西装一丝不?苟,舒桥却觉得,自己没见过他这般颓然的样子。

    商时舟的额发挡住了一点他的视线,他望过来的目光带着自嘲和苦笑。

    但男人依然是光鲜的,他似乎在?尽力让自己慢条斯理地?镇定下来,只是他的声线却第一次带了几分无奈。

    几分自我剖析后?,却依然束手?无策的无奈。

    “可是桥桥,”他说:“如果不?这样,我要怎么重?新接近你?”

    舒桥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笑了一声:“一步之遥,还要多近才算近?”

    商时舟注视着她那个近乎冷漠的笑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

    他的身后?有闪电错综落下,游客们有的惊叫有的反而?大笑,这些?尘世的情?感鲜活真实?,有些?聒噪却弥足珍贵,再随着那些?飘摇而?来的雨滴,冲破这四年来他为自己构筑的防御,一点点落在?他的肩上和发梢。

    商时舟灰蓝色的眸子只剩下了一片稠蓝,在?骤暗下来的天色下,比他袖口的克什米尔蓝宝石更低沉,也更让人沉醉。

    “我想重?新爱你一次。”他终于开口,声音并不?低,甚至算得上平铺直叙,但舒桥却从中听到了乞求之意:“桥桥,这一次,我绝不?会?半路离开,也不?会?……”

    “可我已经不?会?相信任何?人了。”舒桥闭了闭眼,她在?隐忍了这么许久后?,终于被他这样的话?语逼到退无可退,她近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商时舟,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不?是没有试着去接受别人,但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相信任何?承诺,也不?会?去爱。”

    她的长发被乱风吹起,露出一张冷白且冷漠的脸,纵使?说着情?绪如此激动的话?,她的表情?也依然是冷的。她近乎嘲讽地?看着他:“当然,仔细回忆的话?,当时其实?你也没有给我过任何?承诺。要说的话?,大约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商时舟下意识反驳:“不?是。”

    舒桥反而?笑了起来:“那么……商时舟,你觉得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再接受一次。”

    即使?知道没有结果,但只是这样听她说,她曾经试着接受别人这种事情?,商时舟的心还是泛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失控

    可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为这件事情?牵动情?绪的人了。

    踏上那一架私人飞机的时候,他神色麻木,侧头最后?一眼看向窗外的时候,心中除却不?甘,只剩下对舒桥的祝福。

    不?甘的祝福。

    祝福她此后?的人生顺风顺水,得偿所愿。

    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永远爱她。

    他反悔了。

    在?知道舒桥来德国的时候就反悔了,这些?年来,有关舒桥的消息他从一开始的钜细无遗,到无法安睡,不?得不?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将所有这些?都连同后?来的消息封存锁在?办公桌里。

    直到某次他继续往里放,发现放不?下的时候,这才偶然看到了舒桥在?康斯坦茨的消息。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旋即被巨大的懊恼彻底覆盖。

    懊恼自己为什么真的能将她的所有消息都存放。

    到康斯坦茨找她是真,偶遇是真,恰巧买了她住的那一间公寓也是真。

    无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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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上遇见她的那一刻,还是送她下车,再被她推开门的那一刻,亦或者在?地?下车库里看到熟悉到灼伤眼瞳的斯巴鲁的那一刻……

    他的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像是有燎原的火在?烧。

    这么多的巧合,明明就像他们的重?逢是命中注定。

    不?是没有想过舒桥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想过许多最坏的打算。

    但或许是之前的所有接触中,舒桥都太温和,太有礼貌,太没有攻击性,看上去仿佛很快就会?接受他,所以他才慢慢地?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那些?设想。

    才让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不?要说那些?他之前的最坏的设想,哪怕是舒桥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讥诮,他都难以接受。

    他紧紧抿着嘴,窗外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有电闪照亮一瞬他的面容,未全部合拢关闭的落地?窗缝隙变得更大,交织的风雨泼墨一般倒灌进来。

