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日的晚上回来了,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根本没有闹大。
陈郁又竭尽全力弄到了当天夜里周边商铺保存下来的监控,发现纪秉怀其实是乘上了附近的一辆垃圾车,向东离去。翌日的这个时候,垃圾车停下,他也就回来了。
天降大雨,监控里的画面更糊了。陈郁看到纪秉怀走得很慢,身形摇晃。他拖着僵硬的身躯来到一处有屋檐的商铺前缓慢蹲下,颤颤巍巍地点了几次烟,微弱的火光在雨夜里轻晃。
没人知道这短暂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结合后来发生的事情,陈郁猜测,纪秉怀大概率拿着手上的证据上访了。
铁锤落下那天,纪秉怀也就无牵无挂地走出了报社,疯疯癫癫地回了家。
之后一个月,堰市税案调查启动,又势力在暗中阻拦调查进程,两位督查组成员因公殉职,纪秉怀的尸体也在家中被发现。
他躺在纪惜桐卧室的地板上,面容安详。周围邻居都说他是因为舍不得女儿,心怀愧疚而自杀的,没有人怀疑过他是被谋杀的。
郑兰在两个月内接连遭到打击,精神状态几乎失常。
纪秉怀生前没有和她透露太多事情,郑兰虽然觉察出不对劲,但也找不出任何怀疑的由头。
她在亲友的帮助下办完了丧事,面上再也没了笑容。
年轻时的郑兰面容姣好,温柔和善,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和感的长相。
她还在世的最后十年,陈郁每一次去看她都会觉得她的面相更苦了。
她带着苦相入棺,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提起她,闻言者总是忍不住叹气,感慨道:“她这个人,苦呐——人到中年死了独女,丈夫又自杀了,一个人熬了半辈子了。”
慨叹过后,郑兰的苦难就成了下一个人口中的谈资,说完,他们总会学着上一个人在话题的开始或是结尾添上那句“她这个人,苦呐——”
陈郁最初时会觉得刺耳,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郁变得越来越悲观,她甚至觉得这样也还好。起码在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有人记得他们。
还有人记得,就不是彻底的死亡。
郑兰的娘家人在她晚年照顾得她挺多,陈郁一年里探望不了她几次,郑家同情她的晚辈还是会过来陪陪她的。
陈郁最后一次见郑兰是在医院。
她望着这个给予纪惜桐血肉的人,注视着她的苦相,有些难过。
陈郁想,以后她大概也会这样带着苦相去世吧。
回茗苑后,她避开陈聆的叨扰,反锁了盥洗室的门,盯着镜子看了很久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神态和长相上都和郑兰有些相似了。
洗去妆容,露出眼尾细碎的皱纹,陈郁红了红眼眶。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也该从这恍如隔日的梦境里苏醒了。
郑兰和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小聆已经长大,也有了稳定的伴侣,陈郁觉得自己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
她本以为行尸走肉般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一晃十年过去了,而今也到了可以解脱的时候了。
只是,几次意外都打断了她的计划。
想要割\''腕被阿姨发现,想要跳\''楼被助理和张律师叫住,车辆坠入了滔滔江水还能被她捡回一命,陈郁觉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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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极了。
她开始思考,是否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奔向死亡。
冥冥之中,不希望她死亡的,也就只有父母和惜桐了。
车祸过后,许久不见入梦来的纪惜桐出现了,她哭着告诉她自己已经死了,这样挂念着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一缕残魂,探出的指节都是虚无缥缈的。
陈郁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又能看到她的惜桐了,又能听到她的声音,回忆她的眉眼了。
陈郁很高兴。
如果魂魄都无法在十年里彻底离开的话,那留住纪惜桐或许也就有了办法。
