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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4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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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随口问道:“对了。请问您知道八栋六单元501室怎么走吗?第一次来这小区。有点大啊。我们绕了半天都没找到。”

    “哦……哦,你们沿着这条路走到底,有个指示牌,再转几个弯就到了。”女人笑着道,表情略有些僵硬。

    “好,谢谢您。”

    直到居民谈天的声音都远去,只余下头顶的紫藤花被风吹动的细微声响,纪洛宸才沉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周淮屿驻足,回身向着小花园的方向望去,那个女人正带着孩子玩耍,神色慈爱柔和。他轻声道:“八栋六单元501室是她家,她就是叶小文。”

    “我看过叶小文的照片,不会有错。”周淮屿道。苏泱不解:“那她刚才的反应也太奇怪了,正常人听见有人找自家有事,不都会反问一句吗?”“没错,”纪洛宸道,“这个女人有问题,她在害怕什么东西。”

    “不管她怕什么,咱先上门探个究竟。”苏泱说。“走吧,”纪洛宸最后看了叶小文一眼,“相信我们和她还会再见的。”

    楼里没电梯,还好目标楼层不算高。上去前周淮屿仰头望了眼五楼,阳台上摆满了花草,看得出主人一直在精心侍弄。

    门铃响了几声,很快便有人来应门。惯例,纪洛宸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门后的中年女人愣住,犹犹豫豫地给他们开了门。

    “谁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隔着博古架只能看见他半张侧脸。

    “周校长吧,我们是临南分局的刑警。今日冒昧来访,是想跟您以及您的家人了解一些……关于李臻的情况。”纪洛宸道。

    周思礼还没回应,开门的中年女人先给了反应——她失手打落了一个茶杯,杯中刚放进去的茶叶撒了满地。

    “别紧张,我们只是做一些例行询问。”周淮屿对她笑笑,在茶几上放好执法记录仪,道:“李臻的父亲李华刚二位应该不陌生吧?他找到了我们临南分局报案。其实此前他也上报过许多次李臻失踪的事儿了,可惜最后都没个结果。”

    “原来如此,三位请坐。”男人走近,微笑着和纪洛宸握手。“幸会幸会,我是周思礼,这位是我爱人关宁。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几位尽管提。”哪怕是休息日在家中,他也穿了一件白衬衫,板板正正,很是儒雅。

    “那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纪洛宸笑道,“麻烦二位详细说说,李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话可就远了……小臻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努力、扎实、勤奋,任何一个形容好学生的词你都可以套在他身上。”周思礼语速不快,像是陷入了回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老王虽然是他亲爸,可这孩子基本是我们夫妻俩拉扯大的。”他苦笑着摇头。

    苏泱:“这些情况我们在来之前已经和李华刚了解过,你们两位关系看来是真的不错,他一去支教那么些年,你就一直给他养着儿子?”

    “来,几位请用茶。”周思礼递上三杯茶后才接着道:“他们夫妻是我的老同学,大家几十年好朋友了。家里发生那样大的变故,谁都不想,我也只是帮些力所能及的。”他握了握身边女人的手,“就是辛苦我爱人,要照顾两个孩子;也委屈了飞扬,我想着小臻身世可怜,总是多疼他些。”关宁极短暂地笑了下,又低下了头。她似乎习惯了倾听者的角色,并不主动加入话题。

    “李臻失踪当天是周五,他参加了学校的奥数班,您是授课老师,对吗?”周淮屿问。

    “对,我们一般八点半下课,那天小臻说他想留下再做点题目,叫我别等他先回家。”周思礼双手紧握,痛苦道,“这些年,我每每想起都很后悔,为什么没直接带小臻回家,而是任由他自己留在学校自习。如果我能……他也不会失踪!”

