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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还会有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娘娘原本可以不死的。”曲红突然幽声开口,一边给李妩擦拭身上的血污,一边直言她发现的蹊跷之处。

    萧灼与崔泠闻声看向了她,异口同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小公主比其他孩子大。”曲红直说重点,“娘娘一定会难产。”自她入宫伺候李妩后,她便有意识地控制李妩的进食,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奈何,她入宫还是迟了。

    萧灼意识到什么,当即大步走出内殿,问向颤然候在殿外的刘公公:“刘公公,贵妃的日常饮食都是你负责的,太医没有知会你,注意饮食么?”

    刘公公慌乱地跪地叩首,急道:“老奴都是照着太医院给的饮食伺候的呀,老奴不懂这些,只能说什么便照做什么。”

    “哪个太医开的膳食名录?”萧灼再问。

    “太医院院首,许大人。”刘公公记得清楚,他生怕伺候不好,每次送来膳食,都反复查验,就怕里面惨了毒。

    萧灼眸光沉下,忽然明白为何许院首不敢来此了。她以为李妩在宫中是万无一失,竟还是着了这个老匹夫的道!今日庆幸有曲红在,否则换了任何一个太医,都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许家是齐王的人,只怕很早就在筹划让李妩一尸两命。

    可恨!

    “传孤之令,许院首涉嫌毒杀贵妃,速速缉拿归案!”萧灼这话一出,候在外面的宫人与京畿卫皆是大惊。

    如今这边尘埃落定,今晚的议政殿也该有个收尾了。

    萧灼折返内殿,沉声道:“弦清,我们该回去算算账了。”

    “嗯。”崔泠应声,将小公主抱给了曲红,“我给她取了名字,她叫崔慈,慈母的慈。”她给她取了名,她便是她的女儿。

    “小字,君婉。”萧灼捧住了小公主的后脑,“君临天下的君,温婉的婉。”

    终其一生,她会将所有的杀戮与血腥终结在她的手中,待这个孩子继承大统那一日,天下人一定能看见一位仁心仁德的女皇。

    崔泠含泪微笑,她喜欢萧灼给她取的小字,那也是她想看见的大雍的未来。

    萧灼松了手,吩咐曲红照顾好小公主后,对着崔泠递来手心:“你我同去,为君婉踏出这条道来。”

    崔泠心头火热,握住她的手,语声热烈:“好!”

    两人离开。

    曲红抱着小公主望着两人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遇上谢宁,是她的幸运,跟随谢宁来大雍谋事,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值得的一件事。

    她吸了吸鼻子,哄道:“小殿下,要平安长大。”说完,她回眸看向床上的李妩,虽说她已经听不见了,但是曲红还是郑重其事地向她允诺:“未能救你一命,是我一世之憾。娘娘,我保证,我活一日,小殿下便无病无灾一日。”

    作者有话说:

    崔慈,是未来的皇太女殿下。

    写《禁庭》的时候,因为要顾忌历史大背景,可是女皇文永远都绕不开子嗣问题,所以太平最后只能收崇茂为子,才能合情合理的坐上皇位。算起来,也是一个小遗憾。

    所以这次写《千秋梦》,也算是弥补一下遗憾。君婉是李妩的延续,也会成为夭夭跟弦清的理想延续。

    94  ? 九十四、定局

    ◎愿奉郡主为君,休养生息,以抗外敌。◎

    自来仪殿至议政殿, 这一路几乎默然。

    早知皇权皆是鲜血染就,眼见遍地横尸,鲜血四溅, 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心动魄。这是开国先祖埋下的恶因,今日注定谁也逃不过这个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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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儿郎本该是大雍保家卫国的儿郎, 着实是可惜了。

    萧灼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的细微变化轻而易举地被萧灼捕捉。萧灼冷眼看着这些景象, 正色道:“棋盘之上, 我乃无情纵横的修罗, 注定这双手不会干净。”

