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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出鞘,只是鞘上镶的宝石光华璀璨,映着她的眸子,格外地令人畏惧。他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还知道怕吗?”她冷道,“既然那么想死,还不如是本王杀了你。”

    他却被她通红的眼睛烫了一下,眼底忽地极酸涩,微微泛起热意。

    “我不想死,”他轻声道,“今天谢谢你来救我。”

    不用她说,他也能猜到,想来是从他传话给安子,让她安排与陈茵见面时起,她就察觉了,此后种种,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此番行事,必然是让她极生气的,她肯纡尊降贵,亲自藏身在小巷的屋子里,无非是想听听,他究竟与陈茵说些什么。她心里对他,并不是一分猜忌也没有。

    但是紧要关头,她还是选了救他。

    赫连姝的神情像是陡然被戳破了什么,猛然移开目光,下颌绷得紧紧的。

    “本王吃错了药才救你!”

    他瞧着她凶横的模样,却止不住地微笑起来,哪怕匕首就抵在他的咽喉上,也安之若素。

    她瞪他一眼,将匕首丢开,身子忽地向前一欺,手底下用力,只听“呲”的一声,竟将他的衣襟撕破一道口子。

    “啊!”他没防备,本能地抬手护了一下。

    却被她一把握住手腕,粗暴地反扣在他头顶上。

    “唔……”他吃痛,顿时红了眼尾。

    她紧盯着他,像是一头恶狼,肆意端详着自己的猎物。只是这头狼虽面貌凶狠,眼眶却通红一片,里面血丝根根分明,令他心惊胆战,不敢细看。

    “不许喊。”她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他果真噤了声,只紧紧地咬着下唇。

    外衣只是被她扯破了,却仍裹在身上,在烧着炭火的屋子里,按理说是不该冷的,他却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感到冷,还是害怕更多。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恨毒了他的模样。

    “本王的男人,今天差点让人杀了。”她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哪怕是个蠢货,白眼狼,也得是本王亲自处置,轮不到别人插手。”

    手被她反折过去,说实在的,当真很疼。崔冉却强忍着没有出声,只眼中蕴着一片水光,睫毛颤抖。

    从前他做少年郎时,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既害怕,又忍不住期待自己的新婚之夜。

    他总以为,应当是有坐花轿,入洞房,有喜公送上甜汤和饺子,由他的妻主珍而重之地揭开红盖头,同饮合卺酒,共赴云雨时。

    含怯含羞,小意温柔。

    他听宫里的老侍人讲过,男子的头一次是难免疼痛的,更须妻主小心体贴,绝不可急躁行事。他也不可免俗,总是期待将来的妻主是个温润细心,懂得心疼人的。

    然而此刻,他却忽地觉得,就是疼一些才好。

    好像只有被她紧紧地禁锢住,在他身上百般厮磨,将疼痛与颤栗刻进他的骨血,他的心才能落回实处。

    他才敢相信,他仍是与她在一起,她憎恨他,也放不开他。

    她身子覆在他身上,体温隔着薄薄一袭衣衫,清晰地传来。方才被她踢开的房门却仍敞着,带来冬日的寒气,和屋外的天光。

    他终是脸皮薄,低声求道:“把门关上,好不好?”

    眼前的人嗤笑一声,并不从他身上挪开半分。

    “哪个活腻了的,敢从门外过?”她眉梢飞扬,像吐出一口恶气,“怎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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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教训自己的男人,有谁敢说半个字?”

    于是他不再声响了,任凭她宣泄心里的愤恨。

    他倒下时,不慎压了她衣裙的一角,此刻她耀武扬威地冲他发起狠来,却颇为妨碍。于是她将他的手腕一掐,就要扯他。

    她常年习武,手上力气极大,他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碎了,忍不住轻哼出声。因为刻意收敛的缘故,像极了呜咽。

    身前的人静了一静,眸子微微发暗,“疼吗?”

    他有意顺着她,摇头道:“不疼。”

    下一刻,手腕却被她箍得更紧。她的手指骨节清瘦而有力,握得他皮肤泛起青白。

    他“啊”一声叫喊出来,忍不住弓起身子,眼尾红得厉害。

    她并不松手,只俯身过来,贴近他耳边,用气声问:“现在疼吗?”

