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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78 . 堤上闻莺(三) 重逢。(二合一)……
他与她隔门相望, 忽然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好像他这一走,已经过了太久的时间, 久到她如今的模样, 他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于是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既不说话, 也不动,任凭对面的人以同样的姿态与他相对。直到鹦哥儿承受不住这样凝固的气氛。
“公子, 我,我不知道的。”少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出来的时候,明明还……”
话说了一半, 却也说不下去了。
哪怕她如今已经是北凉的新任大可汗了,这处王府仍旧是她的府邸,她想回来, 自然是什么时候都行的。而回来后究竟去哪儿, 也都由她说了算。
只是他没能想到,她会在自己这个“死人”的院子里。
让鹦哥儿一提醒, 门内的人神色终于起了波动, 向前踏出了一步。
崔冉以为,她或是大失常态,冲上前来拥住他,或是镇定冷静, 细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如街头巷尾的话本子里一样,总是这样几个俗套。
然而,她却只是瞥了鹦哥儿一眼, “下去。”
声音冷淡,眉目亦不带笑。
鹦哥儿让她吓得噤若寒蝉,一缩脖子,连声答应着就走了。退下去前,拿眼角小心地瞟着崔冉,像是有意劝他安心。然而却并不起什么作用。
崔冉讷讷地站在原地,望着那脸色阴沉的人,忽地极是不自在。
她如今的模样,他好像当真不认得了。
有那么一刻,他既无措,且有些后悔,甚至想要转身逃开。
他控制不住地在想,果然是他太莽撞了,他不该径自悄悄地回王府来,让她撞个正着。他应该与赫连媖商量,先派人进宫去递消息,等她定夺,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毕竟,万一相别这样久,她已经没有那样喜欢他了呢。万一她继任成了新君,也觉得留他一个敌国皇子在身边,很不体面呢。
哪怕心里有一个角落还清醒着,知道这些猜想全无理由,但他仍是难以自制,只觉得心头又酸又涩,难受得厉害。
直到她轻声道:“过来。”
他望了望她的神色,也分辨不出喜怒,总隐约觉得,她见到他,并不怎么高兴似的。
他心里便隐约浮起一丝失望。
要不然,或许不回来反而好些。
但他仍然听话地走了过去,迈过门槛,穿过小径,走到她的面前,然后……
被她一把按进怀里。
她用力极大,丝毫不见温柔,使得他的鼻梁都撞在她颈间的珠玉上,磕得生疼。他一下被惊住了,竟不知道挣扎,只顺从地与那一片冰凉相贴,感受着腰上的手臂越箍越紧,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
直到他有些喘不上气,疑心再下去腰就要被她勒断了,才费力地在她怀中动弹了几下,吃痛一般,低低哼了一声。
她这才肯稍稍松开他,却也不多,双臂仍牢牢将他的身子圈住,好像生怕稍一放松,他就会逃开一样。
他在这并不舒适的禁锢当中,心才渐渐地重新跳起来。
她喜欢他,她仍然想要他。
那刚才为什么摆出那样冷冰冰的架势。
“小混账,”他听见她在头顶上道,声音闷闷的,像是春天远方的雷声,“敢跟本王耍花招。”
他听着,忽然绷不住,低低笑了一声,“都当上大可汗的人了,还本王呢。”
拥住他的那双手臂顿了一顿,她声音里就像带上了气,“谁爱当就当去,我不稀罕。”
他不由哭笑不得,也不明白这威风八面的人,怎么突然间就置起气来。
“怎么还耍小孩脾气。”他轻声道。
不说还罢,这话一出来,赫连姝仿佛脾气当真上来了,一把将他重重拽过去,像是存心发狠,刻意手脚粗重。
崔冉几乎是撞在她的身上,慌得他抬起手来,护住小腹,以防惊着腹中那个稚嫩的生命。
“你别……”
他原本想说,你别用这样大的力气,我们有孩子了,你不要伤着孩子。然而一抬头,到嘴边的话却突然哽住了。
赫连姝双眼通红,像是失了巢穴的狼王,乍看是凶狠的,然而细看进去,眼底却悲凉得厉害,血丝根根分明,令人不忍目睹。
“我耍脾气。”她咬牙切齿道,“我的男人都不见了,我还当个狗屁的大可汗?”
