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谶……
她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子里的负心薄幸人。
军营的事不能耽搁,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跟傅司简说一声。
只能吩咐玉竹,若是傅司简来将军府问?起,就说军中事急她先回去了。
那士兵也知道紧急,不到一刻钟便回来,顾灼随即便启程回军营。
往常那条川流不息络绎不绝的闹街,尚因为时辰过早显得冷清。
只顾灼与士兵的跑马声格外响亮而?急遽,破坏了洁白?平整没有?多少脚印的雪面。
远处重峦叠嶂间雾霭苍茫,透着初雪的寒气?。
顾灼纵马疾驰瞧见那道等在糕点铺子前的墨色身影时,心道给玉竹的吩咐怕是用?不上了。
“吁!”
第26章 归期
马蹄高高扬起, 堪堪停在傅司简身后三尺远处。
那糕点铺前只他一个人,在遍地银涛纤尘不染中,仿若遗世独立, 孤傲清绝。
却伸手接过包好的糕点, 终是落入人间。
披着墨色大氅的男人转过身来?,仰头?去看马背上的小?姑娘。
没等顾灼开口, 男人已经上前将糕点递给她:“桂花糖蒸栗粉糕,带着路上吃。”
泪一瞬间逼上眼底, 顾灼握着缰绳的手更紧, 不知该说什么,只无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傅司简……”
男人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让她心动, 读懂她内心所有的纠结和歉意,却仍给予她无限的理解和爱怜:“去吧, 路上小?心, 我等你回来?。”
顾灼接过还带着刚出炉的热气的栗粉糕,只用力握了一下男人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而有些冰凉的手。
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驾!”
两侧房屋在大雪漫天纷纷扬扬中飞快向?后掠过, 快到几乎有了残影。
顾灼看不清是哪些熟悉的门面,也看不清前方?雪色朦胧像是没有尽头?的路。
她只知道,她离傅司简越来?越远, 归期未定?。
以往那些年, 她回营多次, 从未这般舍不得幽州。
她心里又甜又涩。
顾灼想起昨夜傅司简背着她的那一路。
她在他背上随口说起爱吃这家的栗粉糕,却因为?只在早上出炉, 她总忘记吩咐人第二日?一早去买。
傅司简当时说什么来?着?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
也好像是说她“怎么这般爱吃甜”。
他无声记下, 许是在她还未醒时就出了门, 踏着初雪踱步到此。
若是她没有走这条路,傅司简该是会提着糕点去将军府, 却得了她已回营的消息。
光是想想他得知消息孤身离开的场景,顾灼都觉得心疼得不行。
骑着马转过街角时,她侧头?去看,天地一片纯白?,屋顶地面覆上雪被。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①
墨色身影仍立在那处。
下一瞬,她的视线就被挡住,再看不到他-
“公子??公子??”糕点铺的窗口传出问询声,终于唤得像是定?在那儿的傅司简转过身来?。
长街尽头?早就没了那道教他思了一夜的倩影,只余地上重新被覆上雪的马蹄印。
他回到糕点铺前:“再拿一份栗粉糕。”
他昨夜其实是没怎么睡着的,将他与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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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遇见开始的一幕幕都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想起小?姑娘在他背上时一副小?馋猫模样,他只恨不得把所有她爱吃的都捧到她面前。
便早早起来?买了这栗粉糕,想送去将军府解她的馋,也解他的相思。
却没想,他在这里便遇上她,遇上要离开的她。
他才刚拥她入怀。
跟在小?姑娘身后那人的马一看便是军中战马,傅司简不消问,就猜到她是要去军营。
除了不舍,怕是怜惜更多。
初雪至,天地寒。
人们都窝在燃着炭盆烤得暖烘烘的房内,小?姑娘却冒着风雪长途跋涉。
以往的那些年,在他没遇上她的那些岁月里,她有过多少次。
暴雨、酷暑、狂风、严寒……
更让他无奈的是,即便他认识了她,也无法替她分担。
新一炉的栗粉糕需得现?烤,老?板见傅司简等着无聊,便与他闲谈起来?:“碰上这天气,公子?您是头?一个来?买的,我给您算便宜点。这雪天是真不好,生意差不说,北戎怕是又想南下抢东西,若非顾家军守在北边,哪有安生日?子?过啊……”