她想找到这个办法,可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看不到纪惜桐时,陈郁也会静下心来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但只要纪惜桐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陈郁就又将这一切抛之脑后了。
人心存着贪欲,不知魇足从来都是人的天性。
在关乎纪惜桐的事情上,陈郁更是贪心不足。她开始尝试着和纪惜桐对话,开始尝试通灵。
失败根本不能打垮她,只会激起她更高的斗志。
渐渐的,她就能看到纪惜桐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和纪惜桐对话了。
她偶尔也会清醒,望着空荡黑黢的房间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身影。
心口空缺的感觉并不好受。
陈郁总得做些什么来弥补缺憾,她凭着认识顾言音父亲的契机回溯过去的那十年,终于还原了部分真实情况。
刚苏醒的陈郁终于被恨意击垮了,她的梦也醒了。
她还能看到纪惜桐,可眼中却常含泪光。
陈聆讲述完一切,石助理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石助理深深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我从前对她说过,也许平行的世界里,她和她的爱人没有缺憾。”石助理道,“现在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陈聆回眸。
“也许在平行的世界里,陈郁和纪惜桐都没有缺憾。”石助理正色,重复了一遍。
陈聆的声音很轻很轻,被风吹到了石助理耳畔:“真的会有平行的世界么。”
静默了半晌,石助理喑哑道:“我觉得一定会有。”
“那我应该也没有缺憾了。”
陈聆勾起了笑,眼泪却落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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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番外五
◎校园回忆◎
二十岁出头的陈郁远比工作后开朗得多,但她的内敛却从没有变过,所以她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得多。
刚确定关系的时候,陈郁一时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连纪惜桐主动来牵她的手都会忐忑很久。
她们的生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教学楼、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所有的相处时间似乎都耗在了这些地方。
陈郁的室友都看不来了,她在陈郁出门前叫住了她。
“又去图书馆吗?”
陈郁点头。
“你女朋友也在?”
陈郁再次点头。
“就光学习?”
这次陈郁怔了几秒,耳尖微微泛红。
“这是纪惜桐温柔,换我早跟你吵架了。”室友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小花园都可以啊。”
室友靠上椅背,指了个方向:“二门出去,向北走五十多米就有一家花店,下次见她完全可以带上一枝花。”
……
陈郁被室友说得深感愧疚了,她记住了室友的话,果真绕行到二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枝花。
她将玫瑰放在心口,心跳得厉害。
走近校园时,心理作用在作祟,她隐隐觉得周围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板正清冷的背影难得有了松动,陈郁拢着掌心遮住鲜艳的玫瑰花,垂着眼眸走在人行道的最边上。
走去图书馆的那一路,陈郁分外煎熬。这个点走主路上课的同学不少,她自己又是个比较惹眼的存在,她越是垂首,吸引来的目光就越多。
衣角忽然被人牵住,陈郁抬眸,看到了鬓角微乱的纪惜桐。
“你今天迟到了。”纪惜桐眨眼,眼底带着探究的意味。
陈郁喉头滑动:“我……”
纪惜桐浓密的眼睫颤了下,眸底的光点下移。
“是送给我的吗?”她仰首,笑盈盈道。
陈郁撞进了她温柔的视线里,心也随着她的笑意颤动收紧。
“是。”她小声答道。
纪惜桐拉着她背过人潮,藏进了婆娑的树影里。
陈郁的脸颊和耳朵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升温,她本能地瑟缩,脑海里炸开了烟花。
纠结再三,她垂下了一直拢着的手,露出了那枝精挑细选的玫瑰。
纪惜桐看着她,她看着纪惜桐。
半晌,纪惜桐忍不住笑着道:“没有话对我说吗?”
