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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起栖湖道的房子, 程舒怡虽然觉得搬过去好是好,但平常再要想和钟影聚, 就没新月湾那套来得方便。毕竟,新月湾距离艺术团也不远。以前两个人这边结束了,还能去钟影家里喝点。
她正在翻看手边的演出时刻表,和钟影说着话,忽然发现自己带的其中一个学生的独奏被挪到了稍后的位置。不是说这个位置不好,相反,压轴还是蛮重要的,只是这样临时的更改, 对没怎么经历过正式演出的学生来说, 容易扛不住。
“我出去一下。”
程舒怡紧皱着眉头, 几步走到门口,大声:“聂文老师呢?谁看到聂——哦, 好的, 我去看看……谢谢啊!”
钟影抬头瞧她风风火火闯出去,低头喝了口咖啡,忍不住又打哈欠。
今天的起床时间应该是这半年来最早的一天了。
四点左右她就爬起来刷牙洗脸。那会裴决刚落地到家,这趟飞马德里, 国际长线通常都蛮熬人。不过后面跟着两天的假,总体还可以。
看得出到家有些匆忙, 桌上还随手搁着车钥匙。他站在桌边仰头灌水,身上的制服外套没来得及脱,只松了领带,衬衣领口还是严丝合缝。
放下水杯就见钟影睡衣不整地、梦游似的出来,两人眼对眼,一时都有些愣住。
脑子里还是稀里糊涂的时差,裴决看了下时间,想起来了,好笑道:“这么早?”
钟影真是困到昏倒,头发随手挽了下,一些细碎散落在颈间,乌黑弯曲的发梢洗漱时淋了水,湿漉漉地贴着稍稍敞开的睡衣衣领。雪白的弧度,深深浅浅。她点点头,路过裴决,艰难地动了下嘴皮子,只是“早上好”三个字还没出声,张嘴哈欠打得眼泪掉下来,但她还是很顽强地朝厨房去准备早餐。
入夏天亮得早,不过这会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好像午夜刚刚降临。
裴决笑着跟过去,打横抱起钟影,把人抱出厨房。钟影真是困呆了,身体悬空都没反应过来,还在一个劲哈欠。裴决低头吻了吻钟影温热馨香的额角,他身上带着夤夜归家的晚风凉意,披星戴月的,眉眼却奕奕。
“我来做吧。去睡一会。”
钟影抬手抹眼泪,开口含含糊糊:“你不是刚回来?”
“还好。习惯了。”裴决把她抱进房间塞进薄被。睡了整夜,房间里都似乎满是她身上的香气,充盈的、带着肌肤的暖意。他站在床边顺便脱下自己的外套,低声问躺着还在哈欠连天的钟影:“下午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钟影扒拉下枕头,仰头瞧他:“差不多一点。后面是他们学校领导致辞,我们这些老师不用留下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眼泪,睫毛也潮。卧房没开灯,只有套间浴室的灯光漫溢过来,朦朦胧胧。
裴决蹲下来抚摸她的脸颊,想说什么,低头去吻钟影嘴唇的时候就有些忘记了。他的吻很快落在她细长柔软的颈间。本就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软玉温香的。“不去吗……”钟影有点受不了,眼前雾气浓了些。好一会,滚烫鼻息按捺在她的颈侧,裴决沉声道:“我快一点。”
钟影忍不住笑起来。裴决知道她在笑什么,他没和妹妹计较,毕竟妹妹真的很香。之后的好几分钟里,钟影就笑不出来了。明明不计较的他忽然变得不依不饶,钟影抬腿都蹬不开,被裴决捉住脚腕,宽阔粗糙的手心烫得她浑身发抖。
裴决很快上来吻她,伴随金属扣解开的细微轻响。睡衣还在身上,只是穿得不成样。钟影感觉自己算是彻底醒了。裴决真的很没信誉。不过等她洗好澡出来,急于弥补信用的哥哥已经做好早餐,只是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半点没有熬夜的痕迹。
天已经濛濛亮,偶尔传来两声鸟雀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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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今天天气怎么样。梅雨季里,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不过等日头照起,落在行道两旁、葱郁树梢间的晨光还是分外清透明亮的。