老?板也觉得稀奇,这般冷的天,寻常人都得跺跺脚走动走动暖和身子?,这位公子?倒好,站得像棵松树似的。
他倒是想叫他进来?铺子?里坐坐,只是他这门面朝街的这边只开了一个窗口,没装门。
其实听见“北戎”二字,老?板继续在说什么,傅司简已经听不到了。
他在京城时翻看过北戎侵扰大裴的历次战争,确实多是秋冬。
傅司简终于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大氅都挡不住刺骨寒意。
战争,就意味着她会受伤,会染血,甚至可能……
他不敢想。
不敢想她身上带着多少伤,不敢想她曾多少次千钧一发生死关头?。
他提心吊胆,却无可奈何?。
她属于边关,属于战场。
“公子?,栗粉糕您拿好,一共二两银子?。”
将银子?从窗口递给老?板,傅司简提着栗粉糕回了书院。
暗卫瞧见自家王爷冷着脸披着雪回来?,几乎要以为?王爷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打住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有些谨慎地跟着王爷往书房走,边走边道:“王爷,要不属下给您多添个炭盆?”
傅司简脚步没停:“不必。”
进了书房便问暗卫:“皇兄当初派去北戎的人,多久没传消息回来?了?”
“您说乌奇啊,都两年了。”暗卫挠挠头?,“先皇是单独吩咐乌奇的,属下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
“去当军师的。”傅司简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暗卫,“问他北戎王庭的情况和大王子?的进展,让乌奇加快进度。除了我写的那几个字,其余内容用密语发出。”
“是。”
暗卫出去后,傅司简便开始琢磨回来?一路上他在想的事。
以战止戈不是长久之计。
要结束这种局面,得要一个契机。
乌奇做的事就是这个契机-
顾灼是到了第二个岔路口才想起孙景阳的。
她扔了个令牌给跟着她的士兵,吩咐道:“去城南的客栈,天字五号房,找一个叫孙景阳的人,带着他一起回营。”
“是。”
士兵掉头?朝南,顾灼没耽搁继续纵马出了城。
城南客栈里,孙景阳颇为?无语地看着手里的令牌。
关于顾灼把他丢在客栈不闻不问十几天这件事,他倒没有什么不满,毕竟这十几天他在幽州城吃吃喝喝逛逛的,还挺舒坦。
只是她终于想起他来?,便让他在这大雪天骑马去军营。
孙景阳问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的士兵:“顾将军在外面等我吗?”
士兵那张严肃的脸出现?了颇为?疑惑不解的神色,孙景阳看懂了。
那是在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是哪根葱,凭什么要我们将军冒着雪等你。”
士兵说出口的话还是很客气的:“将军已经先行回营了,让我来?接你。你动作利索点,雪厚了行路不便。”
“哦。”
孙景阳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傻,顾灼真因为?等他在外面冻着,估计他自己心里都得觉得自己有罪不可。
收拾包袱时,孙景阳随口问道:“从这里去军营得多长时间?”
士兵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回道:“骑马两个时辰。”
走出客栈,似乎带着冰碴子?的雪沫扑面而来?,冻得孙景阳一哆嗦。
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前些天见彤云密布就买了氅和棉靴换上,果真下雪了。
还未出城,孙景阳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顾灼说的“等训练起来?就哭不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就已经哭不出来?了。
因为?脸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他哪在如此条件下骑过马,冷不说,甚至方?才马蹄子?打滑险些上演人仰马翻。
孙景阳更佩服顾灼,四年前他只瞧见她一身银甲威风凛凛。
她吃过的苦,他只窥见这一角便觉得不易-
顾灼赶回军营时,怀中的栗粉糕早已没了热度。
她还是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帐中桌案上,午饭时就着吃了。
顾灼不知晓的是,傅司简午时也吃了带回去的那叠栗粉糕,就像是两人隔着千里有了联系。
运粮队伍是今早丑时到的,按理说,这么晚该是先休整一番。
可那运粮官不同意,非得要求立时便点清粮饷的数目,说什么防止粮饷丢了怨他。
粮饷都运到顾家军营了,还说会丢,这不明摆着说顾家军会偷拿自己的粮饷然后栽赃给运粮队伍吗?
