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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黄苍去世已满三年, 黄家二爷和黄嘉慧出孝后摆在面前的就是婚嫁难题,黄嘉慧同大河订了婚倒不必担忧,但黄家二爷肩上却担着黄家子嗣大事, 先头黄家大爷和儿子先后离世大房只余一幼女, 黄二爷兼祧两房须得尽快成亲生子。
说起来在黄苍去世前黄二爷是西平郡最拿得出手的少年郎, 爹是西平土皇帝,大哥在外为官说不得他将来会继承家业,满西平的贵女都将他作为首选,可黄苍死的仓促, 虽然加封一等公但到底不是世袭的爵位,黄二爷如今在贺固麾下做正四品的中郎将已是惠帝恩荫,若想再往上走只能等立军功。
方大人是三品官不假, 但在西北到底不如黄家势大根深, 黄苍对贺固有知遇之恩, 将来回报提携都在黄二爷身上前途不可限量,何况方芝云还比黄二爷大了一岁多, 方大人不是非得要女儿招赘,略微衡量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西平刺史做媒, 婚事就此落定。
柔瑾还得搭上一份贺礼,方芝云矜持又欣喜的道谢。
退下之后方芝云不再掩饰眉眼间隐藏的一份鄙夷,就算贺固是正一品也不过是当年那个寄人篱下现在靠着公主攀上陛下的庶出子, 黄家家世不凡是正经的高门大户与她才叫般配,而且父亲和她永远是贺固的恩人,将来报恩提携都落在她身上,黄家也得敬着她。
方家父女又留了两日才去雍州, 他们一走,柔瑾和贺固就去了庄子散心。
庄子在西平城外附近有一片桃林长势极好,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桃花开的季节只见枝头绿意环绕生机勃勃,等到盛夏会结满白里透红饱满多汁的桃子。
进了庄子第二日一行人悄悄离开往关外去,骏马一路疾驰,直奔荒无人烟的草原。
柔瑾马术较在京城时精进许多,稳稳当当越过贺固往草原深处奔袭,贺固知道她心里还是不痛快只敢不远不近跟着,等她跑爽快了才跟上去拉住缰绳,柔瑾瞪他,他不以为意的挑眉,柔瑾不忿又踹了一脚。
贺固作势倒下去又绕会马上,极其熟练地起身跃到柔瑾马上来。
“宝爱,看看我。”
“看你做什么?”
柔瑾脊背挺得笔直就是不肯靠在他身上,事情怪不到他头上但她还是气不过,拿他出气也是理所应当。
贺固贴上去箍住她的腰:“我已经向陛下表明心迹,何况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师给我们算过我的孩子生在两年后方是大吉。”
山高皇帝远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惠帝不可能天天盯着贺固做什么,在西平郡他们俩说什么是什么,别人伸不进半根手指头。
“嗯。”
她平平淡淡的。
他也不急,瞧见一处有小花开的的茂盛便下马摘了一束编成花环给柔瑾戴着玩,花环不是第一次了,但每年一次的新鲜还是惹人高兴,鲜嫩嫩的,一年一次。
柔瑾心中残存的烦闷也从胸口散去,活一天赚一天,何必闷闷不乐暗自伤怀。
不过还有些事要问,二人之间只差一层透光的纸,指头一戳就破,但是她还没做好准备,揪完小花花瓣还是决定暂时不问。
“宝爱……”之前贺固还有一些不确定,现在再不能拖延。
柔瑾堵上耳朵表示不想听。
这事儿贺固是真不敢逼她。
草原羊肉鲜嫩美味,贺固亲手烤了一只香味飘散了半个庄子,柔瑾非要亲自片肉,他在一旁忍不住指导怕她烫着手被烟熏,刚出了个声柔瑾就扭头瞪他,一双眼睛漂亮的瞪人也好看。
盘桓七八日柔瑾决定回城,再过几日是黄嘉慧同大河大喜的日子,她应约要去观礼。
回程官道没什么人烟柔瑾又骑了一段路,快入城时碰上前头慢悠悠前行的一对主仆,对方察觉后头动静忙退到一旁。
三个月前梅云啸外祖父病逝他回乡探亲,去年惠帝封他做大都护府长史,他一时半刻离不开西平郡好歹能回去看看,他与贺月珠订亲多年却至今没有成婚……
贺固请梅云啸同行回府,顺便问起他家里人情形,为何这么快折返。
梅云啸拱手答道:“劳大人惦记,下官家中一切都好,家父家母叮嘱下官公务为重,下官不敢不从。”
“梅兄辛苦,一同回城吧。”
“是。”
入城前柔瑾坐回马车里,春樱早拧好湿帕给她擦脸,颇为羡慕地望着柔瑾怎么都晒不黑的脸蛋,虽然每回出来公主都体谅不让她跟着伺候,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晒黑。
