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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怒吼。

    陆云舒下意识去看裴应淮,担心他?被吓到,但裴应淮的反应出奇淡定。

    “你不害怕吗?”陆云舒忍不住问。

    裴应淮好奇地迎上她询问的目光, “害怕什么?”

    陆云舒一噎,“刚刚过?去的,是你祖母,听?说, 她很疼爱你,现在却要被你爹爹关起来了。”

    裴应淮是汝宁侯府的嫡亲血脉,卢氏能不疼吗?但裴应淮的反应着实冷淡了些, “我知道。”他?用力握紧了陆云舒的手,“但是他?日裴家?遭难了, 对祖母而言,关起来,兴许也?是一种保护。”

    关起来, 祖母就不会?发疯伤害别?人?,更重要的是, 若爹爹倒下了,祖母身为汝宁侯原配,失去了靠山,赵家?人?第一个拿她开刀,独自关在一处反而容易叫人?忽略,尚有一丝生机可以逃出去。

    裴应淮稚嫩的声音顿时冲击了陆云舒的大?脑,她在原地愣了许久,掌心一片冰凉。

    “阿娘,对不起。”裴应淮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小脸诚恳,眼?神却如同深渊,“是应淮骗了你,其实应淮,也?是很坏很坏的人?呢。”

    他?知道有些话说出来,阿娘一定会?觉得他?凉薄冷血,可权衡之下,他?认为这才是祖母最好的保护,也?是对阿娘的保护。

    事实上,陆云舒也?的确吓到了,这样的话怎么会?从一个四岁孩童口中说出来,她不由地又想起了裴应淮对陆向松下手时那毫不犹豫的狠辣。

    陆云舒越想越心惊,颤着手,抓着裴应淮的肩头,“应淮,阿娘不希望你变成你爹爹的样子,你还小,应该过?得无忧无虑才是。”

    裴应淮微微牵动嘴角,不置可否。

    看他?这反应,陆云舒就明白自己是无法改变裴应淮了,双手自他?肩头无力地垂下。

    远远的,裴绍行就注意到她们母子,见状亦是抿着唇,脸色凝重。

    最后陆云舒是自己走的,从裴绍行身旁经过?时,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裴府,裴应淮才走到裴绍行跟前,“爹爹,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吗?”

    “可是你阿娘会?伤心。”裴绍行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初他?把孩子留在陆云舒身边,何尝不是希望孩子能有一个无忧快乐的童年。

    裴应淮却摇头,“阿娘会?伤心,但我不想阿娘死。”

    裴绍行再看向这个儿子时,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犹豫片刻,他?释怀了,“好儿子,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保护阿娘。”

    陆云舒一路走回?客栈,人?都是恍惚的,路有些记不清了,便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她就这么走啊走,走到了傍晚,司柳与?阿福找到了她。

    “小姐,您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司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陆云舒忽然?问,“去打听?下,最近岭南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司柳啊了一声,给阿福递了个眼?神,阿福点头示意,司柳这才道,“哦,好,我与?阿福一定去打听?,小姐您现在先跟我们回?去吧。”

    陆云舒原本想这几日清点好手里的店铺,尽快转卖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但因着裴应淮,她愣是三天吃不好睡不着,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店铺的事自然?也?就搁置一边了。

    司柳与?阿福担心她状况不好,便四处打听?,不管有用没用都说于?陆云舒听?,希望她能打起精神来,而这一日,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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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司柳一听?说岭南王世子带人?回?来了,赶紧回?客栈告知了这个消息。

    陆云舒一下就从床榻上坐起身,“赵玄珩进城了?”

    既然?要来岭南一趟,她势必要了解形势,如今岭南的势力分成两派,裴绍行打着岭南王旧部的旗号,在岭南号召力极强,反观真正的岭南王嫡子赵玄珩,比之裴绍行影响力就差远了,两厢一直都不对府。

    赵玄珩这次1銥誮忽然?回?来,莫非是要同裴绍行夺权?

