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御史台势力?,如?若仍旧不能彻底摁倒崔家,叫他们失去与之对抗的能力?,那么此举便是徒劳。
陛下明面上处置了崔大人,但并未伤及根本,只是叫他休沐罢了。其子崔钧依旧任大理寺卿,其女?崔贵妃更是恩宠不断,照此猜测,事情没完。”
卢俊元面色凝重:“帝王忌惮权臣相互,姜家这一回,动静太大了些。”
卢辰钊又道:“姜家忍了这么多年,若是要找时?机,此番委实不是绝佳,儿?总觉得事情不像看到的这般简单,或许有人从旁推波助澜。”
“你在京里,凡事小心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站队。”
“儿?知道。”
卢诗宁和几房姐妹嬉笑着过来,提着厚重的裙摆跨进门槛,一见面便扬起手里的烟火,冲卢辰钊笑道:“哥哥,你快出来点炮仗,都等着呢。”
焰火明亮,照着所有人的脸孔。
上头架着一只羊,烤的滋啦作?响,冷风吹起衣袍,连同领口的带子簌簌鼓动,卢辰钊看着满园的人,心里像是缺了什么,他想着那个?人,是不是也同这般,不管周遭如?何热闹,或者安静,都会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
他觉得,他仿佛捱不到上元节了
秦氏很是热络,不仅让李幼白坐在她身侧,更是拉着她各种话家常。她相貌秀美,言语温柔,说起话来叫人不忍打断。
李幼白被她塞了个?红包,忙起身道谢,秦氏又拉着她坐下,抬眼与对面的父子二?人说道,“从前?饭桌上只他们两?人,无?趣又单调。今日见着幼白,我心中欢喜,总也说不够话似的,你可别嫌我聒噪。”
李幼白红了脸:“夫人待我亲切,我感激都来不及,不会生出那般想法的。”
“你比明旭小几岁,他又生性老成,坐在一块儿?却又很是和谐。”秦氏给闵裕文使了个?眼色,闵裕文的脸倏地?变红,还未开口,闵弘致抬头看来,秦氏自然明白那眼神是为何意?。
但也佯装没看见,拉起李幼白的手温声问道:“你年纪不大,想来是没定过亲的吧。”
“娘,吃菜。”闵裕文的耳根快要滴血,忙给秦氏夹了一箸鱼肉,却不敢看李幼白。
李幼白也紧张,摇头回道:“没有,我不想”
“什么想不想的,说到底是没遇到喜欢的小郎君 。你跟明旭真像,我跟他说起议亲,他便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若不是今日带你回来,我当他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他能带你回来,我这心里不知多高?兴,他这人面冷心热,喜欢也不会说出口,我是他母亲,我了解,他对你”
“娘,吃菜。”闵裕文的手攥紧,箸筷被捏的轻声响动,他那头几乎抬不起来,听着秦氏喋喋不休,像是被扔进油锅炸了一遭,脸又热又烫。
秦氏笑:“这就不好意?思了?”
闵弘致喝了口酒,替他解围:“你今日说的太过,别忘了,明旭定过亲了。”
话音刚落,闵裕文的脸骤然雪白。
秦氏也敛起笑意?,闻言轻轻笑了下:“说是定亲,你倒是叫我知道她是哪家姑娘?便陪着儿?子骗我是了,这辈子娶不到喜欢的女?娘,错过了便哭去吧!”
眼见着秦氏恼了,闵弘致轻咳一声,随即走过去拍了拍秦氏的肩膀,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安慰道歉:“夫人,是我错了,我不好。”
秦氏泫然若泣,立时?反问:“你哪错了,哪不好?”
“我不该与你顶嘴,也不该随意?说你。”
秦氏哭的更狠,挤了两?滴泪后满意?地?一笑:“下不为例。”
李幼白颇为震撼,闵弘致对秦氏,着实称得上宠溺尊重,她在李家十几年,竟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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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景象,父亲虽喜欢母亲,但也是克己复礼,端肃有余,亲密有限。
她在闵家住了十几日,临近上元节,闵裕文带她去街上看花灯。
半青找出绯红貂鼠皮子斗篷,给她穿戴严实,又拉高?兜帽将那小脸也围起来,这才满意?地?点头:“姑娘,你真好看。”
李幼白问:“你怎么突然不去了,不是最爱热闹的吗?”
