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一点点,”顾长?雪谦着不怎么真诚的虚,两指夹着手上的信晃了晃,“就差求证。”
有些人自作聪明,非得送这么一封信,估计想破脑子也猜不到自己是给小皇帝白送证据。颜王瞥了眼?顾长?雪,招来玄银卫低声嘱咐几句,才恢复音量道?:“回玉城。”
第七十四章
回城的路上,季君子?如?丧考妣,觉得自己遭老罪了。
觉睡到一半就被人揪下床,大牢的铁架子?还没焐热又被拖进沙漠,迎着风雪差点被吹成冻干图个什么?就为了看一眼颜王那骇世惊俗的一剑,然后饱受惊吓地被原样送回地牢?
司冰河半天都练不出颜王那么大的动静,正烦躁,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张写满怨天尤人的脸:“——偷着乐吧,保下一条小命还不知足?”
“我怎么么么保命了??”季君子?倔强地仰起头。
这动作其实挺艰难的,因为季君子?此时被面朝下横搁在骆驼屁股上,骆驼一走他就被颠出一串结巴。
“方?才那封信你没看?”司冰河投来的眼?神像是在奇怪这人怎么没长脑子?,“寄信的人分?明是想把你钉死在‘十恶不赦的魔教余孽’的座位上。”
“他折腾这么麻烦的事儿图什么?无非是想把你推出来顶罪。误导人觉得西域这么乱、死城四处滋生,都是你这个潜伏在官府中的魔教余孽一手造成的。”
“……”季君子?听懵了,直到风卷着雪粒拍上他的脸,才猛然回神,“那、那信不就只说了我是千面,我喊了人来劫囚?”
“可他们劫囚用的方?式是什么?纵火啊。”司冰河用怜惜傻子?的眼?神看他,“西域谁不知道魔教余孽劫掠之?后,必然纵火毁城?到时候再一查,死城多?半都被纵过?火,正常人是不是立刻就会想:为什么魔教余孽好端端地要烧死城?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是不是死城是他们造成的?为什么官府无人上奏?是不是和魔教余孽勾结上了?”
他甩了一连串问题,顿了一下,抛出最后一问:“那——这个勾连魔教跟官府的人是谁?”
“……我、我?”季君子?怂了一点,“那为什么说我保了一条命啊?”
司冰河抱着剑无语:“还想不明白?如?果我们没把你带出来,那个栽赃你的人想把罪名钉死在你头上,该怎么做?当然是把你从大牢里?劫出来,然后宰了抛尸沙漠。到时候你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信中说的声东击西的计划是真的,只是目的不是救人,而是灭口。
“……”季君子?弱弱地缩了下脑袋,瞅了眼?司冰河,不敢说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凭心而论,司冰河解释得挺细的,也很清楚。
但季君子?总觉得司冰河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是那种觉得你太笨,所?以压着性子?跟你讲话的不耐烦。微微抬起的下巴和抱着剑的动作也透着一股矜傲的意?味,搞得他不太敢继续追问。
如?果他能早半个月见到司冰河,就会发现司冰河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这种转变发生在平沙村做噩梦那一晚后。
那天晚上,顾长雪跟着颜王回营帐,方?济之?独自留下来守着司冰河。司冰河其实没能睡多?久,方?济之?就把他叫了起来,带去自己平日里?放试蛊的尸体和动物的营帐里?,给他当面展示了一下自己做的解蛊药的药效。
把他放出营帐前,方?济之?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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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语气淡淡地说:“我是不清楚你怎么能急躁成现在这样,但急成你今晚这样肯定不行。刚刚你也看过?药方?的效果了,就算以后查不出蛊书的源头,中蛊的人用了我的药也死不了,他们体内的蛊也传不开。等他们自然死了,身体里?的蛊也跟着死,世间自然而然便?没有惊晓梦了。”
方?济之?看着他问:“这样,你还急吗?”
司冰河在营帐口怔怔地站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自己的营帐的。
但后来再跟着顾长雪他们四处奔波时,他身上背着的那些担子?肉眼?可见地卸了大半,至少他的背渐渐又?挺直回去了,原本那些属于少年人特有的臭脾气冒了出来。
乍一看挺气人的,但方?济之?和顾长雪他们都觉得挺好,至少是十几岁的小孩正常该有的状态。
车队不急不缓地往玉城走。季君子?闭上嘴不说话了,司冰河反倒又?自己凑了过?来。
他骑着骆驼靠近季君子?,压低声音:“你说顾颜怎么能挥出那一剑的?我怎么就不行?他……会不会不是人?”