柔瑾捏捏她的脸:“不着急,回去好好养着等你找到如意郎君保证白白嫩嫩。”
春樱早已习惯此类打趣,羞恼地喊了声殿下便习以为常。
柔瑾身边的春夏秋冬只余春樱还是从前的人,秋实去年许给折冲都尉家的公子也就是当年想要为孙子求娶夏桑的老封君一家,夏桑早早嫁了,他家未能如愿,后来换了一家求亲女方未过门夭折,兜兜转转秋实和那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柔瑾从中牵线成了大媒。
四人之中春樱年龄最大,她还是谁也瞧不上打定主意伺候公主一辈子的态度,柔瑾也不逼她,怕逼急了害她自梳明志。
不过梅云啸与贺月珠为什么迟迟没有完婚?
贺固倒是打听出一二:“不是我不放人,西北是真的缺他这样的文人,嫡小姐脾气不想来西北受罪,梅贺两家也都随她的意,横竖年纪还小,两家联姻断没有毁约的可能。”
他顿了顿。
“大约梅夫人想多留两年好好教教她。”
柔瑾心口狂跳:“是么,我记得她和我差不多大。”
贺固攥住她双手,指尖冰凉。
“对,她比你小两天。”
柔瑾猛地抬眸看向贺固,想问许多事,她知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敢问也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贺固紧紧抱住不许她离开:“宝爱……”
柔瑾掐着他手背一点肉狠狠用力,似乎这样就能发泄心中那股没有名头的汹涌情仇,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高悬的心口落下来,她无力地靠在贺固身上。
无知无觉也是一种幸福,有人代她陪伴尽孝,也好。
贺固还有些惶惶不安,这事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石头,他设想过许多柔瑾知晓真相的反应,唯独此时此刻让他心疼难安,她的指甲不是掐在手背而是掐在心上,一点一点的撕扯钝痛。
“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权当我不知道吧。”
柔瑾说到做到,只是偶尔行走前院遇到梅云啸多了份亲近,周贵妃出身低微没有亲人,她当然自小没有外祖家的亲戚,能照拂还是要照拂一二。
这让贺固看在眼里多了份气闷和担忧,他又不能明说,每每此时用一种可怜忧心的目光跟着柔瑾。
像只小狗。
柔瑾叉腰训斥:“快去做事。”
不如早些回京吧。
没想到的是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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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的人来得更快,匈奴纳了两年朝贡向朝廷求娶公主和亲永世修好,惠帝亲生的女儿都嫁了人,最小的六公主刚满十岁算不得数,他从宗亲旁支里选出一女封为金慧公主送往匈奴和亲,送嫁队伍从京城出发,月余后抵达西平郡。
柔瑾与贺固作为东道主早早准备迎接事宜,和亲公主也要从西平郡出发嫁入匈奴王庭,送嫁的人是忠毅候。
再度听闻此人声明,柔瑾有片刻没回过神,前世今生果真是大不相同了。
柔瑾从未见过被封为金慧公主的姑娘,厮见之后相对无言,金慧公主面色平静犹带笑意的同柔瑾讨教匈奴近些年的事迹以及处世之道,末了,柔瑾悄悄送她许多金银。
匈奴虽已臣服朝廷和平共处,但金慧公主孤身和亲仍有危险,这金银或许能抵些用处。
离开驿站时柔瑾总觉得哪里怪异,静下心想是一种被人窥视的不适,她回头去看,却见驿站二楼窗口站着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刘亢见她回头勾了勾唇角,转身下楼。
柔瑾蹙眉的刹那贺固已经来到她身边,扶她上车,刘亢出来只看到马车徐徐前行,眼底闪过瞬间的阴沉,招手唤长随牵马跟上马车。
马车声哒哒不断分不清谁是谁,柔瑾下了马车买入大都护府大门听着身后贺固与瑞王刘亢寒暄。
“王爷微服私访,微臣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刘亢撑着笑脸:“驸马爷客气,几年不见本王这妹妹脾气见长,连兄长都不认识了,可是你给她气受了?”