半青捂着肚子:“别提了,吃多了有些腹疼,我想去睡会儿?。”
“疼得厉害?”李幼白面露忧色,忙伸手去试她的小腹,圆滚滚一坨肉,半青被挠痒了,也不敢露馅,硬着头皮继续装,“就是没消化,旁的感觉没有,你快去吧,帮我买盏花灯回来就好。”
李幼白便跟闵裕文出门去,临走时?秦氏还特意?将她叫到跟前?,亲手给她簪了支芙蓉花簪,李幼白本想拒绝,她却说过年长辈给的礼不能不收,代表吉祥。
两?人沿着河堤往人多的地?方走,到处灯火通明,恍若白昼,漆黑的夜空不时?爆开烟火,将那黯淡染成明亮的彩色。
摊贩叫卖着,沿途更有傩戏杂耍,舞龙耍球的队伍两?侧人最热闹,几乎挤不动。闵裕文将李幼白护在身前?,两?手隔开摩肩接踵的人群,这才艰难挪动。
混在人群中,有些透不过气?。待走到稀疏的位置时?,闵裕文拉着她赶忙逃离出来,甫一得以喘息,李幼白拍着胸口使劲吸了口,险些便要窒息了。
闵裕文抬起手来,帮她把?散乱的发丝往后理好。
她的发簪被挤歪了,头发松松垮垮倒在左侧,她也瞧不见,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逡巡,看这繁华的京城,形状各异的灯笼,穿着鲜亮的人群。
闵裕文将人叫到树下,随即将那发簪拔出来,青丝瞬间铺开,柔顺地?滑落下来。闵裕文低下眉眼,五指做梳为她拢好发髻,随后插入那支芙蓉簪。
李幼白仰起头,他的手还留在她脸颊边。
她刚想开口,忽觉他朝她低下身来,大掌轻轻握住她的小脸,唇印在她额头。
刹那间,无?数烟火凌空炸开,噼啪的响声隔绝了人群熙攘。
李幼白惊讶地?望向他,他的眼中充满柔情,亦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风吹过,枯败的柳枝四下摇晃,晦暗不明的光影中,有两?个?人定在不远处的桥头。
第43章
“哥哥, 你看到了?吗?!”卢诗宁的脸瞬时变了?,提着裙子便往下走?了?一阶,面上带着难以言说的惊愕和轻薄, “你还说她不是孙映兰那等?人,她不是吗?她就是!眼见着近水楼台,便迫不及待妄图捷径,想要借着闵郎君一步登天,何其缜密的心?思!”
卢辰钊一语不发, 眸光冷冷地望着远处,卢诗宁气急败坏地跺脚, 恶语相向。
“她便是知道闵郎君性情好, 易对付,才这么做的!哥哥,她怎么能?这般下作,怎么能?趁人之危呢?!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配不配得上闵郎君, 她不要脸”
卢辰钊闭了?闭眼, 斜觑着低斥出声:“你眼睛若是没盲, 就知道方才是谁先动的手,关她何事?”
嗓音低沉, 蓄着隐忍的愠怒。
卢诗宁更恼了?:“她若是不故意勾引, 闵郎君又岂会上当。闵郎君金尊玉贵, 父亲是尚书, 他?自己又出息, 考中探花后平步青云, 日后更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她呢, 她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不受宠,也没?甚趣味,只?会看书读书,就算考的再好又能?怎样,之后呢?!等?待授官,还不是得靠关系周旋,凭他?们李家那点人脉,她能?有什么出息,她不可能?得到好的官缺。
你瞧着她干干净净,单纯安分,实则心?机太深,人家悄无声息便摸透了?闵郎君的习性,投其所好,便是奔着嫁个好夫郎去?的!她可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没?早点看出来呢!”