“……”季君子?木着脸,心想对,你俩都不是人。颜王是大不是人,你是小不是人。
顾长雪跟颜王骑着骆驼走在前面,听着司冰河两三句把季君子?聊自闭了,无语之?余又?有点好笑?:“喂。”
他们两人虽然各骑了一头骆驼,但依然走得很近,顾长雪略微抬脚,就能踢到颜王的小腿:“小孩儿好奇呢,你怎么挥出那一剑的?”
颜王垂眸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顾长雪还以为这三个字就是颜王的答复,结果又?听颜王平淡地补了一句:“之?前在战场上就用过?一次,那时候很自然觉得自己能做到,就挥剑了。”
原本那场战役得数月才能结束拉扯,可因为那一剑,直接缩短成了几天。
所?以当初小皇帝派出的刺客掐着时间赶来,原本以为能趁着颜王疲于与敌军纠缠时放冷箭,结果遇上的却是庆功宴,直接被吃饱喝足的颜王逮了个正着。
“……”顾长雪默了须臾,非但没因为自己一脚踩中了地雷而闭嘴,反倒顺势接着问,“你说的就是今年六月,你去边疆的那一战?下枯井那会儿重一跟我提过?,说你那一战打得特别快,从前从没那么快过?。”
颜王对过?往没什么记忆,谈论的兴趣也不大:“是吗。”
“是。”顾长雪酝酿了一下,斟酌着道,“所?以,你……听过?什么仙门传说,神仙故事么?”
他还是对“这世界会不会融了仙侠剧本”这个可能性念念不忘。
毕竟重生这个解释,真要细论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同样都是重生,为什么司冰河和颜王都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方?济之?却没有?
“……”颜王眼?神微妙地望过?来,“顾景。”
“嗯。”顾长雪正襟危坐,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颜王看着他:“假如?有一天你准备寻仙问道……”
“嗯?”顾长雪语含鼓励。
颜王语气核善:“我就杀了你这个昏君。”
顾长雪:“……”
·
颜王的态度很明显了,什么求仙问道都是屁话,至少他没听过?什么仙门传说。
顾长雪直到踏进州牧府都在琢磨,如?果连颜王都没听说过?相关传闻,那……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没混合仙侠剧本?
那颜王和司冰河超乎常人的武力,难道就是重生导致的?亦或者,纯粹只是因为这俩人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九天和玄银卫在州牧府内外匆忙穿梭,将西域上下官吏的所?有文书统统送进衙门。
颜王拈了一份文书碰了下顾长雪的侧脸,语气不是很妙:“你不会还在想什么仙门传说吧?”
“没,”顾长雪敷衍地拍开他,“文书都在这儿了?”
“嗯。”颜王在距离顾长雪最近的那把交椅上坐下,也没在乎那把椅子?位于顾长雪坐的椅子?的下首,“我还替你叫了些人手。”
“?”顾长雪略带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守着门的玄甲往旁边一让,厅堂的门口一个接一个地往里?吐进人来。
这些人大多?长得心宽体胖,和易容后的季君子?一个款式。身上穿着规格考究的官服,显然是掌管西域各方?事务的高官。
他们明显不是自愿来当“人手”的,几名玄银卫拿着武器面无表情地跟在他们身后,将这群哆哆嗦嗦的大人们像赶猪猡一样赶进厅堂。
顾长雪被这阵仗惊得顿了一下,还没开口,为首的人带头一个滑跪出溜到他腿边,看也没看纳头便?拜:“下官叩见颜王!”
后面的人跟着他哗啦跪了一大片,仅留下几个胆子?比较大的看清了坐在上首的人是谁,正懵着“小皇帝怎么坐到颜王上首去了”,眼?神再往下一瞟,黑玉虎符便?闯入眼?帘。
于是,数秒后,这些胆子?大的人也噗通噗通在地上跪老实了。
司冰河靠在门边愣是看笑?了:“前面跪着的大人们,要不要抬头看看自己拜的到底是谁?”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王爷面前不敬!”带头滑跪的那个厉声呵斥,挂上谄媚的笑?才抬起头,“王——陛、陛下?”