    他的伤心不似作伪。纪洛宸又问:“李臻涉嫌猥亵他人,警方有实证。且那位受害者,正是你儿媳叶小文,周校长,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没有一丁点儿犹疑,周思礼斩钉截铁说:“李臻不可能是猥亵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绝做不出那种事。”

    见状,苏泱小声对纪洛宸说:“老大,我怎么觉着周思礼这养父比李华刚那生父还信任李臻啊,是不是反了?”

    在临南福利院初见时,李华刚就曾说过,他没教好孩子,让他成了一颗长歪的小树。纪洛宸轻声道:“生恩不及养恩重。”

    “周校长,今天我们过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要问您。”周淮屿接道:“临南一中百年校庆,操场上启出了一具白骨,想必您作为校领导也很关注这件事。”

    “是啊,不瞒您说,我正为这事头疼呢。”周思礼苦笑道,他还待再说,开门声打断了他。

    “爸妈,我们回来了……家里有客人来啊?”青年男人搂着妻儿站在玄关处,语带惊讶。

    出去玩了好些辰光,小孙子童童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关宁心疼地抱着他进屋去午睡。周飞扬拉着叶小文的手,坐在了母亲刚才的位置。

    本着心理画像师的职业习惯,周淮屿快速打量眼前的男人。周飞扬身材颀长,面貌清俊,眼神清亮,看得出生活习惯良好。也不是内向的人。进门后他主动上前寒暄了一番。

    “飞扬,小文,待会儿几位探长问的东西可能会涉及案情,你们不用陪着,去看看童童吧。”周思礼温和道。

    “无妨。”纪洛宸道,“和他们也有关。”

    周淮屿从包中掏出复原的画像,放在了茶几上,“贵校操场中挖出的那具尸骨,就是李臻。”

    一瞬间,三人齐齐变了脸色,周思礼更是失态到碰翻了茶水。“探长,你们确定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已失了先前谈话时的镇定,话语中甚至带着哀求与希冀。

    苏泱道:“身份确认无疑,还请几位节哀。”

    周思礼会伤心纪洛宸猜到了,但周飞扬的反应却令他侧目。从听见周淮屿的话起,周飞扬就愣住了,他没有经过之前的询问,一回来便直面了李臻死亡的消息,冲击更大。

    纪洛宸注意到,他瞳孔剧烈收缩,嘴里颠来倒去说些不成词句的话,失态程度不下于周思礼。资料中并未记录李臻和周飞扬关系甚佳,对方这样的表现,似乎不太符合。

    比起这两人,叶小文的态度更耐人寻味,她几乎是不受控地颤抖着身躯,脸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纪洛宸盯周飞扬,周淮屿便默契地盯住了这位准妈妈,她是猥亵案的直接受害者。在听闻疑似嫌疑人死亡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却是惶恐与不安。半掩的房门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那是关宁的声音,她也听见了。

    撤回眼神,纪洛宸道:“关于当年的案件,我有一些问题要问叶女士。”他拿出一份装订好的册子,“这是十五年前的口供记录,上面写着,你因留校补习晚归,路过小树林时被人从后方捂住了口鼻,对方随后对你实施了不轨行为。中途,你听见保安的声音,那个人便慌不择路地跑了,而你也因惊惧过度短暂昏迷,醒来后直接回了家。在和父母商议后,你们选择了报警处理,但要求警方保密你的身份。目前为止,我所说和你的记忆有出入吗?”

    叶小文摇了摇头,她现在看上去像张立不住的纸片,虚弱得随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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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吹倒。

    “好,那我继续。”纪洛宸又拿出了一张照片。并将它推至叶小文眼前,“这是现场留下的物证——李臻的校牌。根据你的描述,你惊魂未定地回到家中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拉链上绞进了这个东西。也是因此,你的父母认为猥亵你的人有极大可能是李臻,才决定报案。”

    “警方和当夜执勤的学校保安核实过,他在巡逻时确实听见了西边树林有异动,随后看见一个人影跑过,可惜他没能追上。你们的证言。加上这块校牌,李臻自此被确定为校园猥亵案的第一嫌疑人。”纪洛宸总结道。

    他眼神如鹰隼,牢牢锁住叶小文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沉声问:“我想再和你确认一遍,你真的看清楚了那晚猥亵你的人就是李臻吗?”