崔冉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咬着唇角看着她。
她瘦了,原本就很利落的眉眼,透出一股形销骨立的味道,眼睛底下一片黛青,像是许多天都没有睡过好觉的模样。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吃了他,将他就地啖肉饮血,连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吞下去。但她最终只凉凉地笑了一声。
“小东西,连我都敢算计。”
他被她搂着,被她怀里的温度浸染,只觉得身子软得很,丝毫不想费力站着,只想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
连带着声调也软绵绵的,“你怎么知道是计?”
他自那夜之后,此刻才是头一回见她,他也很相信,无论是小阏氏还是赫连媖,都绝不会将计策提前向她透露。
都是能硬下心来的人,所作所为,无非是要逼她与赫连姗动手,夺得王位而已。
毕竟在那样的情势下,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我猜的。”她道,“我爹和老四都说,你死在宗正寺了,我不信。”
他抬头看看她,“万一是真的呢。”
她的气息便陡然间压下来。她凑近在他面前,双唇距他也只有一寸,眸子紧紧地盯住他,眼底偏执的光看得他心慌。
“没有万一,我的男人不可能死。”
语气凶横,眼里的神色却像是小孩子丢了珍爱的宝贝,又好不容易寻回来一样,小心翼翼的,不敢松手哪怕一瞬。
让崔冉看得,心口像被戳了一下,酸得厉害,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紧接着,头顶就被她轻轻揉了揉,她低声笑着,只是笑得不是滋味。
“我就说么,从陈国过来的一路上,都没能死了,就那两个罪人,还没能耐伤了你。”她笑得额角的青筋都微微暴起,声音仍轻柔,“是不是,小白眼狼?”
他看不得她突然这副模样,低低地吸了吸鼻子,故意岔开话,“那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你后不后悔把他们杀了?”
诛杀嫡父和亲姐,他可以想见,人人畏惧的表象之下,有多少人暗中议论她。
她却只冷笑了一声,“没完,之前是没顾上,改天我还要让人把尸身挖出来,挫骨扬灰。”
吓得他慌忙拉她,“你做什么?”
“能把我的男人逼到需要一死的地步,我恨不能杀他们一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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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乱来,你要把大臣和百姓都吓坏了。”
他拽着她的衣袖低声劝,眼眶却酸涩得厉害。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低了头想要径自忍回去,却忽地看见墙角一件东西。
是一个铜盆,里面还燃着火苗,只是内里的东西已经烧得快看不清了,只有两张黄纸的边缘,落在铜盆外面,被火舌舔得发黑卷曲,还勉强可以辨认。
“你这是……”
面前的人愣了一愣,倏地一挪步子,硬生生地用身体将那铜盆给挡住了。
他错愕地抬头,就见她偏开脸不看他,脸上不作什么神色,只颊边有些可疑的涨红,衬着没消下去的泪光,显得和平日里的她一点不像。
使他忍不住,无奈地笑出声来,既有趣,也心酸。
“倒是记得给我烧纸。”他轻轻道,“这倒是让你学去了。”
赫连姝嘴角一绷,像是恼羞成怒一般,忽地上前来,拦腰将他倒扛在肩上,转身就走。
他吓了一大跳,慌忙攀住她肩头,急道:“你慢点,你干什么?”