陈郁唇线紧抿,心提到了嗓子眼。
出门时室友没告诉她送完花要说些什么,恋爱的感觉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陈郁喜欢按照计划行进的每一步,一切都在预料的区间内进行,她可以为所有发展做好准备。
可是现在,她因为喜欢,不会过度去揣测纪惜桐的心理,也因为喜欢而不知所措。
生活好像有些失控了,她有些畏缩,有有些期待。喜欢一个人太复杂了,这种感情她也说不太清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郁如实道。
纪惜桐几度咬唇,想要压住笑意,全都失败了。
“阿郁,你真的好拘谨。”纪惜桐的指节枕住了陈郁的,和陈郁一道握住了花梗。
这是纪惜桐第一次叫她“阿郁”。
陈郁白皙的耳廓红了个彻底。
“注意刺。”陈郁的指节往下挪了些,好让她握住包裹着花梗的纸。
纪惜桐的指尖追了上来,有意点着陈郁。
“这都多久了?”纪惜桐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陈郁,“你连主动牵我都不敢。”
陈郁被戳中了心事,愧疚感更浓了。
“我……不敢。”陈郁的声音很低,说话的神色却没有太多的羞涩感,反而像是坦荡的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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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教学楼的上课铃声早已打响了,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
她们安静对视,纪惜桐怎么都无法从她们的眼中发现开玩笑的痕迹。
心口一重,纪惜桐的额头抵上了她的肩头,大半张脸都埋在了她的怀里。
陈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纪惜桐便又稍稍隔开距离,随后又抵住了她的肩头。
这时陈郁才意识到她这是在“撞”她。
“你怎么这么讷呀。”纪惜桐似是在埋怨,又似在爱怜,“笨笨的。”
陈郁被她语调勾住,心跳得越来越快。
莫名的力量催动着她,她终于伸手揽住了纪惜桐,玫瑰抵在了她们的怀抱里,将冬衫压出浅浅的痕迹。
“是送给你的玫瑰。”陈郁说。
纪惜桐能感受到喉间的轻微震动,心尖酥酥麻麻。
压抑瑟缩的本能解开束缚后,陈郁就像是开了窍。
约会的地图不断扩张。
她们会在闲暇时精心挑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观看,然后牵着手走在回校的路上,一句接一句地吐槽剧情。
她们会去逛夜市和小饰品店,纪惜桐对于这些的兴趣要远大于陈郁。最初时,陈郁兴趣寥寥,纪惜桐孜孜不倦地给她试戴她觉得适合的耳钉和手链。
每一次尝试,纪惜桐总忍不住夸赞她。渐渐的,陈郁也开始能接受了。再后来,她会佩戴纪惜桐给她挑选的配饰出门,很大方地向周围人说明纪惜桐的存在。
她们会在长假出游,在临近的省份乱跑。陈郁事先会做很多规划,然后都随着纪惜桐的意愿变化,有时甚至能在酒店窝上大半天。
因为成长环境的差异,陈郁很早就开始接触企业经营上的事。纪惜桐愿意倾听她讲述的所有内容,虽然不算太了解,但也会陪她聊天,帮助她整出头绪。
陈郁的课业压力比她要重。纪惜桐帮她代写了不少公共选修课作业,偶也也会帮她整理笔记。
临近期末时,陈郁需要挑灯夜读。她不喜欢寝室的复习环境,会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住一段时间,纪惜桐干脆也请了假搬出来陪她。
两个复习到快要崩溃的人依偎取暖。纪惜桐复习的科目少,且学得很扎实,比陈郁轻松不少。陈郁复习烦躁了就会把坐在床边看书的纪惜桐扑倒。
纪惜桐被她束缚着,也不挣扎,只是轻轻拍她的背,捏捏她的脸颊。
“累了?”她问。
陈郁枕着她的肩头颔首,头发微乱。
纪惜桐的指节湮没在她的乌发间,边揉边安慰:“休息一会再复习效率更高,实在不行就早点休息,明天早起。”
陈郁撑起身,巴巴地看着她:“你都复习完了?”