之?前是畏惧于颜王的种种传闻,他进门根本不敢抬头看人。现在真正抬头看了,作为距离顾长雪最近的那个,再加上他跪着顾长雪坐着的角度,他自然一眼?就看清了那枚挂在顾长雪腰间的黑玉虎符。
有那么一瞬间,他处于疑惑和懵逼之?间没动,大脑一片空白。但几息之?后,大脑猛然运作开来:
坐在上首的为什么不是颜王,而是小皇帝??
颜王这虎符,是怎么跑到小皇帝手里?的??
刚刚他们可是被玄银卫拖来的,再加上颜王就在小皇帝下首坐着,还半点都看不出不满……
于是,三秒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群进门就只知道拜颜王的官场老油条们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在顾长雪面前排出了两条长龙,以正经面见圣上的仪范,恭恭敬敬地叩头:“臣等叩见陛下!”
“……”顾长雪皱着眉看这么一大帮子?人冲自己叩头,只觉得寿都被磕折了一半,“你招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替陛下念文书。”颜王轻敲了下膝上的卷宗,“臣听玄银卫说,陛下一次能听不少人同时念书,如?今事态紧急,自然要抓紧时间。”
“……”事态紧急个屁。
回玉城前,颜王已经差遣了一波玄银卫先行动了,这会儿估计早就做好了准备,这紧得是哪门子?的急?
顾长雪的视线再次扫过?那些在他面前跪得扎扎实实的官吏,和他看过?的那些官吏入档卷宗一一对应。发觉恐怕除了还带着兵在外面乱窜的苏岩,几乎西域所?有能排得上名号的高官都在这里?了。
这与其说是招人来给他念书,不如?说是颜王当着西域众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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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进行了一次无声的权力交接。
颜王感觉到顾长雪投来的注视,微微挑了下眉,垂首拿起搁在茶案上的朱笔,在卷宗上潦潦洒洒地写了一行字。
他和顾长雪坐得近,不用刻意?举起来,顾长雪就能瞥到他写了什么。
【臣亲手送的虎符,亲自打的环佩,总得让人看见心里?才舒坦。】
司冰河老远就看见颜王搁那儿跟景帝写悄悄话,皱着眉大步走来想看,掸眼?就看到这么一句:“…………”
颜王也没遮掩的意?思,侧脸看了他一眼?,居然还有脸顺势问他:“好看吗?”
一旁的官吏狠狠打了个哆嗦,单从颜王平淡的语气根本听不出这人在撩骚,还以为是不悦司冰河窥伺他写注字。
“……”司冰河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好看什么?什么好看??
你问的是你写的字好不好看,还是景帝腰上挂着你亲自佩戴上去的虎符,好不好看啊??
第七十五章
司冰河都要被问炸了。
可他炸归炸,心情又有些复杂,瞅着颜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听过颜王弑亲好杀的传闻,所以从没预想过颜王这?种人会做出这种默不作声给景帝让权的事。
颜王甚至没打算把他和景帝之间的私人纠缠放到?台面上说,反而在明面上保持了该有的距离,自始至终都安安稳稳地坐在景帝下首,只在纸上写了几句骚话。
官吏不敢看?,自然不会知道他写了什么。只会一心觉得小皇帝手腕过人,居然连颜王这?样的人物都能制得住。
“你……”司冰河问到?一半,又犹豫地止住。
这?话怎么问?
你是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居然会做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
可他仔细观察颜王的眼神,又觉得不像。
这?人哪怕在含着促狭的笑意时,眼底仍旧保持着三?分冷静。好像从未完全放松过神经。
司冰河总觉得这?种人不可能单纯因为感情做到?眼下这?一步,除非让权本就?是颜王计划内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颜王有什么必要让权?让权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司冰河琢磨得眉头紧锁,顾长雪这?个?当事人倒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随意往椅背上一靠:“分公文吧。”
“陛下,怎么分?”玄丙抱着文书蹿过来,速度比重一都快,差点没把重一挤个?趔趄,“是挑几个?人留下来念,其?余人打发走,还是都留下,让他们轮流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那么费事。”顾长雪淡淡道,“平分了,一起念。”
……啊???