她全然不理他,只径直进了屋,将他往床上一放。
看她的模样,原本是要给他些颜色看看,要重重一丢的,崔冉也早做好了让她欺负的准备。没想到她架势都摆足了,临到头来,却终究是放轻了动作,慢慢地将他放到床榻上。
小心翼翼,唯恐碰伤他一样。
他刚要说话,她却忽地欺上前来,将脸埋在他颈间。
“啊……”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她的鼻息扑在颈间,痒得令人心颤。
他被她按在床头上,动弹不得,听着她道:“我每次闭上眼睛,都梦见你。”
她的声音极闷,又轻,几乎有些难以分辨,他能感到自己的肩上潮潮的,像是从前在江南的春日里,载了一肩的水汽。
“每回在梦里,你都远远地站着不动,等着我走过去。但是我伸手想抱你的时候,你就不见了。”她低声道,“你躲着我。”
崔冉只觉得喉头被堵得生疼。
所以她见到他时,那样冷淡。
所以直到他走到她跟前,她才敢拥住他,用力之大,像是生怕他逃了一样。
哪怕她驰骋疆场,刀口染血从不眨眼,哪怕她如今已经是举国上下最尊贵的人,她仍然有害怕的东西。
他喉头滑动了好几下,极力不想让自己带上哭腔,温声道:“我回来了,我没事。”
手在她背后胡乱地抚了两下,终究不得要领。
都说男子柔情似水,如解语花,但他从没有哄过她。她太强大了,只有令人望而生畏的份,哪怕他得以被她另眼相待,能够近前与她说笑,甚至同衾而眠,他始终是以一个依附者的姿态存在的。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怕成这样。而成为她软肋的,是他自己。
他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活阎王,勉强劝了几声,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正无措间,双手却被一下扣住了。她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双唇直贴上他的颈间。
“谁许你擅作主张,和我爹他们联起手来,给我下套的?”她沉声道,“有我在,轮得到你去操那个心。”
“我只是……”
“吃里扒外这四个字,知道怎么写吗?我的男人,跟着别人算计我,反了天了。”
她话说得硬邦邦的,声音却并不凶狠,反倒是黏黏腻腻的,像是春雨连成的丝,落不尽,化不开。
她唇辗转贴上他的,只缱绻勾缠,“这事没完,给我受罚。”
崔冉只觉得身子渐渐烫起来,足有一月没与她亲近过的身子,似乎格外受不住挑弄,只这三两下间,已经绵软得厉害,呼吸灼热,像有一团火蕴在身体里,要将他烧尽了似的。
他忍不住喘了两声,让她听见了,眸子便骤然一暗。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让她揽着腰,压倒在床榻上。
哪怕他这些日子里不在,被褥仍是按着规矩,照例换洗的,此刻散发着皂角和太阳的干净气味,蓬蓬松松的,直往他鼻子里钻,像是将他连月的不安都卸了下来,只余一身松快,安心地沉沉陷进去。
想要与她亲近,想用双臂攀着她的肩膀将她扯下来。
但他终究是有理智尚存的,眼神迷离地望着帐顶气喘了半晌,终究是强撑起身子来,将身上的人推了一推。
“不行,你起来些。”他软声道。
赫连姝让他止住了,当真不强来,只是脸色透着几分憋闷,赌气似的,“怎么,我自己的男人平白跑了一个月,连碰都不让碰了?”
他抿了抿嘴,含着笑意仰望她,眼睛里盛着水光,亮晶晶的。
“你轻点,孩子还小,别压着他。”
“……什么玩意儿?”
“有你这样的。”他抬手作势打了她一下,“你自己的孩子,怎么也没句好听话。”
面前的人愣愣的,半张着嘴,他望着她就忍不住笑,从没见过这副神情在她的脸上出现过。
她一直看了他很久,才将视线下移到他的小腹上,眼神犹自难以置信。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却终究没有躲,只任由她用那样小心翼翼,又茫然无措的目光看着。
虽然他的小腹仍旧平坦,但他知道,那底下已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也不知道是女是男,长得会像赫连姝多些,还是像他多些。
那是他们的孩子。
是在局势的风云变幻中,意外降临的孩子。
那样弱小,那样安静,在他的腹中沉睡,全然不知道他的娘亲和爹爹经历了多么心惊肉跳的一件事。好像朝堂上的波云诡谲,与他的世界都全然没有关系。
赫连姝呆了许久,才迟疑着伸手抚上他的腹部,动作极轻,甚至有点发颤,和平日里拿刀时的狠厉一点也不相像。
他抿着嘴笑,按着她的手往下移去,“哪有孩子怀那么高的,在底下呢。”
她讷讷应了一声,手停留着,半晌不动。
“做什么呢?”