    崔泠倏然握紧她的手,即便那人满身血腥, 掌心的炽热总是让她无法抗拒。

    “制衡之道,杀一人, 放一人, 罚一人, 赏一人。”萧灼简而言之,忽然停下脚步, 转眸看她,目光里漾满了期待, “弦清, 这是我送你的天下, 从今夜开始。”语气热烈, 眸光如火, 即便今夜没有明亮的月光,可崔泠也能看见萧灼眼底的光亮。

    崔泠知道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情意有多沉, 她微笑着合握她的手, 一字一句道:“这条路, 你与我一同走。”

    萧灼哑笑,松了手,弯了腰,垂首一拜:“请了。”

    崔泠也弯了腰,对着萧灼一拜:“请了。”

    这一拜,两人约定的不只是一世之诺,还有一世君臣同行,风雨无阻。

    两人直起身子,相视一笑。

    这次是崔泠主动朝着她递来手。

    萧灼并没有牵她的手,只是往后退了半步,这是臣子当有的分寸,也是她甘愿退的半步。

    今夜的夭夭比往日都要让她心动,崔泠的心是烫的,目光是炽热的,她没有强牵她的手,凛然面向残破不堪的染血宫阶,望着高耸的议政殿飞檐,沉声道:“走吧。”

    萧灼唇角微扬,温声道:“臣在后,为君遮风挡雨。”

    崔泠失笑,却没有再回头看她。

    两人步步走上宫阶,没有着人通传,便大步走入殿中。外间的血腥味浓重,殿中的血腥味同样浓重。

    萧灼去而复返,想来贵妃定是安然产子。今夜这场杀戮,也到了收局时刻。

    楚王乍见女儿先入殿门,总觉得今夜的弦清与往日的弦清大有不同。他刚欲张口,却被萧灼打断:“贵妃难产,幸得上苍眷顾,给陛下留下了一位小公主。”

    听见“小公主”三个字,楚王与齐王皆是舒了一口气。

    魏陵公已是死路一条,却仿佛看见了新的生路,当即道:“既如此……”

    “乱臣贼子,何时轮到你说话?!”萧灼突然怒喝,左右京畿卫便将魏陵公的官帽摘去,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看见这个阵势,齐王算是明白了,萧灼是明摆着想收拾魏州,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及时断绝魏州往来,或是继续联合魏州对决。后者是别想了,这议政殿上的胜负已分,他们的命皆在萧灼的一念之间。

    小公主……谁能保证小公主可以安然长大?

    想到这里,齐王想到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他暗中窥看崔泠。楚王的膝下只有这一个闺女,又是个病恹恹的闺女,他日就算有孕,这个孩子只怕也生不出来。当务之急,便是先保存实力,耐心等待最后的天上掉馅饼。

    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齐王在心头盘算一阵,他好歹是有孙儿的人,如若楚王与崔凛这两支血脉都断绝了,最后大臣还得来齐州求着他登基。

    大丈夫能屈能伸,虽说这是萧灼逼着他走的路,可只要能活下来,便有机会东山再起。崔叔泗想明白后,肃声道:“新君重要,还请燕王速与我等议立新君。”

    萧灼摆手道:“一件事,一件了。”说着,她当即下令将静苑的魏陵公假世子带上殿来,当着百官的面将那假世子脸上的面具剥下,惊得百官们发出一声惊呼。她故意不当众揭穿齐王的那位假世子,便是在卖齐王人情,再一次敲打齐王,她随时可以把这顶欺君罔上的帽子扣在齐王的头上。

    “魏陵公欺君在前,复又包藏祸心在后。”萧灼一边说着,一边转眸看向齐王,“贵妃遭人暗害,血崩而亡,经查实,与太医院院首许大人有关,孤已命人缉拿。”

    齐州许氏一直是齐王的人,齐王以为这一步走得极为隐秘,没想到还是被萧灼查了出来。他正准备辩解,却听萧灼又道:“许院首如此大胆,想来必不是齐王小舅舅的意思。”

    崔叔泗倒抽一口凉气,竟是萧灼又在给他台阶,当即只能顺势而下:“孤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请王叔修书一封,命齐州速将许氏一网打尽。”

    “……”

    “王叔不愿意?”

    “孤可亲自缉拿!”