先送闻琰去的学校。小姑娘今天有课外活动,背了两只书包。车上问钟影想要什么标本,她给钟影留意下。钟影哭笑不得,说宝贝喜欢的就是妈妈喜欢的。闻琰领悟力超群,当即道,好的妈妈,我捉两只!转头又问,裴叔你喜欢什么虫子?给你抓个最大的好不好?裴决差点没握住方向盘,后视镜里和钟影对视,十分委婉地拒绝了,为表歉意说下回一定抢两张昆虫展的票,让钟影带着去。
公主心怀宽广,认为确实虫子不是谁都喜欢,便欣然颔首同意。
培英门口放下公主,和公主依依惜别,钟影感觉自己缺的觉一股脑全上来了。到艺术团,裴决先去给她买了咖啡,坐进后座才想起一早回来就想对钟影说的话:“我妈寄了点东西。这里结束了,我带你去看。”
钟影笑:“好。”-
休息室门被敲了两下。
钟影抬头。
一杯咖啡灌下去,没感觉到困意消除,这两声敲门倒是分外提神。
是宋磊。
“舒怡呢?”他自顾自进来。
身后,人满为患的走廊里,说锣鼓喧天也不为过。
钟影指了指门外:“有点事出去了。”
“你们这环境也太差了……”他随手放下手里的花,不知道过来的时候哪里临时买的,边缘几朵红玫瑰的花瓣都有些泛黄。
宋磊在程舒怡之前坐的地方坐下,继续说:“我这一路进来脑仁都要被吵翻了。”
“您是主编,天天坐办公室,当然不适应我们这样的环境。”钟影见他一身西装革履,还蛮正式的,便笑着问:“专门给舒怡送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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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磊点了下头,过后又摇头,说:“社里有新闻在这里。不是毕业季嘛,关注大学生就业,正好你们搞毕业演出,过来看看。”
他有正事,钟影便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他们几个大学时要好,认识久了,说起话来也直接。
“你们能帮什么?又不是正经新闻出身的。”宋磊好笑,见钟影面无表情看着他,又笑着补了句:“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闻昭还骂过我呢。”
钟影:“……行了,没事出去吧。”她转过身,懒得理他。
“我等下舒怡,有事和她——对了,我先问问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话跟审人似的,钟影皱眉:“你来我这采新闻?”
闻言,宋磊笑:“你说话好搞笑——你能有什么新闻——不对。”说着,他倒是想起来了,打量着钟影说:“舒怡说你找了个富二代,住栖湖道?”
钟影冷冷看他一眼:“怎么,不可以?”
以为钟影听了自己说的肯定得急着反驳,谁知倒被反问,宋磊愣了下,身体往后靠了靠,笑着打哈哈:“可以。怎么不可以。你是钟大美女,不稀奇。”
“我就是替我兄弟心里不好受……你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
“宋磊。”
突然,门外一声冷静至极的语调。
程舒怡盯着宋磊,怒道:“滚出来!”
裹挟
“你在里面说什么?!”
“开个玩笑……你知道我说话就这——”
“你给我闭嘴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舒怡似乎有些崩溃。隔着一扇门, 钟影看不见他们是怎么吵的,但大学以来的经验告诉她,程舒怡应该很想揍宋磊了。但凡宋磊再蹦一个字, 程舒怡就要上手了。
“怎么, 我们这些跟你认识久的活该听你这样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话是这样的吗?你怎么不跟你社里同事这么说呢?!”
宋磊好笑, 镜片下的眼神被走廊里的灯光虚晃着,一时看不大清。
他小声对程舒怡说:“我跟我同事说这些干嘛?好了……”他的语气还是那种面对程舒怡发怒时惯常的轻飘飘, 不想当回事,希望轻拿轻放、就此揭过。
“你就是自私!这两年你变得越来越自私了!不考虑别人感受、觉得自己了不起、想当然地以为别人都得奉承你!”
“你难道忘了三年前自己什么鬼样了吗?!”