    联想到前几日裴绍行父子的反常态度,陆云舒暗道不妙,披了衣服就出门去,当她赶到裴府时,门外?乌泱泱站满了身着盔甲的士兵,为首之人?正是裴绍行。

    萧瑟的秋日下,裴绍行一身戎装逆光而立,金色流云铠甲在日光下泛着烁烁金光,衬得一张清隽面容多了分肃杀的冷冽。

    他?好像没有看到陆云舒似的,长腿一蹬便跃上了马背,凝视前方的眼?眸漆黑不见底,如一滩深水令人?无法喘息,手中长剑缓缓举过?头顶,“尚方宝剑在此,众将士,随我一同出城。”

    他?的声音沉稳浑厚,随着风声传到众人?耳畔,也?就在宝剑祭出的刹那,底下近千名将士纷纷跪地叩拜,与?此同时,陆云舒也?看到了他?身旁同样穿着盔甲的裴绍安,以及,裴应淮。

    “你是疯了吗?”陆云舒再按捺不住,拨开人?群冲了过?去。

    护在裴绍行前头的几位先锋立时成拱护之势挡在马前,拔刀对着陆云舒。

    陆云舒的出现让裴绍行有了短暂的失神,很快又反应过?来,下马走到她面前,“云舒,你怎么来了。”

    陆云舒脸色铁青,“我再不来,你就要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上阵杀敌是吗?”

    被她质问,裴绍行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裴应淮及时上前解释,“阿娘,是应淮执意要跟着爹爹的,你不要怪爹爹。”

    “乖,不要胡闹了。”陆云舒取下他?的小头盔,“要是你再长大?些,过?个十年八年的,阿娘一定不会?阻拦,但是现在,绝不可以。”

    裴绍行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云舒,这一次,能否拜托你照顾应淮。”

    “说的什么话?”陆云舒将孩子拉到自己这边,“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孩子留在你身边,你死便死了,不要连累孩子跟你一起送死。”

    陆云舒的话不可谓不毒,句句都在戳人?肺腑,但裴绍行却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过?去的四年里,裴应淮跟着他?着实遭了不少罪,光是绑架就发生了不下五回?,次数多了,他?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孩子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至少有他?照顾着,他?与?陆云舒唯一的孩子不会?受到不可控制的伤害。

    可自从找到了陆云舒,他?又希望裴应淮可以回?归正常生活,偏裴应淮铁了心要跟着他?,正愁没人?劝,陆云舒就来了。

    “应淮,爹爹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在爹爹不在的这段时日,务必保护好你阿娘。”

    搬出了陆云舒,裴应淮岂有不应之理,朝裴绍行像模像样地抱拳,“是!应淮誓死保护阿娘!”

    真是疯了。

    陆云舒扶额,抱起裴应淮就走。

    她走得毫不留情,裴绍安偷眼?去看裴绍行的反应,“大?哥……”

    “她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嘴上劝裴绍安放心,自己眼?底却浮现了一抹担忧,直到陆云舒与?孩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振臂一呼,领着千名将士浩浩荡荡出城去。

    裴绍行与?赵玄珩打了几年,彼此僵持谁也?不肯退步,其中最关键的一步棋就是洪福寨,洪福寨把控着最重要的地脉,易守难攻,又死心塌地追随裴绍行,替他?做了看门狗,想要杀入岭南需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权衡之下,赵玄珩有了暂时放弃岭南的打算。

    就在赵玄珩一筹莫展之际,洪福寨的新寨主莫无衣来了。

    几番试探后,赵玄珩发现莫无衣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行事全凭喜好,头脑一热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稍加考量,赵玄珩便生了利用之心,许了莫无衣不少好处,而莫无衣需要做的就是开道方便之门。

    赵玄珩一行人?不费一兵一卒重新踏入了岭南地界,站在高耸陡峭的山峰上,能将底下的禹城盛景一览无余。

    “时隔多年,我赵珩,终于?要回?家?了。”

    在未出家?前,他?本名赵珩。

    赵玄珩用丝帕细细擦拭着手中长剑,剑鞘上花纹古朴厚重,若是陆云舒在,就会?发现他?手里拿的,和裴绍行手里是一模一样的尚方宝剑。

    可先帝御赐的宝剑只?有一柄。

    莫无衣从背后走了出来,“玄珩哥哥,我这一次偷梁换柱,做得可算完美?”