卢诗宁是气昏了?头?,她兴高采烈以游玩的名义跟着卢辰钊上京,东张西望好不欢喜,才买了?盏小灯笼提在手中,谁知一抬头?,便看见如此场景,当即火气冲到颅顶,连理智都没?了?。
虽说是气话,但也知道自己身份,压低了?嗓音冲着卢辰钊近乎争吵地抱怨一通,又怕叫人看笑话,背过身去?,平复呼吸,竭力往下压那暴躁的怒火。
但压不下去?,转头?又委屈又憎恨地对卢辰钊说道:“哥哥,她怎么能?这样?她知道我喜欢闵郎君的,在大佛寺时我便同她说过,她为何还要跟我抢,本就不是她该要的人,她如何非得缠着人家?!”
卢辰钊面容沉沉,闻言瞥她,反问:“为何不是她该要的人,她该要什么人?”
卢诗宁愤愤:“总之不会是闵郎君!闵家门第高,岂会看中李家!”
瞧瞧,听卢诗宁这般说话,卢辰钊竟有些此去?经年的错觉。如此轻视高高在上的态度,自以为是的表情,连他?看了?都觉得厌恶,排斥,当年的李幼白是如何忍下来的?
那时的他?,应当也像卢诗宁这张嘴脸一模一样吧,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觉得小门小户的靠近便是别有用?心?,便是想要攀附。焉不知他?这样想象的同时,李幼白也在同样嘲讽自己,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以至于当他?意识到喜欢上李幼白时,并未想过她会不会拒绝,他?的下意识里?,是她应当同样欢喜的。
只?要他?足够真诚,她一定?会接受自己。
没?有悬念,这是他?的自信。
卢辰钊握着拳,掌中的芙蓉花灯微微旋转,地上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反复来回。
他?的心?一点点下沉,又在为其辩解的同时上下浮动,如这盏芙蓉花灯,叫他?宛如置身茫茫大海,没?有着落,虚空飘渺。
这一瞬,这一幕,将他?的高傲彻底粉碎。
“哥哥,你去?帮我,你知道我喜欢闵郎君的!”卢诗宁瘪了?瘪嘴,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和他?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李幼白算什么东西,她也要跟我抢!我不准她跟我抢!”
蛮横霸道的一番话,听得卢辰钊烦闷加剧。
“不要胡闹。”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恙,尽管内心?已然翻腾,但还是在伪装,“你自己看清楚了?,一切全是闵裕文?的主动,跟她没?有任何干系。是他?在意李幼白,是他?在示好,而李幼白什么都没?做,她没?有回应,不是吗?”
后半句像是自言自语,忽然,他?握紧灯笼疾步走?下桥头?,往那河畔柳树底下走?去?。
李幼白仍处在茫然当中,缓缓地,她把手放在额头?,触到被他?亲吻的位置,抬起眼睫,满是疑惑地回望过去?。
那人的眼睛着实好看,此刻又在烟火璀璨下如此深情凝望,她的心?停跳了?一拍,此刻的对视让她头?脑发蒙,连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起来。
“你亲我作甚?”