有些诛心。
其实除了运粮官话说得不好听,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无非是惹人嫌了点,还有些费火把。
可毕竟运粮队伍连夜行军,姚云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她只得叫醒小?半个大营的士兵,起来?点粮。
可点完粮以后,那运粮官又拉着姚云,非得要见顾家主帅。
别说顾灼如今不在军中,就是她在军中,那也是代?顾老?将军行从一品的镇北将军一职,哪是他七品运粮官说见便见的。
那运粮官说摄政王有话要他交代?给顾家主帅,姚云怕耽搁了要事,才派人去给顾灼送了信。
听闻顾灼回营,姚云总算从与那运粮官的扯皮中脱身,进了顾灼帐内时仍气得不行:“将军,那运粮官油嘴滑舌,说得全是废话。我方?才来?路上还听闻,点粮时咱们的人套出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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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那运粮官昨日?故意白?天休整,夜里行军。这不纯粹折腾咱们吗?”
顾灼正专注看着墙上的舆图,闻言道:“好了,别生气,我收拾他。”
姚云一听这话,瞬间没了火儿气,甚至已经开始同情那运粮官。
顾灼那些损招儿,嘶,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她决定?再添一把火:“将军,那运粮官还说摄政王让他传话给您。”
顾灼眉头?皱起,在舆图前转过身来?:“什么话?”
“他没说,要见您才说。”
顾灼眉头?皱得更深,忽得想起什么:“他说这事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姚云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却还是老?老?实实想了想那时的情形:“好像是我将点粮的人叫起来?整了队列又派了任务,士兵们饶过我与那运粮官时他突然说起的,声音还不小?呢。”
她说完这话也觉出不对,其实当时她便觉得这人突然出声有些奇怪,只是被话中的“摄政王”三字带走注意力,又被那运粮官的胡搅蛮缠扰得完全忘记了他这行为?的不寻常。
顾灼之所以问这问题,是觉得摄政王不该用一个运粮官给她传话。
若是不能为?人所知的话,他自然该派亲信带着信物?来?。
若是普通的什么话,就更不该用这种随意的方?式,来?给堂堂四镇将军之一传话,这可是明晃晃的侮辱。
顾家拿着大裴几乎五分之一的兵权,摄政王若是想篡位,用粮饷威胁还说得过去。
耍这种把戏侮辱顾家,除非摄政王脑子?被门挤了。
顾灼撇撇嘴:“给他在茅厕边上安排一个单人的小?营帐,偏僻些,派人白?天晚上一刻不停地在边上敲锣,除了出恭不许他离开营帐半步。”
又补充道:“哦,敲锣的人半个时辰一换,声音不用太大,别给自己敲聋了。另外,炭也给他少用一些。”
姚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是。”
惹谁不好惹顾灼,自求多福吧。
她这就去问问昨夜被吵醒去点粮的那群士兵有没有想亲自报仇的。
顾灼又去看那舆图:“先整他一天再说,叫人未时三刻去主帐议事。”
“是。”
第27章 失踪
孙景阳随着那士兵到了大营时, 已经误了午饭的?时辰,正碰上往主?帐去的?顾灼。
顾灼上下打量他一眼,见这小子浑身是雪和着泥, 笑问他:“路上摔了?”
孙景阳颇有些丢人, 没?敢抬头看她?,小声嗡嗡了句:“嗯。”
“摔伤了没??”
孙景阳摇摇头:“没有。”
随后便听见顾灼似是转了方向:“阿云, 把他安排进新兵营,先练三个月。”
他终于抬头去看, 是个一身?银甲杏脸桃腮的?姑娘, 腰间挎着把三尺的?长刀。
那姑娘爽朗笑着看他:“练三个月就抗摔了,走吧。”
孙景阳屁颠屁颠跟上, 没?了在顾灼跟前儿的?欠揍模样:“姐姐,我叫孙景阳, 我怎么叫你呀?”