    他在阵阵心悸里,终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

    “疼……”他喘着气,声音细弱,“你,你别这样。”

    这人这才像是听见了令她满意的答案,心情十分畅快似的,将片刻前的凶狠模样给收敛了些,只贴在他的耳畔,轻轻重重地吻下来。

    其状仿佛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留情。

    “求本王,求到本王高兴为止。”

    有那么一刻,崔冉心里想,早知有这一日,不如前些日子,便将身子给了她罢了。好歹那时候的她,还知道披一披羊皮,懂得温柔二字该怎么写。

    也不知道今天这一遭过后,他还有没有命在了。

    但屋子里好像越来越热了,连带着他的嗓子里像有一团火,声音干哑得厉害。

    “这次的事全都,嗯,都是我错了,求你……求你别那样吓人……”

    他听见赫连姝在他耳边低笑了两声,显然是愉悦的,却并不因他的软声恳求,而待他稍加温柔,反倒是眉眼间都带着征服的桀骜。

    像是草原上的狼,誓要让绵羊在她的爪牙下粉身碎骨。

    “本王待你好的时候,你不长记性。”她声音亦沙哑,“对你好也是白费。”

    他眼尾红得极厉害,泪光噙在眼角,将落未落,像是上好的宣纸上滴落一笔红墨,沿着纹路晕开。

    屋里点着炭火,极为温暖,床帐间有北凉人喜欢的熏香气息,馥郁,透着微微的辛辣。他从前并不怎么习惯,如今却忽地觉得好闻起来。

    就好像对眼前的这个人,曾经畏她如虎,视之为仇敌,到这会儿却也竟然隐隐地想要靠近。

    见他发怔,赫连姝嗤笑了一声,似是不满,“想什么呢,小白眼狼?”

    他没有答话,只温顺地倚靠进她的怀抱,心底有什么东西,像是藤蔓生长出来,悄悄地开花。

    就好像在风雪中冻了太久的人,忽逢一抹好春景。

    第67章 67 .  出云归雨(六)   送手套。(二合一)……

    “公子, 你慢些。”

    鹦哥儿一面扶着崔冉从榻上起身,一面道。

    这是一个晴天,但仍旧是冷, 从窗子望出去, 远远近近的屋顶上都还积着雪, 白茫茫的一片。

    崔冉小心站起来时, 不自觉地扶了一把腰,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还疼着吗?”身边的人面带担忧。

    他刚点头, 心里又十分的不好意思,复又轻轻摇头,道:“不碍事,再过两日也就好了。”

    为了他见陈茵一事, 这几日来,赫连姝的脾气都大得很,至今未消, 说话时常不见好脸色, 手脚也极粗重,与过年那一阵时候的温柔和气大相径庭。

    他心里知道, 她是憋足了一口恶气, 非得发泄完全了才行,打心底里也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因而对她的一应对待,从不反抗, 亦不生怨,只当这是他该承受的。

    她这样待他,无非是因为心里气极了他,又不能当真把他怎么样, 才使了狠劲儿从言语和身子上磋磨他,非要看他做小伏低,依顺求饶,才能将那一口气出了。

    只是,她在床榻之间,当真没有留情。

    男子的头一次,原本就是要疼痛的,须得小心相待,过后且得要将养几日。她那日里狂风暴雨不算,随后的几天更是夜夜索取,像要将他的骨血吞噬干净。

    并不顾他如何哀声求饶,如何失神颤抖。

    一连几天下来,他不但腰上有些受不住,就连下地走路,也难免虚浮。

    即便是他有意遮掩,也瞒不过鹦哥儿。

    “公子还是在屋里歇下吧,也不必这会儿去见殿下。”他劝道,“等殿下忙完了公务,早晚是会过来的。”

    崔冉只摇头,“我既有事求她,自然该上门去求,方才显得诚心。”

    她的脾气,原本就高傲,如今又正是气不顺的时候,他此刻开口相求,她多半是不肯答应。他只能极力将姿态放得谦卑,以期能换她几分高兴。

    鹦哥儿无法,只能依言替他去取外衣,口中犹自要劝:“其实殿下心里,还是很在意公子的,不过是面子上落不下来罢了。她要是见了你身上不舒服,还不知道多心疼呢。”

    他刚要接话,却听门外蓦地传来一声:“在说本王什么?”