    崔叔泗是听明白了,萧灼让他修书,而不是让他缉拿,只怕是想将他扣在京畿为质。

    “公主尚幼,自然是无法理政的。”萧灼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正题上,“孤,与大舅舅小舅舅,三王辅政,诸位以为如何啊?”

    要辅政,就必须留在京畿。齐王带来的兵马已经折损无几,楚王的还剩有大半,如此安排,倒是颇合楚王的心意。

    崔伯烨当即应允:“可行。”只要过了今夜,只要让他踏出这座大隆宫,他便可以组织楚州兵给萧灼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所谓“三王辅政”,只要他斩去齐王与燕王,京畿便尽收他的掌心,天下事也只由他一人说得算。

    “王叔呢?”萧灼逼问崔叔泗。

    齐王哪里有选择的余地,苦涩答道:“你们觉得可行,那便可行吧。”

    萧灼对着百官们扬声再问:“诸位臣工以为呢?”

    眼见燕王没有赶尽杀绝,暗中附庸齐王的与暗中附庸楚王的都窥见了一丝生机。无论如何,今晚活下来最重要。

    “燕王所言极是。”裴钰一晚上吓得不轻,三王辅政一个奶娃娃,好歹大雍的国本尚在,辅政的又都是崔氏血脉,在当下乱局之中,已是最好的结果。

    礼部尚书带头附议,其他官员自然也跟着附议。刑部尚书常玉心头暗喜,冷嘲萧灼果然还是个毛丫头,这种时候不赶尽杀绝,待齐王或是楚王安然出了这座大隆宫,死的便只有她一人。他现下最担心的便是齐王的安危,如何将齐王安然送出京畿,这才是重中之重。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萧灼从一开始,说的便是“公主”,而不是“小女帝。”当萧灼将静默许久的崔泠牵上龙台,众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燕王这是要做什么?”

    燕王岂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常玉看轻了她,楚王也看轻了她。

    只见崔泠端然坐上龙椅,燕王按剑往前一站,凛声道:“贵妃临终时,将小公主托付于郡主,让郡主当小公主的母亲,好生养育小公主他日继承大统。”这话一出,百官再次哗然。如此一来,三王辅政,真正要辅佐的竟是崔泠。

    崔泠肃声道:“我受贵妃托付,不敢轻慢,当用心教导公主成人,再将帝业还之。”大雍女子十六岁及笄成人,此话一出,便等于是崔泠要当十六年的天子。

    十六年,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楚王下意识想反驳,话却哽在喉间,如若他直言崔泠僭越,他日又如何通过崔泠将皇位传给皇孙?可若是他认了崔泠为君,便等于永绝皇位,眼睁睁地看着皇位又传至崔凛一脉。这让他如何甘心?崔泠为君,他就算走出大隆宫,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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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任何理由起兵收拾京畿卫,再行逼宫。天下家业本就是父母传给孩子的,哪有父母抢孩子的东西,等百年之后又还给孩子的道理。

    常玉忍不住道:“郡主毕竟是女子……”

    “小公主就不是女子了?先前诸位不是都同意小公主他日继位了?”燕王挑眉反驳。

    常玉语塞,憋了半晌又道:“可……郡主……”

    “郡主也姓崔,身上也有皇室血脉!”燕王再反驳常玉。

    常玉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症结所在:“臣的意思是,郡主可以坐这皇位,齐王世子也能坐这皇位,他日再把帝业交还小公主。”

    “他日会还么?”萧灼早就料到他们会拿此事反驳,“郡主身子孱弱,不易有孕,又是小公主养母,必会用心教导小公主成人。至于齐王世子,身子康健,姬妾无数,膝下孩儿也不少……这皇位最后传给谁,可是未知之数。”萧灼故意说重最后这句话,她最想敲打的是楚王,若是他再不表态,皇位可要传至齐王一脉了。

    十六年……

    崔伯烨细想十六年可做之事,毕竟是亲生女儿,是一家人,皇位留在他这一脉,是当务之急。至于往后这十六年,反正金氏已倒,他也不必在意金氏的辅助,堂堂正正地养几房姬妾,金盈盈也不便说什么。要么他赶紧生几个孩子,要么就等弦清养好身子,赶紧生个皇孙继承大统。他有整整十六年可以筹谋,完全有机会扭转乾坤。

    楚王想好了对策,便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对着崔泠一拜:“既然贵妃已将小公主托付弦清,为父愿奉弦清为君,暂理国政。”

    楚王已然表了态,齐王已是孤掌难鸣。

    魏陵公算是看明白了,反正今晚肯定是死路一条,他必须点破萧灼的心思,忽然挣开左右的京畿卫,嘶吼道:“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妄想女人骑在男人头上!诸位莫要被她给骗了!”