贺固游刃有余:“王爷言重,殿下兴许是见到王爷吓着了。”
一番你来我往令刘亢愈发不耐烦,再一看柔瑾已经消失在影壁之后金了后院,他只能继续陪贺固闲聊,正经命人去后院禀报再等人出来。
柔瑾歇了大半个时辰才想起前院有位兄长,家宴不能出席吧。
春樱忙忙为她打扮,都是先前京城时兴的样式但是被柔瑾拒绝了,往日时兴的东西应该早就过时了,她在西平郡从来是独树一帜,只有别人学她的份儿。
第82章
掌灯时分, 前院正堂十来支儿臂粗的蜡烛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贺固请瑞王坐上主位之后便不发一语,伺候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瑞王小厮心中奇怪便悄悄抬头, 但见刘亢手里拿着把折扇, 握在手里开了又合,似笑非笑的,往往这时候就有人要倒大霉了,府里那些人可不是作死去惹他们王爷?
正堂斜后的垂花门映出一抹灯光, 有女子脚步声也有婢女低声提醒主子小心脚下。
小厮把头埋进胸口大声问安:“奴婢见过太宁公主殿下。”
“起吧。”
公主似乎没什么变化语气温和漫不经心,当年在宫里也是这样温柔好脾性,偶尔被瑞王惹恼了才会露出气恼, 王爷这一回特意跟着送嫁队伍来西平是折节下士还是特意探望公主?
小厮把头埋的更深当不存在。
灯笼不如正堂里的烛光亮, 随行丫鬟分立两侧, 柔瑾慢吞吞跨过门槛。
“二哥,许久不见了。”
贺固在她屈膝行礼前来迎, 柔瑾不等刘亢应答便起身扶着他的手走到了主位坐下,贺固坐在她下首, 两人之间的氛围默契温柔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刘亢眸底阴沉郁色渐浓,但笑不语地打量柔瑾,一晃眼他们离开京城四年有余, 柔瑾彻底脱去那股稚气,眉眼昳丽宁静梳着妇人发式衣衫华美,似笑非笑时还能寻到从前的不屈随性,她向来不喜他的喜怒无常。
“不错。”
刘亢惜字如金。
柔瑾颔首:“管家呢, 二哥难得来西平可有吩咐厨房做些特色菜式,免得将来父皇知晓训斥我失了礼数。”
管家恭敬领命而去。
不到一炷香功夫厨房流水一般端出一桌菜, 西平京城口味各半,周全了主人客人喜好,而柔瑾也问候过了宫中太后、惠帝、郑德妃、三公主、五公主、谦王、齐王的近况,她问一句,刘亢答一句,问的越多,刘亢眼里像是长出了钉子死死盯着她,无端狠戾。
最后柔瑾轻笑道:“听说瑞王嫂已有身孕,还未恭喜二哥后继有人,希望二嫂嫂为你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借你吉言。”刘亢垂下眼眸:“你——”
贺固不合时宜的打断:“菜好了,天色已晚,王爷,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他自然而然走在柔瑾身侧挡住了刘亢渗人的目光。
晚膳是一张圆桌,远来是客自然要请刘亢坐在主位,贺固作陪,柔瑾挨着他坐下恰好可以装一装贤惠夫人的范儿,只吩咐人夹菜倒酒。
贺固敬了刘亢两回态度诚恳的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西北是他的地盘,刘亢只有沉着脸喝下,他酒量奇好,贺固也有应酬免不掉喝酒且生来千杯不醉,两人一壶接一壶的拼酒,管家觑着柔瑾的脸色没敢再端。
刘亢还伸着手:“拿酒来,你们大都护府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柔瑾撑了一晚上的笑容顷刻间消散干净,甩开贺固的手放下茶盏:“如果我和驸马招待不周,二哥大可以说出来,还是您特意到西平来找茬了?”