不光是底下的人骚动起来,就?连杵在旁边还纠结着景帝的爱恨情仇的司冰河都抬头望过来:“这?么两大溜人,一起念能听出什么玩意儿?算了,我也帮忙看?吧。能跟我说说要注意什么么?”
司冰河对西域官场并不熟悉,只知道这?两人回城看?文书是为了揪出寄信之人,那文书里肯定藏着线索。
司冰河找了个?椅子坐下,为了大局考虑又补了一句:“王爷肯定也能帮得上忙。”
王爷说:“这?我还真帮不上忙。”
“??”司冰河又要炸了。
颜王半靠在椅背上,完全是甩手掌柜的状态:“你也帮不上忙。”
他还真没说谎,方济之好心跟司冰河解释了一通,前厅里已经响起了嗡嗡念书声。
四十多?名官吏,四十多?本文书,同时念起来的声音比和尚念经更让人烦心。
司冰河越看?越觉得儿戏:“三?四个?人同时念也就?算了,这?么多?人一起念,怎么可能听得明白?”
人能做到?这?点吗??
“……”方济之幽幽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能挥剑成?冰的人凭哪点质疑别?人不是人。
司冰河没理会方济之幽怨的眼神,他大概天生就?有种“我在哪方面都得比其?他人强”的竞争意识,瞪了一会顾长雪半天不像在胡闹的神情,也皱起眉试图听书。
半盏茶后,方济之戳了他一下:“听出什么没有?”
司冰河眉头紧锁:“……我再?努力努力。”
他这?一努力,就?努到?了所有公文念阅结束。
满地的官吏们口干舌燥,抱着玄银卫和九天递来的水吨吨狂饮,方济之又戳了司冰河一下:“你努力出什么名堂没有?”
“……”司冰河倔强地抿着唇,一看?就?没努出什么玩意儿来,“陛下呢?确认信是谁写的了么?”
“确认了。”顾长雪丢开手里的信。
司冰河打起精神站起身:“那人写的文书呢?我想看?看?。”
他还不甘心,想瞅瞅自己能不能琢磨出景帝到?底怎么分辨执笔人的。
顾长雪随意摆了下手:“这?里没有他写的文书。”
“哦,没有他写的——”司冰河头点到?一半,“没有他写的文书??”
那还叫什么找到?了???
可他炸到?一半,又猛然想起那些他曾经在诸多?绿洲中听过的闲言碎语。
“……不会吧。”司冰河脸绿了。
“不会什么?”方济之希望有人能解释一下司冰河的脸为何?而绿。
顾长雪撑着下巴看?过去:“方老再?想想?”
“那个?寄信的人知道季君子的真实身份——”
“那么,是谁,明明从不爱打理公务,却在大晚上堵在门口,邀请我们去季府议事?是谁,特地引导我们发觉季君子孤身夜出?又是谁,破格提拔了一个?刚从京都来西域、人生地不熟的新官,直接做了自己的参谋?”
颜王淡淡接话:“西域群官中有一人从不理公务,懒得亲笔写文书。”
“而他,恰好还是整个?西域中最?不希望死城的存在暴露的人。”
“——啪嚓!”
一旁传来瓷器响亮的摔裂声,本想来给贵客添水的州牧府管事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这?一声摔砸声像是一击鸣钟,把还懵着的群臣都震醒了:“什么意思?”
在场的这?些人显然与苏岩并无勾连,听到?死城都没理解颜王说的是什么,但他们不傻,能听出苏岩似乎做了一件罪无可恕的事。
这?群看?起来废物无比的老油条们突然变得精明起来,纷纷环视四周:
“何?郡守呢?他跟州牧大人走得最?近,为什么没来?”
“钱大人也不在!糟了,一个?多?时辰前,我听见隔壁府上有人敲门……该不会是苏大——该不会是苏岩有所预料,把自己的人都带走了吧?!”
离管事最?近的那个?猛地蹿起来,一把抓住管事的胳膊:“你家州牧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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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管事噗通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大人在诸位进府前一个?时辰,就?领着兵出城了……”
攥着他的人如遭钟锤般地向后退了两步:“来时路上,我瞧见城墙上的红衣大炮都不见了……他,他不会是想率兵造反吧?!”