“怎么没动静啊。”
崔冉就越发哭笑不得。
“才两个月大,能有什么动静呀。”他轻轻拍她的手,“医女说了,得要四五个月才开始活泼呢。你根本是什么也不懂。”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怔了怔。
要放在从前,即便是她宠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这样同她说话。他多数时候还是记得,她是他的妻主,他是依附着她安身的人。
可是如今在外面走了一圈,好像哪里是不一样了。
眼前的人让他说了,倒还笑眯眯的,丝毫不以为忤,“好,好,我不懂,行了吧。”
说着,且俯身下来,侧耳贴在他的小腹上,颇有些不甘心,“我再听听,万一他见了我,想和我打招呼呢。”
崔冉原是还要说她的,却没忍住一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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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出来。
从前他听闻过,男子孕中格外敏锐一些,稍有触碰,往往难耐,不如往日里尚可以克制。
若在寻常百姓家,须得是妻主多加陪伴,小心照料的,哪怕是平日里再做小伏低的男子,到这个关口上却也能享怀胎十月的福气,妻主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会小意温柔,悉心抚慰。
而在皇家,一来帝王不可能放下尊贵,如此行事,二来也是皇家孩子金贵,唯恐损伤了一点半点,因而有孕的君侍是绝不会面圣的,只叫待在宫里安心休养。
据说那些君侍怀胎时,往往身上燥热难耐,无法纾解,很是折腾人,但好在有下人精心照料着,为了腹中龙胎,也甘愿强忍。
他从前只难以想象,怎么男子一旦怀上孩子,便如此不一样了,还疑心是夸大,眼下自己当真尝着了这般滋味,才知道,果然是磨人的。
赫连姝不懂此间关窍,为了听孩子的动静,双手环着他腰,脸便贴在他小腹处,若即若离地厮磨,而不自知。这样的招惹,他如何能抵得过。
“你,你快起来。”他喘着气道。
“怎么了,是不是我压着了?”她直起身来,脸上颇为惊慌。
却见他双颊微红,眼尾湿润得厉害,只咬着唇角摇头。
“你别乱来,我实是受不住。”他推着她手,将身子稍稍向后挪开些,“你要是不明白,去问宫里的医官去,只一样,可不许再胡闹我了。”
面前的人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了她盯得聚精会神的地方——他衣袍的下方,已经有一处微微隆起,在轻软的春衫下醒目得很。
他一下就通红了脸,低声道:“一天到晚也没想些别的。”
她哧地一声笑出来,当真没有再闹他,只拥住他身子,紧贴着他一同躺在床帐之间。
“这不是废话吗。”她轻哼道,“不想你,难道要我想别的人才满意?”
他让她话音里的旖旎烫了一下,耳朵尖绯红透亮,却偏要与她拌嘴,“我如今的身子,是断然不方便了。你已经是大可汗了,身边是也不能只有一两个人。”
他轻轻瞟她一眼,“新君登基,选秀充裕后宫,也是对的。”
腰上立刻就让人捏了一下。
她本来大约是要如从前一样掐着他腰发狠的,抬起手来,却陡然想起他有孕在身,不敢造次,只能轻轻地摸了一把算数,反倒显得更加缠绵。
她瞪着眼,像一头龇牙咧嘴的狼,“你是不是闲的,非要拿话来挑我?”
说着,就冷笑得不怀好意,“我说,我们凉国人没你们那么多破规矩,没有那么讲究。我对别的男人兴趣大不大,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怕我憋得难受,我倒也完全可以……”
“我没有。”崔冉赶紧抬手,堵住她的嘴。
她挑眉笑得分外邪气,他脸上烫得发烧,也只能服软。
“好了,我说着玩笑的,没有真的让你那样。你也不许和我乱来,如今孩子还小呢,正是不稳的时候,我当真是经不住。”
“嗯哼。”这人手上倒是老实,只抱着他不动,嘴上却仍不罢休,“可是你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我记仇得很。”
“你,你要怎么样?”