闵裕文?没?有避开她的注视,在听到她问自己时,内心?也反问了?一下。方才的举动情出自然,并非提前谋划,是在绚烂的烟火气氛中,看到她白皙干净的脸,殷红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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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唇,凭着本能?亲吻上去?。其实他?是想吻她的唇,但事到临头?又变了?主意,怕唐突,便落在那柔腻的额间。亲过去?的时候,他?又想把她抱入怀中,所有想法如此清晰,而又循序渐进的自然。
闵裕文?的手动了?动,李幼白余光瞥见脸颊上的拇指,他?在揉她的眼尾,发丝,然后是耳垂,大掌从她肩膀移到肩后,随即她被摁进他?的怀里?,刹那间,他?的心?跳声清晰明朗地传入她耳中。
像是战前剧烈擂动的鼓锤。
她张着唇,眼睛睁的滚圆,双手悬在半空,想要推开,刚抵住他?的双臂,又被他?抱的垫起脚来,似要嵌入他?的身体。
李幼白
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这时,她从他?的肩外,看到站在对面的男人。
漆眸如炬,宛若一尊冷面神。
她心?下一颤,怔愣间,他?走?上前来。
闵裕文?似没?看见,正想着如何同李幼白开口,便听一声冷笑,他?侧眸,望见一道笔挺硬朗的身影,就站在他?们对面,似笑非笑。
他?下意识看向怀里?的李幼白,右手仍虚虚环着她的后肩,并未因卢辰钊的逼近而松开。
“卢世?子,好巧。”
卢辰钊敛了?笑意,面无表情道:“也不算巧,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花灯的地儿总共就这几处热闹的,走?走?就能?遇到。”
卢诗宁红着眼眶看向闵裕文?,许是见他?不搭理,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李幼白。
李幼白想挣开,但闵裕文?右手不着痕迹地加重,她若是挣扎,便显得有些刻意,遂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也不知怎的,竟是心?虚紧张,口干舌燥。
她仿佛听出卢辰钊的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他?说过上元节要来,而今日是上元节前夜,他?会怎么想,李幼白不知道,但她猜,他?一定?不会往好处想的。
“你不是明日回来的吗?”她觉得得问清楚。
卢辰钊瞥她一眼:“本是打算明日回的,但惦记京中有些人,这才日夜兼程,紧赶慢赶,不成?想,还是晚了?。”
在场四人,只?卢诗宁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闵裕文?在齐州时便知道卢辰钊喜欢李幼白,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话都摆上明面,他?也不愿藏着掖着,遂颔首笑道:“有些事晚了?便晚了?,但卢世?子若要带三娘看灯,明儿还有鳌山灯会,却是不迟的。”
李幼白后脊全是汗,绯色斗篷内的一双手交握在一起,她跟着点头?:“明晚还有空的,怎么会晚?”
卢辰钊再也装不出笑来,尤其听她这句话后,她打算的倒好,今夜陪他?闵裕文?,明夜陪他?卢辰钊,雨露均沾,谁都能?照顾周到。
还真是难为她了?。
“明晚我”话未说完,闵裕文?不疾不徐打断。
“若卢世?子得空,不如明晚到闵家做客。幼白从除夕夜便住在我家,许是与我母亲投缘,时至今日她都不舍得叫幼白搬离。我方想起来,明日晚上母亲特意嘱咐要回去?吃饭,毕竟国子监复课在即,母亲是要为幼白送行。”
一席话说的客气明确,但周遭显然静谧下来。
仿若与熙攘的人群隔开一道屏障,每个人的脸上神情各异。
卢辰钊举起手里?的芙蓉花灯,轻声说道:“不了?,我和妹妹有事,便不去?闵家叨扰了?。”
卢诗宁揪着他?的衣袖,巴巴渴望他?能?改变主意,但卢辰钊没?有,面上浮出端肃礼貌的笑来,目光轻飘飘望着那花灯,忽地闭眼。
“这花灯原是买来送人的,如今看来,却也不需要了?。”
手指一松,芙蓉花灯滚落脚下,里?面的烛火倒地,瞬间点燃了?灯纸,火苗窜起,不过片刻便烧的只?剩框架,可怜兮兮躺在地上,偶尔发出残喘的啪嗒声。
他?转身,阔步离开。
卢诗宁揪着衣袖,恨恨地望着李幼白,似是不舍,随即含情脉脉地瞥向清雅俊美?的男人,他?生的如此俊俏,玉树临风,只?站在那里?便叫人移不开眼。但他?却又如此冷漠,半分眼神都不给?自己,只?是低垂着眼皮,专注地望向怀里?那人。
好一个楚楚可怜的骗子!披着兔子皮的狼!白眼狼!