    叶小文深深埋头,她实在颤抖得厉害,连她身边的周飞扬都感觉到了。

    他搂住了妻子的肩膀,帮她回复道:“纪探长,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妻子心里的阴影。李臻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也无法接受他对我妻子做出那些事…但我相信小文,还请您多少体谅下我们的心情。”

    走出楼道,苏泱掰着肩胛骨伸了个懒腰,把执法记录仪放进包中,“老大,回去我就把录像拷出来,让老裴他们也看看,我总觉着这家人怪怪的。”?

    第22章

    纪洛宸笑了,“有长进啊你小子。说说看,哪里怪?”

    苏泱努力回忆道:“别人我说不上,但叶小文最奇怪。在小花园遇到时,她就不敢给我们带路回家;听到李臻的死讯,她也没表现得十分解气。与其说她是受害者,还不如说她——”

    “像个因说谎而心虚的骗子。”周淮屿接上了后半句。

    “对!就是这个感觉!”苏泱一敲掌心,“其实周飞扬也不太对劲,他爸对李臻那么好,可他才是他爸亲儿子啊,难道不会心里不平衡吗?”

    纪洛宸与周淮屿相视而笑,“所以你是觉得他们俩在演戏?”

    “对。”苏泱老实点头。

    周淮屿轻笑着摇头,“错了,他们一家四个,都在演戏。”

    “啊?!”苏泱傻了,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那那那,老大我们赶紧回队里再看一遍录像吧?”“你自己回。”

    “老大你去哪儿啊?”

    纪洛宸背对他挥挥手,“家里揭不开锅了,去周淮屿家蹭住一宿。”

    “啊——”苏泱的嘴惊讶的明显能塞下一颗鸡蛋,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家老大背着他跟周淮屿已经亲近刀可以蹭饭蹭房子住了。

    法制频道的主持人正在解说临南一中操场藏尸案,依谈局的意思,当然是尽量不要报道,避免为侦破工作增加不必要的难度。

    奈何当天是校庆,来的社会各界人士过于庞杂繁多,当场就有人把消息捅到了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既然如此,与其任由无良小报搬弄是非,还不如由官方媒体进行报道。周淮屿划着手机,网路上关于这起案件的讨论度很高。

    白骨是在学校被发现的,不知是谁先起头,扯出了临南一中过往曾发生过的其他案件,李臻也被拉到了人们眼前。

    桌上的做好的饭菜无人问津已经冷了下来,反倒是纪洛宸亲手煲的汤倒是被尽数喝完。

    两个人面对面互望又开始讨论起了案子。

    “叶小文的慌乱过于明显,连苏泱都有看出来了,不多说。”纪洛宸举起两根手指,“其次,周飞扬,他在听见李臻的死讯后太失魂落魄。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很信任叶小文,那么面对一个很可能曾经猥亵过自己老婆的人——哪怕李臻是他兄弟,这样的表现也够怪的。”

    “嗯,答对一半了。”周淮屿予以肯定,示意他接着说。

    “接下来是周思礼。”纪洛宸伸出第三根指头。“他是个信任儿子品行的好父亲,可这位好父亲怎么就能坦然接受自己儿媳对李臻的指认呢?要知道,正是叶小文的关键证词把李臻送上了嫌疑犯的位置。”

    “最后,关宁。”说到她时,纪洛宸停顿了片刻,“她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从她的肢体表现来看,我认为她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中,这不符合他们一家展现出的和睦氛围。”

    “还有一点,”周淮屿补充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进门时关宁打碎了一个茶杯?我去帮她捡,她给了我一个眼神。”

    指尖在地毯上无声描绘着,周淮屿低声道:“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个求救的眼神,就像溺水者终于看到了一条救命的绳索。”

    纪洛宸深深皱眉,两个不同的观察角度,导向了同一个结果。他思索道:“总不会是周思礼家暴她吧?我看这位周校长也不是那种极端分子,俩人感情挺好……还是说周飞扬有问题?她碍于血缘不肯也不愿说?”

