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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是最愚蠢的事情。”秋半夏轻蔑地说,“萧蒙和太子,他们俩人当然能帮我完成复仇。但,只要我能把他们都杀了——复仇这件事,不也一样能做到吗?而且,万无一失。”

    香儿震惊不已,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砸晕了脑袋:“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秋半夏冷冷地道,“香儿,看在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的份上,我会为你擦干净尾巴,送你离开这里。”

    香儿一种低垂的头猛然抬起,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哀求地望着秋半夏:“可是……小姐!”

    那个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不仅是秋半夏,就连说这句话的香儿都怔了一下。

    香儿是秋半夏从太傅府里带出来的人,从来都是唤她做“小姐”的。但自从太傅府覆灭后,为了防止被人找到,她就改了性命,做了秋半夏手下的医女,称呼也从“小姐”变成了“半夏姐”。

    但此时此刻,直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才发现,原来在她心里,秋半夏永远是她的“小姐”。

    “小姐……”香儿跪着给秋半夏磕了个头,“奴婢不想离开小姐,奴婢只想跟在小姐身边……”

    秋半夏垂眼看着她,眼神里有些怜悯。

    其实香儿不是她的婢女,在太傅府还在的时候,秋半夏与香儿根本没有见过面——或许是见过的,但太傅府里有那么多侍女,又有谁能认得出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一个小小的侍女?

    但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秋半夏根本不认识她。

    当年,在太傅府要被包围的时候,秋半夏按照提前准备好的密道逃出去,她刚要离开,香儿便从一旁的衣柜里滚出来了。

    ——香儿她一直藏在那里面,试图逃避这场厮杀,但她不知道,若是真叫京尹卫入了门,那群土匪一样的京尹卫一定会先打开珍宝箱子、梳妆盒和衣柜搜寻。

    秋半夏离开的密道被她发现了,索性就带着她,一起从密道逃了出去,从此改头换面,成为了萧王府的人。

    对于秋半夏来说,那只是一个顺手的动作,但对于香儿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救命之恩。

    因此,叫她离开秋半夏,她简直是万分痛苦的。

    但即使眼睛里满是怜悯,秋半夏也没有丝毫退步:“你下药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事要是被发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如今,萧王和太子都在寻找那个让杜阮中毒的人,你不想离开这里——呵呵,那他们只有让你的头或者身体离开这里了。”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秋半夏冷冷地道,她的眼神里还有些许怜悯,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地说。

    “现在,立刻就走。”秋半夏说。

    第36章 快点好起来吧,杜阮。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了。

    当秋半夏带着芸儿香儿自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香儿一身的狼狈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她换了件白衣,乱糟糟的头发也重新梳过,在马车上发生过的一切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人为的抹平了,只有眼睛还惨留着些微的红肿,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秋半夏一脚踏下马车,脸上已经重新换上温柔的笑容,带着两人往宫门口走去。

    宫门口的侍卫毫不留情地拦住了她:“请出示通行证。”

    秋半夏从腰侧拿出挂着的腰牌:“这里。”

    “原来是秋御医。”侍卫说,待看清秋半夏的腰牌,他冷冽的眉眼放柔了一些,“请进吧。”

    秋半夏貌似不经意地随口道:“今天怎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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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个人值守?”

    秋半夏住在宫里,但也经常出宫给贵人们看病,因此往日里值守在此的侍卫都与她十分熟悉,并不会查看腰牌。

    谁知,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便惹得侍卫冷下了脸,硬邦邦地道的:“无可奉告。”

    秋半夏摇摇头,倒没有跟他过多计较,带着医女入了宫。

    一入宫门,三人便发现宫内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往日里,哪怕是在宫门口,也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宫人和来回走动的宫侍,宫道上,总有嬉笑打闹的小宫女。

    但今天,宫道空荡荡的,不复往日盛景——

    不,也不对,和往日一样的,唯有提着灯巡逻的宫侍。只是他们也如同宫门口的侍卫一样,不苟言笑,腰间有什么东西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一闪。

    秋半夏不经意间瞥到了那是什么——

    是配剑。

    ……虽然宫中也会有配剑的侍卫,但那毕竟是少数,往日里巡逻的侍卫是不会配剑的。

    她微微一愣,而后连忙低下头,加快的脚步掩饰自己的失态。

    为了方便后宫诸位娘娘贵人,太医院身处皇宫的后方,通往那里的道路多且杂,还有些人为走出来的小路。

    秋半夏低头快步带着芸儿香儿踏入了一个无人的小径,见四下无人,香儿颤颤巍巍地道:“半夏姐……”

    秋半夏脚步不停:“什么?”