    “很好。”赵玄珩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这一次,无衣妹妹可帮了我大?忙,事后,除了金银,你还想要什么?”

    尚方宝剑是唯一号令岭南各部将军的信物,裴绍行也?正是得了这柄剑方能长久立足,上回?裴绍行叫莫无衣难堪,莫无衣心存报复,当夜换走了宝剑交到赵玄珩手里,那时她并未邀功,如今开了口,自然?是有所求。

    莫无衣也?不绕弯子,“我要裴绍行。”

    赵玄珩擦拭剑锋的动作一顿,“……活的?”

    “死了,可就没法让他?拜倒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莫无衣自认什么都不差,在岭南也?算年轻漂亮的,她放低身段去讨好,去迎合,凭什么裴绍行不心动。

    赵玄珩忍着没笑出来,“虽然?我不喜欢裴绍行,但论相貌才学,他?确实是人?中翘楚,不过?……你很自信,自信嘛,总是好事。”

    莫无衣怎会?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嘲笑之意,冷哼一声,“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帮了你,你就要答应我的条件,不能伤他?,尤其是脸。”

    “好好好。”赵玄珩收剑入鞘,准备整军出发,又听?莫无衣嘟囔了声,“就算那女人?再漂亮,最后还不是要输给我。”

    赵玄珩顿时收敛了笑意,“什么女人??”

    莫无衣没防着他?,便将遇到陆云舒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就是胖子见财起意偷了根簪子,回?头那裴绍行不由分说掐我,害我险些把命交代在那儿了。”

    从莫无衣哇啦哇啦的一通废话里,赵玄珩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陆云舒来岭南了。

    自打丹阳郡主被人?拔了舌头,他?便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其中除了忠义伯府,就属皇后最为震怒,他?也?是颇废了些功夫才从牢里脱身,顺手倒打一耙,将忠义伯府的人?送了进去。

    出狱后,才得知陆云舒已经离开京城的消息,其间他?派了不少人?去汝宁、扬州等地打听?,皆一无所获,没想到,陆云舒给他?来了个灯下黑。

    她不是刚和离了吗?这是打算与?裴绍行旧情复燃?

    旧情复燃了,他?又算什么?

    几乎是转瞬间,赵玄珩的脸色变了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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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无衣并未察觉到异常,还在自说自话,赵玄珩愈发心烦意乱,“够了!”

    莫无衣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适才还与?自己谈笑的玄珩哥哥眸底泛着血腥之气?,那模样比之裴绍行发怒不遑多让,令她一时不知错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赵玄珩挪开视线,“废话少说,即刻下山。”

    等人?走了,莫无衣卡在喉咙的那口气?终于?喘了过?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赵玄珩这一路再没有露出过?笑容,心里把陆云舒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待他?一行人?即将冲过?洪福寨把控的山脉时,在山坳处于?裴绍行的人?马狭路相逢。

    “你总算来了。”裴绍行立于?骏马之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对面的人?。

    赵玄珩眼?神在敌营内逡巡一圈,又恢复了邪肆的笑,“不过?是一个游子归家?,值得裴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裴绍行眼?眸眯起,“对你,裴某不得不慎重。”

    浓重的火药味在两人?对视下逐渐蔓延开来,混战一触即发。

    莫无衣从山上赶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情敌见面才如此眼?红,不由又提醒了句,“玄珩哥哥,你不能伤了……”

    “滚!”