“不装了?”刘亢丹凤眼里闪过一抹异样随之笑的舒心:“我还以为宝爱到西平转性儿都不和二哥玩笑了,你瞧瞧我这手上还有你咬的一口疤,要是嫁了人忘了二哥我可真是要生气了。”
他晃了晃虎口的牙印。
柔瑾似信非信,当时她咬的不重根本没到破皮的程度,不太可能留疤吧?但眼前还要解决大麻烦本人。
她蹙眉哼道:“二哥知道我没变就好,横竖我不好惹,您可得小心着点。”
刘亢瘫靠在椅子上:“当然。”
似乎他阴阳怪气一晚上就为看柔瑾发火耍横,他乘着酒意起身正欲问客房在何处却见柔瑾扶起贺固,牵着他的手。
两个人都没醉,贺固眼神清明透着笑意,对上刘亢不自觉流露几欲杀人的癫狂时依然彬彬有礼。
送嫁队伍都宿在驿站,瑞王微服而来住在大都护府也不算太过分,贺固安排管家扶他到前院客房歇息,他同柔瑾回了后院。
柔瑾有一种送走瘟神的感觉,送嫁队伍不会久留,刘亢也就在大都护府喝一顿酒了。
“你陪他疯什么?”
贺固下意识站直身体不靠在她身上:“不算,宝爱不用担心,我回去就沐浴。”
她不爱闻酒气,他应酬酒后都是先见她一面立马去净房,看在他这么乖的份儿上柔瑾就算有气也都散了,干脆推他去洗浴,她去卸下这一头的金银装饰,由春樱散开头发一下一下通头皮,乌黑长发梳的柔顺光滑。
柔瑾伸个懒腰无意中抬头见春樱愣神:“怎么,我有白头发?”
“不是,有些分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柔瑾这一头乌发很少修剪,长得长了就修掉一些发尾,她要来一把剪刀细细修剪,春樱便在一旁拿锦盒接着修剪下来的残发。
贺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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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房出来挥退春樱,他捧着锦盒凑近看了一会儿:“这些还好着呢可以不剪。”
柔瑾不理他,每次修剪他都要这么说但对待他自己的头发可没怎么留情,修剪好之后她甩开贺固的手去沐浴,贺固被晾在原地托腮目送她背影消失在净房门后,左右无事,他翻出柜子里雕琢成型只剩打磨的玉镯慢慢收拾。
过了一刻钟,守在门外的夏月来报。
“大人,管家在二门外求见,说是有急事,是关于瑞王殿下。”
贺固皱了皱眉收起玉镯放入袖中:“让他过来。”
管家即便进来正院也只能站在院门外候着,他刚站定就见贺固从正房出来,登时心里一抖凑上前悄声说了。
贺固面沉如水:“看瑞王如何处置,准备好那丫鬟的卖身契。”
管家应声。
“此事不要宣扬,免得污了殿下耳朵。”
“是。”
贺固又吩咐了两句管家退下,他在原地站了站才回身,陡然瞧见窗下探头探脑的人影时眸底冷霜如冰,人影不敢再躲闪,站出来福身一揖。
“怎么不好好伺候殿下?”
春樱咬着唇:“殿下命奴婢出来拿一样东西。”
贺固抬了抬手,他从不与柔瑾带出来的丫环为难,现下只剩春樱一个没有婚配,柔瑾待她格外的好,他心里叹了一声气。
待到柔瑾从净房出来便挥退所有伺候的人,她同贺固上了床却无睡意,照旧说些大事小事,和亲公主的事不算突然,前世今生从她继续活着变得不同。
如今继位的匈奴单于亲近朝廷愿意交好希望两族共同休养生息,但他险些被主张与朝廷争战到底的异母弟弟杀死,前世西北并不算安定,贺固突然得知惠帝骊山坠马的消息率队前去营救时也就对西北局势有心无力,匈奴内部争斗不休被蒙古坐收渔翁之利,后来被逼和亲是无奈之选,现在贺固早就平定蒙古叛乱也扶住有利于朝廷的单于让位,和亲确实能修两方之好。
柔瑾听后安心不少:“我怎么觉着你都点不高兴?”