纪惜桐点头:“复习完了。”
下一瞬,陈郁的身影压得更低了。她不忿地啄了啄纪惜桐,根本不解气,干脆咬了她一下。
纪惜桐也不甘示弱,她的回应远在陈郁意料之外。
再后来,书页和笔记就被压皱了。陈郁拉过被子将她们完全罩住,将复习材料扫到床下。
纪惜桐嘴角含着发丝,来不及拨走就又陷入了新的沉沦。
第二天起床时真的很痛苦,陈郁被闹铃吵醒,匆匆忙忙地套好衣服往回校赶。
一场试考到一半,她才发现身上的白毛衣是纪惜桐的,怪不得衣袖有些短了。
纪惜桐那边也差不多,考了场试卷了三四次衣袖,出了考场才想起来身上的外套是陈郁的。
早上起得太急了,两个人都懵懵的,走上考场思绪才差不多彻底清醒。
纪惜桐苦着张脸往她们熟悉的碰头地点走去,陈郁早已握着两杯热粥等在道边。
视线相聚的刹那,纪惜桐朝她挥手,陈郁回以微笑。
穿过道路,她们的臂弯挽在了一起。
“你考得怎么样?”
“你答得怎么样?”
她们几乎同时问出口。
“不知道,知道考到一半发现穿得是你准备送去干洗的那件外套。”纪惜桐闷闷道。
“我也差不多,我穿错了毛衣。”陈郁答。
纪惜桐忽然有些抓狂,她抱紧了陈郁的手臂,横道:“如果考不好就怪你。”
陈郁端着两杯热粥,完全不敢动。
“你昨晚应该把我推远点。”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时刻注意着纪惜桐的神情,准备随时改口,“但是你明明没有拒绝我。”
纪惜桐一时语塞。她接过一杯粥,郁闷地喝了一口。
“我说,要不还是回寝室吧。”纪惜桐说话时呵着白雾,“你的复习进度都要被我打断了,我们黏在一起学习进度会比在图书馆慢一半。”
她小声嘟囔:“比我们刚认识那会慢太多了……”
陈郁重复着她的前几个字:“刚认识那会……”
纪惜桐再次翻旧账:“你连牵我都不敢!”
陈郁这次是真的被堵住了嘴,她立直了身,干脆装作了忽略了这句话的模样。
“就是那边的树荫。”纪惜桐往陈郁第一次给自己送玫瑰位置指了指,“你和我说,你不敢的时候。”
陈郁顾左右而言他:“这家的粥还不错。”
纪惜桐用力碰了下她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她。
陈郁败下阵来,用眼神示意她凑近些。
耳畔的温度分外清晰,纪惜桐听到她说:
“不要走,放寒假了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了。”
纪惜桐眸光微烁,故意使坏。
她道:“风太大了,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陈郁重复:“不要走。”
纪惜桐已经压不住笑意了:“还是听不清。”
“放假了见面就不方便了,我舍不得。”陈郁苦笑了下。
纪惜桐终于回应:“说点我想听的。”
“我舍不得我女朋友。”陈郁说得很慢,用着她惯常的语调,处变不惊的神色,“我好喜欢她,我要粘着她。”
陈郁这样的人一本正经地说起情话来,对纪惜桐的杀伤力真的很大。
她松开陈郁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眸。
陈郁跟了上去。
“我也是。”
“什么?”
纪惜桐知道她在模仿她,故技重施。
她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啄了下陈郁的脸颊,轻轻道: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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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番外六
◎校园回忆2◎
她们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
两个人能够长久相处下去一定离不开性格和行为习惯的磨合,往大了说这是相爱所带来的包容,往小了说,这是重视和迁就。
陈郁印象里,她和纪惜桐也有观念起冲突的时候。
最难忘的一次就是陈郁执意向陈父说明纪惜桐的存在的时候。
纪惜桐其实是站在陈郁的角度思考的,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坦白的好契机,贸然说明给陈郁带来的负面影响会很大,纪惜桐不想她情绪长期低落,影响生活。
她建议陈郁要循序渐进,做好铺垫,给家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陈郁却觉得人的观念是无法改变的,长痛不如短痛,隐瞒需要谎言来维系,因果都虚浮在半空,真话的分量则要重得多。
她选择率先和家人坦白。陈父意料之中的暴怒,甚至放狠话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他们那一辈人大多数都觉得陈郁这样的行为就是年轻气盛的孩子玩性太大,等到真的走上社会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别说同性恋了,就是有法律保护的异性恋,年少时的感情能有几段可以善终的?