    商时舟下意识侧身半步,将风雨挡在?身后?。

    ——甚至忘了,其实?他可以直接关上落地?窗。

    他心绪大乱,对着舒桥冷峭的目光微微闭眼,他心知肚明,她想要扯掉他脸上最后?的面具,再将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自尊,所有的自持,所有的冷静,全部被击碎。

    直到他能够以最直白,最浅显,最原本的样子去面对她。

    让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面具可以带。

    窗外的风雨绵延,已经没有了游客的声音,此刻的风雨之中,Giverny的睡莲池边,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只是这样的片刻,商时舟的全身都几乎已经湿透。

    就在?舒桥以为商时舟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他却倏而?抬起了眼。

    “舒桥。”他连名带姓地?喊她,似乎这样才会?更加郑重?:“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我知道,我只要一想到你出现在?这里,却又即将彻底离我而?去,我却连伸手?也没有去做,那我应该会?恨自己一辈子。”

    这一次,他是真的带着乞求地?看她,雨水将他的眉眼都沾染上了湿润,甚至让他在?有那么几个瞬息里,看起来像是一只落水的,狼狈的小狗。

    他就这样看着她,慢慢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就一次。”

    很快他又改口:“不?,不?是一次机会?,而?是……给我一点,能够接近你的可能性。”

    他明明会?讲许多国语言,明明已经习惯了位高权重?居高临下的那个位置,言语之间常常都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句,却在?此刻几乎难以组织语言。

    甚至最后?一句,他无意识地?换成了德语。

    “你不?用接受一次,也不?用爱我。只要你允许我爱你。”

    舒桥深吸了一口气。

    深埋心底这么多年的委屈一夕说出口,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许久,她终于说:“可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她看向商时舟的眼睛,在?他的眼瞳变得黯淡之时,重?新开口:“……即使?如此?”

    于是那双被风雨浇灭的灰蓝色眼瞳重?新被点燃,他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生怕她反悔。

    “即使?如此。”言罢,他呢喃般又重?复一遍,近乎愉悦:“即使?如此。”

    即使?这一次,你连向我迈步的力气都已经彻底失去,也没关系。

    所有的步伐,都让我来。

    商时舟的额发已经湿透,耷拉在?他的额头。上一次舒桥见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在?那一场拉力赛结束后?,他将一整瓶矿泉水浇在?自己头上的时候。

    可那时是放浪形骸,纵情?狂欢,而?这次,他那双好似会?永远冷静的灰蓝色眸子被淋湿,他的手?工定制西服被淋湿,他昂贵的皮鞋也淹在?积水之中,雨水落在?上面,溅出一片水花。

    然后?,他上前。

    低头吻住了她。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不?要后?退。

    他便?甘之若饴。

    第44章

    在风雨里如此一番的结果就是, 两人?没能有机会去?迪士尼看烟火,也没有什么机会继续在巴黎街头继续游玩,更无可能按照商时舟原本的计划去南法的海边晒晒太阳。

    因为他们双双感冒了。

    一个比一个严重的那种。

    舒桥虽然瘦, 但其实体质还算不错,否则也不可能彼时这么快就适应商时舟副驾驶领航员的位置, 毕竟拉力赛再怎么也可以算作是极限运动的一种。

    就和上次一样?, 她虽然着凉有些风寒, 却并不妨碍她的日常行动。

    但显然商时舟不这么觉得。

    等到舒桥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从之前的斯巴鲁Impreza换成了加长林肯, 后排放了一张柔软漂亮的床的那种。

    商时舟刚刚挂了一通电话。电话里讲的是法语,舒桥听得半懂不懂,她一直觉得法语连贯讲的时候十足吵闹, 唯有短语才能觉出一星半点的浪漫,但落在商时舟的音色里,就算是长句, 也竟然带了喑哑的缱绻。

    舒桥忍不住掀起眼皮, 正对上他?的视线。

    “Giverny的庄园虽然漂亮,但不适合养病。”商时舟向前倾身,连音色都压低温柔:“所幸巴黎近郊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舒桥斜靠在床上,被?裹成了一个包子, 背后是软软的靠垫, 怀里还有她喜欢的玉桂狗抱枕, 她被?暖风吹得晕晕乎乎, 完全不想去?思考商时舟说得地方是哪里, 只点了点头, “哦”了一声。

    直到商时舟接了一通电话,鼻音浓厚, 被?电话那边的人?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你感冒了?”