似乎情侣吵架必然有一步是互揭对方最难堪的时刻,作为见证者的一方,瞬间就能占领高地。
三年前,宋磊工作陷入低谷被外派,程舒怡是一点点看过来的。
外面依旧“锣鼓喧天”,喜庆又热闹,两人争吵的声音陷入一种荒诞的氛围。
钟影坐在门内, 都替程舒怡感到疲惫。
她想起上回电话里聊的、想起上上回程舒怡在这里快要哭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开端那么好的感情最后会谈成这样。
“程舒怡,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宋磊似乎被刺激到了, 开口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尖锐道:“我哪样?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钟影听得心头冒火, 猛地站起来, 往门边走去。
“还我自私?我妈那么大年纪,为了咱的婚礼愁得头发都白了,你一句话说不要就不要,当着老人家面就这么撂下——到底谁自私?!”
程舒怡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就是你给你妈出的主意吧?先斩后奏, 料定我不会弄到最僵。”
话音慢慢停顿,程舒怡说着笑起来, 笑声苦涩,又有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茫然。
她看着面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宋磊,我真是……我真是看透你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往我身上耍心眼——”
“我耍心眼?!”
宋磊打断道,忽然,镜片后的眼神一变,他望着程舒怡嗤笑,开口意味不明的语气:“那我至少是愿意娶你的。”
钟影脚步顿住。
他说得古怪,好像不知道从哪听了什么、了然知晓了什么,话语里,又隐隐含着警告。
“你什么意思?”程舒怡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
“我什么意思……”
宋磊慢慢重复,他垂眼打量着程舒怡,又用余光去看周围吵吵闹闹的人群,语气轻蔑:“你觉得,铂粤的二公子会娶你?”
钟影用力握上门把,目光冷寒。
“你想想清楚,一个拉琴的?这要搁以前,放他们大户人家,就是个妾——”
“啪!”
两人都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
程舒怡双目含泪,吓得扭头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钟影。
钟影没作声,靠近一步,走到被她一巴掌打偏头的宋磊面前,等他难以置信地转回头,伸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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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主编有文采,刚刚说什么?”
“再说一遍。”
钟影盯着宋磊,一字一句漠然道。
宋磊忙不迭扶好眼镜,瞪着钟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会打上了人,周围的热闹就不是各顾各的了。
渐渐地,距离近的一些人朝他们看来,眼神闪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宋磊伸出手点了点钟影,他一副恍然的表情,稍稍仰头,居高临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狰狞又阴鸷。
他同面色极冷的钟影对峙,压低声音,恶毒道:“钟影,大学那会你就哄得闻昭跟狗似的,现在傍上个富二代,钓男人功夫了得啊!怎么,还想拉着我们舒怡跟你一样?你放心,她没你这本事——”
“啪!”
此刻,程舒怡看宋磊的眼神已经不是震惊,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抬起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去死。”她说-
休息室里,聂文战战兢兢地一左一右瞧着钟影和程舒怡。
处理妆造的老师刚刚离开,她俩严整地坐在座位上,浑身冰雪,好像下秒看谁不顺眼,巴掌就跟着上来了。
“那个……马上开始了,两位老师真的可以吗?”
“要、要不我去找后面的老师问问能不能——”
“可以。”两人异口同声。
“哎、哎。”聂文慢慢往门边走。
“对了——”
程舒怡扭头,叫住前来通知的聂文,语气严肃:“聂老师,下回调我学生的时间能不能提前说?至少和学生沟通下吧?你这样临时搞,我学生怎么办?”