姚云听见他这称呼, 颇有些忍俊不禁。
正巧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喊了声“姚副将。”
姚云冲他们点了头, 又侧头去看落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孙景阳:“听见了?”
“嗯。”
眼看离前方那处一下子密集起来的?营帐越来越近,孙景阳没?忍住:“姚副将,你这刀何处买的?啊?”
姚云脚步不停:“怎么, 也想有一把?”
孙景阳点头:“嗯, 我家里?那些刀不如你这把好看。”
得, 嘴甜原是为了她?这刀。
姚云深觉孙景阳还是个心性未定的?小孩,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开口:“刀呢, 是很容易买到的?。只是你至少得混到把总, 才能用自己的?刀。”
孙景阳瞬间蔫头耷脑, 他记起顾灼好像也与他说过不能用自己的?兵器。
而且,把总什么的?, 那可都是按战功封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顾灼忽悠他爹时,是说他年纪不够不让他上战场的?。
姚云可没?工夫理会被她?的?话打击得没?精打采的?小屁孩,交代了新兵营的?将军几句,便有朝主?帐方向去了。
徒留饿着肚子不知所?措的?孙景阳。
还好那将军厚道,知晓他午时没?吃饭,吩咐人带他去伙房垫了两个馒头。
不然?他还没?训练就得饿死-
主?帐内,顾灼正与于老将军商议前线布防。
他们所?在的?主?营是西线,与贺辰所?在的?东线隔着一座元宝山。
元宝山,顾名思?义,它?长得像个金元宝,或许还寄托着这片荒芜土地上的?人们想要富庶起来的?愿望。
元宝山是条南北向的?山脉,南脊插入幽州城,北脊延伸入大漠。
北戎地处西北,向南越过几个不高?的?山头便是大裴北疆防御的?西线。
是以西线布防一向是重中之重。
北戎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绕过元宝山北脊从东线侵扰的?,只是路途遥远损耗巨大,若是打不赢,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
顾灼指着舆图上起伏的?线:“老将军,我想将最前头的?防线推到这个山头上,您觉得如何?”
于老将军将近七十岁,依然?威武凛然?,声如洪钟:“有足够的?粮,推到这个山头是保险些。”
言罢,便站起身?向顾灼抱拳道:“老夫愿领兵前往。”
顾灼无奈地扶着老将军又坐回去:“您啊,就留在主?营坐镇吧,我们好有个主?心骨,万一东线有事?您还能拿个主?意。”
于老将军是当年顾灼祖父麾下的?副将,驰骋疆场大半辈子,顾灼哪能让年近古稀的?老将军走雪路上山头。
顾灼道:“我带兵去吧。”
北戎与大裴之间的?这几个山头和?荒原,本也没?个定论?是谁的?。
北戎不事?农耕,那些荒原又不怎么长草,北戎拿了也没?什么意义。
大裴则是因为北疆这三州城内的?地都开垦不完,将其划进版图却无人去住,平白耗着守线的?将士。
于是大裴和?北戎之间的?边界就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拖下去。
可如今书院办起来,是得考虑往后三十年的?。
朝堂上慢慢有了出身?北疆的?大臣,朝廷重视起北疆,三州富庶起来,人口必会大增。
不能等需要这些地时,才想着开垦,那便什么都晚了。
更何况,防线推到那山头上,便能居高?临下,一切动向尽收眼底,不至于等北戎越过那山头,顾家军才被动地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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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于老将军不知晓书院之事?却一口答应推进防线的?缘由。
前些年顾灼当然?也想过。