    鹦哥儿慌忙开了门,冲着那道身影行礼不迭,“奴给殿下请安。”

    赫连姝从外面进来,脸色是近日来一贯的冷淡,没有理会他,只瞧着崔冉,“如今又长本事了,带着底下的人,背地里揣测本王。”

    “请殿下息怒,”鹦哥儿赶紧道,“都是奴没有规矩,碎嘴该打,与公子没有干系的。”

    立刻让她斥了一句,“下去。”

    崔冉眼看着他退下去,独自面对这眉目阴沉的人,心里却并不慌张。

    她并不是真的因为这三言两语生气,更不会责罚鹦哥儿,不过是变着法地找由头,来和他置气罢了。不论他做或者不做什么,她是定要出这一口气的。

    那他也无谓害怕,只须心平气和,处处顺着她的心意,将这口气给受下来就是了。

    “我本还想过去求见你,没料到你先过来了。”他道,“路上可冷吗?”

    “咱们的地界上,自从入了冬,哪天不是一样冷。你第一天到白龙城吗?”那人就哼道,“本王可不像你,鸡仔儿似的,怕这怕那没个安生。”

    她这样不识好人心,说话又刺耳,崔冉也只当没听见一样,脸上笑容平和。

    “那坐下喝杯热茶吧,我替你倒。”

    手还未碰到茶壶,忽地被人拽住手腕,用力一扯。他并非全无防备,却仍抵不过她力气,一下踉跄摔在她身上。

    “啊,你慢些。”他软声道。

    刚要坐起身子来,腰却被她一托。

    连日来劳累过分的腰身,颇有一些酸痛,此刻更是又酥又麻,让人说不上来是好受还是难受。

    他如今的身子,已经与几日前十分不同,是让她摆弄熟了的。她只用膝盖轻轻一顶,他还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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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已经迎面跨坐在了她的腿上。

    身躯紧贴着身躯,如床帐间一般的耳鬓厮磨。

    他脸上仍是忍不住,泛上一阵热意,却到底是经过人事了,羞归羞,比之从前青涩的时候还是从容许多。

    “大白天里的,你就……”

    他刚红着脸说了半句,就被她堵了回去。

    她的手驾轻就熟,攀上他的衣襟,惹得他半阖了眼,脸上羞红,气息微微急促纷乱。

    就像这些天里,他夜夜经历的那样。

    软倒在她怀里的时候,他心底里还控制不住地在想,要是在从前,有人告诉他,他嫁人后会变成这副情状,他一定会极为吃惊,甚至恼羞成怒了。

    在他的想象里,他即便是嫁做人夫,也该是娴静文雅,端庄守礼的,怎么可能像民间花街柳巷的男子一样,做出这样羞人的模样来。

    这样的做派,别说是皇子了,但凡是稍有些门楣的公子,身上都是见不到的。

    然而,他如今不但做了,甚至还……很有些食髓知味。

    尽管赫连姝心里有气,待他并不温柔,他却在其中攫取到了某种从未体会过的愉悦。

    要是传了出去,让外人知道,从前的陈国皇子,如今这样的放浪,也不知旁人会怎样看他。

    他被身上的热意和心底的羞愧夹击着,两相交缠之下,气息越发纷乱,忍不住在她身上轻轻磨蹭。

    但他到底还没有完全失神,身子连日来被她磋磨得过了,稍一碰,便几乎支撑不住。

    他只能微微气喘着,哀求道:“我,我实在是来不了了,求你,晚些再说,好不好?”

    赫连姝神色平静,并不因他的话而作色,却也不停手,只我行我素的,继续在他身上挑火。

    “求得不够好听。”

    他倚在她肩膀上,目光都微微失焦,气喘声夹杂着低弱话音,轻轻扑在她耳畔,“我不行了,受不住了,求妻主怜惜。”

    她这才低笑了一声,果真停了手上花样,只留他埋头在她肩窝里,背脊起伏得厉害。

    “要是一直这么乖,多好。”她缓声道。

    说这话时,一手揉了揉他头发,活像是对小猫小狗一样。

    崔冉近来听她言语捉弄,早已经听惯了,也不放在心上,只勉强支起身子来,想从她身上离开。刚一动,却被她箍着腰,又按回来。

    “不许动。”她挑着眉,笑得邪气,“有什么话,坐在本王的腿上说。”

    “我……”

    “怎么,翅膀硬了?”