聂文吓都要吓死了,赶紧点头:“哎哎。好的,了解,没问题的程老师。这不是事情多,弄完没顾上,下回一定、下回一定啊……”
天知道他赶过来看到钟影和程舒怡揪住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打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旁围观的人群里不乏她俩带的学生,学生一看自己老师和男人打,势单力薄的,那叫一个上赶着帮忙。最后保安过来才分开。
那个被打的男人最后路都不会走,一瘸一拐的,脸上根本不能看,青一道白一道红一道,眼镜都不知道哪去了。
门关上,休息室安静下来。
似乎好久、好久没这么安静了。
前面,正式的毕业演出已经开始。
数十类乐器统一鸣奏,空气仿佛都被不知名的弓拉响,极细微地震颤着、搅动着。
舞台上的声势愈渐磅礴。
钟影扭头注视表情怔愣的程舒怡。她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做梦似的,目光也不知道看哪里。
“舒怡……”钟影小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见钟影叫她,程舒怡动了动嘴巴,可好一会,她才说:“我早就想打他了。”
“这些日子……这些事……”她慢慢说着,却有些哽咽。
“以前吵的时候就想打,现在真的打了,一点都不痛快……”没说完,程舒怡眼眶就红了,眼泪跟着扑簌掉下来。
钟影倾身过去抱她。
程舒怡伏在钟影肩头:“影影,对不起……”
她同她道歉,不知为何,钟影眼睛也有些难受,她吸了吸鼻子,低声:“我没事。舒怡你别难过。”
宋磊来的那会,她就觉得他话里话外有些奇怪。
她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只出现过几次的男人。程舒怡喜欢他吗?宋磊说的是真的吗?钟影不知道。钟影只知道,宋磊该死。
“这个婚怎么能成这样。”过了会,程舒怡低声。
时间也才过去半小时,可这半小时,她好像已经精疲力尽。
只是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敲门通知时间。
一下一下的,情绪好像也被切割成一块一块。
程舒怡深吸口气站起来,她凑到镜子前小心擦了擦眼睛。钟影也凑过去帮她看。过分明亮的白光映出她布满血丝的眼白和湿漉漉的睫毛。眼底近乎崩溃的情绪似乎在这几秒里沉没了下去,只偶尔泄露在嘴角。
她抿着唇角,好像随时都可以哭出来。
钟影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只是见她这样认真地补妆、也不是想说话的样子,欲言又止的心情也跟着沉下。
所幸舞台还是顺利的。
轰然鸣响的乐器好像洪水,眨眼的瞬间就将所有人裹挟,容不得片刻喘息。
等全部结束,钟影回到休息室,没找到程舒怡。她的舞台在她前面,估计是先走了。拿起一直没来得及看的手机,程舒怡也只给她发来一句:“我回去了,好多事啊,影影。”
钟影低头看着,眼眶忽然就红了-
下午一点多,裴决按时过来接人。
远远的,他就瞧见钟影情绪不对。
走得不算快,像是有心事,脸上表情比起早上那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瞧着很不开心。
“怎么了?”
裴决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钟影后脑头发,头发刚刚拆好,乱蓬蓬的。
他低头望住妹妹眼睛,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轻声:“影影?”
钟影感觉自己手还在痛,估计是打得太用力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握住手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打人了吧。
车门关上,裴决过来给她系安全带,见她还是紧蹙着眉,片刻想起什么,眼底怒意十分明显。
过往经验告诉裴决,肯定是有事的,但仔细搜罗记忆,也很难精准定位到相似的场景。
——虽然这架势瞧着像打架了。
裴决立即赶走了这个离谱至极的想法。
这可是文文静静的妹妹。
他想了想,算了下时间,刚过午饭的点。
于是,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妹妹肚子,低声:“吃坏肚子了?”
钟影:“……”
她扭头看着裴决,一下笑起来。
照片
“笑什么?”
她这样望着自己笑, 眉眼盈盈的,裴决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好像小猫远远瞧见了心爱的物件,一下弹跳到面前, 下秒就要伸爪仔细拨弄拨弄了——虽然这样的比喻很不恰当, 但裴决无法否认自己就是那个物件。
果不其然,妹妹靠了过来, 伸手环住他的肩膀。
在一起之后,她好像很喜欢这样抱他。张开手臂, 完完整整地搂住他这个人。
“宋磊和舒怡吵架,话说得很难听,我扇了他两巴掌,后来和舒怡一起揪住他打。”
温柔可人的妹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裴决:“……”
虽然这么庞大的信息量一时间接收起来比较卡顿,但裴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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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的反应还是很直接的。原本搁在钟影后背的掌心赶紧伸去摸钟影后脑,仔细薅了两下,又小心翼翼摸去妹妹的脑壳顶,生怕不留神、妹妹被人打了脑袋。
摸完最关键的地方, 裴决又捧起钟影的脸, 视线跟着往下, 去看妹妹身上的衣服,他皱着眉头仔细观察, 语气不是很好:“没碰到你吧?”他清楚一个男人要是上手, 力气会有多大。
钟影没想到裴决会问自己这个,眨了眨眼,回忆了下摇头说:“应该没碰到。”
“应该”二字让裴决脸色瞬间沉下。他这样就很像记忆里的兄长,面容冷峻, 一言不发。这也是钟影最招架不住的裴决,于是, 她也选择了一种让裴决更招架不住的方式:默不作声。
裴决立即败下阵来,放缓语气对她说:“下次这样,给我打电话。”
钟影低声:“你要来帮我打吗?”她这个思路就很像之前面对闻昭,闻昭肯定会双手双脚赞同。
裴决好气又好笑:“不可以打架。”
“如果对方报警怎么办?”