方才应付瑞王都没见他有什么波动,她去洗了个澡还能发生什么事不成?
贺固感叹于柔瑾的敏感,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原本我不想让你知道,方才你派人给瑞王送换洗衣物,瑞王酒意上头没有拉了那丫环上塌……”
瑞王留宿又喝了一通酒,送的都是针线房给贺固做了但没上身的新衣裳。
柔瑾只是尽一份地主之谊现下却被瑞王肆无忌惮的行事恶心的够呛,这大都护府也等同于她的公主府,瑞王在自己妹妹府上要了丫环伺候,传回京城还不定给她定个什么居心,徐家现在节节败退,朝中有用的重臣、得力的地方官被贺固、惠帝以及瑞王弄掉了不少,人人都在传惠帝有意立瑞王为太子,那她这是提前讨好储君?
柔瑾愤愤:“我真是最烦他!从小到大就会找茬!这让郑巧知道了又要记恨我……”
上回热毒她给了药,但郑巧还是不能避免的在脸上留了几个疹子疤痕,后来就有些埋怨送药太晚的意思,京城瑞王府这几年没少妻妾相争,她掺和什么劲?
“还有刘亢,他愿意要丫环为什么宿在咱们府中,诚心给我找麻烦。”柔瑾心里还闪过一抹奇异不适,刘亢从前喜怒无常却也有皇子的骄矜,从不会在后宫歪缠宫女更对世家千金视若无睹,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这么,恶心!
贺固悬着的情绪化为失笑,搂着她哄道:“那丫鬟也有意,如果瑞王愿意带她回京就算了,如若不然给她一笔银子打发出去。
“别烦了,带着气睡觉对身子不好,不值当。”
事已至此柔瑾确实不能改变什么,索性一蒙头要睡,贺固扯她被子不许她这么睡,闹腾着低笑声传入夜色。
第二日贺固与柔瑾为送嫁队伍送行,柔瑾刻意没去看瑞王那张脸,只与金慧公主多交代了几句,随之队伍启程。
本以为这就送走瘟神了,哪想刘亢一副侍卫打扮从队伍后头冒出来嬉笑着道:“宝爱,我回来还会经过西平。”
柔瑾不咸不淡瞥他一眼没有任何喜怒。
刘亢倏地升起一股暴怒。
第83章
丫环叫琴儿还在大都护府中, 她是去年采买进府经过大半年的调/教才送到瑶华苑做扫洒,平素到不了柔瑾身边伺候,这一回能轮到她也是巧了, 柔瑾吩咐春樱找了衣服, 当时春樱还要伺候她卸妆梳洗没功夫去前院只能随手拉了个扫洒丫环帮忙。
琴儿跪在院中凄凄切切流泪表示想见柔瑾一面拜别主子。
柔瑾又气又笑, 倒是个有大志向的聪明丫头!
春樱腾地站起身:“奴婢去教训她,瞧她轻狂成什么样子了,难道还想一飞冲天不成?若是去了京城岂不是要仗着殿下狐假虎威,她哪儿来的胆子!”