“用手捂我嘴算什么?”她扬一扬下巴,“用别的办法,不然我生气了。”
“你这人……”
“算了算了,别到时候把你勾起来了,又说我欺负你。亲脸行了吧?喏,这儿呢,给你挪过来了。”
看着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崔冉脑海里只蹦出“死乞白赖”四个字,忍不住轻笑了两声。面对她假装威胁的神色,却到底是轻轻凑近过去。
双唇相触,温软旖旎。他用舌尖在她唇上飞快勾了一下,就退开去,埋头进她怀里。
“就这点了,多了不给。我一路过来有些乏了,你要是不忙着回宫,就陪我躺一会儿。”
他能感到身边的人微微一僵,干咳了一声,低声道:“这么小气。就这点,还是我自己求来的。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了孩子忘了娘。”
话虽如此,双臂却缓缓地将他拥得更紧。
崔冉依偎在她怀里,其实并没有睡,只静静闭着眼,听着她近在咫尺的心跳,和窗外轻轻的落花声,觉得半生都未曾如此安宁。
过了许久,身边人大约是以为他睡熟了,他感到头发上被人极轻地吻了一下,伴随着她低低的自言自语声:“好不容易把夫郎找回来了,我要急着回宫,那是脑袋有问题。”
第79章 79 . [最新] 堤上闻莺(四) 正文完。(二合一)……
回到王府后的日子, 好像一下变得慢下来。
崔冉并没有挪去宫里,仍旧住在旧时的院子,只是一应吃穿用度, 比从前更精细, 更讲究。合府上下的人都没有旁的事, 都知道将他照料好了就是头等要事, 个个赶着献殷勤。
反倒是赫连姝,即便是忙完了政事, 回府来陪他的时候,下人们待她也不怎么上心,全副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
她自己倒是乐呵呵的,非但不以为怠慢, 还要道:“都挺会看眼色的么,没白跟我这么些年。”
言语间颇有赞许之意。
如此一来,鹦哥儿在这偌大的王府里, 就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崔冉身子懒怠, 又向来不乐于管事,于是大事小情, 都要打他跟前过, 里里外外都由他操持。
这会儿,他正步履轻快地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托盘,嘴上还要絮叨。
“公子, 小张她们把夏天睡的凉席采买回来了,竹的藤的都有,她们也辨不清哪样的好,我让她们晚些呈上来给您看。还有宫里也来人了, 说是尚服局要替您新做衣服,我说您这两日身子乏,让她们后天再来量尺寸。”
崔冉听着,就忍不住笑,“如今果然是像个总管的样子了。”
“公子你取笑我。”
“我才没有,分明是夸你做事有条理,招人喜欢得很。”
“是吗,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儿呢?”
“哪里不对了,现今咱们府里的小姑娘,哪个不上赶着向你献殷勤?那天我在院子里随意走走,还听见门外的小婢女在问,她们的小哥哥上哪儿去了。”
对面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急得跺脚,“公子你怎么这些话也听,还拿来逗弄我。”
他没忍住,伏在小榻上掩着嘴笑。
鹦哥儿皱着鼻子,委委屈屈的,“公子,你变了。怪大可汗把你养刁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走到他面前放下托盘,好像献宝一样。
“你这些天不是总觉得口里空落落的,想吃酸的吗?这是厨房新做的梅子糕,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糕点像水晶模样,一枚枚小巧精致,摆在瓷盘里,一看就很不像北凉的作风。
“我记得厨房不会做这些啊?”他诧异道。
对面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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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公子眼睛尖,一瞧就瞧出来了。大可汗说了,北凉人做饭粗放,生怕你孕中吃得不好,养不好身子,特意让人四处去找,但凡是白龙城里从南边来的厨子,都要找来试用。这一个说是专擅做点心的,你要是合心意,咱们就留下来。”
他盯着那梅子糕,眨了眨眼,“哪里有她这样麻烦。”
虽是这样说,到底是拈了一块慢慢送入口中。
入口细腻清润,酸甜可口,像是江南春日里的一场梅子雨。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于是鹦哥儿就笑起来,“公子喜欢就行,那我等下就去和她们说,将这个厨子留在府里,多发给些月钱,让她尽心地伺候着。往后咱们迁去了宫里,就将她一同带去。”
“那都是多久以后的事了。”崔冉顺口接话道。
自从回到王府,他还从未进过宫。
按照赫连姝的说法,宫中尚未收拾妥当,并不如王府住着舒适,便于休养,迟些时日再挪也好。
他心里是很能理解的。
他终究是个陈国的皇子,出身尴尬,虽然赫连姝宠他如此,却到底还没能定下位份来。他猜想,他若要进宫,连同小阏氏和朝臣在内的一干人等,大约多少要有些意见。
她这样做,也是无形中护着他。他也不愿意在朝局还没有完全稳定的时候,给她添烦心事。
反正他自己也并不在意。
这些时日以来,他安心养着胎,赫连姝也重新住回王府,除非有什么要事须在宫中留宿,不然都是每日里处理完政务,就回来陪他。二人相对,只如寻常夫妻一般。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甚至连往后进宫的时候,他究竟被册封什么位份,好像也没有那样要紧了。
然而鹦哥儿却凑在他跟前,神神秘秘的。
“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大可汗为什么不让咱们现在进宫。”
“什么?”