    “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一切都未可知。”周淮屿叹道,“等明天姜乐悠把当年案件相关的其他证人带来,我们仔细审一审。多了解些情况后,再去周思礼家一次。”

    “嗯,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将目前梳理出来的线索联系了一下,时间就已经接近凌晨。

    周淮屿随手丢了纪洛宸一床被子给人扔进了自家那偏狭小的客房,自家回屋子安然入眠了。

    对比周淮屿的安静,这可就为难了纪洛宸折长手长脚的人冷了,狭小的床躺着他太贵难受。

    无奈间,只能蜷缩起身体睡了一夜。

    第二天纪洛宸手捧着咖啡,另一只手拿起桌上新到的资料翻看,顺口问:“这个张勇就是当年临南一中执勤的夜班警卫?人找到了吗?”

    “已经来了。正在休息室候着呢。”姜乐悠说,“可能是受舆论影响吧,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不久,他就离职了,现在是一家小区的门卫。”

    “行,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去跟他聊聊。”

    “对了老大,还有一个人,也许你会感兴趣。”姜乐悠拿出了另一份档案,“她叫吕雁,是李臻生前在学校里唯一有过亲密往来的人。”

    “吕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周淮屿,是临南分局的心理画像师。”

    办公室来了一位新客人,周淮屿微笑着递上茶水,给出一个请坐的手势。隔着两间屋子,纪洛宸同样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如此招待了张勇。

    吕雁细细观赏着墙上的画像,赞叹道:“沈探长,我听说过画像师,这是个门槛非常高的职业。不过以你的造诣,想必在画像师中也是佼佼者了。”

    她一开口,周淮屿便微微挑眉,很难得在生活中听见如此动听的嗓音,简直可以媲美专业的播音员了。

    “吕小姐谬赞了,我只是做一些本职工作而已。”周淮屿笑了笑,道:“今天请您过来,主要是想和您了解下李臻这个人。”

    吕雁的笑容淡了,但仍回复道:“我晓得,你的同事在电话里通知过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周淮屿认真道,“你是李臻在校期间唯一的朋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没有人跟他有过节?”

    一室安静,周淮屿没有催促,耐心等待吕雁梳理思绪。良久,对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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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开口:“他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张勇局促不安地在椅子上坐着,端着手里的茶杯,半天不敢喝一口。纪洛宸对他笑笑,“别紧张,我们只是按流程向你了解些情况。”

    “好。好。警察同志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十五年前,你曾经在值夜班时撞破了一起恶性猥亵事件,只可惜没追到犯人,让他跑了。”

    “对,这个事是我这么多年的心病。”张勇垂下脑袋,他头发里已经夹杂了不少花白,“我当时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情,还以为是学生捣蛋翻墙出校。”

    “据我所知,在猥亵案发生前不久,学校里就有传言说,有人偷窥女生厕所,有这回事吗?”

    “有的。我还去女厕周围站岗巡逻过。就是为了让学生们安心。”张勇道。

    “唯一的光?怎么说?”周淮屿有些不解的问。

    吕雁轻挽起自己的长发,自嘲道:“沈探长,你看我现在怎么样?”她平静与周淮屿对视,妆容精致完美。

    “你是很成功的小说作家,作品畅销,事业成功。”周淮屿慢慢道,“内心也很坚定,是位了不起的女性。”

    “但十五年前,我不是这样的。”吕雁的声线颤抖着,她闭上了眼。“那时的我,是只丑小鸭。最美好的少女时代,我身上永远有块撕不掉的标签。”吕雁摸着自己的喉咙,“你也觉得我的声音很好听吧?但所有人都说,我这副天使般的嗓音,偏偏配上了魔鬼般的外貌,真可惜。”