    商时舟冷漠道?:“没有。”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顿时高出了几?个分贝:“你在哪里!撑住!商!等我来救你——”

    两人?距离太近,听筒里的声音毫无间隙地传入了舒桥耳中?,她于是听出了电话那边的人?是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贾斯汀。

    她还在想这个人?和初见面的印象差不离,依然是一贯的浮夸时,侧头看了一眼重新闭上了眼准备挂断电话的商时舟。

    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甚至如果不开?口的时候,舒桥都有点看不出他?感冒,只以为他?在闭目假寐。

    ——就像是那些久居高位的总裁们常做的那样?,像是需要短暂的梳理脑中?的信息们,再做出最后的决断。

    但这一次,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耳根几?乎是烧红。

    舒桥盯了会儿,抬手在上面碰了一下。

    商时舟猛地睁眼看过来。

    舒桥与他?对视片刻,终于透过他?伪装冷静的本质看到了他?眼瞳中?些许的迷离,慢慢开?口:“……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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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时舟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这次舒桥没信。

    她从床上爬起来,折身去?找行李,然后里面掏出了一个电子体温计。

    商时舟扫了一眼,下意识开?口:“你怎么还随身携带体温计。”

    舒桥的动作顿了顿,她拎着体温计在商时舟面前晃了晃:“眼熟吗?”

    商时舟本能觉得哪里不对,但没反应过来。

    边听舒桥慢条斯理中?带了点儿咬牙切齿道?:“足足47欧的电子体温计,我不得到哪儿都随身带着?”

    商时舟:“……”

    他?足足迟钝了三?秒,才想起来这个数字背后关联的记忆。

    商时舟沉思片刻,完全抓不住重点:“是当初没有附购物小票?”

    舒桥:“……”

    重点是购物小票吗!

    重点是明明有其他?便宜好用的牌子,他?偏偏要选贵的!

    商时舟看着舒桥的神色,比较确定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虽然自己此刻的脑子并不太支持他?想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不妨碍他?慢慢眨眼,紧急开?口:“我觉得我应该是发烧了。”

    又补充一句:“但我药物过敏种类比较多,所以不能吃退烧药。”

    言下之意是,既然如此,其实测不测体温都无所谓。

    反正不能吃药,都得靠自己。

    舒桥果然已经在这句话后,短暂忘记了47欧的问题,她抬手在商时舟额头扫了一下,然后得到了38.9°的结果,整个体温计的面板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她盯着这个数字看了片刻,缓缓拧眉,又扫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只有37.5°。

    四目相对,舒桥有点恶狠狠地剐了明显在逞能的商时舟一眼,然后掏出了一盒降温贴,不由分说地在商时舟额头贴了一片:“不能吃药就物理降温。”

    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原本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变得清明了一些,头也没有那么沉了。

    下一刻,商时舟已经被?舒桥不由分说地按倒在了身后的床上,怀里还被?塞了玉桂狗抱枕。

    “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躺在这里。”舒桥双手托腮,撑在床上,吸了吸鼻子,鼻音有点重:“你觉得呢。”

    加长林肯悄无声息地平稳前行,若非偶尔的转弯带来的偏离感,几?乎要忘记自己其实身处车中?。

    这个刹那,商时舟看着舒桥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希望车子能颠簸一下,亦或者急刹车。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弯了弯唇,抬手将舒桥也拉到了床上,背靠他?躺好,圈过她的腰,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她的脖颈。