    “宫里这是怎么了?”香儿问。她还不算迟钝,自然能察觉到宫里与往常的不同。

    “还好意思问。”秋半夏冷冷地道,“若是我猜的不错,是你想害杜阮,芸儿是你的帮凶吧?你真的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

    “我、我们不就是……下毒害了杜阮小姐……”香儿诺诺道,声音小如蚊蚋。

    “你以为她只是辛夷将军府的孤女?”秋半夏低声斥责道,“辛夷将军府的暗部曾经是叱咤天下的鬼神军,辛夷将军卸甲归田后,皇上多少次想把暗部收归手中都不得其法,他们是能让皇上都为之忌惮的暗部。现在,辛夷将军不在了,这支暗部便归杜阮所有。”

    “杜家传承几百年,杜阮是杜家唯一的血脉了,你们若真的害死了杜阮,即使跑到天涯海角,杜家暗部都会让你们偿命!”

    “可是在皇宫里——”香儿呆呆地说,“他们至少不敢在皇宫撒野吧?”

    “呵。”秋半夏讥讽地笑了,“你知道萧王和太子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里?”香儿问。

    “我让萧蒙以为害杜阮的人在皇宫,所以他二话不说,提着剑便杀入宫了。”秋半夏冷冷地说,“至于太子——他没有阻止,便是默认甚至赞许了。”

    “他们俩,都是站在杜阮那一边的。”秋半夏最后总结道,“若是让他们查出来害杜阮的人是你们,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二人活撕了?”

    “还有把你们送到杜阮身边的我,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吗?”

    “如果我是你,现在,我就会立刻离开京城,越远越好,然后祈祷他们永远不要发现真相,永远不要找到我。”

    随着一步踏出,已经能隐约看到不远处太医院的烛光了。

    秋半夏最后一次回过头,低声对香儿和芸儿说:“去太医院把行李收拾好——不要太多,衣服什么的都别带,只带些金银就行了。”

    “然后,趁着夜色离开太医院,我已经派了人在东府宫口等你了。”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告诉他们就行了。”

    香儿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想了想,带着哭腔说:“小姐,香儿会带着芸儿回秋太傅的故乡,那里……”

    “嘘。”秋半夏将食指放在唇上,那是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让他们把你们送到附近,然后立刻租一辆马车换一个地方,改名换姓,低调生活。”

    “如果你们运气好,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香儿和芸儿这两个人了。”

    香儿捂着嘴,压抑着自己的哭腔:“……是,小姐。”

    ……

    秋半夏挎着药箱,提着裙摆款款走进了太医院。

    “秋太医!”有人唤道,“你回来了?”

    “嗯。”秋半夏笑着将药箱取下来放在一旁,问,“怎么了?”

    “嗐!不就是萧蒙萧王爷那件事吗……”说话的人也是个年轻太医,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太医袍,看到秋半夏回来,连手里拿着的药材都不顾了,随意搁置在一旁。

    “今天太医院一堆老头被太子殿下一个口令叫出去,萧王爷也派人入宫来找你。”年轻太医的脸上写满了好奇,“怎么回事啊,是谁能让这两位都这么急?”

    秋半夏整理着药箱,只是听着,含笑摇头。

    “之前回来的那些太医口风可严了,问他们,半句话也不肯说一声。”年轻太医“切”了一声,又问秋半夏,“秋太医,您给说说,究竟是谁啊!”

    “还有还有,今天萧王爷突然闯入宫,一言不发地进了后宫,带走了叶贵人!是不是跟那个人也有关?”