“我都悄悄打听了,是为了把宫里的人都挪出去。”
他越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挪出去?”
“按照北凉人的习俗,母亲死了以后,继承家业的女儿也要继承她的所有夫侍,那放在宫里,咱们大可汗按道理来说,就是要把从前的所有君侍收进自己的后宫的。”
鹦哥儿大睁着眼睛,说得认认真真,“但是,她不愿意。”
“她……”
崔冉一时之间,竟至于语塞。
他从前是仿佛也听闻过,北凉人粗野,有这样的悖德之举,还视为理所当然。但不过是那样一听,也就忘了,从未放在心上。
不知是怀着孩子,越发懒怠,还是被赫连姝惯得过于安心,什么事都不忘心里装。这些日子,他竟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她为了他,不愿意。
“小阏氏,哦,如今应该称作太后了,为了这还说了她好几回呢,说是她为了你,连祖宗规矩都不遵从了,堂堂大可汗,后宫里也不多放几个男人,简直像要出家的模样。”
眼前人摇头晃脑,笑眯眯的,“但是,她就是不让步,怎么说都不同意。”
“那些君侍,往后又该怎么生活?”
“就是因为这样,才多耽搁了些时日嘛。听说她让人仔细去安置了,愿意回家的,就好生送回去,有心再嫁的,就贴补了嫁妆替他们谋亲事。所以才没能立刻把后宫腾空,将你接进去。”
崔冉听着,只觉得一丝暖意从心口上渐渐漾开来。
这些君侍,虽然她心里无意,但从名义上,只要还没被送出宫,就都是她的人。所以,她才只叫他在府里安心休养,不愿让他进宫去,与那些男子共处。
原来她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也是可以细心至此的。
但他嘴上仍是道:“让她闹得,好像我心眼很小似的。”
鹦哥儿就绷不住笑,“公子你这话还说给谁听呢,要是大可汗的后宫里当真有别人,你心里能好受吗?倒在这里假装大度,也就是大可汗把你给惯得。”
他让他说得脸红,低着头无可反驳。
却在这时,听见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鹦哥儿连忙跑去开,进来的是兰因。
这些时日,他们二人走动得也不算少。兰因是个性子爽朗的人,倒是常来他这里同他说笑,还给他腹中的孩子做过小衣裳,他很是喜欢。
“你来了,快坐。”他微笑道。
来人却比平日里添了一分郑重,“我要走了,我是来辞行的。”
他怔了怔,才急着立起身来,“是不是赫连姝同你说了什么?”
说着,就忍不住向门边踱了几步,俨然是一个要出去找她的模样。
“真是胡闹,我去同她说。”
他知道,赫连姝有意不想让他吃心,为此将宫中的君侍都遣散了,同样的事落到兰因头上,也不足为怪。
但是兰因,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王府,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些年间替她操持后宅,颇有功劳。崔冉到来之后,他也从未生出过嫉妒,反而明里暗里帮他许多,崔冉向来是既感激,且真心喜欢他。
他知道赫连姝对兰因,并无什么男女之情。他虽想自私地全部占有她,却也从未想过要兰因离开。
都是被命运摆布的男子罢了,往后能同在宫中做个朋友也很好。
眼前人却笑着将他的手轻轻一拉,“我不瞒你,她是同我说了,但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想走的。”
“你……”崔冉不由一怔,“为什么?”