    很烫。

    又很痒。

    舒桥本来觉得自己又冷又热,等到商时舟这样?贴上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几?乎算得上是冰冷。

    她有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却被?商时舟一把按住:“别乱动。”

    车路过一处减速带,颠簸一瞬,舒桥被?轻微晃动,与商时舟之间此前还留着的一点缝隙都被?填满,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均匀的呼吸从耳后传来。

    舒桥愣了愣,极轻缓地起身,撑着身体向后看去?。

    商时舟睡着了。

    他?的皮肤本就是偏向高加索人?种的苍白,高温让他?的脸颊多了点红晕,唇色却白,头发也因为这个姿势而凌乱了许多,让他?看起来有种奇异而吸引人?的病态美。

    舒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直到她的视线里多了一点动态的白。

    她有些恍然地抬头看向车窗外?,却见驶离了巴黎的窗外?是一片秋末衰败的麦田,有乌鸦振翅盘旋,而天?穹之上,不知何时飘落了细碎的雪花。

    像是梵高的那副《麦田上的乌鸦》。

    舒桥曾经去?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看过真迹,彼时她长久地在那幅梵高生前最后的画前驻足,然后闭眼掩去?其中?的泪光。

    而此刻,她见到了仿若再现的一幕,依然长久凝视,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冬天?来了。

    这是漫长深秋后,初冬的第?一场雪。

    她已经度过了足足四年独自一人?穿行的初雪,而今年,有人?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是的,商时舟纵使睡着了,一只手依然紧紧攥着她,仿佛生怕她偷偷离开?。

    舒桥抬手,帮他?舒展开?眉间的一点褶皱。

    车外?风雪连天?,逐渐模糊了视线,却不会影响到车内半分,这样?的温暖舒适像是能隔绝所有的一切,也让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等到车子平稳地驶入一处幽静的庄园时,车里的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

    司机小心翼翼地停靠,哪里敢叨扰半分。

    沉黑的车不多时就落了一层薄雪,商时舟有些昏沉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半跪在地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床边的舒桥。

    窗外?已经稠蓝,飞雪让夜色变得模糊。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明显是为了不抽出手,所以才会以一个这样?并不舒服的姿态沉沉睡去?。

    商时舟抬手,额头上的退烧贴已经失去?了效用,他?却竟然有点舍不得摘掉。

    沉默片刻,他?就这样?顶着退烧贴,俯身将舒桥抱了起来,然后用毛毯将她裹了裹,开?车门走入了雪夜之中?。

    在门边逡巡许久的管家眼神微顿,哪里见过小商总头顶退烧贴的样?子,再见到他?怀里的人?,管家心中?一凛,飞快开?门,恭谨躬身。房间早已收拾好,连床榻都是温热的,家庭医生也已经带着药箱和助手等候多时。

    是以舒桥直到躺在床上,都没有感受到半分风雪,她睡得极沉,并没有觉察到自己被?移动,中?途也有被?短暂唤醒吃药,但她连吃药的过程都没太记清,就继续睡了过去?。

    许是药效作用,她这一觉甚至无梦,醒来时天?光大亮,她有些怔忡地看着陌生的房顶,感受着身下过分舒适的床垫,再看着自己身上从未见过的被?子,足足愣了两分钟。

    然后翻身而起。

    前一日的回?忆有些不怎么完整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舒桥有些迟疑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换上了一身质地极柔软的睡衣,再从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还没来得及发信息问商时舟在哪里,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交谈声。

    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内容,舒桥也没有起身去?开?门,她等了片刻,果然房间门传来了轻微的转动把手声,然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是商时舟的身影。

    他?看到她坐在床边,目光清明地望过来,并不惊慌的样?子,少许放下心来。推门走来时,舒桥看到他?穿了少见的居家服。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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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方便让医生现在来看看吗?”