    “……除了李臻。”周淮屿接道。

    “是,除了李臻。”吕雁的眼角盈上了泪珠。

    “那你在巡逻的过程中有发现吗?”纪洛宸接着问。张勇先是摇头,接着又犹豫着点了下头,“倒是抓到过一个在女厕门口徘徊的男生,但是有女生坚持说他绝不是坏人,只是在门口等自己而已。”

    “这个男生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就是李臻。”

    “什么?”纪洛宸皱起眉。

    周淮屿为吕雁续上半杯茶,轻声道:“来自同龄人的恶意,往往才最可怕。”吕雁的相貌并称不上丑陋,至多是五官有些扁平,却被冠以了如此恶毒的外号。

    “我努力地不去在意那些声音,尽量做好自己的事,认真学习,我想去到一所很好的大学。”吕雁双手握着杯壁,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做到了。事实证明。更好的平台可以帮我过滤掉那些素质低下的烂人。”

    “临南一中有你这么多不美好的回忆,你后悔过入学吗?”周淮屿问道。

    吕雁坚定地说:“从不。我在这所学校遇到了李臻,他跟我素昧平生,却是唯一一个会在所有人嘲笑我时开口制止的人。”

    说起李臻,她的眼波变得无比温柔。“当时,学校里有小太妹团体,她们会趁我去厕所时反锁大门,警告其他人不许理我。还是只有李臻,他不介意别人怎么说,坚持陪我去厕所,他是我的保护神。”

    “受害人是次日清晨去报的案,警方到学校后,应该有来要监控吧?”?

    第23章

    张勇苦笑着说:“监控当然查了,可没有收获。那段时间学校在整修西部校区的电缆,不止是监控,连路灯都没几个亮着的。”

    “没记错的话,猥亵事件就发生在西边小树林里?”

    “是的,天黑了路不好走,学生们一般也不会逗留到太晚。我那天只是例行巡视,听见了女生的哭声,我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帮忙,没想到才走近了一点,就有一道黑影从旁边窜过去。天太黑了,我打着手电,根本没看清他脸。只一晃眼的功夫,人就跑了。”

    “高三开学没多久。你转学了,这是为什么?”“因为周围人对我的霸凌升级了。”吕雁平静道,“原本的小打小闹很多都被李臻挡了下来,我不再是个完美的出气筒。有些混社会的学生便商量着要给我个教训,让我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计划?他们成功了?”周淮屿追问道。

    “没有,他们晓得我不会轻易上当,就去逼迫李臻约我出来。但他拒绝了。还转头告诫我。别再把自己被校园霸凌的事情压在心里,让我家长出面解决。”吕雁笑着落下一滴泪,“这点我比李臻稍微幸运些,虽然我们都只有爸爸,但比起他那个远在天边从不出现的父亲,我爸听说了我的遭遇后,二话没说给我办了转学手续。”

    “你转学后半年不到,李臻失踪了,并且被冠以猥亵犯的名号,你知道吗?”周淮屿说道。

    吕雁握紧了拳,咬牙道:“我后来辗转听说了,不管是什么人传出的这个谣言,我可以摸着良心跟您讲:周探长,李臻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我明白。”周淮屿安抚道,“不光是你,他家里人也不接受,所以我们在重新调查。”

    “周探长,”吕雁突然打断他道,“你说今天找我来是为了查当年的猥亵案,可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是什么契机让你们警方重启卷宗?”她脸色苍白,“是不是……和最近临南一中的操场埋尸案有关?”