但她一抬头看清柔瑾噙笑的沉静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一紧, 垂下头再度懊恼当时随手拉了个丫环。
“都是奴婢的错,不该信她。”平日里姐姐姐姐喊得亲热哪里知道人存着攀高枝的胆子,若是没这一出让这丫头钻空子更进一步怕是要觊觎驸马爷了, 春樱越想越气。
柔瑾不至于为这点事儿责怪春樱, 错在瑞王, 即便小丫环有心他无意也不可能成事,恶心过了, 她也不觉得这算个事儿,更不会惧怕得罪嫂子。
“派人把她送到驿站。”
“是。”
琴儿似是不敢相信公主不愿意见她, 哭哭啼啼不肯走,嘴里嚷嚷着奴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殿下,奴就是想给殿下磕个头之类的话, 管家和小河奉命送她,碍于这两人平日里的威严她不敢往后院跑但也磨磨唧唧不肯走。
她是瑞王爷的人,尽管没有正式名分可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能随意拉扯的。
小河揣着袖子冷笑:“姑娘,您可是瑞王府的人, 做什么事别坠了瑞王爷的面子。”
琴儿一瑟缩,低着头上了轿子。
驿站留着瑞王爷的房, 琴儿送过去附赠一丫环一侍卫外加驿站守卫保证丢不了也跑不脱,只等半月之后瑞王送嫁归来。
不过,柔瑾说出心底的担忧。
“他会不会借着送嫁的事儿联络匈奴?”前世刘亢能联络东阳郡王,今生东阳郡王早早没了等同于失去一半助力,依照刘亢的性格,他不是没有可能做一些狂妄的事。
贺固指指自己:“现在有我。”
柔瑾恍然大悟。
是啊,现在贺固以身饲虎结局尚未可知呢。
再者说忠毅候对惠帝忠心不二,瑞王微服来此一举一动有他盯着也难做出什么举动,于是和亲顺利进行,半月后瑞王回转西平郡,兴许是急着回京复命他的心腹来大都护府送了一些东西点名是给太宁公主就走了。
琴儿姑娘自然也跟着队伍回京。
柔瑾看了眼送的东西,多是匈奴那边珍贵的珠宝首饰,之前贺固给她许多珍品,这些自然又是堆入库房的命。
又过月余京城瑞王府送来一封信还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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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节礼,瑞王妃大度和善的表示琴儿姑娘已被瑞王抬举为侍妾,如今府中都称琴姨娘,琴姨娘乖巧懂事她十分欣慰多了个姐妹分担伺候瑞王爷,感谢柔瑾愿意割爱让出婢女。
如果柔瑾和郑巧素未谋面说不定就信了,这样贤惠且惧怕生孩子的主母大有人在但绝对不是郑巧。
刘亢……害人不浅啊!
现下柔瑾在思考一件事,要给瑞王妃回信么?她可不愿意和这人打交道了。
贺固是直接拿走她的纸和笔牵着她手去外头骑马射箭,反正哪一样都比和瑞王妃拉家常来的有趣,而柔瑾一扭头也确实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元祐十八年冬
惠帝头一次在朝会上怒斥承恩公纵容族人侵占百姓良田、欺男霸女,拐骗良家女子勾结县官屈打成招铸就冤假错案,承恩公负有管教不严之过并勒令承恩公监斩有罪的族人以谢天下。
据说被斩杀的徐家族人血流成河染红了京城菜市口的土地,行刑后铲掉一层染血的泥又重新拉土垫上。
朝廷百官闻风而动,惠帝这是下狠手收拾徐家了,而徐家要如何反扑?
徐家把持着官盐、银矿、铜矿、铁矿等举足轻重的进项关系着国库收支,徐家随意斩断一条也足够户部伤筋动骨,秋季定州等地暴雨连天冲毁堤岸以致洪水滔天百姓流离失所,救济百姓修建堤坝才出过一大笔银子,如今正逢年底述职,各地官员纷纷叫苦。
正当徐家得意之时却发现几处大矿早已经失控,不知哪里来的一批骁勇人马偷偷杀了主管大矿的亲信取而代之并向朝廷投诚认罪。
那些人是惠帝派来的!