    “斩了。”崔泠却在这时候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魏陵公怔了怔,没想到竟是崔泠说的话。

    只见崔泠自龙椅上站了起来,逼视众臣:“大雍,是诸位的母国。”她指向身后的龙椅,一字一句慷慨陈词,“就为了这把龙椅,今晚已有万名大雍儿郎成了刀下亡魂,可知现下最快活的是谁?”

    “大夏陈兵海上,不动多时,诸位以为,他们在等什么?”

    “魏老。”

    崔泠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魏陵公身上,她的语气淡淡的,却像是一把刀捅入了魏陵公的心房:“昔年,魏州久攻不下,敢问魏老是如何攻破魏州的?”

    这话一出,不少老臣们都有了答案。魏陵公自是记得,当年攻破魏州,正是用的离间之计,致使当年镇守魏州的割据势力内乱,然后趁机一举攻下。

    “魏老可真是好手段啊。”崔泠的语气忽然加重,“外敌环伺,却故技重施,教唆大雍男女对立,是想把这万里江山奉送大夏,讨一个魏王封赏么?”

    这话一出,百官静默。

    “这些年来,没有我父镇守北境海域,力阻大夏强攻,诸位能在京畿城安享太平么?”崔泠再问,“昔日韩贼叛乱,五万大军围攻京畿城,若不是京畿上下一心,诸位还能活到今日么?京畿男丁不足,陛下不得已,才允准大长公主招募女兵,建立赤凰军。敢问诸位,赤凰军现下在做什么?”

    平叛。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韩州未平,诸位却为了这把龙椅,打打杀杀,最后鹬蚌相争,得利的又是谁?”崔泠厉声重喝。

    “我父若要这皇位,王叔定然不服。”崔泠毫不留情,直言百官们心中所想,“一旦有机会,定会带兵杀回京畿,一战又是白骨枯,折损的又是我大雍儿郎的性命!届时,谁来保家卫国,谁来守护大雍寸土不失?”

    齐王心虚反驳:“弦清胡说,孤岂是那种人!”

    “好,那换一换。如若是王叔登位,敢问王叔,可否会善待楚州一脉?”崔泠再问。

    齐王语塞。

    就算他指天盟誓,楚王也绝不可能相信他的话。

    “打打杀杀,永无宁日,大夏看准机会,便可鲸吞整个大雍。”崔泠指向皇位,“王叔又能在上面坐多久呢?”

    崔泠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比心:“人皆是求活,而非求死。我亦然,诸位想必也同我一样。我忝居君位,三王辅政,先定京畿,止战休战,此乃当务之急。想必诸位也不想京畿再卷入战火,甚至国破家亡吧?”

    这句是实话。能在太平日子里贪财逍遥,谁愿意心惊胆战地争权夺利呢?

    崔泠登基,可换楚王与燕王联手,齐王自然不敢妄动,便能让大雍的战争消停下来。待大长公主平定韩州之乱,大雍便可止战休养生息,就算大夏来袭,也可保家国不破。

    这是最好的选择。

    “魏贼一人妄想窃国,便只他一人之罪。”崔泠准备施恩,“我保证绝不追究,问斩魏贼之后,魏州世子可承继魏陵公的爵位,继续镇守魏州。至于王叔,愿留在京辅政,便留在京辅政……”

    “咳。”萧灼恰到好处的重咳打断了崔泠的话。虽说放虎归山,绝不是好事,可是,真正的老虎是魏陵公,已经是死路一条,萧灼并没有把他的那些儿孙放在眼里。经此一役,只有魏陵公死在京畿,齐王却可安然回齐州,如此罚一人,赏一人,世人自有揣度。只要有揣度,便可行“间”,挑动魏、齐两州内斗消耗,再寻机一击制敌。