    赵玄珩忍耐到了极限,一记掌风伴随着他?的咆哮打在莫无衣身上,莫无衣登时如同破碎的风筝飞了出去,又急速坠地。

    “不愧是世子一贯的风格,”裴绍行莞尔,“把人?利用完了,是半分情面都不留啊。”

    赵玄珩见到了莫无衣,估计是从对方嘴里问到了陆云舒的下落,这才如此失控,倒也?无意间帮了他?大?忙。

    不怕对手动怒,就怕对手冷静得可怕。

    裴绍行的话意有所指,赵玄珩漂亮堪称美艳的面庞刹那间变得阴沉如水,手里紧握的尚方宝剑徐徐出鞘。

    旁边的裴绍安注意到他?手里的剑,又看了眼?裴绍行的,脸色陡然?一白,“大?哥,这剑……”

    他?能注意到,身后的千名将士也?注意到了。一边是深受岭南王旧部器重的裴绍行,一边是岭南王世子赵玄珩,从感情上论,他?们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二人?敌对,他?们唯一信服的只?有宝剑,那不仅是先帝赐予王府的荣耀,更是岭南王的意志。

    偏偏,他?们两人?手里都有宝剑。

    ……

    把裴应淮领回?家?了,陆云舒便落实宅子的事,现在她有的是钱,便也?不在乎那一二百两的差价,相中禹城中心地段的一处三进院落,爽快结清了所有款项,准备将裴应淮哄睡了,自己趁着晌午这会?儿去附近几个店铺看看。

    裴应淮谨遵父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陆云舒无奈,只?好带着他?一并出门了,不过?有他?在,许多事情都变得容易起来。

    譬如陆云舒不识路,但只?要她说出店铺的名字,裴应淮就能给她指路,到了铺子里,都不用陆云舒说话,掌柜的一看到裴应淮,便恭敬地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小公子,小东家?。

    裴应淮小小年纪,办起事来却很老练,站在圆凳上同掌柜介绍,“王掌柜,这位是我阿娘,也?是这家?铺子的新东家?,以后有什么事,请您到城中的鎏金坊找我阿娘,另外?,烦请掌柜将这三年的账册一并送去鎏金坊,我阿娘要查账。”

    王掌柜愣了愣,看了眼?陆云舒,又看了眼?裴应淮,裴应淮的五官脸型都像极了裴绍行,但气?质却能在陆云舒身上找到相似之处,一样的表面温和,骨子冷清。

    “是,稍后我就让人?把账本全都送过?去。”王掌柜并没有因为裴应淮年幼而轻慢他?,恭敬得宛如裴绍行亲临似的。

    到底是自己儿子,说不骄傲是假的,陆云舒笑着走上前,又问了些问题后,便拉着裴应淮往下一个铺子去,不过?一个白天,两人?就走到了第一十七家?铺子。

    眼?看天色将暗,陆云舒打算先回?去,裴应淮却执意要她再去一家?,“阿娘,来都来了,我们再去隔壁的铺子吧,很近的。”

    陆云舒看了看天色,无奈应允,“好吧,但我们要尽快了。”

    隔壁是一家?胭脂水粉铺子,走进去了,并不让人?觉得俗气?,反倒别?有一番雅致幽韵,大?到铺子里的装潢,小到盛放胭脂水粉的锦盒瓷灌,都撇去了大?红大?紫的庸俗,讲究一个简单素雅。

    从经商的角度,陆云舒对这里的掌柜生了几分好奇心,如此别?具一格,想必掌柜应该也?是个风雅之人?,也?就在下一刻,一只?凝白如玉的皓腕自珠帘背后探出,一道洁白的身影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恍惚的,陆云舒回?想到了她们初次相见的那一日,她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了一身白裙。

    玩男人

    第?五十四章

    思及此, 陆云舒低下头,这一次,她果真也穿了白裙。

    “陆云裳。”她率先开口, 眼里慢慢浮现了笑意,“好久不见了。”

    时至今日, 陆家家破人亡, 她再没?什么可憎恨的,见到这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她既有?些庆幸,庆幸到最后,陆家除了自己,还有?一个活着,心境便也?平淡许多, 笑容自然多了真诚。

    陆云裳何尝看不出她如今的淡然,也?回以一笑,“云舒妹妹。”