只是五年前与北戎那一仗让顾家军着实伤了元气,爹娘去江南后顾灼不敢冒进,怕引得北戎赌上一切反扑。
好容易休养过来,碰上去年粮饷迟到,只得搁下。
今年天时地利,顾灼觉得实在是个推进防线的?好时机。
听见顾灼那话,陈卓宇眉头皱得死紧:“将军,那山头咱们还未驻扎过,要不还是末将去吧。”
顾灼知晓他的?担忧,往前推进防线其实是很危险的?事?,尤其是这种未知地域。
可是——
顾灼叹了口气道:“吴将军和?苏将军那暴脾气,还是我去吧。”
惹得主?帐内众人大笑。
“卓宇,你再多?派五队斥候,三个时辰一换。在防线安顿好之前,务必及时掌握北戎的?动静。”-
第二日?雪便停了,幽州书院外的?长街上已经扫得干净,水泄不通地排了长队,皆是前来应考的?生员。
临近考试这几天,钟嵘忙得脚不沾地,如今才终于闲下来。
傅司简打定主?意要搅和?进北戎王庭那一烂摊子里?头,便趁今日?去与钟嵘商议。
路上与江辞擦肩而过时,傅司简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这人。
他止住脚步,转头皱眉看着那人进了一间考场,若有所?思?。
背对着门坐下的?江辞,听着身?后久无动静,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方才远远瞧见傅司简时,便觉得诧异。
他实在没?想到摄政王会在这书院里?,也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钟嵘来北疆必是来寻摄政王的?。
不想与傅司简照面,江辞便想转个方向绕着那条偏僻些的?檐廊走,可傅司简已经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这时掉头就走未免太过惹人怀疑,江辞只好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不动声色地朝前走,经过傅司简身?侧时还刻意敛着气息不教人察觉他会武。
他几乎要以为任务还没?开始便要失败,甚至已经本能地扫了周围一眼看好哪处容易跑。
江辞倒也不是以为自己就一定打不过傅司简,只是他怕被抓后没?人护着江鹿。
他以自己为筹码牵制义父,义父以江鹿为筹码牵制他。
一旦他不能继续为义父所?用,江辞不敢赌江鹿那一身?好功夫会被派去做什么。
他不想让江鹿因为这些肮脏的?任务手上沾血,她?该有明媚干净的?一生。
不必像他一样。
江辞察觉到身?后盯着他的?视线,他竭力镇定,缓缓摸向怀中匕首。
直到他进了考场,匕首也没?机会被拿出来。
他只道好险,却也怀疑傅司简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不过那便恰好与他不谋而合了。
午后,书院才陆陆续续地送走这批生员。
有的?愁苦,有的?欢喜,有些还三五成群地讨论?着方才写过的?试题。
总算不再嘈杂。
可谁料傍晚,居然?又下起雪来,越下越浓。
仿佛白天这不下雪的?空当,只是为了书院的?考试而天公作美。
这雪入夜也未停,连着下了两日?,鹅毛般的?雪花急速坠落,浓重得像是要将天都拽下来。
屋顶路面上的?雪足有一尺厚,院中的?树枝都被压断,街上行人稀少,滴水成冰。
远远望去,连绵起伏的?山都铺上一层银霜,勾勒出山脊上崎岖嶙峋的?纹路。
青灰色与雪线错落纷杂,山顶上还缭绕着些许雾气,似是巧夺天工地在山间作了幅画,让人觉得越发寒冽逼人,高?不可攀,不容侵犯。
放晴那日?,书院在大门东侧外墙上贴了榜,榜前被围得严严实实,“有我!有我!”的?声音此起彼伏,熙攘喧闹。
唯独江辞在人群外头不经意间瞧见,摄政王与另一人牵马离了书院,疾驰而去-
赶去将军府时,傅司简已顾不得多?少礼数,没?等将军府门前的?小厮说完“姑娘不在府内”,便扔下马闯了进去。
多?亏那小厮几日?前见过这位公子与自家姑娘在门口那一幕,这才没?按下府门处设置的?机关,只无奈地将两匹被主?人丢下的?马拴在一边。
傅司简跟着暗卫找见顾川时,那股骇人的?煞气已经收都收不住:“怎么回事??”