    崔泠要的就是他们发现她与萧灼并非盟友:“他是我的王叔,是我的亲人。”她故意说这话,好让下面的那些人误会她是重亲之人,尤其是她的父亲楚王。

    萧灼故意面露不悦,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

    楚王听出了细微变化,毕竟他与崔泠才是一家人,他乐见这样的结果。毕竟燕王已经当众扶她上位,即便现下发现不对劲了,燕王也不便当着众臣的面,再对崔泠下狠手。

    此刻骑虎难下的可是燕王了。

    百官们看见萧灼吃瘪,心头大悦。

    齐王听闻可以离京,怎能放过这唯一的生路,当即道:“今日闻弦清一言,实乃愧然,当以大局为重,奉弦清为君,休养生息,以抗外敌。”

    附庸齐王的官员们瞧见齐王让了一步,当即也跟着齐王附和。

    崔泠的话在理,也在情,她是小公主的养母,暂代君位也算是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她是燕王扶上去的,燕王不闹腾,楚王也不会闹腾,京畿城便可以得到太平,这才是皆大欢喜之事。

    朝堂上那些官员,大多是尸位素餐之人,只要能贪渎、能长命百岁,谁想当皇帝,他们便奉谁做皇帝。

    “愿奉郡主为君,休养生息,以抗外敌。”

    一个官员带了头,随后便有更多的朝官跪地附议。

    崔泠站在龙台之上,眸光更加炽热,这是属于她的时代开始,是她重活这一世真正的帝业开始。

    急不得,也慢不得。

    为了实现她心中的那个盛世,她必须走好每一步,直到稳坐龙椅,彻底展现她大雍女帝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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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定不负众卿,休养生息,教养公主成材,力保大雍寸土不失。”

    熙平四年,七月初。燕王血洗大隆宫,尸山血海,杀神之名遂四野皆知,世人闻燕丧胆,莫敢招惹。

    ——《大雍书·燕王传》

    熙平四年,七月初。昭宁郡主过继先帝血脉,暂代君位。殿上陈情,百官迫于情势拜服。翌日,有仙鸟落于议政殿檐头,高鸣三声。阴云渐散,日光普照,云霞满天,世人皆言此乃吉兆。

    ——《大雍书·明宗传》

    作者有话说:

    更文

    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呜呜。

    95  ? 九十五、聘礼

    ◎我给你聘礼,你也当给我聘礼,我要嫁你,你也当嫁我,这才算公平。◎

    一场京畿动荡, 终是落下尘埃。

    魏陵公与假冒世子的犯人当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齐王暂时软禁在了静苑,与另一个假世子关在了一起。

    礼部尚书裴钰率领礼部官员择定了吉日, 七月二十,先帝棺椁入葬皇陵。贵妃李妩追封为后, 随先帝同葬皇陵。八月十日,新帝登基, 三王辅政开局, 京畿上下恢复如常。

    楚王的兵马按律退出京畿城, 京畿卫恢复巡防,协同宫人们处置死亡的将士尸首。百姓们得了太平, 只望这样的杀戮可以随着女君的登基休止。至少,郡主崔泠上次就是个体恤百姓的好人, 这次也下过严令, 命楚州兵马秋毫不犯百姓, 维持京畿安宁。

    上位者野心勃勃,眼中只有那把龙椅带来的权势, 却从未想过承继江山也要承继责任。君王一怒,横尸千里, 惨死的永远是百姓。天下止战, 安居乐业, 才是人君该谋的福祉, 该行的仁君之道。

    虽然天下从未有过女帝, 可是,在京畿百姓看来, 郡主上位兴许能比其他皇族上位柔和许多。至少从她对魏陵公一脉的处置来看, 她并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先帝喜怒无常, 宫人们人人敬畏,如今宫中多了一位温柔主子,宫人们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不少。