    这倒是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昨晚她睡得多么神志不清她也清楚,所以舒桥也没有什么非要问一句自己的衣服是谁换的的那种矫情?。

    舒桥点了点头:“好。虽然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可能未必需要……”

    但她自己这么说着,也知道?商时舟肯定不会采纳她的意见。

    家庭医生温斯顿先生已经为商氏服务了三?十余年,可以说是看着商时舟长大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商时舟带异性?回?到家里。

    他?看着舒桥的眼神很温和,也带了几?分长辈的慈祥,之后叮嘱的时候,也多了点平素不会有的内容。

    他?和商时舟的交流用的是俄语,舒桥第?一次听商时舟说俄语,虽然一个词都听不懂,但她的表情?明显呈现出了听得津津有味。

    温斯顿先生都看出来了,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次他?换了英语:“我听Eden说你不会俄语,怎么反而听得这么认真?”

    听到“Eden”这个名字,舒桥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商时舟的外?文名,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反而是在听不懂的时候,更能欣赏一门语言的音韵美。”

    俄语是温斯顿先生的母语,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的母语好听,他?眼中?笑意更盛:“以后让Eden教你说俄语。”

    舒桥对年长和蔼的人?向来很尊敬,闻言,她也笑了起来:“倒也不是完全不会。我会说一个词。”

    然后她振臂道?:“乌拉——”

    这下,温斯顿先生的笑意溢了出来,变成了大笑:“Eden,我和你说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普通风寒而已。你看,她精神这么好,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起身,忍不住想要再数落两句:“反而是你……”

    “时间不早了,该吃早饭了。”商时舟不动声色地打断他?:“谢谢您走这一趟。”

    温斯顿先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间门。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满面忧色的温斯顿先生突然一拍脑门:“哎呀,忘记告诉Eden,他?外?祖母一会也要来这里。”

    踌躇片刻,温斯顿先生还是没有回?头。

    “算了算了,不用我说,他?自己也会知道?的。”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一边摇头,一边走入风雪之中?,上了车:“我看他?的样?子,是一秒也不想让我多待了。”

    房间门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响动,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舒桥有些在意方才温斯顿先生被?打断的话语,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向着商时舟的方向抬起了手。

    商时舟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俯身将额头贴在了她的掌心。

    已经不烫了。

    温斯顿先生到底对商时舟的情?况极其了解,对症下药,一晚上就将他?的病症压了下去?。

    舒桥这才放心了许多,面色肉眼可见地柔和许多。

    “难得见到你这么关心我。”商时舟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早知道?我就应该多病两天?。”

    舒桥挑眉,并不缩回?手:“好啊,你病着,我反正要先走了。”

    她指了指手机上的日期:“我可是还有工作在身的人?,后天?这个时候,我必须到汉堡。”

    商时舟的神色一顿。

    舒桥笑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你呢?要回?苏黎世,还是要和我一起去?汉堡?”

    她主动提到了一起。

    商时舟一时之间有点怔然,纵使舒桥松口,他?又哪里敢想像她会如此温和地待他?。

    他?这一顿挫的神色落在舒桥眼中?,舒桥略微一想,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你不必太过小心翼翼,那会让你变得不像你。”她神色坦荡:“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只是你要给我时间,我……”

    商时舟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桥桥,这样?已经很好了。”

    真的已经很好了。

    一别四年,她变得比当年更加优秀,更加耀眼,她说自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说自己不会再轻易交付真心,说自己不会再相信。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不会逃避,无论是对自己的内心,还是对商时舟。

    她最不勇敢的时候,也依然是坦然自若的。

    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

    在他?心中?,其实耀眼的,从来都是她。

    舒桥又说:“但是合同都签了,钱也付了,恕不违约。”

    商时舟啼笑皆非,想说自己难道?还缺这点钱。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能续约吗?”

    “再续约就真的是要商总做sugar brother了。”舒桥扫他?一眼,却也明白他?隐含的一点担心:“我总不能真的靠我爸一辈子。放心,我这次跟项目是有报酬的,不多,但加上你打到我卡里的,足够支撑我度过半年时间了。”

    商时舟垂眸看她:“半年以后呢?”