    裴应淮挠挠头,他原想的画面?不是?这样的呀。

    陆云舒让他到一边坐着, 自己则与陆云裳坐在一处,这还是?姐妹俩二十年来,破天荒头一遭。

    “我还以为, 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了。”陆云裳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话时, 美眸泪光盈盈,“当年对你有?诸多误会,也?伤你极深, 一直来不及和你说声抱歉。”

    陆云舒笑了笑,“过去的事, 我都忘了。”

    她注意到陆云裳身旁除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并无第?三?个人,想来,也?是?和离了。

    陆云裳用指尖抹去泪水,将小女?孩拉了过来,“锦儿,还不快给你姨母请个安。”

    “锦儿给姨母请安。”姚锦儿乖乖朝陆云舒拜了下去,她年纪比裴应淮略长?一岁,笑起来眉眼弯弯,宛如瓷娃娃般玉雪可爱。

    陆云舒看见她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终于想起了眼前的小女?孩,竟是?当年她回门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孩子,不过那时候姚锦儿尚在襁褓中,初次见面?她没?准备礼物,便将原打算给自己的孩子的那只平安锁送给了姚锦儿。

    这么多年了,姚锦儿还好好戴着。

    “小锦儿,一转眼也?长?这么大了。”陆云舒掐了掐姚锦儿的小脸,软乎乎的,手感格外软弹。

    陆云裳看着她们,笑着笑着又哭了,“谢谢你……”

    陆云舒招呼裴应淮过来带姐姐玩,才问了陆云裳一句,“你不恨我?”

    如果不是?她,或许,陆家还是?从前的那个陆家,或许,陆云裳还是?从前那个陆家嫡女?。

    陆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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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摇了下头,反问她,“我该恨你什么?”

    陆云舒沉吟半晌,“我当初没?有?帮你引荐你夫君,也?没?有?帮你们牵线搭桥,后来……我也?没?帮陆家,甚至,还把她们送进了大牢。”

    “曾经恨过你,但是?那一日,我听了你的话。”陆云裳面?上充满了回忆之色,“当时我想不通,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像你这般自私的女?子,别?人所求愿,都是?为了父母,丈夫,子女?,可你,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你自己。”

    “如今也?快五年了,你不论是?在汝宁,还是?在京城,甚至岭南,都有?你的产业,你可以说走便走了,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我满心欢喜的高嫁,不过是?从一座宅院,换到了另一座宅院,过着暗无天日的人生,我再怎么努力地讨好,换来的是?公公婆母的责备,是?夫君的厌恶。”

    “我承认,我是?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嫁入姚家,可婚后我问心无愧,我极力地待他好,补偿他,即便他夜不归宿,我也?不敢多说半句话,后来他要去京城做官,我腆着脸去求你,求父亲,为了姚家,我放下了最后的尊严……”

    可是?结果并没?能让她得偿所愿。

    她仗着腹中孩子,祈求丈夫姚煜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多怜惜她一点,可肚子不争气,她生了个女?儿,天生患有?心疾,公婆彻底失了耐心,姚煜自此再未踏入她的院子,后来婆母又给姚煜纳了几房妾室,她再不甘,再嫉妒,都只能忍下来,有?时候忍不下去,就回娘家。

    从前她以为陆家是?她的底气,但当爹娘知道她不受宠,又生了个天生心疾的女?儿事,他们的态度立时变了,将她视作弃子不管不问。

    爹娘尚且如此,更遑论兄嫂。

    在陆云舒回门省亲那一次,他们将她和锦儿赶出了陆家。

    无处可去,无处可躲,她只好回到姚家,她想,苦就苦吧,她也?不盼着姚煜回头了,她就守着她的锦儿过安稳日子。

    一年,两年……姚煜相继纳了十余房妾,均无所出,全府的人又跑来责骂她是?扫把星,将姚家后继无人全怪在她头上,这一次,姚煜径直将休书甩在她脸上,连带着她的锦儿,一并扫地出门。