    尚服局正在赶制新君的登基衮服,礼部也在准备新帝登基的一切事宜。那日大隆宫经炮火洗礼,宫墙残破,宫阶损毁多处,也在命人赶工修葺。

    京畿城里城外,洗净鲜血,却洗不净无处不在的淡淡血腥味。

    明处的战火只余韩州一处,大雍上下仿佛已经看见了天下止战的曙光,可在萧灼与崔泠看来,她们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前路崎岖,还等着她们一步一步踏平。

    三王辅政,只是表象,暂时稳住局势罢了。

    齐王不会甘心,回齐州后,必有动作。萧灼与崔泠也不会真的容他安然回归齐州。至于魏州,虽然崔泠给了恩赏,却不是治本之道。魏陵公虽死,可是他的根基尚在,必须拔除干净,才能保证魏州不会死灰复燃。齐州亦然。

    明着不便出兵,便只能暗里来。

    大隆宫紫微殿,燕王与郡主正在私下对弈。

    萧灼手执黑子,清脆地将黑子落入棋盘,笑道:“有件事,颇有意思。”

    崔泠淡笑:“你是说,崔淞失踪一事?”

    萧灼赞许点头,重新拿了一枚黑子在指间把玩:“数日不见,看来弦清把大隆宫打理得不错啊。”

    “君王可不能是瞎子。”崔泠的白子落下,“你我没有揭破齐王世子也是假扮,最急的应当是留在齐州的那位真正的世子。”他若冒出来接管齐州,便等于是坐实了父亲欺君的事实,给了她们一个治杀崔叔泗的理由。他若不冒出来,只怕要提防其他兄弟们对他世子之位的虎视眈眈。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州府也不可一日无掌权人。崔淞回齐,当是有所作为。他本来被关在大隆宫天牢之中,却在大乱的那一晚失踪于天牢,救他的必定是宫中之人。如果把两个失踪的人凑在一起,太医院的那位许院首与这位失踪的齐王儿子,齐州的派系显而易见。

    这位崔淞,只怕早就与齐州的许氏约定了什么,许氏才会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救他脱困。

    “我竟小瞧了他。”崔泠意识到了这点。

    “我也小瞧过。”萧灼语气复杂,上辈子那一击反杀,她会记一辈子,“只不过,这次我长记性了。”

    崔泠惑然抬眼。

    “大老虎不能放虎归山,这只会咬人的小老虎自然也不能。”萧灼本来只想囚着他,奈何他要寻死,便去死吧。

    “你捉住他了?”

    “不必捉,他活不得。”

    萧灼将黑子从容地落入棋盘,叫吃了两枚崔泠的白子:“我给他准备了两种死法。”说着,她眯眼笑看崔泠,“要么等毒发突然暴毙,要么让齐州许氏把他送回京畿城。”

    崔泠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他中毒了?”

    “每日的饭食里加了一点点,算起来,他也算吃了近一年。”萧灼并不担心这个被许院首发现,“那毒药一旦沾之,药石难解,就算许院首医术超群,也救不得他。另外,我已命人将许渊在我燕王府做客的消息放了出去,是要一个齐州不起眼的王子,还是要许家百年难出的良才,我让他们好好想两日。”

    她绝不会在同一个人手里连栽两次。

    崔泠知道萧灼心思缜密,可从一开始就如此提防一个人,想来这位崔淞早在她的警戒之内。可是,她一直坐镇京畿,怎会对齐州的内幕如此清楚?崔泠再往深处想,萧灼对各州的驻兵处似乎也颇是熟悉。就算探子本事再高,也不可能将那些驻兵处摸得如此精准。毕竟,她的阿娘可是花了好多金银,费了十余年的功夫才能查得那些驻兵处。

    萧灼觉察崔泠的目光变化,笑道:“我这人记仇,他在梦中欺负了我,我必定要报复回去,方能解恨。”她说得轻松,在崔泠听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崔泠的眸光更添疑惑,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她想问,却又觉得这种事未免太过荒诞。

    “弦清。”萧灼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郑重其事地从怀中摸出一面令牌,递给了崔泠。

    崔泠是认得这面令牌的,正是执掌京畿卫的总令牌。

    “这是何意?”