    舒桥装模作样?想了想:“我地库里还有一台车,实在不行就卖了吧。”

    “不行。”商时舟斩钉截铁道?,说完又反悔:“……也不是不行,我可以买。”

    舒桥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解题思路,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可是我从国内花了大价钱空运过来的,不是普通价格能出手的哦。”

    商时舟半跪在她的床边,还保持着微微向前倾身的姿势,他?抬头仰望着她,看她容色秾丽却柔和,在谈论起这样?一件事情?的时候,却也没有半分不自在的姿态,像是在说什么再自然不过的茶余饭后。

    他?当然知道?她是在玩笑。

    也知道?那一台车便是如今,拿到二手市场,也可以售出绝对不俗的价格,至少可以彻底覆盖舒桥在德国这段时间的学费和生活费。

    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出手。

    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

    他?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万般情?绪涌动,却难言一语。舒桥却倏而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失去?了视线后,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却不容置喙:“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商时舟,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人?这件事,和我依然记得你这两件事之间,并不冲突。”

    她纪念怀缅的,不是某个人?。

    而是自己的那一段真正肆意的年岁与青春,只是在那一段时光里,恰好带她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他?。

    她放下了那段感情?是真,感念那段时光,也是真。

    也许在真正与商时舟于四年后,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重逢于异国的街头时,她的内心是有震动,也是会涌现当年怔然一人?看雪时的空落。

    但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做好要重新爱上他?的准备。

    商时舟听懂了,他?感受着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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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他?的眼周接触的若即若离,倏而弯唇:“你刚才是真的觉得俄语好听吗?”

    “也许不是俄语本身好听。我是想说,你讲德语好听,法语好听,俄语也好听。”这一点上,舒桥并不吝啬自己对商时舟音色的赞美,她的神态真诚:“如果你真的有时间教我,我也可以学几?个单词。”

    商时舟问:“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舒桥想了想,反问:“你有什么想教的吗?”

    商时舟沉默片刻。

    他?抬手,将舒桥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取了下来,握在手里,口中?发了一个音节。

    舒桥轻轻歪头,等待他?的解释。

    商时舟看着她,睫毛在眼下铺洒出一小片阴影:“是苹果的意思。”

    яблоко。

    Apple。

    Der Apfel。

    La pomme。

    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

    Du bist Apfel meines Auges.

    你是我眼中?的苹果。

    也是我此生放在眼中?也不会觉得痛的挚爱。

    第45章

    初雪覆盖了薄薄一层便开始消融, 等到舒桥用完早餐,窗外已经变成了湿漉漉的一片,庄园里的四季繁花都被染湿, 有些蔫地耷拉下?来,看起来并不?讨喜。

    舒桥有点恹恹地掩上窗帘, 捧着热拿铁陷在柔软的扶手椅里。

    烧是退了, 但精神还没有完全养足, 好在前一天睡得足够好也足够久, 饭后吃了药后, 她也有了点精神抱着iPad看看这汉堡商会相关的资料。

    书房很大?,是舒桥最喜欢的那种满墙面通顶的深木色书柜,有带滑轮的梯子?固定在上面。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书桌前带着耳机低声讲电话, 双手不?断地在键盘上涌动,显然是在回复积压了好几天的邮件的商时舟,一时兴起, 轻轻起身?。

    等到商时舟听到了点儿?响动, 下?意识抬眼时,看到的就是已经爬到了梯子?最高处的舒桥。

    她没有换衣服,房间里的暖气?开得极足,真丝红睡裙下?穿了一双只没过脚踝的地板袜, 再?向上便是纤细白皙的小腿。

    吸引她视线的是更高一层的某本装帧实?在非常漂亮的硬壳书, 事实?上, 她甚至不?知道那本书是什?么内容, 单纯是肤浅地被外表吸引。

    “那是18世纪梵蒂冈流传出来的圣经原本。”商时舟向后靠在椅背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显然一眼就看穿了舒桥的目标:“你确定要看?”