    那年她十九岁,锦儿刚两岁,她跪在后门处痛哭哀求,前头却锣鼓喧天,原来,陆家见她无用了,将三?姑奶奶的女?儿云瑶送过来给姚煜做填房。

    陆云裳终于发现,自己竟把人生就是?一场笑话,心灰意冷地抱着锦儿离开了姚家,最后救她一命的,是?陆云舒留给锦儿的见面?礼。

    那只平安锁。

    身无分文的境地下,陆云裳哭着摘下了锦儿胸前的平安锁走进当铺,换了五十两银子,学着陆云舒做些小本生意,兴许是?上天眷顾,也?兴许是?她沾了陆云舒的福气,她的第?一笔胭脂买卖做成了,渐渐的,生意越来越好,她又赚到了钱,赎回了平安锁。

    之后两年,陆云裳兜兜转转来到岭南,遇到了裴绍行。

    裴绍行对她其实并不是?熟识,之所以为她停留,是?因为她与陆云舒生得像,细问之下,裴绍行知道她是?陆云舒的双生姐姐了,便给了她一份差事,让她留在这个胭脂香粉铺里做活。

    所以,陆云裳还有?什么可恨她的呢,她拉过陆云舒的手,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背上,“是?我用心不正?误入歧途,才有?了那样的下场,如今我能绝地重生,多亏了你当年的点拨,谢谢你,在那样的情形下,还愿意同我说那样的话。”

    姐妹连心,陆云舒同样湿了眼眶,“……所幸,你找回了自己。”

    来到这,与陆云裳重逢,是?她迄今为止,最欢喜的事。

    姐妹两叙了会儿旧,陆云裳亲自取来账本帮她送去鎏金坊,两人谈天说地,各自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陆云舒又留她与锦儿吃了顿饭菜,这才散去。

    到了就寝时,陆云舒与裴应淮躺在一处,“应淮,老实说,今日你非要我去胭脂铺,只是?为了让我与你姨母见面?吗?”

    裴应淮讪讪一笑,“其实……我确实……”

    看他这样,陆云舒就猜到了缘由?,食指点在他脑门上,“都说了,小小年纪的不要想太多,我和你爹爹已经和离了,就算你爹爹真与云裳有?什么,那也?不关我的事。”

    “那怎么行。”裴应淮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道,“虽然?我很喜欢和锦儿姐姐玩,但是?我不希望她娘成了我娘。”

    陆云舒忍俊不禁,“要是?你爹爹愿意,那也?没?办法。”

    “不行不行,”裴应淮双手抱臂,“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眼珠开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陆云舒只觉他又在打鬼主意了,果然?,接来下裴应淮的话令她险些被自己口?水噎死。

    “我知道了,明日我带姨母去趟柳眠阁,只要姨母见过了很多年轻漂亮的男人,自然?就不会对我爹爹那个上年纪的糟老头子有?兴趣了。”

    陆云舒是?真绷不住了,捶着床板闷笑。

    原以为是?玩笑话,哪知第?二日天刚亮,裴应淮就醒了,催着陆云舒起床用早膳便急急忙忙往胭脂铺去,见到陆云裳,二话不说就拉着人上马车。

    眼看锦儿也?要上马车,裴应淮迟疑了,向?陆云舒投去疑问的目光,陆云舒以为他是?让自己开口?支走锦儿。

    “阿娘,不然?由?你照顾锦儿吧,我自己带姨母去行。”

    陆云舒眉梢一挑,“我不能去?”