徐家再失一臂膀……
但惠帝也不是大获全胜,他预备好了替代投靠徐家的文官被刺杀,尸体不知所踪,他身边也藏着徐家的奸细,只是藏的太深他根本不知对方的真面目。
徐家和惠帝打的火热,西平郡仍是一片平静,贺固顺利收编西南大军十五万向惠帝复命,忙完此事的他也可以过个安稳年。
西平这几年风调雨顺,今年雪下的不大不小不至于危及贫苦百姓的茅草屋,贺固亲自在院中堆砌了一处缩小的城池喊柔瑾出来看。
柔瑾充耳不闻靠在引枕上暗暗揉腰,贺固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的人影撩开门帘进来先得她一对白眼,他自知理亏,前去西南军驻地的日子柔瑾女扮男装装成小兵跟在他身边,晚上两人倒是能睡一张帐篷,只是外面全是值守的兵士有不得任何动静,回府之后他难得纵情,一时有些过火。
“宝爱,我抱你去看吧?”贺固孩子气的讨她欢心。
柔瑾伸出一根指头推开他额头,可他此时完全没有那股温文尔雅的从容反而一个劲儿朝她贴过来,边挤边提醒她晚上可是很喜欢抱着他。
那能一样吗?晚上多个人暖被窝总是好的。
但还是难免对窗外的景色好奇,柔瑾最终裹着披风去看那雪造的城池,猛一看是京城的模样也有西平的风格,她很喜欢,想多看两眼又被他抱回去了。
天太冷了,而城池依然在,又一场雪下来覆盖到它上面,贺固再扫开新雪堆成两个小人站在城中,仿佛他们就在这里生活起居。
这一回柔瑾没看多久就主动回了房中,她这两日总觉得冷,怕真的得了伤寒被他困在床上不能下地,非常惜命的叫了一碗红糖姜茶。
贺固也来蹭,也不要人重新端一碗,二人之间的相处比从前随性融洽多了。
柔瑾小口抿着姜茶心内一片平静,她恍惚记起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还是一件很大的事,不过她使劲想也没想起来,索性靠在贺固怀里享受这冬日的清闲。
直到夜里要吹灯入睡时柔瑾闭着眼等贺固上床,半睡半醒间忽的从床上坐起身。
贺固正要灭掉离床一丈远的灯盏见状立刻冲过来:“宝爱,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儿——”
柔瑾瞪大眼睛望着他:“有件事我刚想起来,我月事迟了三天了。”
来到西平之后有贺固操心找大夫找妇科圣手,再加上在京时御医开的方子一直命人按时给柔瑾进温补的药,前两年便已治好她月事不畅的毛病,月事也变得奇准无比,二人成婚这些年没有子嗣,开始是因为贺固刻意没弄在里面,后来就是柔瑾做主找大夫开了不伤身子的温和药方添在平常的补药里相辅相成。
最近一年柔瑾停了药他们该有个孩子了,但前面西南大军的事忙了半年有余,西南回来他们无所顾忌,有孕也在意料之中。
还有,这几日她偶尔觉得疲累食欲不振,都是大夫说过可能有孕的症状。
“啊?”
贺固听懂之后一片茫然。
两人对望了有一盏茶功夫,贺固才反应过来要去请大夫,刚转身又返回来,一腿跪在床上小心翼翼伸过来揽住柔瑾肩膀,额头贴着她的。
“宝爱,别怕,我先找大夫来。”
柔瑾后知后觉:“现在月份太浅,大夫能看出来吗?”
贺固心口狂跳没有缓和,就算大夫看不出来也得、也得——
瞧他这样子柔瑾也明白诊不出结果的话他今晚怕是不能入睡,也不再阻拦,只是贺固不敢离她太远,只站在门外叫了值守丫环与护卫,护卫匆忙将府医背到正院来,他也不是普通人,贺固知他医术高深特意派人找寻,应下许多苛刻条件才得他首肯到大都护府做府医。
老大夫诊过脉点了点头:“恭喜公主,驸马,确是喜脉无疑。”
柔瑾心里隐隐的欢喜落到了实处立时朝贺固看去,他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让人退下到床上来抱住柔瑾,一下怕力道重一下怕磕着碰着她,很是嫌弃这高床软枕不够软和。
相比之下,柔瑾只有最开始惊吓了一下子,确定有孕后便安然入睡,身旁都是贺固的气息,她很安心。
这一夜贺固躺在柔瑾身边连翻身都没有,借着夜明珠的光辉凝望她的睡颜,巨大的满足与喜悦让他冲动不已,野心勃勃。
他早已预备好给孩子的东西,有些等不及了。
做父亲的,不能食言。
第84章
春日三月万物复苏。
一行马车走在初现春色的山野间, 马车行进速度不快不慢走的极为稳妥,周边跟着四名不起眼的带刀护卫,沿着官道走到一处村庄附近才停下休整, 随行厨娘手指翻飞切拌炖炒整治出六样菜送到主子的马车。
厨子与试菜丫环小厮吃过, 贺固才夹了一些柔瑾会喜欢的菜色送到柔瑾碗中。