“哥哥,她在咱们卢家待了?一年,竟也不知感恩,转过头?来便要抢”卢诗宁抹着泪,心?里?盘算着让母亲萧氏赶紧进京,就算豁出去?脸也要试试,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自古以来都是长辈做主。她便不信闵家娘子宁可要一个小官之女,也不要国公嫡女。
但,卢辰钊一记冷眼瞥来,叫她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来。
哥哥太吓人了?,那眼睛冷的似寒冬腊月冻成?冰坨的风,她闭上嘴,伸过去?拽他?衣袖的手也赶紧缩回斗篷里?,讪讪地边抽泣边跟上他?的脚步。
“你做过何事需要她来感恩了??”
“哥哥!”卢诗宁惊诧,“她住在咱们家,吃喝都用?公府的,便是上课也没?让她交束脩,难道这些不够?”
“这些与你有何干系?”卢辰钊反问,冷笑一声道,“她去?卢家家学是因为她母亲与娘交好,是旧交情。她吃喝没?甚开销,又不贪图享受,仔细算来她吃上一年也不如你一月用?的银子多。至于束脩,那更是先生的意思,能?教到她这样的学生,先生便是倾囊相授也不为过,如今诸葛先生等?人也时常问起她来,都对其报以瞩望。”
卢诗宁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来:“哥哥,你是不是也被她迷惑了??”
卢辰钊乜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三娘,与其抱怨别人得到,不如低头?反思自己,看看闵裕文?为何选她不选你。”
“我是公府嫡小姐。”
“除此之外呢?”卢辰钊反感她的理直气壮,但她是妹妹,有些话作为兄长必须点明,“除了?家族给?你的荣耀,你自身有何值得炫耀的地方?样貌,学识,还是才情?三娘,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
萧氏宠爱女儿,虽教的知礼,但性子难免傲慢恣睢,又在齐州跋扈惯了?,谁看见她都礼让三分,她便愈发不知深浅,总觉得所有人都该让着她,最好的东西也该她来先挑。
卢诗宁不似方才那般癫狂,抽了?抽鼻子低头?小声哭着,抹泪时又抬眼:“我知道我哪都不好,可母亲说过,我日后嫁人,也不需要懂那么多,会管家会理账,这便成?了?。”
“所以母亲为你筹谋的,是她脑子里?以为你会嫁去?的门户,不是闵家。”
卢诗宁怔怔地看着他?,看他?周身肃杀却还耐着性子同自己解释,“哥哥,我真的喜欢他?,你帮帮我,好吗?”
卢辰钊转身朝前:“我帮不了?你,因为没?谁能?左右谁的喜欢,也不可能?掌控谁的情绪叫她只?喜欢自己。三娘,死心?吧。”
莲池正在小厨房烧热水,抬头?看见被烟火照亮的夜空,高兴地想着今晚世?子爷和李娘子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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舫游护城河,赏花灯看月亮,没?有宵禁,回来便得不早了?。
他?托着下颌,如此眯起眼睛小憩起来。
门被叩响,他?打了?个寒颤站起身,便见世?子爷挑着毡帘,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像是被冻透了?,脸都阴恻恻的。
“世?子爷,你怎么回来了?,李娘子呢?”
卢辰钊睨他?:“莫要在我眼前提她。”
莲池:上元节可不就是哄小娘子最好的时候吗,买上几盏花灯,几张鲜亮的面具,站在画舫前头?赏着浓浓月色,何其美?好的场景?便是胡乱说什么话,也都不妨事,怎么就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莲池提了?桶热水回去?屋里?,隔着屏风看到世?子爷仰面斜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直直盯着帐顶看,那样子,着实有些魂不守舍。
卢诗宁来找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小声问莲池:“我哥睡了?吗?”
“没?,世?子爷在沐浴。”
“哦,那算了?。”卢诗宁犹豫着,又打消了?念头?,她还是想去?闵家,万一闵家大娘子就是喜欢她这种性格呢,即便闵郎君不喜欢,他?娘喜欢也是好的,曲线救国,未尝不可。
但哥哥的态度着实坚硬,怕是不好商量。
卢诗宁在他?门口吹了?半晌风,脑子里?闪出个大胆念头?,于是她飞快地回去?屋里?,找出纸笔,开始写拜帖,最后落款处,她想了?想,写下镇国公府卢辰钊。
闵家
秦文?漪坐在堂中,拈着几粒松子慢慢吃着,对面的太师椅上,闵弘致拿了?本书在看,旁边是三层鎏金如意仙鹤灯,书纸翻动,秦文?漪开口。
“我觉得这位李娘子挺好,你呢?”