    说实话,她还真想见识下柳眠阁里究竟都有?什么绝色美男。

    裴应淮扭捏了下,“要是?被爹爹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打就打喽。”陆云舒轻笑了声,舒舒服服地靠着车壁,“反正?又不是?打我的腿。”

    “阿娘……”裴应淮腮帮子气鼓鼓的,只好自己下了车,“那就我照顾锦儿姐姐吧,到时爹爹问起了,我还能把自己摘出去。”

    陆云舒:“……”

    “行,你回吧。”陆云舒偏不吃他这套,“司柳,阿福,锦儿与应淮就先拜托你们照看一下,我和云裳去去就回。”

    她想得很开,她是?正?常女?人,有?需求不可耻,更何况,她有?钱啊,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放个赏心悦目的美男给自己煎茶抚琴,放松心神,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即便裴绍行知道了又能把她怎么样,都和离了。

    陆云舒放下车帘,朝云裳促狭一笑,“昨儿个应淮提到了个好地方,咱们去见识见识。”

    陆云裳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直到马车停下,她跟着陆云舒下了车,步入一条寂静的小巷。

    这巷子无名,但当地知情的皆唤此处为烟柳巷,拐过这条巷子,里头全是?岭南当地一等一的销金窟,寻常贩夫走卒瞧了价格望而却步,能进去一探究竟的,非富即贵。

    陆云舒好奇这种?地方很久了,脚步飞快穿过巷子,到了巷子尽头一拐,视野豁然?开朗,两面?镜湖中央修筑了一座汉白玉的廊桥,桥下两侧垂柳荫荫,桥上人影稀薄,颇有?几分出尘的清静,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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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以为前头是?座茶楼。

    至少陆云裳是?这么以为的,当她跨入楼内,扑面?而来的各色美男吓得她花容失色,她也?总算看清了大堂之上悬挂的匾额,柳眠阁。

    柳眠阁,是?岭南最负盛名的男馆之一,里头的伶人不仅貌美,且擅才艺,这不,陆云舒两人刚进去,大堂里只要是?尚未待客的伶人,无一不是?乐籍小唱,莲步轻移到了二人近前。

    “云舒!”陆云裳何是?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帮涂脂抹粉的男人围上来,光是?胭脂水粉的香气足以熏得她头昏脑涨,只能死死抓着陆云舒的衣袖,“云舒,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了,这……”

    陆云裳受过的教育和寻常闺阁女?子别?无二致,讲究三?从四德,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逼迫姚煜同她成婚,哪里敢和男人一样跑出来寻欢作乐。

    陆云舒把人护在身后,另一手驱赶这帮涌上来的男伶,“头牌可以来,其他的就别?自讨没?趣了。”

    “还头牌?”陆云裳真的吓傻了,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云舒,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这要是?传扬出去……”

    陆云舒眼睛黑而狡黠,“安心吧,我们就是?看看不做什么,要你真喜欢了咱们再说。”

    两人此时都戴着面?纱,也?不怕会有?人认出她们身份,当然?,即便认出了,两个形同丧夫寡妇,来柳眠阁也?合情合理。

    柳眠阁的当家人不是?男人,而是?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美妇,名唤蕊娘,单看外表,蕊娘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听陆云舒张口?就要头牌,便通过她的衣着打扮迅速估了个身价。

    于蕊娘而言,前后不过两息她就有?了数,笑吟吟地走上前,“二位客官是?头一遭来吧,咱们柳眠阁的头牌可不是?随便想见就能见的。”

    知道头牌不容易见,陆云舒方才也?就随口?一说,目的就是?赶走那帮男不男女?不女?的庸脂俗粉,“是?不是?头牌无关紧要,只要是?看着顺眼的,有?点才艺的就成,咱们来也?就图个开心。”

    “那姑娘可真是?来对了。”蕊娘一拍手掌,一个小童走了出来,示意两人跟上。

    又穿过了一座汉白玉桥廊,步入第?二座阁楼,这里的气氛明显与前一个不同,伶人大多仪表清朗,脸上未施粉黛,即便有?客人来了,他们也?是?各自忙碌,抚琴的抚琴,烹茶的烹茶,还有?几个正?坐下窗下读书。

    这样舒适养眼的画面?,令陆云裳渐渐安定下来,不自觉的,就被窗下一人吸引了目光。

    小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此处没?有?使唤的粗使,二位贵客有?事可劳烦里头的伶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童一走,陆云裳明显又放松了心神,四处打量时也?多了几分惬意,不似一开始那般紧张惶恐了。