仿佛顾川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的?话,就会将顾川碎尸万段似的?。
傅司简面上似是没?太多?变化,只比平日?不苟言笑寒意逼人了些,声音也依旧沉稳。
暗卫却将那份焦急慌乱听得分明,还有些被极力压制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觉得王爷的?情绪比两年前在殿上还要不对劲。
顾家的?侍卫只顾川与傅司简熟悉些。
在并州的?那些时日?,顾川见到的?一直都是温润含笑的?傅司简,被他家姑娘百般捉弄也没?什么脾气。
倒是从未见过傅司简这般暴戾慑人的?模样,似乎比老将军身?上的?气势还要凌厉,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能有的?。
可顾川此时心急如焚,也来不及细想。
他知晓顾灼对傅司简的?信任,便也没?瞒他:“姑娘在雪山失踪了,我带人去找。”
第28章 焦急
傅司简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 声音似乎比外面经久不化的雪还冷:“现在就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顾川多少知道点傅司简与自家姑娘的事,听?他这话也?觉得动容, 只是这却不?是靠动容就能答应的。
“傅公子, 我知晓你心急。可雪山上地势复杂,若是带你去……你也?出了事, 会更麻烦。”
顾川没把话说得更直白?,其中?含义却明?显, 傅司简跟去若是也?失踪了, 他们还得分出人手来找他。
傅司简听?出话中?意思,没有出声解释。
众人没看清他怎么出手, 转瞬之间?已是他将未出鞘的匕首抵在顾川颈前。
顾川知晓傅司简的意思,他在证明?他比在场每个人的身手都要好。
既然傅司简不?需要他们分心, 顾川自然愿意多个人去找自家姑娘:“好, 那傅公子便一起吧。顾昼顾夜,你们带人守好将军府, 姑娘失踪的消息莫要让府中?其他人知道。”
“是。”顾昼应了声又皱眉问起:“那老?将军和夫人那里——”
这倒是难办了。
顾川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还是道:“先等几天,五天后若是还没消息……”
“不?会没有消息, 我会找到她?。”
傅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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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的声音蓦地响起, 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笃定, 教顾川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
顾川面色凝重:“先等等吧,找到姑娘再说。”
顾家十几个侍卫去牵马, 傅司简和暗卫便先去将军府门外等。
暗卫其实是想劝劝王爷以大局为重的, 只是王爷现在这个状态实在让他不?敢开口。
何况, 查案与顾家主帅失踪这两件事,也?分不?出哪个算是大局。
顾小将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顾老?将军和姜夫人一时?还赶不?回来,这消息一旦传开,北戎哪能不?抓住这机会侵扰大裴?
今日暗卫本是出来给?乌奇传信的,已经两年没有消息,传信途径需得重新试探畅通,因此费了几天时?间?。
他回书院时?见穿着甲胄的士兵策马从北城门而来,马蹄都要飞起。
暗卫下意识便跟了上去,果不?其然是去将军府。
许是守门小厮见这情形紧急一时?慌乱,又或许是以为他与士兵一块前来,总之是没拦他。
那士兵见着顾川第一句便是:“小将军失踪两天了。”
暗卫听?着这话脑子一懵,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转身便走。
顾川终于被他离开时?细微的动静惹得回过神来,注意到屋内还有个不?该在这儿的人。
可?他也?并未拦着。
这么多侍卫自然不?是拦不?住,只是拦住了也?不?能扣下或是灭了口。何况,姑娘信任他们,他便也?任由暗卫回去禀告。
暗卫哪里不?知道王爷对顾姑娘的在意,几个起落就回了书院,半点没敢隐瞒。
他现在想起王爷听?了他的话后的反应都觉得唏嘘。
暗卫正祈祷着顾姑娘可?千万不?要出事,便听?见傅司简道:“你留在幽州。”
暗卫知道王爷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处理查案和乌奇的事。
可?王爷去寻顾姑娘出了危险怎么办。
“属下——”
暗卫想再争取一下,却在傅司简的眼神下噤了声。
他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得应道:“是。”
眼见顾家的侍卫们就要出来,暗卫终于想到能教傅司简重视起自己安危的理由:“您小心些……皇上还年幼,大裴还得您撑着。”
傅司简终于松开握得死紧的拳,抬手揉了揉额角:“嗯。”-
西线大营里,看上去一切如?常,训练场依旧摩拳擦掌,热火朝天。
一顶帐内却气氛凝重。
姚云一拍桌子:“要不?我也?带人去找吧。”
陈卓宇按住她?肩膀:“阿云你别冲动,消息已经送去将军府了,顾家的侍卫去找比我们合适。”
姚云也?知道这个理,主营里只有他们两个和于老?将军知晓顾灼失踪之事,万万不?能传开。
她?带过去的兵与防线上那些兵没什么太大分别,平白?多了泄露消息的可?能。
可?她?实在担心。
陈卓宇也?担心,他还后悔,后悔当时?没能坚持自己带兵去推进防线。
他见姚云忐忑不?安心神不?宁,脸上明?晃晃写着“出事了”。
怕她?这样出去被人看出端倪,陈卓宇提起另一件事转移她?的注意:“那运粮官还赖着不?肯走?”