    “叶贵人?”杜阮整理药箱的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地将药箱扣上,“萧王爷?带走叶贵人?这怎么可能,不说他带走叶贵人做什么,就说陛下,陛下能答应后妃被带走吗?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你不知道啊!”年轻太医说,“宫里都传遍了——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今天不在宫里。”

    他有点失落:“你真不知道?萧王爷带走叶贵人真的与太子和萧王爷今天来太医院要人无关吗?”

    秋半夏摇摇头。

    “好吧。”年轻太医说,“今天午时,萧王爷忽然闯入后宫,一言不发地带走了叶贵人!”

    “他当时提着剑,杀了好几个想拦他的侍卫!我们都吓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

    即使秋半夏早有预料,听到萧蒙居然在皇宫里当众杀人,还是有些惊讶:“那陛下就没有说什么吗?”

    “当然有了!”年轻太医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简直可以说是暴跳如雷了,还让人把正在宫外的太子殿下叫回来了。”

    “可是,太子殿下好像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陛下想让太子殿下拦住他,可是太子殿下竟然让萧王爷离开了……所以啊。”他放低了声音,“太子殿下也被陛下好一顿责骂呢!”

    说着,他轻轻地问:“秋太医啊,你说……萧王爷是不是真的要……了?”

    他把那个词语吞下了肚子,才接着问道:“他今天带走后宫嫔妃,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是把陛下的面子放在脚下踩嘛。”

    “可是陛下,居然只是发了一通火便作罢了……每次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你说,陛下是不是真的怕萧王爷啊?”

    秋半夏瞄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年轻太医说完这段话,也自知自己的话太过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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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讪讪地回到了药房里。

    若是平常,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胆大包天的话来,但实在是今天这一幕太过离奇也太过滑稽,相信不只是他,宫里所有人都会有这个疑问。

    秋半夏若有所思,她将药箱重新收好,如今夕阳都已经落下山了,她望了望天边,是沉沉的墨色。

    那年轻太医说的没有错。

    但这兵荒马乱,离奇又滑稽的一天,终归还是会过去。

    等这一天过去了,谁又能发现掩藏在沉郁夜色下的自己呢?

    她叫人送走了芸儿和香儿,如今龙凌被杜阮病情绊住了脚步,太子要应付皇帝的怒火,而萧蒙也被叶贵人遮住了眼目,一时半会,他们不会觉察出不对。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证据已经被销毁,芸儿香儿也被送走,若是她们足够幸运的话,或许萧蒙等人一辈子都不会找到她们。

    这计划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完美了,绝不会出错。

    但不知道为何,秋半夏总觉得心里不安得厉害。她心里总有些不安,好似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会在她没有发现的地方渐渐发酵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第一次,秋半夏感觉到事情有些超出掌控了。

    而这一切,都是从杜阮的来到萧王府开始的。

    那一天,她刻意试探萧蒙后,就知道一切都变了。

    虽然不是香儿想的那是是因为萧蒙,但秋半夏,的确是考虑过先下手为强,害死杜阮的——当一件事超出掌控,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掐死在摇篮里,以绝后患。

    但秋半夏想起她今天见到杜阮的时候,又有些犹豫了。

    苍白瘦弱的女孩蜷缩在雪白的被褥里,竟然分不清楚她的肌肤和被褥哪个更苍白,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掉一样。

    而她双目紧闭,脸颊晕红,嘴里喃喃着什么,就像是一只害怕外界的一切都会伤害她,所以只能紧紧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的小动物。

    ……这样的杜阮,让秋半夏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太傅府刚刚覆灭,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无论是告别母亲逃走还是在逃跑路上带着香儿,她都是冷静的、淡然的,就像失去亲人的不是她,就像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那样。

    可是等她被萧王府的人带到了王府后,却一觉不醒,高热持续了一整天,梦魇伴随了她一辈子。

    直到现在,她都会时常陷入噩梦,梦里被烈火吞噬的母亲在哭喊嘶叫。

    所以,当她在王府里时,她的眼睛看到的是杜阮陷入梦魇的模样,却好像透过杜阮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那个软弱无力得让人痛恨的自己,也是那个可怜又单纯的自己。

    算了,算了。秋半夏想。没关系,她总是能掌控一切的。

    她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女孩苍白无神的眼睛,那双眼睛其实很好看,如点漆一般明亮夺目。