“什么?!红衣大炮也被他拉走了?!”老油条们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满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感染得方济之也有些心焦,下意识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三?个?人精。
颜王正垂眸品着茗茶,司冰河不是很?甘心地问顾长雪:“你怎么做到?能同时听清那么多?人说话的?”
“练的吧,”顾长雪随口应了一句,又偏头看?向颜王,“算算时间,苏岩是不是差不多?该跟沙匪和西夷碰上头了?”
“沙匪??西、西夷??”跪在顾长雪旁边的那位都要飚破音了。
这?里面怎么还有沙匪和西夷国的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济之感同身受,忍不住问了一句。
司冰河被顾长雪推了一下,塞到?方济之面前。
这?小子面对季君子时不耐倨傲,面对老药师却下意识就?乖了:“那些掌管死城的官吏,也不是各个?都乐意上报魔教肆虐的谎言。总有人连谎都不想撒,一点责罚都不想担。可他们连城都没了,能去哪儿?”
苏岩一天到?晚在大漠里打沙匪,可为什么西域的沙匪仍旧猖獗,甚至涌现出一些规模颇大的匪帮?
“那些匪帮其?实就?是逃官们的藏身处。”
司冰河半垂着头,比起给方济之解释事情,更像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在乖乖跟师父认错。
方济之神情微妙地盯着司冰河头顶的发旋,总觉得这?小子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某个?人,叫他怪不爽的。
但这?小孩儿又实在可怜,明明聪慧成?这?个?样子,却过得惨兮兮的。之前他们一直当他才十四来岁,结果在茶馆小孩儿说自己已经十六了,还长得这?么单薄,个?头不高……
想来想去,方济之捏着鼻子认了,随司冰河拿他当替代品。
司冰河:“西夷国的事就?更好猜了。颜王从京都来西域,这?么远的路却带上了几万大军,图什么?”
锻炼徒步行军吗?
方济之牙疼似的抽了下冷气:“什么意思?出京都那会儿,王爷就?知道苏岩跟西夷国勾连了?”
“不知道是苏岩,但肯定知道西域有人和西夷国勾连。”顾长雪的神情并不惊讶,这?件事其?实在玄银卫大军追上车队那晚他就?已经多?少预料到?了,“西夷国那边一直不安分。”
“……”方济之半晌说不出话,“那你们那么早就?猜出了真相,怎么不早点抓住苏岩,还放他去跟沙匪、西夷国碰头?”
还有闲心跑这?儿来慢慢听人念公文??
“放他把人找齐了再?一网打尽,不比自己苦兮兮地在大漠里四处找敌人痛快?”顾长雪说着,突然偏过头。
远方的风雪中,有轻捷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顾长雪勾唇笑了一下:“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之前被颜王差遣去跟踪苏岩的玄丁顶着风雪匆匆踏入厅堂:“王爷,苏岩已经和各路匪帮还有西夷国的军队汇合了。”
颜王没作声,伸手拿起横放在茶案上的剑。
临要起身,他又突然顿住,回首看?向顾长雪。
顾长雪有些莫名地跟他对视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对方是特地在等一道圣旨。
当着西域济济众官的面。
“……”顾长雪喉结滚了一下,“西域州牧苏岩勾结外敌,蓄养沙匪,伪装魔教余孽四处纵火,掩藏死城等重案的真相。”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跟平日?里不大一样,但听着听着又觉得还好。
于是他收起了那点莫名升起的在意,将目光落在颜王身上:“顾颜。朕命你亲率玄银卫,即刻出军,诛杀苏岩,斩尽沙匪,驱逐外敌。”
满室面面相觑的官吏中,颜王平静地站起身,霜银大氅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在地上干脆利索地扫过,又随着他单膝跪下的温驯姿势顺垂地堆叠在地面。
官吏们的眼神已经不是面面相觑,而是骇然了,就?连司冰河也投来惊愕的目光。
颜王跪得很?踏实,像之前在李守安的小屋里那样,每一处动作都符合摄政王接旨时的仪范。
唯一不同的是,他刻意收敛了那些私下里混杂着亲昵和促狭的神情,垂着眼时就?显得有些冷淡疏离。
他演得很?好,可架不住厅堂外的风声太?过熟悉,像极了那天小屋窗外肆虐的风雪。
于是跪着的人、被跪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这?一刻想起营寨中那一跪前的吻。
颜王原本特意酝酿出的冷意霎时化了大半,只有平静的语气在众官面前勉力支撑住了君臣相得的表象:“臣,遵旨。”
第七十六章
夜色茫茫。
西域最大的匪帮营寨里灯火通明。林立的火把一路绵延至营寨外的千里大漠,横跨过大顾与西夷的国界线。
苏岩就坐在营寨的正厅里,一下一下磨着他那把用了几十来?年的剑,磋磨声令人莫名地不安。
何郡守有些惊惶,他扫了眼在一旁交椅上坐姿嚣张的西夷大将,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苏岩:“大人,咱们这……真的要反?”