“什么挺好?”闵弘致揣着明白装糊涂,连头?都没?抬。
秦文?漪起身,径直走?到他?面前把书收起来,反扣在案上。
“夫人,你这是作甚?”
“明旭二十出头?了?,从前你那般说我也不在意,可现如今他?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难道要为着你那没?底的婚约,一直耽搁下去??”
闵弘致看着她,温声解释:“夫人,言必行,行必果,人生在世?岂能?言而无信。我当初应下对方,便不能?率先反悔,不管多久,我都得等?。”
“不是你等?,是你儿子在等?!”秦文?漪有些恼他?,声音却很克制,“难道她一直不出现,儿子便要一直等?下去?吗?”
“是,要等?。”
“闵弘致!”
“夫人,我在。”
外头?传来脚步声,丫鬟道是郎君和李娘子回了?。
秦文?漪忙敛了?怒色,与闵弘致看了?眼问道:“这么早,怕是该做的都没?做吧?”
闵弘致抚她发丝,声音温润:“夫人,若你实在喜欢这位小娘子,不如收她做个干女儿吧。”
秦文?漪推他?:“我要儿媳妇。”
闵裕文?和李幼白到前厅与他?们问礼,之后李幼白回去?住处,只?闵裕文?留下。
秦文?漪招手,示意他?上前。
“我怎么瞧着幼白式有些失魂落魄呢,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闵裕文?回道,喝了?口茶又说,“娘,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秦文?漪嗯了?声,便倚着美?人靠朝他?倾身。
闵裕文?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站起来面朝闵弘致和秦文?漪,神色很是郑重。
“儿已过及冠之年,终遇倾心?喜爱之人,她纯粹温柔,坚韧勤勉。对儿来说,她是珍宝却胜过世?间所有美?好。儿反复思量,如今很是确认,儿对她,不是寻常的尊重和爱护,而是身为男子,对心?爱女子的喜爱和占有欲。
儿倾心?于她,不愿让别的男子分享她之美?好。故而儿恳请爹娘,能?在今年春闱之后,为儿登李家大门,议定?与李娘子的亲事。”
他?神情坚定?,语气诚恳,说完便冲着两人拱手做礼。
秦文?漪愣了?下,旋即眉开眼笑,也不管闵弘致是反应,当即一拍桌案,点头?道:“好,娘应你!”
第44章
堂中静了?片刻, 闵裕文迟迟没有等来父亲的回应,遂抬头?看去,见?他满面沉肃坐在太师椅上, 竟是动了?怒气。
秦文漪回头?,刚要替儿子辩解,闵弘致瞥过来:“夫人,你?先回房。”
“不论?如何,此番我?站儿子这边, 你?莫要与他置气。”秦文漪了解闵弘致的为人,知道他虽疼惜自己, 却很有原则, 若不然这么多?年,何至于一个姑娘都不肯相看。多?少媒婆登门,且都被他以有婚约的由头搪塞过去,便是为了?一个承诺, 便要毁掉儿子终身。
秦文漪向来夫唱妇随, 也都听从闵弘致的话, 可闵裕文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眼见?着旁人都抱上孙子,而儿子凭着这样?好的模样?才学, 却被生生耽误, 她心里定是酸楚不平的。
她担忧地望向儿子, 又回头?盯着明弘之看了?眼, 起?身离开厅堂。
“跪下!”
一声冷斥, 闵裕文撩开衣袍屈膝跪倒, 他知道躲不过,但也打定主意为自己争取一回。
他循规蹈矩, 顺从父母,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忤逆。他也知父亲对故友许下承诺,要结两家姻亲,他曾以为这辈子终归是要娶妻,娶谁都一样?,横竖父母之命,他来遵循。婚后只要两厢和睦,便能举案齐眉。
可现?在,他变了?主意。
因?为他遇到让自己辗转反侧的人,想要共度余生的人,想要今生今世,一直能在一起?的人。
他确定他钟情李幼白,也深知自己将要为此付出何等代价。
但他还是要做。
“我?与故友的承诺,很早之前便与你?说过,你?也答应了?。”
“是。”
“《论?语》有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既早已应承,今何故反悔?”