说起那运粮官,姚云就气得牙痒痒。
顾灼嫌运粮队伍留在军营耗粮食,想让他们早些离开。
是以第二日就撤了那运粮官帐外的锣,叫人把他带过来后,顾灼问他摄政王有什么话。
那运粮官倒好,说自己听?了一夜的锣脑子不?清醒,忘了。
被顾灼高深莫测地威胁了一句:“现在不?说,你可?没机会说了。”
那人可?能脑子确实不?太清醒,竟是以为顾灼要砍他脑袋:“你、你敢!”
顾灼语气变冷:“说不?说?”
那运粮官腿都打哆嗦,说了些诸如?“顾家要看清楚是谁掌天下权”这样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在顾灼似笑非笑的表情下闭了嘴。
“没了?”
“没了。”
“那待会带着你的人动身回京吧。”
那运粮官似乎有些意见,咕哝了一句什么出去了。
帐帘掀起又落下,顾灼笑出声来,偏头与姚云道:“这人真不?经吓,还不?如?去年那个锯嘴葫芦呢。”
姚云想起去年那个话少而无辜的运粮官,无语道:“这就是你命人学狼嚎吓唬人家的理由?”
“逗逗他嘛。”
姚云还记得两日前顾灼说这话时?挑眉撇嘴的模样,灵动俏皮,那般风华正茂。
怎么就失踪了呢。
顾灼见过运粮官后没多耽搁便带人去了吴将军他们的防线上。
结果,那天傍晚下起雪,运粮官说走不?了。
姚云虽然看运粮官不?顺眼,却也?不?能在那种雪天把人赶走。雪下了两日,运粮队伍愣生生拖到现在还没动身。
今早吴将军的人送信过来时?,那运粮官还鬼鬼祟祟跟过来想偷听?,被来找姚云的孙景阳抓住时?还狡辩说有事要见顾灼。
若非现在没心思整他,姚云非用顾灼以前那些损招儿好好招呼他一遍。
姚云听?见陈卓宇问她?的话,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雪都停了,我去赶他,总觉得他留在大营是个隐患。”
“嗯,别被人套了话。”
“知道。”-
姚云回自己帐中?后,叫人提了那运粮官过来,不?客气地开门见山道:“今日雪停了,你也?该带着队伍动身了吧?”
那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我还有事要与顾将军说。”
顾灼这几日不?在军中?,他已经忘记响了一夜的锣和顾灼那让他遍体生寒的威压。
姚云因为顾灼失踪的事本就心情不?好,见此更是愈发?不?耐烦起来:“偷听?军中?机密的事吗?”
那运粮官死不?承认:“我没有!”
姚云懒得与他扯皮:“留你们在军中?两日已经不?合规矩了,要么你带着人今日便动身,要么我认为你是细作将你扣下,你选吧。”
见他还不?出声,姚云彻底没了耐心:“来人,带他去牢里。”
帐外进来两个士兵,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他倒走。
运粮官这才知晓眼前这看起来面色不?善的副将是来真的,着急忙慌地开口:“我走!我走!”
他今日见那来传信的士兵面色凝重,才想去听?听?,万一能听?见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回京还能讨些赏赐。
可?他只是奉命来传个话而已,没想把自己传进牢里-
傅司简跟着顾川他们到了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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