    “我的聘礼。”萧灼莞尔,笑意真挚,语气却一如既往地不羁,“等我回来,那封婚书必须作数。”

    京畿卫是萧灼的护身符,她竟将护身符托之,无疑是将自己的命许给了她。崔泠惊讶于萧灼的大胆,却动容于萧灼的深情。

    她比她知道的还要喜欢她。

    这份真情,世间独此一份,尤其是她们这些弄权之人,交托性命无疑是痴傻举动,是智者不为之道。

    崔泠没有去接京畿卫的总令牌,声音不由得哑涩了三分:“我认识的夭夭,可不会做这种蠢事。”

    萧灼含笑将总令牌塞入崔泠掌心:“我给你聘礼,你也当给我聘礼,我要嫁你,你也当嫁我,这才算公平。”

    崔泠哑笑:“你想要什么?”她如今虽然名为君王,却并不是手握实权的君王,“有些东西,我还给不起你。”

    “我会亲自去取。”萧灼自信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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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在棋盘的一角叩了三下,“阿娘飞鸽来信,她说三日之内,必克擎天城。大雍现下有两患,必须尽早解决:一、大夏水师,二、你爹爹的兵权。”

    崔泠自然明白。

    大夏水师一直在海上虎视眈眈,这次虽然没有等到京畿城混战厮杀,却还是折损了数万大雍的兵士。想来,他们必会趁着新帝登基,国本不稳之时突然来犯。

    崔伯烨觊觎皇位之心未死,势必不会全力迎战,对本就内耗严重的大雍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萧灼谋的是一战尽灭大夏精锐,给大雍换来十年的边境无外患,好让她们腾出精力专心收拾朝中的那些蠹虫与分化其他两州的王公。

    “阿娘坐镇韩州,顾不得京畿。”萧灼的目光落在崔泠手中的京畿卫总令牌上,“你是君王,必须手中有兵,方能做你想做之事。这是我送你的‘平安’,也是我演给楚王的‘诚意’。”说到这里,崔泠算是彻底明白了。

    崔泠脱口惊呼道:“你把京畿卫给我,是想与父亲一同平定外患么?”

    “对,我要把他手里那五万大雍精锐水师拿回来。”萧灼想要的正是这个,楚王兵盛,最难收拾,正因如此,她们必须先收拾楚王,否则,终有一日楚王会私下威逼崔泠禅让,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交出京畿卫的兵权,是诱惑,也是诚意。只要崔泠演得好,楚王必会相信京畿卫已在崔泠控制之中,到时候萧灼请命亲率韩州水师残部与楚王联手痛击大夏,楚王忌惮的少了,大概率会应允。

    待痛击大夏成功,便该死士出手,或残或杀楚王,便可顺理成章地拿回五万精锐水师的掌控权。

    如此,天下五州,便等于尽掌楚州、韩州与京畿,盛世之愿便成了一半。

    “这是他欠赤凰军枉死的那些将士的命。”萧灼并不会心软,“哪怕他是你的父亲,我也要为苏娘她们讨一个公道。”

    崔泠冷嗤:“他若当我是女儿,那日便不会默许金昊设局害我。这些日子,阿娘与我说了很多旧事,在我心里他已是不堪之人。”

    “有些鲜血,你不必沾染。”萧灼温声安抚。

    崔泠淡淡地笑了笑,牵了她的手,认真道:“这条路若想走成,你我必须同心,所以,夭夭,你以命许我,我也当以命许你。”

    萧灼眼圈微烫,覆上她的手背,骄傲道:“这话,我爱听。”

    崔泠自嘲轻笑:“我们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蠢念。”

    “精明一世,难得糊涂。”萧灼温柔哄道,“我值得,弦清也值得,不是么?”

    崔泠不自觉地笑了,这回是她主动捏了萧灼的下巴,打趣道:“朕的下臣,怎的是越看越好看了。”

    萧灼不老实地凑近她,牵了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口:“那便多瞧瞧,过两日我出征了,那便想瞧也瞧不到了。”

    崔泠起身,主动坐上她的双膝,圈住了萧灼的颈子:“是该多瞧瞧。”

    萧灼半挑着眉毛:“这般瞧下去,可是要起火的。”

    “你是不敢么?”