“儿只问一句,若父亲与我?颠倒身份,我?要父亲弃母亲另娶她人,父亲可应声?”
“此事?断不可能。”
“既不可能,又为何逼我?应诺。”
“子是子,父是父,父之诺,子必践之,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父亲不公平。”
“公不公平你?做不得主,你?要反悔,除非不认我?为父。”
闵裕文双目沁雾,被遏制自由无法为所欲为的桎梏感,让他在遵循长辈和试图挣扎间反复游走,他沉默着,沉默中又蓄积着无限冲动,那冲动被狠狠拍打下来,而后随着情绪波动剧烈摇曳,令他说不出一个字。
尽管他有想要的人,想做的事?,但他尊敬他的父亲,无法为自己的任性?彻底叛逆乃至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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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到大的修养,不允许他忤逆尊长。
许久,他哑声问:“我?需要等到何时?”
闵弘致不会妥协。
父子二人俱是无言,堂中静的令人窒息。
就在闵裕文以为等不到回应时,闵弘致开口:“再等两年,若两年后她还没有过来,我?答应你?,可以自行挑选妻子。”
两年?
闵裕文走到门口处,慢慢回过身来,两年太久,他根本没法确定对方?能否等他两年。
但这也是父亲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李幼白也不知是怎么回的闵家,只知道回去车上一路闭着眼,根本不敢看闵裕文的眼睛,她心跳的很慌,也很乱,平生从未在一夜遇到如此棘手的麻烦。
他亲了?自己,他为何要亲自己?
她问他,但他没回答,所以呢?究竟是为什么?
她躺在床上,把书覆在脸上,嗅着墨香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无济于事?,脑袋一会儿便热闹起?来,额头?仿佛还留着那个印记,灼热滚烫。
她跳下床,走到菱花镜前,侧过脸去用力?看,什么都没有,她又走到铜盆架前,鞠起?一捧水洗了?脸,擦干净,回到床上复又躺下,没多?时,额头?又突突跳起?来。
闵裕文为何要这样??他将烦恼丢给自己,什么都不说,这般随意且不负责任的举动,委实?不是闵裕文的作风。
所以,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李幼白无法静心看书,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偏那么不凑巧,闵裕文亲她的时候,又叫卢辰钊瞧见?,瞧见?也就罢了?,她怕什么,慌什么,躲什么?李幼白觉得自己脑子被乱七八糟的念头?挤满,越想越乱,越乱越想要抽丝剥茧,但她想不通,将那书本盖住眼睛,耳畔仿佛传来卢辰钊那声轻嗤。
他生气了?。
他生气时真的很不讲理,耷拉着脸郁沉可怖,叫人根本不敢靠近。
可她又想跟他好好说一说,告诉他自己其实?不知道,也不是故意叫闵裕文亲的。可转念一想,自己跟卢辰钊其实?没必要解释,朋友而已,朋友之间解释这些做什么,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她翻来覆去,吵得半青揉了?揉眼从榻上爬起?来,支着双手拨开帐子问道:“姑娘,你?怎么还不睡,别看书了?,伤眼睛。”
李幼白自那秋香色帷帐间歪出脑袋,“半青,咱们明儿傍晚用完饭便收拾东西离开。”
“可先前不是跟夫人说好,要在国子监复课前一天走的吗?国子监复课在月底,还有好些日子呢。”
李幼白摇头?:“我?不想住了?。”
“好,我?明早就收拾。”
听着半青的呼噜声,李幼白一夜无眠。
清早起?床,她顶着黑黑的眼圈温书,又去跟秦氏请安,一同用早膳。秦氏被她那两个黑眼圈惊道,拉着她的手便问昨夜是不是没睡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秦氏是金陵人,说话腔调绵软温柔,李幼白克制着打哈欠的欲望,摇头?:“夫人,我?想今晚回去国子监,准备复课的东西。”
秦氏惊讶,下意识瞥了?眼对面用饭的闵裕文,随后体贴问道:“是不是住的不好了?,哪里不顺心只管与我?讲,离复课还有十?几日呢,你?回去作甚?”