    秋半夏捻了捻指间,熟悉的苦涩药味在王府时一路从她的袖口一路滑到指间。

    ……快点好起来吧,杜阮。

    第37章 先查秋半夏。

    萧王府,地牢内。

    萧王府的地牢是从来不会缺人“光顾”的。这里潮湿阴暗,地面铺着一层乱糟糟的稻草,空气中充满血腥味,黑暗的地道延伸至深不见底的地方,隐隐约约地,有呻吟和哭声从里面传来。

    可惜的是,它的主人却从来不会来这里看一眼。

    但是现在,往日里从来不会来地牢的男人背着手站在地牢前,他眺望着不远处,那是杜阮居所的方向。

    他腰间的长剑上,白日里在皇宫时沾上的血已经干涸了,新的血液又重新覆盖上去。那显然是不久前沾上的,因为那把剑还在滴血,把他脚下的地面染红了,但他毫不在意。

    “王爷。”一个侍卫大步流星地从地牢出来,朝他行礼,恭敬道。

    萧蒙摆摆手,叫他不必多礼:“叶贵人怎么说?”

    他将“叶贵人”两个字咬得很重,却暗含轻蔑。一个贵人,如今却被关押在地牢里,这份轻蔑显然不是毫无来由的。

    “……还是不肯说。”侍卫低下头,羞愧难当。往日里,他在刑讯方面是无往而不利的,这个叶贵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也不是如何嘴硬骨头硬的人,却没想到这么难撬开她的嘴。

    萧蒙眉头皱的死死的:“她还是不肯承认?”

    “对……她还是坚持说,不是她做的。”

    “去看看。”萧蒙说。

    侍卫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这阴暗的地牢大约是从建成开始第一次被照得如此明亮,一旁的牢房里,有人匍匐在地上,畏惧又渴望地望着那一抹光。

    那些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有杀过人后潜逃的乡野村夫,也有无恶不作后来却莫名失踪的纨绔子弟。

    皇帝昏庸,忠臣不是如同秋太傅和辛夷将军那样被陷害、就是对皇帝心寒早早隐退,朝堂里的群臣官官相护,一派乌烟瘴气的景象。

    这些事,萧蒙从来不管。但若叫他撞上,下场就是地牢里的那些人——当然,他做得很隐秘。

    黑色绣银线的靴子再一次踏上稻草,有污水——当然也可能是污血——涌出来,打湿了鞋面。

    萧蒙面不改色地走过几个牢房,停在其中一扇门前。

    门里,一个女子趴在稻草上,她面朝下跪着,双脚双手都锁着铁链,她穿着轻薄的宫装,那身粉衣已经破烂脏污得不成样子了,只能从衣襟袖口里隐约看到它原本的颜色。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浑身一颤,缓缓地抬起头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满脸的脏污,脂粉混合着牢底的灰尘,嘴唇上的胭脂融化了,从嘴角滴落在她的下巴上。

    “不是我……不是我!”她看到萧蒙,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哭叫着爬行几步,抓住了萧蒙的哭叫,“萧王爷,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无辜的!”

    萧蒙垂着眼,淡淡地看着她。

    他面色如冰般冷冽,一言不发地踢开她的手。

    “叶贵人。”他嘲讽地道,“本王也没想到想到,你居然这么嘴硬。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叶贵人面色惨白如金纸,她哭叫哀求,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将军府什么绣楼……我不知道!王爷,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这时,一旁的侍卫走上前来,低声道:“王爷,能用的刑罚已经全用遍了,但是还是……”

    萧蒙皱眉不语。

    侍卫看了看他的脸色,鼓足了勇气,更是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会不会是……弄错了?”

    萧蒙脸色骤变!

    他像是遭了蒙头一棒,才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飞速转身,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便忽而听到从前方传来一个声音:“皇叔,且慢!”

    他抬头一看,一身温润青衣的太子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踏入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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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子?”萧蒙先是一愣,旋即怒道,“这里是萧王府!你怎么知道萧王府的地牢,谁让你进来的?”