兰因进府很早,可以说人生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王府里度过的,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很熟悉。他亲口对他说过,他是因为家里遭了灾,父母养不活那么多孩子,被卖进王府讨一口饭吃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家里人即便还在,恐怕与他也不亲了。
宫里的君侍是一家人的骄傲,如今既然由大可汗发话,赏赐了金银遣还各家,回去还能被好生相待。而被卖出来做小侍的儿子,却与家中再没有更多的干系了。崔冉不知道,他离开了王府,还能回哪里去。
崔冉十分担心,他是一时没想明白,出府后会过得不好。
“你若是有确定的去处,也就罢了,若是没有的话,何不一同进宫呢。我去与她说,她会肯的。进宫册封了位份,成了君侍,好歹衣食无忧,往后也算得上是不错。”
兰因轻声笑起来,与往常一般灿烂。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他道,“但是,我当真想出去走走。”
“你这样想?”
“我小的时候,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可是自从被娘亲卖进了王府,即便是出门,也不过是采买东西的时候才上街逛逛,逛得久了,也没有什么兴味。”
他道:“从前是她于我有恩,既然小阏氏出钱买了我,助我家度过难关,要我进到王府里做她的小侍,我自然该尽心伺候,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可是如今,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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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她开了这个口,我也想走出王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
崔冉忽地被他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微微失神。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他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只知道兰因性情开朗,待人和善,不是后宅里勾心斗角的那一类人,却没有想到过,他竟然如此豁达又勇敢。
“你往后是还在白龙城里,还是……?”他迟疑着问。
面前的人就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就在城里安家,或许去别的地方,回草原上,谁知道呢,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说着,且笑得有些俏皮,“她也没有亏待我,给了我很多银钱,足够我到哪里都能生活无忧了。”
崔冉只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本想问,他一个男子独自行路,会不会遇上难处。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自然是什么也不害怕的。
最终只能认真道:“那一定多保重。”
面前的人望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好,我知道。那你在宫里也要好自珍重,要与她好好地,恩爱地过日子。”
他听着,不免耳根微烫。
毕竟眼前的人曾经是赫连姝的小侍。尽管他们彼此间都没有那个意思,他有时仍然觉得,自己这个后来者像是夺了别人的妻主一般,不怎么磊落。
兰因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容诚恳且明媚,“我很羡慕你,能被人真心相待。不过,世上的地方那么多,我相信也会遇到这样真心待我的人。所以,不用担心我。”
崔冉只觉得眼底酸涩,好像说什么也是多余。
送他离开的时候,他望着他轻盈远去的背影,好像在王府中困了多年,终于能够飞出高墙的一只柳莺。
这一日,赫连姝回来得早。
她进门的时候,崔冉正倚在榻上半睡半醒,只觉得被窗外轻柔的日光照着,格外地懒怠。
见她进来,也只抬头微微一笑,“你朝堂上的事做完了?”
“嗯,没全完。”她习以为常地往他榻边一坐,眯着眼笑,“不过朝堂上的事,是永远办不完的。那班子板着脸的老太太,哪有我的夫郎好看。”
“有你这样没正形的。”他无奈道。
说着,就以手撑着,坐起身来。
不料刚一动,就被她扶住了,虽然手势显然地透着生疏,却慎而又重,“慢点,别急。”
他抬头,见她满脸认真,好像面对什么头等大事一般,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心头又泛上几分酸软来。
在朝堂上威震四方的大可汗,竟然在这里做这些伺候人的事,要是让别人瞧见了,怕是连下巴都要给惊掉了。
“没有那样紧张。”他轻声道。
就见她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我紧张我的夫郎和小崽子,关你什么事?”
他一面为她的不讲道理而无奈,另一面,却也越发的想笑。
“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他轻推了她一下,“还像个当娘亲的样子吗?”
眼前的人就显得颇有几分委屈,轻声嘀咕了一句,仿佛是“小崽子不是挺可爱的吗”,但终归是很老实地哄他道:“知道了,下次不说了。”
他对她这副性情大改的模样,倒也不很习惯,摇了摇头,将旁边剩的半盘梅子糕递与她。
“这是今日里厨房送来的,我吃着倒还挺好。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呢,你要是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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