    他抿了抿嘴角,终究是摇了摇头。

    其实不是为别的,总之他如今已经是她的人,这些日子来让她纠缠得,也早已经不剩下什么矜持了。不过是让她抱在腿上,还不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真正令他忐忑的是……

    罢了。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避免那样难堪的场景真的发生。

    赫连姝漫不经心地瞧着他,“刚才不是说,有事要找本王吗,说吧。不过说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要还是你们那个不争气的皇太女的事,本王不介意再教你一遍规矩。”

    他并没有被她威胁的口气吓着,只乖顺地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的哥哥。”

    “嗯?”

    “我五哥崔宜,我先前同你说过的。”

    眼前人脸上的戾气才渐渐淡下来,“哼,一天天的,就你亲戚多。”

    虽然口气不好,崔冉却听得出来,她并没有生气,也不排斥他的这个请求。他垂着眼,越发温顺,摆出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心里只盼着她能应允下来。

    他当真很挂念崔宜。

    先前年关的时候,他就同赫连姝开口,说想去见他,那时她答应过,等她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设法找个理由去赫连姣的府上,帮他们兄弟相见。

    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暗暗地期待着。

    只是后来的变故,猝不及防,半点不由人。

    他被皇太女一行人欺骗,连累得赫连姝也受了大可汗的申斥,原本就很有愧于她,紧接着又因为与陈茵相见一事,越发惹了她动怒。

    这一桩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被搁置下来了。

    她装作不记得,他知道自己错得多,也不敢再与她提,以免她越发生气。只是许多天过去,他心底里终究有些忍不住。

    自从金殿上一别,已经数月,他再也没有听说过崔宜的半点消息。

    尽管他也知道,寻常男子出嫁后,都是如此的,正如从前崔宜自宫里出降之后,他与这位哥哥几年间也只见了寥寥数面,都是逢年过节,带着孩子入宫走动的时候。

    而如今,他们这些人在北凉人的眼里,更是被当做一个物件看待。物件哪里需要有什么喜怒哀乐呢,一旦被赏赐到各府里,自然是该用心伺候好主子,不可能允许他们与从前的亲人再有什么往来。

    没有消息,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不知怎么的,心头总隐约有些不安。

    或许是因为,赫连姣的阴险冷酷,当初在金殿上给了他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担心崔宜在她跟前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了欺负。以至于他宁愿冒惹赫连姝生气的风险,也要和她旧事重提。

    “妹妹要我管,哥哥还要我管。怎么,本王在你眼里,是倒插门了不成?”

    这人微眯起眼睛,脸色不善。

    崔冉被她拥在身前,经她方才一闹,鬓发有些松散,一缕墨发垂落下来,与她的发辫交织在一处,像是攀附乔木的蔓草一样,极温柔纤弱。

    “我怎么会这样想。”他轻声道,“是知道你待我好,才敢求你。”

    面前的人眉心一动,像是让针扎了似的,目光竟不自在地闪了一闪。

    “你这阵子,也没出过王府啊。”她手指在他腰间勾了一勾,笑得戏谑,“学得倒是越来越会了。”

    他只一味温顺而沉默。

    就听她粗声道:“知道了,不过最近不行,等本王忙完了练兵的事再说。”

    他闻言,心里稍稍一松,却也不免有几分失落。

    踏实的是,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她既然肯答应,就会做到。失落的是,也不知道她这一忙,要忙到什么时候,去见崔宜的事,究竟哪一日才能成行了。

    “好。”他低低道,“你近来操劳得很,要多照料身体。”

    “操,劳?”

    赫连姝抬起眼来,唇角扬得很高,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很是耐人寻味。

    “还行吧,本王不觉得累。”

    他让她看得脸上不自觉地热起来,总疑心她是想到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地方去,但又不能顺着她,开口与她辩,不然必有一番捉弄要等着他。

    他只作不明白她的意思,道:“怎么练了一整个冬天的兵,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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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完。”

    “因为今年就要攻打齐国了,正是紧张的时候。按照母亲的意思,大约要趁着夏天,行路方便,草肥马壮的时候动手。”她道,“眼下正是事多的时候。”

    谈起正事,她片刻前嬉笑的神色就全然不见了,换上了一副严肃面容来。

    要在往日里,崔冉是很识趣的,并不会多问政事,说实在话,也是对这等打打杀杀的事,从心底里不大愿意听。但他眼前倒是忽地想多了解一些,不为别的,只为了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得空,带他去见崔宜,以及……

    她会不会要丢下他,领兵出征。

    “竟这样忙。”他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好像只是随口闲话,“你们姐妹不是有四个吗,怎么我如今听着,竟像是什么事都落在你的头上了。”

    面前的人望着他,低笑了两声,“开始管起本王的事来了?”