    太子走得匆忙,他一路奔至萧蒙面前,匆匆站定,缓缓喘了口气,才笑道:“皇叔。”

    萧蒙看到他面上那个与秋半夏如出一辙的温柔的笑容就心烦,他冷冷道:“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子却对他的冷眼毫不在意,只是笑道:“孤是太子,谁能拦我?——更何况,只是地牢罢了,只有有心调查,没什么查不出来的。皇叔,您说是吗?”

    萧蒙冷笑道:“本王不管你是怎么查出来的,现在,立刻离开萧王府。”

    太子摇头:“皇叔,我是为了叶贵人来的,毕竟,叶贵人本来想害的人是我。”

    萧蒙本来不耐烦地想立刻赶他离开,但他又想到太子说的也对,叶贵人在宫中时就与太子不对付,还几次三番地想害死太子,或许太子能知道些什么。

    “叶贵人就在里面。”萧蒙侧身为他让出一条道。“你自己看。”

    太子提着灯笼缓步进了牢房,他看着叶贵人凄惨的模样,这个往日里光彩照人又尖酸刻薄的女人如今跪在他的脚下,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

    太子看到她的衣衫破烂,头发凌乱不堪,十指是红肿的,嘴角更是有血迹和掌印,想必萧蒙已经用过刑了。

    而趴在地上的叶贵人抬头,她分明看到进来的人是太子,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病急乱投医地爬到太子面前,抱住他的靴子哭道:“太子殿下!求您救救我吧,我错了,我错了!但是我是无辜的!萧王殿下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求您了……”

    太子沉默地看着她。叶贵人平日里最喜欢为难他,还几次想下手害他,如果放在平常,看到叶贵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心中一定会快意万分。

    但现如今,只要一想到杜阮还在病床上,想到杜阮皱眉的模样,他只感到一阵无能为力的沮丧和愤怒。

    萧蒙跟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他眯着眼看叶贵人,低声说:“能用的刑罚都用了。”

    他说了几种刑罚,然后又道:“但她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装得太好,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呢?”萧蒙问他,“你与叶贵人接触过,你觉得她是不是这样的不屈服的硬骨头?”

    太子没有回头,他深深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人。

    “若真是个硬骨头,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说,声音不复往日里温和的模样,反而冷得吓人。

    显而易见。

    但萧蒙一挑眉,嘲讽道:“我以为不管她是不是,你都会说是,好叫我帮你铲除异己。”

    太子摇头:“她若真不是,杀了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害了杜阮的人还潜伏在暗处,一天抓不住他,杜阮就有可能再一次被他害。”

    “萧王爷。”太子顿了顿,他脸上终于没有了那种温和的、如同永远挂着面具一般的假笑,倒是让萧蒙看着顺眼了很多。

    “我们现在的目标,都该是找出那个人,相信你一定不会拒绝与我联手的。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人。”

    萧蒙冷笑,毫不掩饰自己对一国储君的轻蔑:“你?一个空壳太子,能成什么事?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太子缓缓道:“京尹卫现在在我手里。”

    “皇帝肯把京尹卫交给你?”萧蒙露出了意想不到的表情,却还是讥讽道,“他倒是信任你,可惜京尹卫又如何?能人异客,我手下有得是。”

    太子微微一笑,道:“一个京尹卫不够,那再加一个云城十楼呢?”

    这回,萧蒙是真的面色一变了。

    云城十周,那是整朝最神秘的情报楼,据传,他们的探子遍布天下每一个角落,没有他们不能打探到的秘密。

    萧蒙曾经想与他们合作,但屡次被拒。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

    云城十楼的背后,居然是太子!

    萧蒙看着太子,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弱不禁风又无权无势的绣花架子储君。

    他一直知道这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温润太子心思深沉,也早早地防备他,但他还是没能想到,对方所掌握的势力早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太子手下的势力藏得太好了,若不是这一次为了杜阮,只怕他是一辈子都不会亲口说出来的。

    许久,萧蒙点头道:“……好。”

    “那么,该先从哪里查起?”太子说,“白日里,我就叫人去调查辛夷将军府了,但要等明天才有结果。”

    “你觉得呢?”萧蒙说。

    太子显然是将话在心里过了很多遍,他立刻说道:“先查宫中太医院。”

    “我派人查过了,这药的确是只有宫中才有,所以,肯定是从宫中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来自哪个人手里。”

    “好。”萧蒙眯着眼,他想了想,缓缓地道,“宫中太医院里……先查秋半夏。”

    太子一惊:“怎么说?”