    周淮屿哑然,苦笑道:“你是真的很聪明。”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吕雁终于放下了都市丽人的完美伪装,伏案大哭。周淮屿无声叹气,默默拿来抽纸,放在她手边。

    “吕小姐,如果你想报答李臻当初对你的帮助,最好的办法就是为他洗刷污名,别让他孤零零埋骨数载,无人问津。”

    吕雁的妆彻底花了,但她浑不在意,只是坚定道:“好,有任何需要我协助的地方,您尽管提。”

    “我有个小问题想问您,”周淮屿斟酌着措辞。“李臻平时少与人来往,那他在感情方面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吕雁抬头道:“……转学前,我曾鼓起勇气和他表白,但他拒绝了。”她怅然道:“李臻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许是因为造访的时间点不同,比起上次来馨兰苑。周围的街区热闹不少。兰州拉面隔壁就是东北菜馆,两家生意都不错。

    纪洛宸眼瞅着路边有个空位,大爆手速把车抢先一步停了进去,后边儿没赶上趟的大哥愤怒地按了两声喇叭。

    “咱先祭下五脏庙,一上午都在录口供,累坏了?”纪洛宸解开安全带小声点抱怨了两句。周淮屿听着人抱怨强忍住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那你还不快下车吃饭,一会还有的忙呢?”

    “知道了,知道了!”

    快速解决完午饭,两人第二次来到了周思礼家楼前。

    纪洛宸注意到,501配套的地上车位空着,略一思量后说:“看来今天周思礼不在家。”

    “不光是他,周飞扬应该也不在。这家人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今天周一,他们要上班。”周淮屿分析道。

    “那正好,我们单独问问叶小文,也方便你画像。”纪洛宸很自觉地背好挎包,按响501室的门铃。

    不出二人所料。家中只有叶小文、关宁和小孙子童童。小朋友好像很喜欢周淮屿,歪着脑袋看他半天,末了把自己的摇铃塞到了周淮屿怀里以示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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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文看着儿子天真可爱的模样,放软了神情,淡淡道:“两位探长,是上次有什么事没问清楚吗?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只有我和婆婆在家,不一定能回答得了你们的问题。”

    “不,我们就是来找你的。”纪洛宸绕完了屋内一圈,重新坐回周淮屿身边。

    听见他的话,叶小文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变得紧绷。关宁握住她的手,却依然不发一言。

    “能说的我都说了,李臻只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是我丈夫的弟弟,但跟我交集并不多。你们就算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信息。我也爱莫能助。”

    不紧不慢架好画板。周淮屿挑了只顺手的笔,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请叶小姐帮个忙。”

    “什么忙?”

    “请你回忆一下十五年前的那张脸。”

    童童好奇地去抓周淮屿的笔,关宁见状赶紧将孩子抱到了自己这边,歉意地笑笑。叶小文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声音嘶哑不堪,“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也不想再回忆,抱歉。”

    “叶小姐,你的证言直接关系到我们的抓捕工作。十五年前你就逃避过一次,为此,李臻背负了整整十五年的骂名。”纪洛宸紧盯着她,一步步推倒对方的心理防线,“——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李臻不是凶手。难道现在你还要继续逃避吗?”

    关宁的手掌猛得一颤,重重磕在沙发扶手上。她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媳,眼神中蕴藏太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我们对李臻的人际关系做了彻底调查,他是个不善交际、但心地善良的孩子。为了帮助学校里受到霸凌的女生,他宁愿被误会也要守在女厕旁边。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会是猥亵犯吗?”

    纪洛宸的问话步步紧逼,这次却没有周飞扬来为她解围。“警卫只听见声音,没看见对方的脸,你应该也是一样。我问你,李臻的校牌,是你从凶手身上亲手扯下的吗?”

    “不是!”叶小文脱口而出,她的勇气只涌现了瞬间,很快又消退,小声说:“……回家后,我在口袋里发现了校牌。”

    “口袋里?不对吧,你的笔录上记载的分明是衣服拉链里绞进了校牌的挂绳。”

    “小文。”关宁突然开口,她声音疲惫得像一道叹息,“把真相说出来吧,思礼都告诉我了。”“妈?!”叶小文几乎快掩饰不住震惊的哭腔,屋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出她的惶恐失措。

    “你连童童都生了,我们不会拆散你和飞扬的。十五年了,也该还小臻一个清白了。”关宁轻轻抚摸着童童的脸庞,“童童就在这里,你总不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继续撒谎吧?”