“为什么不?”苏岩看着自己映在剑面上的脸,“他们逼着?我反的。”
苏岩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心的人。
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西域这一亩三分地,这片地还贫瘠得很。
为什么就只是这点小?小?的心愿,还总是生出?这样那样的枝节,搅得他不得安宁?
为什么??
苏岩磨着?剑的手一时有些重?,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顿住了动?作,半晌搁下手中的磨剑石:“出?军。”
沉沉的号角声嗡然鸣响,连砂砾雪粒也像是被无声的音浪扰乱。
大漠中能排的上号的匪帮倾巢出?动?,再?加上西夷的最高将领亲自率军援驰,这支造反的队伍足足有六万人之多,举起的火把将雪原映成了无边火场。
顾长雪骑着?骆驼跟在玄银卫大军后,遥望着?那片火场与森寒的银甲军正面对?上,夜色下就像是风雪与烽火纠缠成涡。
“怎、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西夷疯了吗,调拨出?这么多人马!”被迫跟在后面的老油条们都快哆嗦到雪地里去了,“王爷可就带了一万多人,这……能打过?”
西夷的大将同样不认为颜王能赢,他狞笑?了一声架住颜王的剑:“早就听闻大顾的活阎王骁勇善战,将西南的琼琳大军打得在战场上弃帅奔逃。可如今我众你寡,不知道?王爷还能威风得起来?么?”
颜王还在嘴硬:“这就是你西夷的全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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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全部论不上,但各个都是精兵良将。”西夷大将笑?起来?,“你们大顾的苏州牧可是跟我们国君立了盟约了,只要我们助他将你杀死,他便投奔我们西夷。今次一战,可是将来?西夷挥军京都的起点,我们怎敢不重?视?西夷各部的良将皆聚于此?!顾颜,今日便是你命丧黄泉之时!”
颜王颔了下首,说:“好。”
——好?好什么?
这是西夷大将脑海中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白光。
这光随着?颜王的长剑挥斩迸出?,如一条雪原里翻卷的银龙,自战场的这一头?霎时间游至另一头?。
千层雪浪平地卷起,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横贯西东。
西域大漠存在了不知几千年,从未有人见过沙层下是何等景象,现在他们看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表层的砂砾被未尽的剑气阻碍着?,足足过了三息才顺着?陡崖滚落进那道?看不见底的天堑,沙海霎时涌动?起来?,江河入海般灌入裂开的断崖。
——操。
这是第一个蹦进苏岩脑海的词,不大文雅。
紧接着?滚进他脑海的是另一条匪夷所思的疑问:——这是人???
已被劈成两半的西夷大将单知道?敌寡我众,却从未想过世上有人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字面意义上的。
反军从军心振奋,到惶恐后退,不过短短一瞬。
原本在雪原上肆虐的火场霎时间四处溃散,西夷大军屁滚尿流地往国界线逃,下一秒就又?当?头?迎来?另一道?无以匹敌的剑光。
司冰河坐在那块用以分界的黑石上,屈着?一条腿:“这可是国界线。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长剑共振,近似龙吟的剑气破空声一东一西贯穿整片大漠。
两条惊鸿游龙在雪原里翻卷肆虐,风雪合着?白沙遮得不见天日。玄银卫大军借着?剑光与风雪的遮掩不断斩下敌首,热血沾湿盔甲,又?被雪与白沙磨砺干净。
远方有敌军后知后觉地推出?红衣大炮,刚喊着?点火,一大一小?两条游龙便掠身而过,徒留下满地被冰封的炮膛残渣。
这还打什么?这还怎么打?
