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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辣椒(第2页/共2页)

,黄于菲便常在早上跟她说自己不爱喝牛奶、不爱吃粽子、不爱吃饼干、不爱吃雪糕,然后把这些东西塞给她帮忙“解决”。放学后跟同学们玩也常带她一起。自己上高中后有时间也会跑到当时的木器厂,也就是现在的家具厂去找她,甚至有时去机械厂找李见川也带着她。

    黄于菲的眼里,她本该永远是那个高举着头花站在操场中等主人来认领的瘦小姑娘,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们都变了,回不去了,谁叫她不嫁别人,偏偏嫁了李见川......

    “张总,少逼逼行不,人家来不来,用不用手机,还得您批准?”黄于菲见赵多娣还在晃神,抢先替她怼了回去。

    “呀,辣椒,还帮着李见川说话呢!话说你到现在还不结婚,难不成还在惦记他?”张兴库一点不恼,嬉皮笑脸地看着外号“黄辣椒”的她。

    “别不忿!要是咱们出去也遇到烂崽欺负你,我也帮你,哈哈。”黄狡黠地挤着眼笑他。

    同学们跟着笑起来。铁头看“老大”被“洗刷”了,忙替他找补:“辣椒,你这口味几十年不变啊,就喜欢帅哥,咱们班库子哥第一帅,见川第二帅,你都怜惜,都帮!现在见川已婚,还是跟了咱们库子哥吧,要啥有啥。”

    “呲。”黄于菲冷笑了一下,没错,她就喜欢好看的,但这只是前提,只是充要条件的其中之一,另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是信任。

    他张兴库算什么,三角眼贼哄哄的,仗着家里早年就开饭馆、桑拿房、酒吧,有钱,在傍水县不可一世,花天酒地,老婆受不了,带着娃跟他分了。

    这样的人,要模样没模样,要人品没人品,还敢跟李见川相提并论?

    “库子这小身板,到我手上,那不得被摧残得没人形啦?!”黄于菲阴森森地调侃,一边还把右小腿抬起,踩到了凳子上,像个女土匪。

    同学们都知道她惯来这幅“德性”,也不觉得大惊小怪,仍是各自谈笑喝酒。只有赵多娣,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示意她放下来。

    黄于菲看了她一眼,迟疑了几秒,还是照做了。

    “说好了!来摧残我,哈哈,来。”张兴库说话间已走到了她旁边,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头,一只手端起酒杯往她嘴边递。

    “喝酒归喝酒,别来找打!”黄于菲甩开他,站起了身。

    “又不是没被你打过,我不怕。”张兴库个子比黄于菲高不了多少,径直把脸嘴横摆过来,越凑越近。

    黄于菲盯住他,然后忽然端起自己的杯子,泼了他一脸,看那红色的液体在他的尖脸上开礼花,放声大笑起来。

    围坐看热闹的同学噤了声,气氛一时有些怪异,小时候大家伙都见识过黄于菲的“暴力行径”,特别是对张兴库,谁承想都是三十好几的中年人了,况且人家张总正做东请客呢,她咋还这么肆意妄为。

    张兴库仍然没生气,一如小时候,脸厚得像城墙,他抹掉残留眼下的酒珠子,弯起眯缝眼,摇头晃脑地继续逗道:“哈哈,辣椒笑起来就是好看!你也知道,啥样的小姑娘我搞不定?可我就是忘不掉你,我不嫌你老,也不嫌你凶,跟了我,天天让你开心!”

    从他的飘忽眼神和语句来看,有点借着酒意表白加打压的意思了。

    本就因李见川没参加聚会而烦躁的黄于菲此时更加焦躁,没心思再跟他瞎扯,索性提起穿白皮鞋的右脚,照着他的小腿踢了过去!

    “啊!”张兴库疼得往后一缩,差点贴到包厢墙壁,虽说力道并不至于让他受伤,脸上还是多少有些挂不住了,悻悻地一边往座位回,一边说:“黄于菲,我就不明白了,你还有啥好不得了的,你别以为你干那些事我不知道。”

    “你知道个鬼,我爱干啥,就干啥!”飞腿那一刻的烦劲消失了,黄于菲又恢复了玩世不恭,接着弯腰取过座位上的粉色手提包,大步往门外走,还扭头喊了一句:“先走了!下次聚会叫我!”

    从她泼酒那一刻开始就目瞪口呆的赵多娣,从惊诧直接升级到了震惊,她俩相识于黄于菲他们初三时,不曾见过她对人动手,对自己也非常友好,可看这些围坐同学的反应,也只能读到些许惊呆和无奈,而不是惊愕,或者说远不如自己般惊愕——她从小就这么“疯癫”?还是这几年变成的?

    旧友的背影离开好一会儿,赵多娣才缓过来,她理解不了——打人?自己想都不敢想,打小在父母寒如三冬的言语中长大,再委屈都没顶嘴,儿子进入青春期后“间歇性发作”的出言不逊,再生气也没揍他。

    为啥如此粗鲁放肆,为所欲为的黄于菲,还是有人执着地喜欢她?大老板张兴库明显忍让垂涎,丈夫李见川心里也不知道完全放下没有,到底是为啥?

    包厢里的其他人继续吃喝谈笑,没人理她,她的身份回到了原本就是的外人,便告辞先走了,并不是直接回家,而是骑上小电驴,朝丈夫的住地荷塘赶去——她要立即把今晚的见闻告诉李见川,要他知道他娶了自己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平心而论,赵多娣的讲述确实没有添油加醋,她只是原原本本地把酒桌上的对话和动作场景复现了出来——她没有渲染的习惯和能力,也认为即使原滋原味也足以令人咂舌了。

    谁知丈夫只是停下手中正打磨的一把挖塘泥的锄头,静静听她说完后,摇了摇头,又继续拿起了砂纸。

    没有一句看法和感慨,甚至没有一丝表情,赵多娣有些失落。可当她回城路上反刍回味时,想起了丈夫那两下摇头,解读它为对黄于菲的失望,暗暗窃喜,夜风也格外清爽。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荷塘后,丈夫李见川走出了房门,站在塘边,把自己融入了夜的墨黑,眼睛穿过花与叶,望向远处的腾高山,长长地出了神——张兴库知道什么?他知道黄于菲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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