    话题的走向超出了纪洛宸的预料,对面的两个女人显然在说着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周淮屿对着纪洛宸微微摇头,示意先不要打断。

    童童忽然趴到了叶小文腿上,努力伸长了小胖手去够自己妈妈的脸颊,“妈妈,妈妈不哭。”

    叶小文再也忍不住,搂紧了儿子无声流泪,似是要哭尽数年的悔恨与不安。

    “那个人,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她的讲述开始得毫无征兆,但却无比流畅,就像这些话已经在她心中反复盘桓过数遍一样。

    “他的力气很大,我完全无法反抗。我的嘴巴被捂住。然后一路被拖到了小树林里。”叶小文的声音变得尖利,她紧紧搂着儿子,捂住他的耳朵,干涩道:“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扑过来亲我,扯我的衣服,嘴巴里有股说不上来的臭味,脸上的胡茬扎得我很痛。”

    噩梦般的夜晚被再度回忆起,叶小文的眼神里写满恐惧,“我听见皮带落地的声音,还有那个男人的低吼。我哭喊着拼尽了全力去抓他的脸,想要推开他!”她忽的停下了,又哭又笑地接道:“就在这时候,有一道光打过来,有人问:‘什么人在那里?’他一下子就放开了我。”

    “我想跑走,但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远远的,我看见那道光在靠近,那个男人骂了句什么就走了,我昏了过去。”

    她边说,周淮屿的笔边动,他问:“光亮起的瞬间。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眼神,那个男人最后看了我一眼。”纪洛宸起身,示意关宁抱好童童和自己走,把空间留给周淮屿专心画像。两人来到阳台,小心关好过道门。这儿被打理成了一个小花园,各色花卉盛放。吊兰垂落,童童开心地拿起小水壶给花浇水。

    “纪探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宁手扶栏杆。脸上看不出悲喜,“案子发生后,小文受了很大的打击,飞扬放心不下她,成天去守着。我们两家的家长这才知道,他们已经悄悄恋爱了三年。”?

    第24章

    “当时他俩都是高三,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小文又把飞扬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们不可能在这种当口硬是把他拉走。再加上小文指认小臻就是嫌犯,飞扬心里内疚,更不愿意分手。”

    “那你之前说,周思礼和你都知道了,你们知道什么了?”纪洛宸问。

    关宁木然道:“我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臻会是嫌犯,为此,他找叶小文谈了一次话,回来后告诉我:她知道那个人大概率不是小臻,体型特征全对不上,但校牌确实在她口袋里,小臻也失踪得蹊跷。更重要的是……”

    她深深吸气,“更重要的是,她说如果不能和飞扬在一起,她也活不下去了。”

    “你等一下。”纪洛宸皱眉问道,“叶小文想和周飞扬在一起,这跟她指认李臻有什么联系?”

    关宁疲惫道:“飞扬跟我说了,谈恋爱的事情他本来没想瞒着我们的,原本他就要跟叶小文分手了。便想着没必要说。但他实在没想到小臻会干出猥亵这种事,是他没管好弟弟,也是他对不起小文,他得负责到底。”

    “…也就是说,周飞扬出于愧疚选择继续和叶小文在一起,而叶小文需要你们为她圆谎。认下李臻就是猥亵犯的事实。”纪洛宸总结道。

    “我们不敢赌。万一他们分开,叶小文真的想不开为了飞扬自杀,那我儿子的名声也跟着毁了。他还有大好前途,不能停步在这里啊!”