陈父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陈郁吃点苦头,于是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停了陈郁的卡,限制了陈郁的日常消费。
陈郁虽然不至于到缺钱的地步,但是很多习惯还是被掣肘了。
正如纪惜桐所预料的,她心情低迷,一度影响了学习效率。
上次观念起冲突时,她们对坐交谈,没有咄咄逼人的言语也没有面红耳赤的争吵,她们只是无法说服彼此,商讨之后选择了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细数起来,陈郁已经有两天没到纪惜桐宿舍楼下等候了,纪惜桐也有两天没有陪她上公选课了。
陈打开手机,查看了信箱和通话记录,纪惜桐没留下什么痕迹。
书是看不下去了,她反扣书页,支着胳膊捏着眉心。
“你们吵架了?”和陈郁走得近的那个室友发现了异常,侧身探问。
“没有。”陈郁摇头。
“我看你心情不好,顺便问问。”室友道,“实在不舒服,出去转转?外边下雪了,挺漂亮的。”
陈郁继续摇头,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
室友耸耸肩,准备继续看书,蓦地,她忽然道:“你好像有电话。”
陈郁抬首,暗淡地眼眸里有了一丝光泽。
看到来电人姓名时,这一丝光泽更明亮了。
室友心中了然,表情微妙地收束了视线。
陈郁一言不发地接起电话,灰暗的情绪被纪惜桐的声音照亮。
室友看着她“腾”的站起身朝窗台走去,“刷”的一声拉开窗帘。
视野里一片白茫,建筑只留下了模糊的轮廓。
陈郁擦净了窗上的水汽,贴着玻璃向下看。
纪惜桐穿着米白色的灯芯绒羽绒服,戴着灰色的针织帽和围巾,身影缩得很小。
她拉低围巾,迎着飘雪向陈郁招手,眉间染雪。
窗户被推开了,陈郁撑着窗台半探出身。
纪惜桐的声音沾染了风雪的清冽,飘向陈郁的耳畔:
“阿郁!”
再向下,陈郁看到了雪地上印下的“对不起”三个大字。
纪惜桐笑容灿烂,陈郁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关上窗,她看向室友,想要道歉。
话未出口,室友便朝她颔首,示意理解:“去吧。”
陈郁来不及穿上外套,便推门下楼。
楼道很凉,心跳却越发蓬勃炽热。
苦涩和感动交织,陈郁忘记了内敛,毫不犹豫地抱住纪惜桐。
纪惜桐没和她相拥太久,连推带拉地将她牵回去。
“不冷吗?”纪惜桐将围巾和针织帽都摘给她,已经开始解羽绒服了。
陈郁捉住她的指尖将她领了回去。
“这话该我问你。”陈郁将她的指节扣得更紧了,“你的手比我凉多了。”
纪惜桐跟在她身后,心口被填得满满的。
“不冷,我也没来多久。”她答。
陈郁打开门,推着纪惜桐的肩将她带进去。
陈郁室阖上书,靠着椅背慨叹道:“你来得好,她都不知道闷多久了。”
纪惜桐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取出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分给陈郁的室友:“呐,给你。”
室友接了,又听到纪惜桐说:“她这人就是闷嘛,是葫芦投胎的。”
简单一句俏皮话,寝室的氛围便活跃了起来。