    他抿了抿唇,算作是默认。

    她倒并不因为他多问政事,而显出不耐烦来,反倒轻挑起眉梢,现出一副让他盘问了,还颇为高兴的样子。

    “我大姐病恹恹的,顶不了什么事,老四年纪还轻,大事也不能靠她。到头来只有我和二姐两个,能让母亲差遣。”

    她撇嘴道:“还不是你给本王找的好事。为了替你们陈国的皇太女脱罪,母亲对我发了好一通脾气,原本只须我练兵的,如今算是责罚我,将出征要准备的一应事务,都派到了我手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从我手里过一遍,理顺了才呈给她,烦死人了。”

    崔冉起先听着,心里还歉疚,越往后听,却忽地觉出些异样来。

    “大可汗把这,算作是责罚?”

    “怎么?”

    他放在心里思量了片刻,总觉得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此番与他一同受了骗,替皇太女求情,触怒了大可汗,照常人的念头,总该是认为她处事轻浮,难当大任,停了她手头一切要务,要她潜心思过才是。怎么反而将出征这样大的事交到她手上。

    这还能称得上是责罚吗?

    如果要说是将功折罪,仿佛也有些道理,可是这终究是兵权,怎可儿戏。

    将出征前的一应事务都交由她操办,随后才递交给大可汗定夺。这哪里是一个受罚的皇女,反倒俨然是大可汗的副手,呼之欲出的……储君。

    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赫连姝见状,就笑了一声,“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他想了想,当真问:“在这之前,这些事情可还有旁人在管吗?”

    “有啊,我二姐。”

    “她……作何反应?”

    “这还能有什么反应,”眼前的人很不解其意,耸了耸肩,“这事一直是她忙着,如今有人能替手,让她歇歇,难道还不高兴吗。”

    “她这样同你说?”

    “是啊,她眼看着我忙得头上冒火,还有闲心开我的玩笑呢,说是母亲自幼宠我。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瞧出来的。”她道,“等到把事情丢回她手上的时候,我必定也要笑话她去,让她专说风凉话。”

    崔冉垂眸沉默了半晌,心里挣扎得厉害。

    “干什么?”这人奇道,“学木头呢?”

    他轻摇了摇头,“你……罢了,我也不是一定说什么,但你往后对二皇女,稍微小心一些。”

    赫连姝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头来,“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对储位,没有半点心思,但你二姐未必这样相信。谨慎一些,终归是没有错的。”

    眼前的人有一会儿没说话,盯了他几眼,才哈哈大笑出声。

    “你可不要挑拨本王和我二姐。你们陈国人最爱姐妹相争,自相残杀,那一套我们可不稀罕。”

    她悠闲地靠在椅背上,道:“我和二姐虽然不是同父所生,但年岁相差不大,从小一起长大,我被我爹训的时候,也都是二姐替我开脱,感情就和同胞姐妹一样。要说别人对本王有异心,或许可以,但二姐,不可能。”

    崔冉听着她言之凿凿,也没有话可以辩。

    总之,这也只是他心里隐约的猜想罢了,并没有实据,何况以他的身份,的确是再多说些什么也不合适,她也听不进去。

    “嗯,我知道了。”他低着头道。

    赫连姝瞧了他几眼,大约是见他脸色落寞,抬手在他颊边捏了一下。

    “行了,本王没怪罪你。”她道,“有件东西给你。”

    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来,递到他的手里。

    崔冉倒没想到还有此节,定睛去看,待看清那东西的时候,就不免更惊讶了。

    那仿佛是一副手套。

    只是与他从前见过的都不同。

    在陈国,冬日里出门为防寒冷,也戴手套,不过都是以绸缎制成,内里夹棉,更像是两个厚厚的袖筒子,指尖能够从前面露出来。

    而眼前的这一副,用的仿佛是小羊皮,模样并不十分好看,但胜在暖和,十个指头都裁得分明,戴上去密不透风。

    赫连姝瞧着他发怔,努了努嘴,“试试。”