    风静静吹动她的白发,关宁不过六十不到,竟然已经满头银丝。

    “那李臻呢?他的人生停步在了十七岁!”纪洛宸冷声问。“你和周思礼明知李臻不是犯人,但为了周飞扬。依然选择缄默不言。让李臻沦为了人们口中的猥亵犯。”

    关宁沉默不语。

    “你们的谎言,不止毁了李臻,也让周飞扬丢掉了选择的权利。这就是你们为人父母的爱吗?”阳台上,只有童童还在开心地侍弄花草。看到他笨拙的动作快把花骨朵碰掉,关宁下意识拦住了他。

    “这些都是小臻送的。每年母亲节。他都会送我一盆花。”关宁终于哽咽道。她蹲下身,给童童的水壶里加水。水龙头哗哗作响。她的眼泪无声混入其中。

    挂断电话,纪洛宸再一次看向手中的纸,这是周淮屿根据叶小文的描述完成的凶手画像。

    “怎么会是他?”纪洛宸语带惊讶。

    “我也没有想到。”副驾驶上,周淮屿轻声回应道。

    他有看自己亲于画出的人脸,那赫然是学校警卫张勇。

    “还好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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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远,苏泱已经带队把张勇抓回局里了,老裴正在审。”放下画像,纪洛宸专心开车。

    周淮屿道:“仔细一想,也不奇怪。有警卫巡逻,窥视女厕的变态为什么迟迟没被抓住?除非有人监守自盗。”

    纪洛宸颔首,“具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李臻怎么死的,还是要等撬开张勇的嘴巴。”

    车辆一路风驰电掣赶回了临南分局,老裴一手保温杯一手口供记录,“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纸黑字不过几张纸,却囊括了李臻生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纪洛宸和周淮屿翻开扉页,终于看见了十五年前的真相。

    身下的女孩叫得越惨烈,张勇的心中越兴奋。这些天之骄子,平时从不拿正眼看他。明明已经有了最好的机会,却不知把握。

    每天不是偷懒逃课,就是谈情说爱。老天保佑,他也能把天上的云扯到泥里和自己共沉沦。

    “什么人在那里?!”

    张勇仓皇回头,手电筒的远光中,他只隐约看清对方穿着临南一中的校服。然而回头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他看不见来人,可对方明明白白看见了自己的脸!

    不能让这个人把事情说出去,他立刻做出了决断。“站住别跑!”

    放开身下的女孩,张勇使出全力追赶着。

    西校区一片漆黑,但他每天都在这里巡逻,对地形并不陌生。反观撞破他好事的那个学生,由于天色不佳,跑得并不算快。

    很快,张勇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他正要上前扑住对方却看见了几步开外的土坑,张勇强行收住力道,险之又险地停在了土坑的边缘。

    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张勇探出头去看坑内。只见箱子边躺倒了一个身影,手电筒掉在不远处。见对方毫无动弹的意思,张勇咬牙滑下土坑,抓住那人的头发抬起一看,果不其然是个学生,额头一片血迹。他环视四周,在箱子角上看见了血迹。

    慌乱的情绪只存在了数秒,张勇奋力移开装满信件的大箱子,就地将土坑又往下挖深了一层。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

    张勇在心中默念,将一杯坏泥土重又覆盖到那学生的身上。夜色中,对方的指尖似是动了一下,张勇的心头拉起警报。再没有任何犹豫,他大力埋着黄土,而后用尽全力将箱子移回了原位,自己则趴在了箱子上。

    别怀疑,别害怕,箱子怎么会动呢,只是错觉罢了。如此安慰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张勇精疲力竭地滑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

    只有他心里清楚 地下多了一且没有名字的尸体。

    脚踢到了什么。张勇捡起了那东西,惨白色的灯光映照出上面的文字和照片:临南第一高级中学,李臻。

    一个再也无法开口的人多好的替罪羊。

    捋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张勇清理掉身上的泥灰,拿着校牌折返回小树林。

    那个女生还昏迷着,张勇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皮带和帽子,小心翼翼将校牌塞进了女生的口袋中。

    合上笔录,纪洛宸沉默无言。命运开了个如此大的玩笑,扭转了李臻的一生。

    周淮屿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写着叶小文。他接起电话,听见女人隐含期待的声音:“周探长,真正的猥亵犯既然抓住了。能不能通过他找到当初救我的人?我真的很想当面感谢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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