柔瑾食欲尚可, 用了一碗饭便不再动筷,贺固迅速收拾了剩菜陪她,歇了片刻又下地走动,他也都寸步不离的跟着, 如果不是柔瑾极力拒绝他的搀扶,那她怕是要被架起来走路。
算算,柔瑾已经孕满五月, 他们从西平郡出发时腹中胎儿刚刚四月有余, 京城徐家太子和瑞王的争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徐家还有底牌没出,惠帝怕有万一与贺固商量过后决定召他回京勤王护驾, 只是柔瑾有孕在身去不去京城是一个难题。
纵然有万千护卫,柔瑾呆在西平难以心安, 贺固绝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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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把她一人留在西平,两人几乎不用商量先找了大夫把脉。
孩子刚上身的那个月柔瑾浑身无力,后两个月便是止不住的孕吐, 吃了吐吐了吃,柔瑾有些难受但把脉孩子都是好好的,过了三个月孩子似乎安稳下来再未呕吐,柔瑾底子不错, 又精心调养了一个月,她认为骑马射箭都不成问题, 老大夫也这么认为。
既然如此便不再耽搁,他们这次进京不比出京,沿途不好惊动任何人一行人扮作入京行商的人马另有护卫散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路上孩子非常听话的没有闹腾,开始柔瑾长时间坐在马车里有些闷吃也吃不香,后来每日上马骑行,她肚子不大,坐在马背上也不觉难受,骑一阵儿便会心情舒畅再加上春暖花开处处好风景,一路比出京时还要畅快也比预计的时间提早到达。
如今临近京城,柔瑾才懂近乡情怯之感,尽管这个城有她不愿意见到的人,但她到底在这里长大,一草一木都有前缘。
走了一会儿舒展筋骨,贺固便出声提醒柔瑾坐下歇着,手掌不自觉抚过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如今还不算显怀。
柔瑾比他来得心宽:“到京城再补补就没事了,人家都说孩子补大了难生,我这样锻炼一路说不定会很好生呢。”
她低喃了一句贺固听得清楚。
“无论怎样这都是咱们的命。”
强行留在西平不是他们的性格,孩子虽然来了但也得依着大人的性格来,只要他们一家三口都在一处,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贺固淡淡笑着,确实是他们的命,他也要挣出来更好的命。
休憩过后要再行一段路,柔瑾发现路边茶摊说不出来的熟悉,再一回想好似当年出京她在一处茶摊歇脚,守摊的是一位老汉和他的女儿,女儿要出嫁,她送了一根金钗。
队伍停下,老汉察觉动静忙出来迎客,身后跟着一跌跌撞撞小孩儿,三四岁模样红绳扎了根冲天鬏,是个女孩儿。
“客官是要饮茶歇脚吗?”
贺固颔首,他贴了胡须一身绸缎衣裳儒雅有礼,随行心腹和出京也各不相同,即便老者对他们出京时印象深刻也不会将两方人马扯上联系,他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到老汉手里。
“端些热茶水,我夫人要用。”
小姑娘仰着头看这些外来客,贺固蹲下来同她说了几句话。
“你跟着的这是谁?”
“姥爷。”
“你父母呢?”
“爹爹去打仗了,娘在家织布。”
柔瑾隔窗听着童言童语心内一片柔软,但小姑娘却因为提及爹爹不大高兴,因为娘想念爹爹,爹爹一直没回来。
贺固摸摸她黄黄的头发:“你好生吃饭乖乖的,爹爹自然回来了。”
小姑娘懵懂一笑跑回老汉身边,还帮忙往灶膛里添柴。
过了一会儿有个妇人模样的挎着篮子来给祖孙俩送饭,远远看着就是当年的含羞少女只是眉宇间添了一抹清愁。
车马再度启程,最多再过一日就要入京,贺固派人潜入京城探听动静,巧也不巧,徐家或许就在这几日起事,一切巧合像算好似的。
贺固要去京郊大营布兵,这一回两人不得不分开片刻,柔瑾认为他们到来京城而不入反而惹人怀疑,但进了京城万一徐家成事更是后果难料。
“我在京郊安排了一处庄子,你乔装之后住进去,若是有个万一会有人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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