闵弘致抬头?,“很快便要春闱,她回去也是知道上进。”
“幼白真是好孩子。”秦氏昨夜跟闵弘致生了?好大的气,询问过知道他训斥了?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怄着气不肯理他,闵弘致是个极其固执守信的人,她知道自己说不动他,便是拿闵家子嗣传承也动摇不了?他那偏执的决心。
“你?若是想家,就到我?这儿来看看,横竖我?闲着无事?。幼白,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呀。”她对李幼白有种天生的亲近,此时拉着她的手,那不舍是真,惋惜也是真。
傍晚用饭前,闵裕文去了?李幼白住处,彼时她们的东西都已经拾掇好,便放在进门处的桌案上。
“闵大人来了?。”半青勤快地搬来圆凳,倒水沏茶。
看两人欲言又止,半青识趣地走出门去。
“昨夜我?”他咬着舌尖,艰难开口。
李幼白也屏住呼吸,等待他迟来的解释。她希望是她想多?了?,是她想歪了?,否则她不知该如何同闵裕文相处,都怪那突如其来的吻,还有那勒到不能喘气的拥抱。
“昨夜的事?,是我?一时冲动,因?那烟花和月亮,太美,我?没克制住自己,对不住,也希望你?”
李幼白很是松了?口气,闻言轻快地走上前,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我?明白,我?知道,我?会把它赶紧忘了?。”
她咧嘴一笑,拍着胸口小声道:“你?真是把我?吓坏了?,突然就亲我?,让我?险些以为我?就想,怎么可能,你?是有婚约的人,怎么能随意喜欢别人。
下回可别这样?了?,换做旁人可不会像我?这般大度,定要缠着你?不放,叫你?负责到底的。”
闵裕文苦笑,他倒是巴不得她赖上自己,可看她听完解释神?清气爽的模样?,便知她对自己没动心思。
他喜欢她,但他不能自私地霸占着她,叫她等等自己,只两年,两年后,他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亲事?。
他说不出那混账话来。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很单纯,满心满脑都是学习考试,但至少到现?在为止,那卢世子也没走进她心里。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咱们还是朋友。”闵裕文看着她,明净的眼眸此时清透欢愉。
李幼白点头?:“当然。”
用饭前,秦氏招手叫闵裕文上前:“方?才一忙,忘跟你?说,镇国公府卢世子早上着人递了?拜帖,说是要来看我?。如此时辰,他再晚些,怕是要一起?用晚膳了?。”
闵裕文颇为惊讶,昨夜他那么说,也只是告诉卢辰钊李幼白在自己家中住着,并非真的想邀他做客,但他竟写了?拜帖,属实?令他意外。
待在堂中看到来人,他忽然就明白过来。
拜帖根本不是卢辰钊写的,而是他妹妹卢诗宁。
闵裕文自然知道这位卢三娘的心意,三番五次寻机会偶遇,他已经表明态度,但她仍不肯罢休,上回在齐州她托人打听自己,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去与之纠缠。后来竟趁着乡试期间扮作丫鬟去给自己送吃食,这位娘子是被家中宠的无法无天了?。
卢诗宁送上见?面礼,是条嵌绿宝石颈链,用黑漆雕花木盒装着。
秦氏打开看了?眼,立时合上退了?回去:“三娘怕是有所不知,我?这颈子有寒症,戴不得金银玉器,你?便拿回去送你?母亲吧。”
卢诗宁还想再递,但将秦氏端起?茶来兀自抿着,便知她不会再收。她将东西交给丫鬟,此时面色讪讪,很是尴尬,但既然决定过来,她便是冒着丢脸也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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