    他依言接过来戴上,微微活动了一下。

    相当合适,就好像比着他的手量的一样。

    这人也好像很得意的模样,伸手与他的手相扣,慢条斯理地端详,“本王记的尺寸,还挺准的。嗯,做得不错,改天赏她们吧。”

    他面对这副场景,忽地就想起了这几日夜里,她是如何扣住他的手,将他按倒在床帐之间的,心里忍不住荡了一荡,面上倒还镇定。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前些日子不是把手给冻了吗,自己都不记得?”她翻了翻眼睛,好像嫌弃得很,“本王的男人,出去将手一伸,冻得跟萝卜似的,像什么样子。”

    他抿了抿嘴,也只当是好话听了。

    “行了,”她作势要起身,“本王还有点事要办,回去了。”

    他没忘了,他还让她揽着坐在她腿上,连忙就站起来,一边要替她去拿斗篷,一边道:“那我送你。”

    不料,斗篷拿回来了,这人却仍坐在椅子上不动。

    “怎么了?”他奇道。

    赫连姝嘴角上扬,盯着自己膝头上某处,“没事,本王就看看。”

    他听得云里雾里,顺着她的目光去看。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蜜柑色的裙子,颇为明亮,膝上的位置,竟染了一片水渍,格外显眼。

    他一怔,随即陡然明白过来,脸上一瞬间红得如虾子。

    眼前的人笑容里满盛着不怀好意,仰头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他只顾脸上滚烫,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他……他先前被她揽在身前戏弄的时候,不慎留下来的。

    他方才觉得身子有异,心里还想着,不要染在她衣裙上,让她发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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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要嘲笑。不料后来与她说了那一席话,竟给忘了。

    赫连姝见他不言,笑得越发轻佻,竟还伸手去摸,口中道:“这是什么,让本王来仔细瞧瞧。”

    话音未落,手竟一下被他挡开。

    他一改这些天来对她的敬畏有加,拉着她的手臂,就要将她往门外推,“你不是还有公务吗,快些走吧,不要耽误了。”

    以他的力气,原该是拉不动她的,这人却好像十分给面子一样,被他推搡出门的时候,还装作踉跄了两步。

    只是他飞快地关门时,听见外面远远地飘进来一句:“小东西,脸皮真薄。”

    第68章 68 .  出云归雨(七)   你说的这个人,死了啊……

    去见崔宜一事, 赫连姝要他等,他也不敢不耐心。

    一来,是能得她答允已经不易, 不好再节外生枝, 二来, 她这一阵子的忙碌, 也是有目共睹的,且有逐日加重之势。在这个关头, 他的确也不便再给她添麻烦。

    只是与此同时,这也让他心里的担忧,不断生根发芽。

    他疑心,大可汗真有立她为储之意, 只是她不自知。

    她和赫连姗,一个是嫡女,一个受宠爱, 各自的生父在宫中又都有一席地位。他很担心, 假如真是如此,她们迟早有一天要姐妹阋墙。

    只是, 这些话赫连姝不喜欢听, 她心里对她的二姐,既信赖且亲近。他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一再拿这些话讨她的嫌。

    横竖他只是后宅里的一个小侍,哪里有资格去议论朝堂上的大事。储君一事, 更是忌讳中的忌讳。

    于是,任凭心里如何暗藏急切,崔冉终究只能闲在王府的后院里,关起门来不问外间事。

    这一晃, 便又是一个来月过去。

    要是按照从前的历法算,这时候,已经该是阳春三月的光景。

    这样的时节,若放在南边,已经是草长莺飞,春光渐好了。如今在这北凉的地界上,还脱不得棉衣,只是比起冬天里的严寒难捱来,到底是好受许多。一片光秃秃的树梢上,也有为数不多的几枝,早早探出新绿来,令人望之怡然。

    这会给人一种无端的错觉,好像所有事都在渐渐地往好里走。

    好像要应证他心里所想一样,这一日,刚吃过早饭,赫连姝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院子里。

    这在往日里是极少见的。

    她近来一直忙得很,平日里即便是夜里与他同床共枕,早起后也会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去处理那一大堆公事,总要到天将暗的时候才有空来找他,并不会把白日浪费在闲谈说笑里。

    是以,他不由奇道:“你怎么来了?”