    陆云舒观察着她的变化?,微微一笑,“姐姐请便吧,所有?开销,算我头上。”

    “这样真的好吗?”陆云裳还是?有?些不安。

    陆云舒宽慰她,“没?什么不好的,你就权当放松享受,咱们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就看看,说说话,喝个茶,主要是?愉悦心情,洗洗眼睛。”

    陆云裳似懂非懂点了下头,便鼓起勇气朝窗下的男子走去。

    陆云舒瞥了眼,总觉那伶人某些角度与姚煜倒是?挺像的,不由?叹了口?气,往另一处走去了。

    所有?烟花之地都是?到了夜幕降临之际才会热闹,像陆云舒这种?白天来的极少,是?以她二人刚出现,里头的伶人就注意到了,只是?故作矜持不敢主动上前。

    那抚琴的男子察觉她靠近了,心下一跳,脸上飞快浮现两团红晕。

    这就害羞了?

    陆云舒暗道惊奇。

    隔壁烹茶的男子起身走了过来,邀她品茶,她看着男子素案上的三?杯茶汤,并未接过,“算了,我不爱喝茶。”

    男子眼眸明显暗了下去。

    之后又有?几人上前搭讪,皆被陆云舒挡了回去,总觉这帮人的相貌,比之她见过的男子差了些许,转了一圈后兴致缺缺,便穿过了又一座廊桥。

    走进第?三?座阁楼,里头又变了样子,到处是?随风摇曳的纱帐,隐隐绰绰间,能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端坐在正?中央。

    陆云舒也?不管走进去需要花多少钱,全凭兴趣驱使,素手拨开了层层纱帐,见到了真人。

    男子身姿笔挺,瞧着身量不低,和陆云舒一样戴了面?纱,露在外头的只有?一双幽邃凤眸。

    只一眼,陆云舒就觉得他很熟悉,“你……是?谁?”

    短暂沉默后,男人也?开口?了,“在下也?想问一句,姑娘是?谁?”

    嗓音低沉清越,格外动听,陆云舒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伸到半空的手难以控制地颤抖。

    实在太像了,让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清他的面?容。

    男人却一把扼住细腕,“姑娘,请你自重。”

    欲擒故纵?

    陆云舒笑了,“我敢来柳眠阁,还怕名声不好听吗?”

    她今天非要见见这个人的真容不可,“见一面?,要多少金?”

    隔着面?纱,陆云舒也?能感觉到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是?不高兴了,在她压迫的目光下,声音冷了下来,“只怕姑娘出不起。”

    造反

    第五十五章

    男人的话倒是勾起了陆云舒的好奇心, 尤其?是对方严肃正经时,那熟悉的眉眼,总在不经意间?牵动了心神。

    “巧了, 本姑娘现在有的是钱。”陆云舒来?到了琴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了面纱, 男人?似是恼了, 冷峻的面容竟划过一丝愠怒。

    看清他的相貌后,陆云舒手一抖,“……玉、玉章哥哥?”

    男人?没有反应,陆云舒飞快摘了自己的面纱,希望他能认出自己,可对方却忽然朝她的方向作了一揖。

    陆云舒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就听他出声恭敬地道, “见过阁主。”

    陆云舒伸到半空的手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道更?为修长?的身影立于层层雾纱之后。

    那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点了下?头, 缓步朝陆云舒走近,与之高挑的身影相比,相貌就略显得平淡了, 属于看过就记不住的。

    “这?位夫人?,此处乃柳眠阁禁地。”尽管陆云舒此刻梳着长?发?, 做闺中女子?的扮相,来?人?还是一眼道破了她的身份。

    原来?此处是不对客人?开放的,陆云舒哦了声, “实?在抱歉,我以为此处与前两座阁楼是一样的。”

    柳眠阁阁主让出一条路, 微微一笑不作答复,逐客之意溢于言表。

    陆云舒脚步未动,而是回眸看了眼方才抚琴的男子?,越是仔细看,越是觉得他与赵慎相似。

    但真?的赵慎怎么可能放弃燕王之名,随她跑到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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