这个倒真没想到。那会简直气上了头,恨不得就地把人揍扁。不过裴决说的还是很对的,万一宋磊选择报警,那裴决就不是来这里接她了,估计要去警局领妹妹了。
钟影叹气:“确实。”
裴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确实?”他有点无语:“钟影,就确实?”
——上车前“影影”,上车后“钟影”,不得不说,裴决这个男人真不能小瞧。
钟影就又不说话了。
裴决算是服了。
从小到大,他谁都不服,就服钟影“遇事不对一声不吭、但凡吭一声就算她输”的绝顶本事。
长大后的闻琰对这个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虽然两口子极少当着女儿的面闹不快。但也有那么一两次。闻琰简直不能理解。“我裴叔什么时候练成这没话找话的功力?炉火纯青啊!”一旁,听到她不解的陈知让面色如常,语气凉凉道:“呵呵。从小练的吧。”在闻琰疑惑看来时,他又补了句:“裴叔和你妈从小待一块——可不得从小驯。”闻琰:“……”她一度怀疑他话里有话,但也实在找不到证据。
下午天色又阴起来。
早起的好晨光倏忽不见。
钟影不说话,裴决也没办法。
他只好又仔细检查了下钟影身上的衣服和裙子,检查完,看眼妹妹脸色,开车去往栖湖道。
路上谁也没说话。
钟影像是在思考裴决的理智,裴决像是在理解妹妹的冲动,总之两人之间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又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栖湖道,车子没一路往里开,和上回一样,停在了田径跑道的外圈。
钟影知道他有话同自己谈,下车先说了句:“我知道我有点冲动——”
“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了?”裴决问道。
他的脸色还是很严肃,只是望向钟影的目光分外柔和,像是被心爱的小猫叼住后脖颈的大狗,只能耐下性子来思考为什么小猫要叼自己——是不是没吃饱、或者刚刚路过小猫忘记舔她两口以示讨好了……而不是即刻甩下小猫、和小猫讲道理。
钟影愣了下,在裴决绕过车头过来牵她手的时候,才说:“说我傍上个富二代,傍男人功夫了得。”
话音刚落,裴决脸上顷刻面沉如水,好像钟影说完,宋磊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握了握钟影的手,想了片刻,忽然问:“他是做什么的?”语气是单纯的好奇,听上去没有什么额外的打算。
“南州新报的主编——他骂舒怡才气人,我都不想说。”钟影咬牙,杏眼一下亮起,怒气冲冲的。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主编。”
裴决的语气很淡,淡到察觉不出一丝情绪,似乎只是在评价无关紧要的人,又或者,已经决定了什么,便落下这句结果。
过后,他便没再说什么。
到家已经有两箱东西摆在玄关。
大概就是今早裴决说的吴宜寄来的。
“我妈说你当年走得太急,什么都没带,搬去深州的时候就整了下老房子……相册应该都在这了。没有钟振的,让你放心。”
“好像还有你上学时的奖状……”裴决拿来剪刀,蹲在箱子前小心打开。
钟影没说话。她也在裴决身边蹲下。
当年的离开确实匆忙。上了火车发现行李箱都没装好。
回想起来,关于那半天的记忆,也只剩零星碎片。似乎宁江的所有过往,都被这样剪成了碎片,再也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
“是不是很可爱?”