    “笑话!”

    萧灼低笑,轻咬她的耳垂:“孤可是学了不少。”

    “黛黛可是朕的心腹,燕王觉得,她教你的多,还是教朕的多?”崔泠反击。

    萧灼的声音越来越沉,几剩气音:“孤可不逞这些口舌之快。”说着,她的手指往下,扯开了崔泠的衣带,“可是陛下先招惹臣的,该罚。”

    正当这时,殿门被银翠叩响。

    “郡主!不!陛下!王妃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文。

    昭盈线得发展一下=。=

    推荐基友的古百新文:《娶妻令》by三月春光不老,种田文/轻松甜文。一眼钟情.忠犬将军.攻vs木头美人.地主家掌心宝.受,年龄差5岁,入坑不亏!

    96  ? 九十六、义绝

    ◎这是你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在后。◎

    半个时辰之前。

    楚王崔伯烨本该与齐王一样, 下榻静苑。只是,京畿城中有郡主府在,现下楚王妃也在府中养病, 他入住郡主府便是合情合理。

    崔泠这几日一直在大隆宫中暂理国政,静待下个月的登基大典。楚王便在府中继续扮演他的深情丈夫, 演绎所谓的“鹣鲽情深”。

    金盈盈在郡主府数日,身子比在寺山城时大好, 今日似乎精神大好, 特别给崔伯烨下了厨, 做了几道家常小菜。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人与人之间有了沟壑,唯一的结局便是渐行渐远。对于金盈盈而言, 这个渐行渐远的不仅是两人的道,还有她对他的厌恶。

    伪君子如此, 怎配做人君?

    金盈盈强忍内心的厌恶, 亲手给崔伯烨斟了一盏酒, 温婉笑道:“京畿局势已定,王上为何依旧愁眉不展?”

    崔伯烨举盏看她, 并不急着喝:“局势虽然大好,可孤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单。”说完, 他索性开门见山:“盈盈, 你可与弦清好好说说?”

    “这是自然, 毕竟是一家人, 哪有隔夜仇啊。”金盈盈也给自己斟满一盏, 垂眸小啜了一口。

    崔伯烨瞧见她饮了同一壶酒,终是放下了戒心, 也小啜了一口酒:“弦清毕竟还年少, 身子也没有养好, 孤的意思是……”

    “待她坐稳了皇位,我会哄她禅让于你。”金盈盈直接切中崔伯烨的心思,“王上膝下就这一个孩子,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定会听我劝说。”

    崔伯烨将信将疑,他不是不信金盈盈,而是不敢尽信崔泠:“希望如此。”

    “弦清的事不难办。”金盈盈不想与他再绕弯子,放下酒盏给他夹了一块烧鱼,“现下最该处理的,当是海上的那些大夏水军。”

    崔伯烨不仅愁此事,还愁韩州那边。他与齐王既已辅政,兵部的军报自是日日都能看见。赤凰军眼看就要攻破擎天城,拿下平韩的大功,这让他如何不眼红。

    “大夏那边一时半会儿不会打过来。”崔伯烨已经在北境布防好,“即便他们敢来,也没那么容易突破平澜湾大营。唉,若是擎天城被王妹打下来,只怕要顺理成章地坐镇韩州了。”

    金盈盈故作不解:“大长公主坐镇韩州,有何不妥?”

    “盈盈你看不明白么?”崔伯烨面露愁色,“今次燕王血洗大隆宫,之所以退步强扶弦清上位,为的也是自己。”

    “她又不姓崔,贸然称帝必会招来天下人共击之。”金盈盈宽慰楚王,“她不会做这种蠢事吧。”

    “她现下不会,是因为她手里只有一支京畿卫。”崔伯烨看得清楚,“若是让王妹在韩州坐大势力,那便是另外的局面了。”

    京畿在她掌控之中,韩州是她问鼎天下的基石,加上大长公主统军之能,崔伯烨不敢想象,十年之后会是怎样的局面。

    金盈盈知道那是怎样的局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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