    “……直觉。走吧,先出去。”萧蒙没有过多解释,他摇摇头,率先迈开脚步,踏出地牢。

    走出幽暗的地牢,外面碧空如洗,点点星光闪烁在夜空。

    而一轮圆月挂在外面,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纱。

    只是不知道,这样皎洁月光是不是也会落在不远处院落里,落在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少女的身上?

    第38章 杜若、杜景和辛夷将军……

    圆月的清晖洒满了小小的院落,屋里,杜阮半靠在床上,迎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前,笑着与杜阮说着些什么。

    龙凌靠在床柱边,一向冷冽的脸上难得挂上了几分笑意,迎春在说话,但他只看着坐在床上认真倾听的杜阮,眼神很柔和。

    杜阮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微微歪过头来看着他,冲他很腼腆地一笑:“杜景,你在看什么啊?”

    杜景,杜阮的二哥。

    龙凌一愣。

    杜阮自从醒来之后,除了将迎春叫做“杜阮”之外,再没有唤过其他人,也没有透露出关于她的梦魇的事情,但她会很自然跟所有人谈话,因为在她的认识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没必要刻意提起谁是谁。

    龙凌很快反应过来,泰然自若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说:“没什么。”

    杜阮抿着唇笑了一下:“你是担心妹妹吗?”

    杜阮口中杜景的妹妹,自然就是迎春现在的身份,“杜阮”。

    其实龙凌根本没有注意迎春,但因为“杜景”的身份,他不得不违心地点点头。

    “也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都该睡觉了。”杜阮看了看窗外,对迎春道,“杜阮小姐,您快回去吧,您哥哥都担心了。”

    迎春试探性地说:“……可是,我还想再陪陪你。”

    杜阮立刻善解人意地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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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

    她朝迎春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小月牙,腼腆又感激:“杜阮小姐您能收留我住在这里,我就很感激啦!您不用这样的,嗯……我是说,您因为不用担心我不适应这里而陪我聊天这么久,耽误您睡觉就不好了。”

    迎春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顺着杜阮的话离开,还是应该再冒一次险,试探更多。

    她无措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龙凌,龙凌会意,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那意思是“再试试”。

    得了龙凌的首肯,迎春好像得了什么命令一般,她沉了沉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说起来有些冒昧,但您的家人呢?他们不来这里接你吗?”迎春轻声说,两人紧紧地盯着杜阮的表情,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啊。”杜阮想了想,说,“我迷路了,或许什么时候,他们会来找我吧。不过,要说起这个的话,杜小姐,咱们还挺有缘的呢。”

    一说起自己的身份,她就立刻转移了话题,就像是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一样,迎春和龙凌一看便知,这是来自梦魇的回避性:就和往日里做梦一样,对于不知道的、无法解释的事情,梦境的主人会下意识地回避,略过这个问题。

    看来,在杜阮的梦魇里,她是一个迷路的人,被杜家收留了。

    “什么有缘?”迎春笑着说,看起来就像是在和杜阮开玩笑一样。

    “是名字啊!”杜阮也笑眯眯地说,“杜小姐,咱们都叫杜阮,是不是真的很有缘?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字跟你的一模一样,杜家才收留我的?”

    “啊?”迎春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她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立刻补救,打着哈哈说,“是啊,咱们是真的很有缘,哈哈哈……”

    她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皆是回头望去,庭外月下,两个男人踏着皎洁的月光走了进来。

    两人一人身着黑夜,面容似冰般冷,一人身着白衣,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

    他们就像是白天与黑衣那样格格不入,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模样,但唯一相同的,便是两人皆是长发披在身后,衣着宽松简便,连饰物也没有一件,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立刻匆匆赶来了这里。

    两人脚步匆匆,待走到门口时,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朝里面望去。

    他们已经知道了杜阮的后遗症,为了来看一眼杜阮还特意沐浴更衣,生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会吓到杜阮,但走到门口时,却又担心自己会刺激到对方,只能停在门槛处。

    谁晓得杜阮根本没有被吓到,她只是看了一眼两人,便收回了目光,推了推迎春:“杜小姐,您真的该回去了。”

    “你看,杜若少爷和辛夷将军都来我这里要人啦!”