裴决拿起最上面的一副相框。
每个相框都包得细致,边角裹了塑料泡沫。
收拾的时候是从最近的一些摆件开始,所以此刻放在箱子最上面的,是钟影幼年时的影像。
裴决垂眼微微笑着,注视手里这张年代久远的照片。
不知道几岁,大概是在幼儿园,小姑娘扎着个双马尾,怀里抱着一本书,端正又大方地朝镜头望着。从小精致的五官,柔和又清丽,圆瞳乌黑,嘴角略略弯起,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就像印在画报上的小人,温雅灵动。
钟影看着自己,没说话。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她竟然有些陌生。
后面一张是和裴决一起拍的。
看得出来是同一时间,不同的是,原本抱在钟影怀里的书到了裴决手中。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书?”三十岁的裴决看着这张照片,十分困惑。
钟影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背上,望着第二张照片忍不住笑。
照片上,被迫拿来妹妹书跟着摆造型的裴决也有点困惑,他站在妹妹身边,表情一点都不自然。反而妹妹却很大方,两手自然下垂,在身前握住,朝着镜头弯唇一笑。
“好奇怪,不看了。”裴决语速有些快。
他似乎同那时的自己共鸣了,草草放下照片继续往下翻。
“我觉得挺好看的。”钟影笑着拿起来,转头,揶揄道:“是不是,哥哥?”
裴决:“……”
“哥哥”两字仿佛是某种封印。裴决就不说话了,妹妹说的都对。
后面几张照片也是同一时期拍的,看背景,估计是两家人一起去了宁江某个公园。照片上的两个小孩瞧着也不大,顶多上小学。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钟影穿着嫩黄色的碎花裙,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小仙女,让人移不开眼。
她坐在秋千架上,仰头朝手里拿着相机的裴决笑眯眯看去。
只是相机镜头怼得太近,就差印妹妹脸上了。
裴决:“……”
“我在干什么。”
他真是无语了,都不禁怀疑小时候的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
钟影笑得不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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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上的裴决是有点呆。
“想吃什么?”裴决潦草站起来,深吸口气,过了会,顾左右道:“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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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影仰头瞧他,一边笑一边说好。等裴决快步走开,她自己继续往下翻了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面年龄稍长,裴决脸上就没再露出那种不自在、或是对着妹妹“犯蠢”的行为举止了。
他确实愈渐稳重,脸上有了兄长的模样。
除了一些特别附在相框里的照片,大多数照片都一张张排在相册里。看得出来,确实被拿掉了一些。还有好些连拍的:不知道几岁、跟在秦苒后面小兔子一样追着跑、装模作样地在桌前翻书、生日上对着蜡烛吹了好几次都没吹灭,最后还是裴决凑过来,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帮妹妹吹灭蜡烛,还有上了小学学骑车。
是一个大人骑的自行车,前面还有横杠。
钟影感觉那个年龄的自己坐上去,应该脚都不能着地,就是不知道谁抱她上去的。接下来,一连十几张照片都是她骑在自行车上小心蹬着脚踏板。
给她拍照的人估计也慌——这么一想,记忆里能干出这事的,钟影想起来了,是秦云敏。
照片好些都是糊的,只能看出她一边抿嘴笑一边骑,车头歪歪扭扭,有些甚至扭出了九十度。不过后面似乎骑上手了,骑得快起来,镜头也更糊了。
正要翻过这页,忽然,注意到什么,钟影重新翻回去看。
几乎每张糊糊的照片后面,都有一双手。
那双手上戴着那会小学男生惯常都会戴的黑色机械手表,他小心翼翼地扶在钟影后座,从没离开过。
橙子
那些一度想要遗忘、甚至丢弃的时光, 此刻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在身边。
重新拾起这些过往,钟影忽然发现,她从没仔细想过裴决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钟影扭头去看站在冰箱前的裴决。