苏岩挥剑击退冲来?的玄银卫士兵,望着?雪原中那两道?纵横的游龙,心中升起逼上绝路的无望,可转瞬又?滋生出?更为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
当?年先帝在位时,他拼了命在战场上厮杀,却死都比不过那颗大顾的将星。
后来?廖子辰病故京都,他接了西域州牧之位。本畅快于再?夺目的将星也会英年早逝,而他却得到了功名利禄,结果不出?数年大漠里就出?现了原因不明?的死城。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这么倒霉?!
凭什么他生来?就没廖子辰那般天赋,他靠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官衔还要被这莫名其妙的死城毁掉?!
他不服
苏岩眼红得滴血,猛然扫向远方骑在骆驼上的小?皇帝。
他恨极了,也酸极了,他想,自己苦心经营、算计良久,好不容易聚集了这六万大军,却抵不上颜王和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的两柄长剑,可是小?皇帝——他凭哪般将这两柄剑收归己用?!
是皇权?亦或是功名利禄?
——亦或是床笫之欢?
他心里正想得畅快,一道?高挑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颜王垂着?眼:“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眼神。”
苏岩冷笑?了一声,正想当?着?众多兵将敌军的面,将小?皇帝与颜王的苟且揭个底朝天,颜王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下颌。
苏岩的舌根被内力?冻得生疼,如遭刀割。他愤怒又?不甘地瞠大双目,视线的余光越过颜王的肩头?,突然在那群被战场的厮杀吓成一团的老油条中看到一道?身影。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道?身影他很熟悉,正是西夷大将身边的副将。
他记得……这位副将的名字叫做扎木,和西夷国那位最年轻的皇子就差一个字,年龄也完全一样。在照面的第一眼,他就确认那就是西夷国的小?皇子,多半是被大将带来?刷军功的。
“……”苏岩的心脏狂跳起来?。
扎木不知何时褪掉了身上的盔甲,换了套中原人的衣物,混杂在那些抱着?头?哆嗦的老油条们中并不显眼,无比顺畅便走到了顾长雪身后。
他的袖中无声地滑出?一柄匕首。
这一仗已经败了。五万精锐倾巢而出?,能回?去的恐怕只有亡魂。
这损失对?西夷国来?说岂止是伤筋动?骨,简直是剜心挖骨,将来?二十来?年都未必能振作的起来?。
而大顾却有两柄如此?骇人的利刃。
他必须要想办法让大顾乱起来?,才能给自己的国度争取到休养生息、东山再?次的机会。
扎木想着?,手上猛然发?力?,一把将顾长雪从骆驼上拖了下来?:“不准动?!都不准动?!”
“啊”
“陛下有刺客——”
“救驾快救驾!”
那些老油条们乱成一团,在场的玄银卫们也慌了一下,可很快就发?觉老对?手们的不对?劲。
九天们真正想救人时有多疯,他们当?初在密林是亲身体验过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单是喊喊威胁,脚下动?都不动?。
刀抵着?喉咙怎么了?九天个个都是暗杀的高手,能怕这点威胁?
再?一看小?皇帝,他们顿时更木了。
小?皇帝吓得腿软到直往地上瘫,手里攥着?那柄总挂在腰间的匕首直抖:“你……你给朕把刀放下!不、不然朕就拿这刀弄死你!”
扎木原本紧绷的神经都被顾朝的小?皇帝给哆嗦放松了,当?即嗤笑?了一声:“拿这刀弄死我?且不论你那手能不能拿得稳刀吧,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刀是假的,根本杀不死人。”
扎木甚至有了闲心饶有兴致地把小?皇帝掉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陛下不知道?吗?送您这刀的大臣,跟咱们西夷关系亲密得很,这刀就是从我们西夷这儿讨的。”
小?皇帝慌得眼睫泛湿:“什、什么?你们在京都也安插了人手!那、那难道?西域的死城也是你们的阴谋?”
“什么死城。”扎木抬头?冲着?苏岩招呼了一声,“别傻站着?了,你们大顾的皇帝在我手上,刀就顶着?脖子,还怕他们动?手么?你先说说死城怎么回?事。”
他在营寨里也听那些落草为寇的官吏们谈及过,早就想闹清楚了。
苏岩皱了下眉头?,并不敢轻易放松对?颜王的警惕,只嘴上回?道?:“我怎么知道?。那玩意儿是在我上任几年后出?现的,如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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