    这人扬了扬眉毛,“不是要去见你哥哥吗,怎么,本王给了机会,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他怔了怔,才陡然欣喜若狂起来,猛地回身要去取外衣,道:“去的去的,你等我一等。”

    刚跑了两步,又急急折返回来,“去见哥哥,不,与你一同去大皇女府上,还是该简单梳洗一下,不能丢了你的脸面。”

    一旁的鹦哥儿忙忙地扶住他,脸上挂着笑,“公子这是急糊涂了,哪里就这样匆忙了。”

    说着,往赫连姝的方向瞥了一眼,“殿下这么早就来告诉咱们,可不正是让公子慢慢来的意思吗。”

    崔冉一转头,就见那人已经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十分悠闲的模样,闻言看了他一眼,轻哼道:“连一个小侍人都比你聪明。”

    他脸上微红了一红,道:“多谢你。”

    这才定了神,由着鹦哥儿伺候他更衣。

    北凉人的习惯不同,居室里没有屏风。他望着这大大咧咧坐在房中的人,犹豫了一下,“我该换衣裳了。”

    “哦。”她干坐着,只不动。

    他只能低咳了两声,道:“你别盯着我。”

    “怎么了?”这人非但不避让,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又不是头一回了。晚上不是什么都让瞧的吗,怎么换个衣服就……”

    “你再说!”

    崔冉猛地一下,脸一直红到脖子。

    尽管他与她已有夫妻之实,是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可是鹦哥儿还站在边上,怎么,怎么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里合礼的事,白日里却不可宣之于口。这样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明白。

    果真是……不知羞的蛮子。

    这人见了他面红耳赤,反倒觉得他很大惊小怪,耸耸肩,道:“不让看就不看呗,怎么还急眼了呢。”

    转过身去时,还要低声嘀咕:“闹得像本王多稀罕似的。”

    他不理会她,只红着脸,避开鹦哥儿明晃晃打趣的眼神,匆匆换好衣裳,坐到梳妆台前面。

    “你说,我要不要作你们北凉人的打扮?”他问。

    赫连姝背对着他而坐,纹丝不动,“看不见。”

    “你……”

    他哭笑不得,心说这点事也值得置气,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大的人和三岁孩子一样。嘴上却不敢这样说,只道:“你别赌气,当真问你。”

    这人才肯转回身来,瞥了他两眼,“你平日的样子不是挺好吗,你们陈国人当我们是蛮子,什么时候倒肯改头换面了。”

    他没料到,片刻前腹诽她的话这就让她点了出来,心里略微有些发虚。

    “我生怕大皇女瞧着不高兴,觉得我不归顺你们。”他老实道,“她的脾气,不是有些难以捉摸吗。”

    面前的人就低笑了一声。

    “本王的男人,还轮不到她废话。”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照你平时的打扮来,争取早去早回,我和她也没有几句话好说。”

    于是依言收拾停当了,一同往大皇女府上去。

    赫连姝平日里是骑马来去的,为了迁就他,难得肯坐一回马车,坐在车上还要闷声闷气地絮叨。

    “这破玩意儿,摇摇晃晃的,连个风也不透,早饭都快给颠出来了,哪比得上骑马畅快。也就你们这些走路都喘的才爱坐。”

    崔冉瞧着她脸色不好,唯恐她脾气上来,又横生枝节,只能一味温言软语地劝:“是我的不对,非要你迁就我。你再忍耐一会儿,不久就到了。”

    话刚说完,就让她瞧了一眼。

    “认路吗你,还不久就到了?”

    他抿抿嘴,没了声响。

    就见她倚靠在车厢上,摆出个闭目养神的模样,只是脸色微黑,“本王遇上你,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他心里刚默默道,这话有些伤人了,忽地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盯着她的脸色小心瞧了几眼,声音轻轻的,“你该不会,是晕车吧?”

    这人的眼睛猛然一下就睁开了,炯炯有神,甚至有些过分的不服气。

    “你胡说什么?”

    他没绷住,哧地一声轻笑出来,顿时就见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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