纪惜桐又从包里取出了一碗小馄饨,揭开塑料盖放在陈郁桌前。
“不知道坨没坨。”纪惜桐望着她,“趁热吃吧。”
陈郁微垂眸,想要藏住泛红的眼眶。
“就猜你没有吃饭。”纪惜桐叹气,“你总是这样,忙起来不爱吃饭,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爱吃饭。”
还有其他人在,陈郁龟缩在自己的盔甲里,不会表露太多情绪。
她啜了口馄饨汤,喉头发涩。
这种被重视,被偏袒,被疼爱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真切的体验了。
旁人或许不知晓,但她却很清楚,纪惜桐一直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的温柔之下藏着的是坚定和清醒,她不会轻易向人妥协。
陈郁也是那时起打消了毕业后进陈氏工作的想法,转而决定自主创业。
她不想依靠任何人了,她只想成为纪惜桐的依靠。
相爱久了,纪惜桐很轻易地洞察到了她的内心真实想法。
后来的日子里,纪惜桐不止一次劝解过她,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依附另一个人而存在,她更希望陈郁为了自己而活,不要背负上自己那份负担。
等到陈郁真正能够独当一面了,纪惜桐事业上偶有挫折,陈郁想劝她选择更舒适的生活,纪惜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陈郁不止一次庆幸,这样坚定而清醒的人被她遇到了。
纪惜桐看似是乐于待在象牙塔不理俗世的那个,实际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她曾不止一次为迷茫中的陈郁指明道路。她在纷扰中迷路,又在纪惜桐心里寻找归途。
有时候她甚至不需要纪惜桐开导,只需要在回家后抱一抱她,啄一啄她的脸颊就可以满血复活。
陈郁喜欢有纪惜桐陪伴在身边的感觉。
每一次深夜的索取,每一寸温柔的亲吻,每一次亲昵的相抵,都能冲淡陈郁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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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纪惜桐在,她就能无坚不摧。
纪惜桐红着眼尾,于迷离中无无意识地轻抚她的眉眼。
陈郁习惯性地摘下戒指,由纪惜桐解下自己腕上的皮圈扎起长发。
“生意谈成了?”纪惜桐问。
额前的发随着陈郁垂首的动作落下了些,鼻息抚过纪惜桐的脸颊,随着话语轻颤:“谈成了。”
“看来很顺利。”纪惜桐圈住了她的脖颈,手腕虚弱地搭在她的肩头。
“陈总现在什么都有了。”纪惜桐轻笑着打趣她,喉音发哑。
陈郁抵上她的鼻尖,缓缓滑着她秀气的鼻梁。
她问她:“你还记得当时我爸停我卡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纪惜桐感受着灼人的鼻息,如实道:“我说了太多话,早就记不清了。”
陈郁浅笑,眸中荡着光泽:“你说我以后一定会什么都有——”
“你那时候怎么那么相信我?”