    迎春完全不知道她的剧本是怎么样的,只能笑着应和道:“啊,这样啊……”

    所以,在杜阮的心里,她是杜阮,萧蒙是杜景,而且太子和萧王府分别是杜若和辛夷将军?

    ……如果这样的话,将军府的所有人都齐了。

    杜阮本人、她的父亲和两位兄长,正是将军府灭门惨案中,最重要的人物。

    迎春想到这里,立刻想到了:

    杜阮的梦魇,是不是就是她作为一个外来人,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目睹了将军府的惨案?

    见她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杜阮又推了推她,“杜小姐?”

    迎春的沉思一下子被打断了,她抬起头看着龙凌三人,只见这三个男人脸色也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是,自己能想到的,他们三个人没有理由想不到。

    杜阮往被窝里缩了缩,她似乎觉得迎春等人看自己的表情怪怪的,有些瑟缩:“杜小姐?我有什么不对吗?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杜阮嘟嘟囔囔,她现在还寄人篱下,怎么好在主人面前说主人的坏话,但她实在觉得奇怪,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眼神怪怪的……特别是杜若和辛夷将军。”

    他们两人从进来时就一直盯着她,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破绽,但眼神却很复杂,似乎有千万言语在想要跟她说一样。

    但……她又跟他们不熟啊,有什么好说的?

    迎春连忙安慰道:“没有的事,杜小姐。”

    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今天他们套出来的消息已经够多了,而杜阮已经明显起疑心了,他们不能再刺激杜阮了。

    迎春说:“那我就回去睡觉了,杜小姐,您也早点休息。”

    “好。”杜阮说,“晚安,杜阮小姐。”

    说完,她又转向另外三人,很有礼貌地朝他们微笑了一下,说:“晚安,杜景少爷,晚安,杜若少爷、辛夷将军。”

    说完,她很自觉地拉上被褥,躺回了被子里,默默无言地看着他们,专注地用目光目送他们离开。

    而龙凌三人走出房间时,脑海中还在反复倒映着杜阮的那个笑容。

    很显然,杜阮对于迎春要亲近得多,而对于龙凌、萧蒙和太子,则十分礼貌——那种暗含疏离的礼貌也体现在了她的笑容里。

    但对于萧蒙太子二人来说,那笑容简直不亚于神明仁慈的恩赐。

    对于萧蒙和太子,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杜阮永远是暗藏防备的,她也会对他们笑,但那是十分虚情假意的笑容。

    不像是这一次,虽然疏离,但没有那些冰冷的敌视和防备,即使只是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但也够叫他们受宠若惊了。

    反倒是龙凌,因为从没有见过杜阮这样疏离,心里头有些难言的失落。

    众人心思各异,待走出庭院之后,迎春便转头向萧蒙与太子行礼:“萧王爷、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挥手,关切道:“杜阮的情况我们都知晓了,她现在如何了?”

    迎春摇摇头:“还是不甚清醒。”

    “她可能把您认成了自己的家人……”迎春偷瞄着两人的眼色,担心杜阮的言辞会冒犯到这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但萧蒙和太子脸上的表情都是不以为然的,他们反而急切地追问道:“她的梦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迎春说:“小姐现在把奴婢认成了她自己,把龙凌认成了她的二哥杜景少爷……至于您二位,也都是将军府的人,小姐的梦魇,一定跟将军府的惨案有关。”

    萧蒙说:“认成谁都没有关系,但她什么时候能清醒?”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迎春苦笑,“小姐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敢刺激过分,只能走一天看一天了。”

    太子担忧地道:“也只能这样了。”

    “今晚,我会派侍卫和医者在杜阮的门外守着的。”萧蒙也说,“若有什么事情,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到,也方便照看杜小姐的状况。”

    迎春点点头:“今晚,等小姐睡着了之后,我和龙凌也会回屋里守着小姐,若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您。”

    “好。”萧蒙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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