他早就长成了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身形挺拔、外貌俊朗, 虽然依稀还能看到少年时沉默干净的气质, 但更多的却是举止言行间表露的沉稳与利落。他变得不动声色、也愈加从容。
如他们各自希望的那样,都已经长大了。
相册一共好几大本, 钟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张照片。
也许是秦苒的溺爱。
但也可能是裴决的偏爱——许多张照片里都有他的影子,可主角永远是自己。
慢慢地, 一页页翻过去,她一点点长大,他在她身边守着,好像成了她时间的刻度。不声不响。
照片戛然而止在她大一那年寒假。
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她的姥姥去世了。过后就是秦苒和钟振的决裂。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彻底崩塌。
春珈盛产橙子,姥姥去世后的半个月里,她和秦苒将老宅院里没来得及拾掇的橙子一个个挑拣出来, 寄给亲友。裴决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他寒假本来要去外地参加飞行集训, 不知道哪里来的时间, 总之前后都很匆忙。
到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那会,钟影拎着一大篮橙子准备上楼, 冷不丁的身侧就递来一只手, 帮她提了过去。
她有些惊喜,原本以为他过年不回来就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去年高三寒假,他就没空, 两人只通了电话,互道新年快乐。
“怎么不和我说?好去车站接你呀。”钟影笑道。
她走在前面, 见他单手拎着都不吃力,便笑着说:“一会帮我把后面的也拿上来吧。”
裴决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扭头去瞧,点点头:“好。”
台阶高几级,她同他平视,打量一眼,又笑:“头发好短。”
许久没有被她这样注目看着,裴决难得不自然,他别过头,快步上了几级台阶,唇角微勾:“有吗。”
“有。像干了什么坏事。”妹妹天真无邪。
裴决:“……”
门打开,秦苒正在做饭。
热气腾腾的饭香滋味冬日里分外温暖。
“妈——裴决来了!”
秦苒也十分惊讶,关了火、擦着手出来,望住裴决皱眉说:“不是没空吗?”
“前阵子你妈还说——”
“有空的。姨,别听我妈说。”裴决淡淡笑道。
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
饭桌上,秦苒问起裴决学业,说着又去看自己女儿。裴决跟着她一块瞧钟影,钟影莫名其妙笑,问都看她干嘛。裴决就不看了,低头吃饭。后来秦苒琢磨着想,大概是缘分没到。
饭后,裴决将剩下几篮橙子搬上楼,就和钟影去后面的山上看她姥姥。
春笋已经冒了尖,正是最鲜的时候,钟影说晚上有鲜笋汤,“来得巧,有口福。”她笑着对裴决说。
路上不是很好走。
山里弯弯绕绕,中间还横着一段早些年留下的水库,又湿又滑。
这会天气好,老远就能听见水流哗哗倾泻的声响。
等走过水库、转过一侧竹林,还要再往上爬几阶才到老人家的坟。
两人都出了汗,半途坐在水库边垒的台阶上,向四周望着。
刚出正月,气温比起前些日子暖和不少。
亮晶晶的日头大片落在钟影面庞上,雪白的面色愈加莹润,衬得唇色艳艳,清丽又娇媚。
她撑着下巴看看身旁不作声的裴决,又去眯眼瞧远处白蓬蓬的山雾,神情灵动。
印象里,裴决那会确实越来越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钟影忍不住好奇。
一起长大,她对他还是有着下意识的亲昵。
裴决微微一笑:“没想什么。”
他转过头,注视着钟影问她:“冷吗?”
虽然水库这阳光正好,但毕竟在山里,四面刮来的风阴嗖嗖的。
钟影摇头。
裴决便没再说什么。
水库里养的鱼一会冒一下头,咕咚咕咚。
粼粼水面便一会泛起一阵波澜,动静不大,只看得到徐徐泛开的金色涟漪。
过了半晌,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往竹林边上走。
不是正经开发的路,泥地上放着乱七八糟的砖块,得低头瞧着走。
过了会,钟影听裴决在身后问她:“你和闻昭……怎么样了?”
钟影回头笑:“就这样吧。谈恋爱只会越谈越没意思。”
她这么说,脸上表情可完全不是。
裴决便没再作声。
他好像一下沉没到了最底,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你呢?”
“谈恋爱了吗?”钟影笑着扭头,语气揶揄:“肯定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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