    舒桥犹豫了一下?:“……那确实?对于非教?徒来说?,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说?是这?么说?, 她脚下?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商时舟挑眉。

    果然,舒桥下?一句就是:“但是皮相好看实?在太吸引人?,我还是想要看看。哪怕不?翻开都可以。”

    商时舟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等到他扔下?邮件另一端火烧火燎等着他回复的一众人?,起身?爬上梯子?,帮舒桥取下?来这?本弥足贵重的圣经后,他站在最高处,低头看向正目光灼灼向上看来的舒桥,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你确定你刚才的话没有什?么意有所指?”他神色微微古怪。

    舒桥眨了眨眼:“就算我有,难道你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商时舟沉默:“……高兴什?么?”

    舒桥示意他先从梯子?上下?来,然后接过那本厚重的圣经,侧头看向他:“高兴至少你还有皮相可以吸引我,让我觉得不?翻开也可以看看。”

    商时舟:“……”

    这?句话的结果就是,舒桥低头看了会儿?书,再?抬头的时候,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商时舟衣冠楚楚,西装革履,蓝宝石的袖扣熠熠生辉,温莎结工整漂亮,连发型显然都是刚做好的,等他重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在散发着一种名叫精英霸总的光。

    舒桥这?下?书也不?看了,她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隔着一整张办公桌,撑着脸,看向花里胡哨仿佛孔雀开屏的商时舟。

    一言不?发,就只是看。

    赏心悦目的那种看。

    商时舟的目的确实?也是为了让她看,但她真的这?样不?加掩饰地看,他反而不?自在了起来。

    他这?个人?做事,极难分心,向来一心一意,效率极高。

    但短短这?么一会儿?,已经为舒桥破例了两次。

    一次为她取书。

    一次在她的目光下?,连眼前大?片的文字都变成了看不?懂的虚影。

    直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响起。

    敲了三下?,不?轻不?重,旋即不?再?继续响起。

    舒桥示意:“有人?找你。”

    商时舟当然也听见了,他原本是懒得理?睬的,就算是自己魂不?守舍,他也决定强撑着继续假装办公,只为让舒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

    但他也知道,若非要事,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在书房的他。

    商时舟无奈起身?,回来时,他甚至没有坐下?,只是俯身?飞快地再?回了几封邮件,然后神色有些郑重地看向舒桥。

    “我外祖母来了,她听说?你在这?里,你愿意见见她吗?”

    舒桥愣了愣。

    商时舟对自己家里的事情极少提及,唯独上次在莫奈花园里第一次说?起。所述正是他的这?位高加索血统的外祖母,虽然不?过寥寥数语,但也足以可见她对他的影响之深,更显出商时舟对她的敬重。

    他来问,应当是他的外祖母想要见她。

    舒桥认真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我愿意见她,但不?应该是现在。也谢谢她愿意先征求我的意见。”

    有管家原句转告,又在舒桥换好衣服后很快回来。

    手里多了一个深红丝绒礼盒。

    是见面礼。

    舒桥知道这?是老人?家的礼数,不?应该拒绝,道谢收下?,打开后,是一整条豪镶的克什?米尔蓝宝石手链。

    那种在舒桥眼里,应该她这?辈子?都没有佩戴场合的。

    结果完全没想到,带这?条手链的时机来的这?么快。

    回汉堡,舒桥坐得是商时舟的私人?飞机。他不?许她再?舟车劳顿,说?高铁上会有交叉感染,反而回耽误工作。

    他没有随她一起来。

    分开的时候,商时舟几次都想要将手头的工作推掉,一只脚都踩在飞机边缘了,还是被舒桥劝了回去。

    “我是要去工作的。”她用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肩头:“就像是我在的时候,你没法专心。你在的话,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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