鼻尖和指腹的触感都太清晰了,让人难以忽略。
纪惜桐忍不住偏过脸,躲过陈郁的目光。但她也仅仅回避了几秒,再回首时,澄澈的眼眸里便只剩下了陈郁的身影。
“你是我的爱人,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相信你。”
陈郁被她的目光烫到了,她埋首进纪惜桐的脖颈间,将鼻尖蒙着的薄汗蹭在了她的居家服上,蹭得纪惜桐衣领松散。
“好喜欢你。”陈郁闷声道。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听得纪惜桐心跳加速。
换作以往,纪惜桐必定予以回应。
只是这次,她的语调和喘息一样破碎,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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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七
◎校园回忆3◎
似乎她们在一起后,时间就流逝得更迅速了。
大四那年她们搬出寝室,正式同居。陈郁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创业。
其实从大三第二学期开始,她们的压力就从学业上转移到了就业问题上。
那个时候就业情况比现在要好上许多,但如何找到一份自己心仪的且适合自己的工作仍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纪惜桐参加了许多场招聘会,闲暇时就翻译一些小单子。陈郁则用妈妈留给自己的一部分钱和自己的积蓄当了启动资金,又研究了几乎所有的政府扶持政策,开始经营一诚。
零八年的次贷危机冲击了国内的实体经济,很长一段时间内,萧条成了世界范围的常态。陈郁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脱颖而出注定要比上一辈人多吃苦头。
离开了长辈的庇护,加之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她也只是羽翼未丰的雏鹰,要展露爪牙需得等待生长成熟。
陈郁最初为了积攒人脉和了解信息参加了不少应酬。纪惜桐主动揽下了替她提交毕业材料的任务,白天几乎都在学校和招聘企业两头跑。
明明已经同居了,两个人却比在学校时相处时间更少了。
纪惜桐回公寓的时间会比陈郁早上一些,她会给陈郁备上粥,窝在房间写东西。
陈郁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十点前到家,偶尔也会有例外。
有一次纪惜桐接到了陈郁的电话,她拿了钥匙,匆忙出了门。
她在楼下站了十几分钟都没拦到出租车,心里越来越急,只得边往目的走边拦车。
春寒料峭,星夜如冰。
纪惜桐呼出的白雾片刻间便消散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的鼻尖和耳朵都冻得泛红,额前散落的发被打湿,热意被风吹走,留下细碎的凉寒。
终于打到车,纪惜桐坐立难安,眼底的光亮随着变换的灯光而轻烁。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出现了陈郁清癯的身影。
纪惜桐恳求师傅等待片刻,下了车就朝陈郁奔去。
路灯拢兆出一片窄窄的天地,陈郁落寞的身影被光亮拉得很长。她听到了脚步声,抬起了眼眸。
“阿郁!”
纪惜桐微喘着气在她面前停下,在对上她视线的刹那红了眼眶。
陈郁到现在还穿着工作套装,这样的穿着在这个季节太单薄了。纪惜桐摘下围巾温柔地帮她系上围巾,遮住她的口鼻。
围巾上还有纪惜桐的体温,陈郁感受着她的温度,心底强压着的不忿和委屈都在此刻泛了上来。
“喝醉了难受吗?”
陈郁摇头,眼眸垂得更低了。
纪惜桐寻到她的眼睛,又问道:“身体不舒服?”
陈郁依旧不答。
她一句话都不肯说,纪惜桐的心一阵抽痛。
“外面冷。”纪惜桐微凉的指节钻进了她的指缝,“先跟我回家。”
陈郁的步伐略显沉重,难得落在纪惜桐身后。
她们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一前一后,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贴得很近。
坐上车,纪惜桐想把自己厚外套脱给陈郁,手却被陈郁牵住。
“你的大衣呢?”纪惜桐温声道。
陈郁摇头:“忘拿了,不要了。”
她一开口,纪惜桐就猜出了点什么。
车内后视镜里总有一双眼睛扫过,她不好表露太多,只是单手扣紧陈郁的指节,轻抚上她的脸颊。
她们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心却连在了一起。
到了公寓楼下,纪惜桐最先下车。
陈郁身量高,弯腰幅度挺大,她刚直起身便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纪惜桐的衣服很宽大,容纳半个她绰绰有余。
司机已经驶离,人行道上清清冷冷。纪惜桐也不藏了,拥着陈郁的臂弯愈来愈紧。
陈郁的心跳平缓有力,纪惜桐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衣领。
陈郁喉头发哽。
片刻后,她听到纪惜桐道:“转过去。”
陈郁微垂首,蹭到了纪惜桐温热的鼻息。
“转过去。”纪惜桐扬起下巴,鼻音里藏着几分命令的意味,但并不惹人讨厌。
臂弯松开了些,陈郁照做。
她还未立稳,纪惜桐的拥抱便再一次收紧。
这次,不管是前襟还是后背都感受不到寒意了。
纪惜桐抵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前进,鼻息扫着她的侧脸:
“说吧,受什么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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